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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退兵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争斗下去?”

    “我只是奉了王命,跟从秦魏讨伐赵国而已。”卫庄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答道。“你们有心合纵,应该去游说我国和魏国的君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江木皱眉道:“这几日韩魏赵三国的死伤都很惨重,秦军却几乎没有损失;如此下去,三晋都只会走向一条死路。”

    “你是在教我,背弃主上,私自行动咯?”

    “对国家有利的行动,怎能称之为背弃?当年智伯挟持韩魏共围晋阳,与如今的情形何等相似。如果不是背弃了与智氏的盟约,即使灭了赵氏,韩魏两卿也必然依次被智伯吞并,又怎会有今天的三晋。”

    “师哥,几日不见,你倒变得伶牙俐齿了。”卫庄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张孟谈,赵迁是赵襄子?智氏当年不过拥有半个晋国,而秦国拥有的却是半个天下。凭如今三晋的实力,拿什么与它对抗?不说别的,如果韩国危难,赵国能来救援么?”

    “一定会。”

    “你不过区区一个百夫长,倒敢替你们的国君做此决定?”卫庄从鼻子里哼出笑声来。

    “我虽然不知道赵王的态度,但我国只要还有李牧将军在,他便一定会来救援韩国。就算是为了邯郸南面的安危,他也一定会参与合纵。”

    “李牧……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可惜,自苏秦以来六国合纵过多少次,又有几次成功?一旦失败,秦国首当其冲报复的就是韩与魏。我国当年屡屡参与合纵,损兵失地,忍气吞声,却落到如今处处受制的下场,有如他国砧板上的鱼肉。”卫庄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剑柄上,“我有一个叔叔,他最痛恨的便是动不动拉拢国君合纵纵连横的说客,说他们都是国家的蠹虫。都该死。”

    “合纵无用,难道依附秦国便对韩魏有利?韩魏不遗余力地攻打赵国,最后可会分到半寸土地?两国损失的却是无数士兵的性命,还有粮草,箭矢,牲畜,甲胄——这都是对于一国安危来说最重要的储备。将士卒消耗在这样毫无意义的战争上,将来秦国如若攻打新郑,韩国要怎样抵抗?”

    卫庄危险地压低了眼帘。“韩国既然如此顺从秦国,秦国还有什么借口攻打新郑?”

    江木凝视着师弟浅色的眸子。那里面藏着不可预测的惊涛骇浪,却以一层薄薄的嘲弄掩盖着。

    奉命……顺从……

    不对,这不是小庄。他的话从一开始,就没有半分真心。

    江木决定冒一个险。

    他看着满地的木屑,缓缓道:“没有一个国家愿意被人灭亡,因为国破之后,上至公卿、下至黎民,都将沦为他国之奴。可是如果一国君臣都心甘情愿做别国的奴隶,生死任凭驱策,那么亡与不亡,又有什么分别?”

    卫庄猛地站起。转瞬间他的右手已经扣上了江木的咽喉;那股力道几乎可将喉骨捏碎。可同时,他也感觉前臂微微一麻,弯曲的指节不能再进半分。

    他微一偏头,只见江木两指并起点在他的曲池穴上。

    两人僵持片刻,卫庄忽然放松指力,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手腕一翻,很顺手地用虎口抬起江木的下巴,活像在审视“人市”中的一件货物。

    “经年不见,师哥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口舌长进了许多,连激将之术都会用了。”

    江木心道我本来就会。明明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有些事情卫庄一直很清楚。比如江木其实并不迟钝。比如纵横之术中的心机权谋,行军布阵,游说辩合,种种学问师哥掌握的都不在他之下。尽管如此,他还是忽略了。一来江木生得一副老实相,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二来在鬼谷的三年,江木除了比剑做饭浣衣扫尘种菜背书以外,并没有太多施展才能的机会。直到时局将他们两人彻底对立,卫庄才清晰地看见了眼前这个人的锋芒。

