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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潮州遗梦(最近事多更新时间有些不稳定,发点红包聊表歉意!)

    广州府的知府是三不知知府,而潮州府的知府也不逞多让。

    潮州比之广州地形更多变,山多田地少,为了争抢有限的田地,同族同姓以血缘为基本架构报团取暖,进而格外敬奉祖先。

    无论是争田夺水还是经商,异姓之间多有争斗。

    各姓之间的争斗不止表现在陆上,还蔓延到了海里。

    潮州除了商贾众多外,还有大面积的盐田。

    大城卫!

    原本是一千户卫所,城池完善,乃是朝廷为了防范倭寇所建。

    在其四周分散着数个村庄,东部为大埕栅,东南部为高埕栅,南部是柘林栅,西部是大港栅。

    此四栅便是潮州府主要产盐地。

    奈何沧海桑田,随着黄沙入海,东南部优良盐田渐少,反倒是西部受地形变更影响少,又借着制盐方法的提高一举盖过东南部成了主要产盐区。

    可偏偏朝廷的盐税不变,还是以百年前的制度收缴。

    明明盐田日少,所缴税盐却不变,数十年来,大埕栅及高埕栅等村灶户日益不满朝廷的盐政。

    加之王道日衰,趁着大城卫所衰败之际,各地村庄逐渐占据了这座堡垒。

    其中大埕栅以张氏、陈氏为首,大港栅则以苏氏为首。

    几家人虽为灶户出身,但早在成化年间就已经考取功名成为了士绅。

    百年间来,几家人虽居于城中不再下盐田晒盐,但通过开办村学、村社,以师生的关系笼络人心,从而成了各栅的首领。

    而就在昨夜,当代张氏家主张凌之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一个自称张存诚的老者驾云而至,与他在梦中交谈。

    张凌之不认识老者,但却知晓张存诚这个名讳,此名正是他未曾见过面的曾祖名讳。

    老者身上穿着文官袍,而他那个曾祖曾在嘉靖年间任山东道监察御史一职。

    让张凌之惊奇的不只是曾祖显灵了,更令他惊讶的是曾祖说出的旧日秘事。

    嘉靖年间大埕栅盐田日少,朝廷所征之盐却不减少,乡民苦不堪言。

    曾祖为民请命,上表朝廷奏请“就埕征纳”即按实际盐田产出重新分配四栅的缴盐份额,未果!

    当年,乡民们便猜测其中必然少不了大港栅人的阻拦,毕竟当下的分配模式最符合他们的利益,而一旦重新分配,则他们就需要另外多缴不少盐,自然不喜。

    虽说当年曾祖未说过,是否有他人阻挠。

    但在大埕栅的乡民看来,如此情真意切又合理的奏请,可谓是既完善了朝廷的盐税制度,又增加了盐税收入。

    朝廷完全没有必要拒绝,必然是遭受了当时在盐课任官的苏氏家主暗中阻挠。

    时至今日,各种揣测、论调非但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不弱,反而因为几地乡民之间不断的冲突,反而愈演愈烈。

    张凌之深呼一口气,睁开眼睛,此刻,他正身处祠堂之中。

    在他左右侧,则是站着被他召集而来的张氏族亲。

    自从昨夜梦见曾祖惊醒之后,他彻夜难眠。

    “苏氏内附严嵩,以势阻吾奏请,惧其势大,未免乡民反遭祸患,故吾至死未言此事。”

    张凌之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击打在张氏族亲的心头,勾起那股埋怨已久的怒火。

    “凌之,此言正是四叔托梦与你?”众人之中,独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

    作为张氏在世辈分最高的人,老者的话即使作为族长的张凌之也不敢轻视。

    “绝无虚言!”

    众张氏族亲闻言,纷纷暴怒:“就知道姓苏的那群崽子没安好心……”

    唯独张凌之已久脸色沉重,自始至终没有吭声。

    作为一个儒生,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又如何不知?但汉家儿郎向来尊奉祖先,潮州人更是如此。

    所以他彻夜未睡,一直在思索是否将梦中的事说出来。

    一方面他担心族人听闻事情之后愤而失控,一方面则是因为梦终究是梦,他亦不知是真的祖先显灵,还是自己日间积郁过甚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奈何自昨夜开始,他便心神不宁,越是想将梦埋在心里,心中越是慌乱不已。

    无奈之下,他才将族亲组织到祠堂,准备将梦中的事说出来。

    只是有一些事,他始终觉得在迹象不明之前说出来不太好。

    “凌之,四叔可还交代了你别的事?”老者混浊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犀利的目光。

    老者虽已垂垂老矣,但却是当年扛住张氏大梁的硬汉子。

    一生与苏氏争端不休,因此最为厌恶苏氏。

    祠堂中的众人闻言停下怒骂,目光纷纷聚集到张凌之身上。

    “唉~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确实还有一事……”张凌之叹息一声。

    那磨磨蹭蹭地样子,让一众族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族长快些说吧,都惹得老祖显灵了,肯定不是小事!”

    “确实不是小事,事关我张氏乃至大埕栅乡亲存亡。”张凌之说话只是脸色凝重,眼神凌厉的在众人身上扫过:“我接下来的话诸位叔父兄弟可得听清楚了,莫要急着做出决定,要知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众族亲听闻族长言语沉重,一时有些迟疑。

    “事已至此,趁着我这老朽的的耳朵还没全聋,且说吧。”老者一开口便像是定海神针定住的风波,一众族群也不再迟疑,纷纷出言附和。

    张凌之见状也不再多说废话,直接了当的说出了昨夜在梦中所听见的话:“昨夜曾祖还与我说了一件事,苏氏欲趁此大乱之际,组织族人袭击我张氏。”

    “混账!苏家的小崽子们还是活腻了,老子还没动他们,他们反而倒打一耙!”老者气愤不已,颤颤巍巍的用拐杖撑起身子,吹胡子瞪眼地怒骂着:“拿刀来,老头子我不给他们那群小崽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们怕是不晓得老子姓张!”

    旁边小贝连忙上前搀扶住满嘴豪言壮志的老者,生怕其手一下没撑住跌倒在地。

    那可真就是壮志未酬身先死……

    “虽是曾祖托梦,但……”没等张凌之说完,下面的族亲已经叫嚣着要动手了:“族长!还有什么好说的,老祖宗又文的他们石英的,那就别怪咱们抄家伙了!”

    “我张氏的儿郎岂能白白受欺辱,跟苏氏的混蛋拼了……”

    张凌之不再言语,他知道此时就算他这个组长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