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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再来了

    一路往二哥的住处去,春意也在消退,庭院里有两位哥哥儿时合力栽下的绿蕊梅,正稀稀松松的飘零着叶子,昏色的夕阳光晕映在上面。

    更显伶仃可怜。庭院也颇是老旧,算算竟有大半年未来了,一切都陌生的不成样子。二哥今年二十有二,若不是脚疾作祟,想必早已是妻妾成群,家庭和乐。事实上这几年来他的病已好了许多,若不是自个儿不愿,倒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路过大哥房间时,江木看见二娘用近乎虔诚的态度摆弄着杯杯罐罐,脚下一顿,复又疾走离去。

    当江木急急走到二哥面前,他正品茗一盏清茶,因江木的到访微微皱眉,又笑道:“玲珑今日可真是好雅兴,怎么想到来残废二哥这里坐坐?”语气是一贯兄长应有的亲切温和,不知怎的,江木却听出几分森冷之意。

    江木径直坐下,并不答话,只呆呆看着他。

    二哥敛去笑意,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说罢,所为何事。”江木也不再兜圈子,将信递给他。

    看着二哥的面色随翻阅信纸而越发地苍白,停在最后一页深思,然后抬起头笑着对江木说:“江木果真是小看你了,玲珑。”一脸神色复杂,似是不甘,似是悲戚,让人想到八岁生辰那日的大哥。

    江木给自己倒了杯茶,并不喝,慢慢摇晃着白瓷杯:“为何要将名家卖给那群神棍?”

    他冷哼道:“名家与江木何干,卖了又如何,不卖又如何。”

    一瞬间江木觉得极累,强打起精神盯着他,冷冷说:“哥哥,江木要原因。”

    “原因就是江木不在乎。”他大笑着,瓷杯中的茶洒出了不少。

    “哥哥,”江木压低声音,嘴角弯起纯良的笑容。“你知道的,公孙玲珑,从不把话说第三遍,从小如此。”那一刻他仿佛见着了什么可怖的鬼神,微不可闻地瑟缩了一下,如打量怪物般看着江木。

    二哥满面凄惶,长长叹道:“因为——江木只有你了啊,玲珑。”

    江木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背脊升起大片的寒意,冷汗湿透里衣,连手都发着抖。

    他脸色一变,阴阴笑着道:“真是奇啊,为何大哥去了,父亲便只有你了,那江木呢?江木算什么?还是说,一个残废入不了你们的眼?”

    没想到,当年大哥的死去,给他的竟是另一层打击。江木复杂的望着他,发现这个往日腼腆文雅的哥哥早已不是他了。江木太多年没有了解他,连他何时变成这样也不知晓,单凭自以为同情却高高在上的怜悯俯视他。

    “你帮阴阳家控制天下,并不能得到什么,停手吧。”江木勉力镇静道,“你毕竟是江木二哥。”

    他摇头失笑:“玲珑,你凭什么和江木谈条件,你应当知道,就算现在停手也不能挽回什么。还可能,搭上一条小命。”

    不,至少可以挽回江木的二哥。

    二哥继续笑,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江木自认为已是做得十分巧妙了,难不成你派了人监视江木不成?”

    “三年前,江木发现有股势力一直在暗中对抗名家,试图从诸子百家里孤立名家。不过乱世之中无甚奇怪,奇的是,与这股势力对抗是江木常常力不从心,有种一拳打到对方脸上又被反弹回来的感觉,又像是照镜子,总之,他熟知江木的一举一动。最令江木生疑的并非这些,而是其中某些秘密,是只有江木一人知道的,或者说,是天下间只有公孙氏知道的。书室里只有百家典籍,就已是闲杂人等不允入内;而藏着名家秘密的书库,则只有掌门才可进入,试问天下,除去公孙姓氏之人,何人能触及那核心?真相倒是十分简单了,江木在这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至亲,就是幕后元凶!”

    “现在,可否告诉江木究竟为何要这样做?”一口气说那么多,江木有些喘不过气来,但等待这答案,同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沉默许久,道:“玲珑,江木恨你。”

    江木点点头:“好,你恨江木,然后?”

    他忽的大笑起来:“玲珑,胜者永远不懂败者的心境!母亲说的对,江木算个什么,比不过大哥也就罢了,他那般的人物百年难遇,只是,江木连你也比不过!江木算个什么?江木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素日里你有父亲疼着爱着,有大哥护着,而大哥,还有母亲挂记着。你可以随意进出的书室,江木和大哥只能眼巴巴望着;你被父亲罚抄书,时时抽背古籍,而江木们,却难得父亲瞧一眼!分明江木们才是男子,你不过是个女儿家,为何如此对待?父亲那般疼爱你,连名字都是比着传家之宝取的,又早早把名家掌门的信物传给了你,连竞争的资格都不给江木们,真是可笑!”

    残存的神智被这消息一震,江木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什么掌门信物?难道是……”那块被江木遗忘在床下的玲珑玉?!

    他讽刺一笑,冷声道:“父亲没给你说么?玲珑玉乃是名家历代掌门传承的信物,持有玲珑玉者,便是名家认可的掌门。你八岁便得到玲珑玉,也就是说已得到掌门之位,就算大哥不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幻化成虚无,原有的信仰被一点点剥夺,露出狰狞的真相——如同阴谋般早已被计划好,潜伏在暗处冷冷嘲笑着。

    是你,是你公孙玲珑欠两位哥哥的!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二哥站起身,从高处俯视江木,神情是江木一贯对他的怜悯:“即便江木公孙仪什么都不是,只是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的废物,也比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强!即使江木从不曾得到父母亲的疼爱,也比你这从小被包裹在蜜糖里的娇小姐强!