    纵与横的战争,始于剑,但绝不止于剑。

    江木的肩窝渐渐渗出一抹绯红。卫庄第一次突袭,看似狠辣,实际上却经过精密的计算,招式的变化,剑气的走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这一次,他含怒出手,没留半分情面;江木抬肘太急,又强行将真气集中于左手二指,牵动了先前的箭伤。

    卫庄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松开手,故作惊讶道:“看来赵国的情况也不怎么轻松嘛;以师哥的本事,要在多危机的情形下,才会受这样的伤?难道说长城北面的守军已经支持不住了?所以才迫你连夜潜入敌方大营,想要说动韩魏两国退兵?”

    “恰恰相反。”江木垂下左手,盯着师弟的双目;那里面还残留着来不及褪去的一丝杀意。“我军的后援这一日刚刚赶到,南长城之内兵力充足。即使再拖上一年半载,你们也休想跃上城墙半步。”

    “哦?怕不是虚张声势吧?”

    “是不是虚张声势,明日一战便知。”

    “难道说师哥你来此地,不是为赵国解围?”

    “只要李牧将军能在番吾取胜,我军南线之围必解。”江木道,“我来,是为了韩国和魏国考虑。如此伤亡惨重的攻防,又不能取得土地和城池,只能削弱三晋的力量。将来如若秦国大举进攻韩魏,唇亡齿寒,这才是赵国所担忧的。”

    卫庄抚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将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硬说成是对别人有利,师哥,你已经是个合格的说客了。”

    “……小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师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很可惜,我国的王侯将相,公卿士子,大多都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只要谨慎地侍奉秦国,韩国就不会有危险。假如我在这里擅自作出决定,就等于背叛了国君。”

    “那些韩人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呢,还是……另有所图?”

    “师哥似乎,意有所指。”

    江木目光闪烁,小心地在怀中掏了掏,再展开拳头时,掌心里躺着一件小东西。

    卫庄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他想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全身的肌肉都已不自觉地绷紧。

    那是半枚,玉石雕成的黑棋。

    “师哥,这是什么意思?”卫庄把目光从江木掌心移开,故意伸了个懒腰。

    “去年冬天,我在秦赵边界遇到一个人。”江木道,“是个秦国人,被一群秦国骑士追杀,受了重伤。”

    “哦?秦国人为何要追杀秦国人?”

    “此人濒死之时告诉我,他名叫白二,受人之托,要将某件东西从咸阳私运到新郑;因为这件东西至关重要,才会引来秦人的追捕。然而他受托做这件事却并非自愿,而是因为身上被下了某种剧毒,必须要完成他的任务,将那件东西交到一个叫做‘庄子’的人手中,才能得到解药。”

    “庄子?难道是,道家庄周?那人不是早就死了么——”卫庄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神色。

    “这个庄子,想必只是个代称。”江木沉吟道,“设计这一切的那个人,实在是太精明太仔细了。他算计了每一个细节,甚至设想到万一白二为人所擒,秦国人再怎么拷打逼问,也只能得到一个‘庄子’的假名;这样,即使所托非人,最坏不过事情失败,而不至于牵连到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但我有一种感觉。他所说的‘庄子’,其实指的便是你,小庄。”

    “哦?”

    “之后我又想到,委托一个从来没有到过新郑,听说的也是个假名的人,即使顺利到了韩国,要怎么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呢?幸好白二又告诉我,他身上除了需要运送的‘东西’以外,还带着一件信物——就是这半枚棋子。给他下毒的人告诉他,到了新郑,只要他到处打听‘庄子’这个名号,自然会有人主动找上他;而只有遇到拿着另外半颗棋子的人,他才能把那件‘东西’交出。我想,那另半颗棋子,应该就在你手里。”

    “师哥缘何能如此肯定?”

