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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江湖事、苗疆蛊

    “二位道友。”

    张凤云走到他们跟前,微微喘气道:“家主和主母已经到了,还请回府。”

    于是三人回到府内,刚进门,就听得一声火急火燎、惊中带喜的声音:“想必二位就是太乙仙山的仙师罢?犬子无知,冲撞了二位,该打!快快快!还请上座。”

    李京泽眼前一晃,斜刺里便撞出一个浑圆的肥球儿,落地摇身而起,大腹坠坠,脸上五官堆在一起,看着十分滑稽。

    他连忙抿了抿嘴,张凤云介绍道:“二位…仙师,这位便是我张家的家主,张雪华。”

    二人见礼:“见过张家主。”

    张雪华脸上肥肉抖动,笑得“花枝乱颤”,殷勤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张某可当不得此礼,您二位不若上首座?次座也可,次座也可。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伺候起来?!”

    “是!”

    大厅一处角落里传来几声娇滴滴的应承声,紧接着四个侍女鱼贯而出,分别来到二人座旁,斟茶摇扇。

    李京泽有些不自在,老老实实不敢移动视线,那侍女俯身斟茶,露出一些雪白肌肤,他不小心红了脸。

    “凤云,来扶一下。”

    张雪华呼唤道,接着在张凤云的搀扶下勉强坐上首座,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张凤云低头称是去了,张雪华露出笑容,举杯道:“二位远来是客,张某先敬此一杯!”

    红鱼一口将茶水喝下,道:“闲话少说,我二人没有为难张家的意思,只为一句道歉而来,还请张家主将令郎请出。”

    张雪华放下茶杯,堆笑道:“仙师说得是,稍等,稍等。”

    说罢他捧起没喝完的茶水,慢吞吞饮着。

    “哎呀!”

    李京泽打眼一看,只见红鱼身旁的一个侍女斟茶时出了意外,不知怎的好些地方被茶水浸湿,软软糯糯地娇呼一声,泪眼朦胧。

    红鱼笑了,首座上的张雪华也笑了,拨弄起手中核桃,假意斥责道:“你这上不得厅堂的婢女,净给张某出丑!要是惹恼了贵客,张某扒了你的皮!还不退下?!”

    侍女匆匆退下了,只是李京泽觉得她不仅脚摔伤了,屁股也摔伤了,总之他没敢细看,身边侍女突然痴痴笑了,竟趴在他耳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灼热的气息扑在他脸颊、脖子上,使得他面红耳赤,这时张雪华嘿嘿笑道:“二位仙师倘若不嫌弃……”

    红鱼突然起身,道:“张家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张雪华声音戛然而止,红鱼鼻子嗅了嗅,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盏茶时间,你还没和你儿子一起跪下磕头的话,我便拆了你这劳什子张府,点了你一身肥肉!”

    他手指上有一朵亮红火苗静静燃烧,空气中不知弥漫着什么东西,被火苗烧得哔啵作响,还散出淡粉色的烟来。

    张雪华额头淌下冷汗,干笑道:“仙师别冲动,别冲动…”

    红鱼手指上的火苗向下附延,渐渐爬过手臂、双肩、膝盖,最后铺满全身,空气被烤得吱啦啦响,李京泽脑子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无比燥热,而那几个侍女正要发出声音,红鱼虚指点去,这三人便停下撕扯衣服的动作,瘫软倒地。

    张雪华仓皇不已,大叫道:“快让那逆子滚上来!”

    浑身火焰里,红鱼伸出一只手,翻了一下李京泽的眼皮,后者呼吸急促道:“师兄,我好难受……”

    他偏头一瞥,吓得张雪华亡魂大冒,两股颤颤,红鱼拎着小鸡仔似的李京泽出了大厅,又吹出一口气,将四周的淡粉烟雾吹散,接着翻开李京泽的包裹,找到瓶瓶罐罐一大堆,一看,原来是辣椒面、椒盐之类的,他不由摇头失笑。

    接着又翻出两套衣物、三叠符箓,最后才在最深处找到了装有丹药的几个玉瓶,取一颗塞进李京泽嘴里,这才回过头。

    大厅中空无一人,不对,是整个张府都没有其他人,像死一般安静,于是红鱼闭眼片刻,笑了,朝着大厅问道:“张家主,令郎和贤夫人原来还好这口?”

    张雪华一愣,不解道:“什么?”