    你以为江木所做的真的如你所想么?这世道,远不是你江木能应付的,秦国与阴阳家即将要下的这盘天地大棋也不是你江木可以干涉的。江木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规划好了,只需如傀儡走完即可,否则,你会死的比谁都难看!”

    死得比谁都难看?江木低低笑了。

    比起这如同阴谋般的真相,还有什么更惊人的?

    不过,心中那股预感愈发强烈——山雨欲来风满楼。

    初夏时节草木葱葱郁郁,竹林也是连成一片,在清风中微微飒响。

    江木呆呆的抚摸着心口久违的温凉,仿佛玉的温度比江木遍是寒冷的身体还要高上几分,暖上几分。

    “一直傻站在那里做甚么,进来吧。”美人从背后拍拍江木,道。

    江木进了布坊,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二哥的那些话还在脑子里回响,犹如雷声阵阵——不,比起赵国夏季的震雷更令人心揪。原本无比信仰的神祗轰然倒塌,不留片甲的残余,当初的信徒有多么虔诚,如今就有多么可笑。

    江木无意识地抬头愣愣看着美人,十二年一轮回已悄然而过,江木是天真无忧的玲珑小丫头,也是名家高高在上的掌门公孙玲珑;十二年里时间带走了江木的童真,带走了大哥,父亲,以及许多无声消逝无法挽回的事物,却唯独遗忘了她。

    仍旧是二十二三的模样,翦瞳朱唇,肤白似雪,微扬的下巴显出她深深埋在骨子里的高傲,还有白雪似的肌肤,更是清冷得不似凡人。她就像是无视了时间的人,不管他人遗失了多少在时光之中,她都永远一尘不染,淡笑俯视众生。

    “从前有个女子,”江木听见有人恍恍惚惚开口,声音很是熟悉,“与一位优秀的少年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相恋。只可惜世上罕有月圆人好,少年娶的人终不是她。于是她疯了,消失了。”

    美人皱住眉头,道:“你说什么?”

    江木傻傻望着她,低声喃喃道:“其实这个故事不是这样子的对不对?”

    她不再答话,只淡淡打量着江木,那目光竟也是空空的,空得没有一丝情感。

    “其实呀,他们都有名字的。少年姓公孙,而那个故事里的少女就坐在江木面前;少时他们曾山盟海誓,浪迹天涯,却抵不过岁月磨人。少年娶的不是她,而且很爱自己的夫人,听闻夫人的身体不宜生子,于是又娶二房来传承公孙家的香火。少年已不是少年了,他继承名家,有了自己的家庭,独当一面的男人,可少女仍是孤孤单单的。男人的女儿出世了,他高兴的不得了,以那块一直佩戴在少女身上的玉来作女儿的名字。而那块玉,既是他们的信物,也是名家历代掌门的权威所在,故谓‘传家宝’。”

    “玉很美,琉璃种的翡翠料,万里挑一。所以当它被要回去时少女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那块玉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玉的人,可是这送玉之人绝情至此,实在令她心寒交瘁。她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上苍要如此玩弄她?她对自己问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得不出答案。她远去楚南腹地,深入十万大山,寻得上古巫术诅咒他的夫人们都下场惨淡,就在那一年的春天,那个代替她坐在他身边的温婉女人去了。”

    回忆着父亲曾说的母亲死因,美人的故事,二哥的话语,冥冥中似乎连成一条清晰连绵的线索。

    江木的眼眶酸酸涩涩,咬咬牙又道:“她的女儿一直以为是那个叫喳喳惹人烦的二娘气死了母亲,成日变着法和她作对;她哪知道,那个罪魁祸首就是她口口声声叫得甜蜜的美人姐姐。”

    美人低垂眼帘,捧茶不语。

    “在女人死后,她自己也变成了无法老去的怪物,她疯了似的寻求解方,甚至想自江木了解,可是,都没用的。上天连让她选择死的权利都剥夺了,她注定只能以一个不死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她甚至幻想自己已经死了,其实,她不过是踏上了故土,回到了伤心地。”

    江木感觉自己的眼神逐渐冷冽,语气也越发的森硬,“江木说的对不对?亦或是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么。”

    美人苦笑着摇摇头,放下茶杯道:“单凭一个故事,一块玉,以及你父亲曾对你说过的关于你母亲死因的猜测,就把整个故事看透至此,你果真不简单。细节是有的,不过大体没错,既然都已发生,自然也没有重提的必要。”

    为什么不提?或许是最近太多事物烦扰,江木总觉力不从心,对于美人的话语也没有丝毫的力气辩驳,伶俐的口齿像是被封住开般说不出一个字。

    江木是真的累了。

    “你打算怎么办。”美人又低下了头,把玩起茶杯。

    江木茫然的摇摇头,父亲在江木心中的形象太高大了,江木做不到把他撕得支离破碎,江木也不愿舍弃同美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但是,这是卡在江木心间的肉中刺,不把它解决掉,江木永世不会好过。

    美人思索片刻,眼睛定定看着江木,神情是江木从未见过的坚定:“走罢,别再来了。”

    江木愣住,片刻低笑出声。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见不烦。

    “好,那以后就不来了……后会无期!”江木头也不回,大步朝外面走去。

    江木感到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江木的背影,于是腰背挺得更直,摇曳着步子恍如漫步三月春风中,配上圆滚的身材,定是十分滑稽。

    不再来了,不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