    “一开始,我只是一种猜测,因为你曾经对荆轲自称过‘庄子’,而且目下又极有可能在新郑。”江木道,“直到前不久,我又听说了韩国公子韩非去年入秦,却突然入狱,又在狱中离世的事;白二说自己身上所中的剧毒,叫做‘积微’,这偏偏又是韩非之师荀子的名篇。所以我总觉得,这几件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必猜了。”卫庄忽然态度一变,一把抓住江木的手腕,将半枚棋子抢了去。他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丝绢,展开之后里面赫然也包着半枚黑棋: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果然严丝合缝,凑成一颗完整的棋子。

    “原来如此。”江木喃喃道,“这枚棋子是以指力捏碎的,裂口处极不规整,因此两枚碎片都是独一无二的,绝对无法作伪。公子非就是用这种方法,保证那件东西只能传到你的手里。”

    “既然如此,师哥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卫庄皱眉瞪着他。

    江木又在怀中掏了掏,摸出一根手腕粗细的铜管——卫庄迫不及待地夺了过去,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是一卷产自巴蜀之地的名贵锦缎,上以鲜红的漆树汁记载着一个个名字,一串串数字和物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部账目。”江木道。

    “你看过了?”

    “嗯。”

    卫庄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此物……的确重要,重要到恐怕整个秦国,或者说七国的人都在找它。为何它偏偏到了师哥你的手里?你让我如何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江木摇摇头,“我不知道如何让你相信。不过再缜密的计划,都有计算之外的事情发生。我想这件事源于公子非入秦,机缘巧合得到这本账目,然而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襄助,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偷运到韩国;他只好假意对一个秦人下毒,交给他半颗棋子作为信物,威胁他去新郑找人。没想到那个秦人在半路上便重伤不治,又遇上了我。如果白二临终前见到的是其他人,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庄子’是谁。这的确是再凑巧不过。”

    大部分都猜对了,卫庄心想。不过,非叔并非因为机缘才得到了姚贾的账本;连这本账目在人前出现,都是他精心设局引出的。可是他又怎么能算到……怎么能算到……

    卫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

    为何偏偏是他?怎么只能是他?

    韩非死前布下的棋局,他解开了一半,师哥解开了另一半;他拿着半枚棋子,师哥也拿着半枚棋子。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天意?

    “师哥,你可知道,我手里这半颗黑子,又是从何处得来?”

    “何处?”

    “从韩非子的尸身上。”卫庄低声冷笑,“在他临死前紧紧握住的拳头里。我开了他的棺,才找到他留下的唯一线索。”

    江木悚然一惊。“竟是……这样……”

    “他怕是算准了,我是这世间唯一会探究他的死因的人。”卫庄说完便垂首浏览起账目上的内容。江木矗在一旁缄默不语。顷刻之后,卫庄快速卷起锦缎,塞回铜管,将东西妥善收藏好;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师哥,你今夜来到此地,本意是想说动我国和魏国退兵,对否?”

    “不错。”

    “可惜啊可惜。韩国是一棵早就被蛀空的大树,已经禁不起任何的折腾了。只要一阵劲风,便能将它从当中吹折。”

    “你害怕你的决定,会成为这样的风?”

    “害怕?”卫庄眼中闪烁着刀锋一般的神采。“我比谁都想毁了它。我想将这根朽木连根拔起,连带着吸食树汁的虫豸、咀嚼根须的硕鼠,一同碾成一堆粉末。然后,以它们的尸体为养料,栽种一棵更好的树苗。”

    “小庄……”

    “师哥,光是退兵有什么意思?既然要玩,咱们不妨玩个刺激的。”卫庄突然出手握住江木的臂弯,“三家分晋,可不是因为韩魏两国在晋阳城下便退了兵。”

    “你难道想……三家联手,给秦军致命一击?”

    “你——敢不敢?”卫庄拖长了调子问。

    江木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虽然冒险,然而一旦发动,对赵国只有利,没有害。危险的却是韩魏两国的统帅。

    “如果大事不成,你回到韩国之后的立场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