    红鱼叹了一口气,只觉身上哪哪都不自在,甚至于对张雪华放春药的恼怒都成了怜悯,更没了再在这狗入的张府待下去的心思,背起李京泽,纵身一跃,踏得石板塌陷,便似云雀远去。

    大厅上,张雪华长长松了一口气,像瘫烂泥软在椅子上,心中满是捡回一命的庆幸,同时懊悔不已。

    他座下湿黄一片,勉力起身,精神一片恍惚,连忙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解药,服下后,清醒的脑子里又想起方才一幕,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如钉,砸在红鱼先前座位上,他这时才真真正正放松下来。

    “这个驴草的东西竟还真是油盐不进的狠角色,那个小牛鼻子倒是蠢烂货色,可惜棋差一着……”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后院去,还开始检讨这次失手的原因,懊悔道:“也怨老夫托大了,早该想到那煞神不能意常理度之的,只是那药虫无色无味,肉眼看不得,剂量又小,对付神通者都无往不利,莫不是?是了,是了,此人怕是尊者级人物,悔不该招惹矣!”

    思虑至此,恰巧来到后院张凤清养伤之处,先前张家主母忧心儿子,所以未曾露面,张雪华想起儿子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暗道:“凤清之事也是迫不得已,能求得保命已是不易,还好凤华在京中已经安稳下来,我张家不日便是玉京豪门!”

    他想到长子,不由放声大笑起来,迈进院子里,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母子二人交谈的声音,他含笑行进,不料听着听着脸色大变。

    这母子二人起初只是说些关心的话,后面竟变成了“冤家”“狗奴婢”之类的称呼,再后面……

    张雪华不可置信,突然想起红鱼最后一句话,不由悲怒从心来,忿恶向胆生,怒吼一声破门而入,只见一园春色中,妇纲淫靡、子伦倒乱,他仰天喷血,抽出匕首,大叫着扑了过去。

    ……

    “是的,羽衣肯定没料到,江湖的事情不仅狗血,而且远比他说的那些玩意儿更狗血!”

    江边水草丰茂,红鱼悠悠的声音传来,惊得芦苇摇动,而李京泽背着书箱叮叮当当跟在后面,一边舔指翻书,一边道:“师兄,狗血又是什么意思?”

    红鱼想到这一通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想越难受,脸上神情仿佛便秘,气笑道:“你以后见到他自己问,师兄的嘴皮子说不出那种感觉。”

    李京泽手中书籍正是《风云台习剑录》,书中分十一篇,各自配有图画,讲的是剑势与剑式的区别、优劣,只是奇怪的是,上一篇将剑势捧上天,下一篇就把剑势批得一文不值,并且各篇字迹不一,行文也是天差地别,他看的很艰辛。

    他从头到尾数了一下,发现有三篇主张剑势,有七篇主张剑式,还有另外一篇则是再说另外一种东西——剑阵。

    剑阵篇是最后一篇,署名于承仪,说的是在锻剑时往粗胚中刻画阵纹的偏僻剑道,作者自称阵剑师,李京泽看到最后,突然脑袋有些刺痛。

    过往走马观花的记忆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有结庐淬火、血刻红绸,有龙凤争霸、天降大火,也有万千飞剑、如云流转,到了最后,只有浩荡诗歌清明彻亮:

    “我是沧海一蜉蝣,俯瞰日月觑星斗,且把旧剑捈新锈,以此丹心照汉州!”

    纷杂的声音落去,李京泽清醒过来,发现脑子里多了一门名为《蜉蝣录》的神通。

    “这是…”

    他怔了一下,突然眉心有胀痛感,心底响起黑龙的声音:“汝的身上,多了讨厌的气息,惊醒了吾。”

    李京泽见它这次的声音很平静,又在心底默念道:“黑龙,‘剑囊中日月星河,化身外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是什么意思?”

    不料这次心底竟响起恼怒的声音:“汝身上气息的来有便是这个?!这等没有剑修之魂的剑法,早晚死绝!另外,吾名太一,并不叫黑龙!”

    李京泽得到了答案便不再理会它,太一业已沉默,半晌后又道:“人族少年,与吾做个交易如何?”

    李京泽全当没听到,一头心思都在《蜉蝣录》上,最终在末尾处,看见了那人的名字。

    “羸弱蜉蝣,也有撼树之志!开剑法新录者,真武剑道人、崖山林奇谷也!”

    洋洋数千字的蜉蝣录到此而止,李京泽想起那日踏青闯进自己体内的磅礴法力,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林奇谷,真是个好名字!”

    他这般想着。

    天色渐晚,暮来霞出岫,河上渔人歌以归途,水花红胜火,李京泽面迎南阳河,有夏风扑面而来,吹乱鬓发。

    “对了师兄。”

    他想起一件事,问道:“我们不是要去京城吗?那为何不直接坐船到对岸南阳府城呢?地图上京城在南阳府正北边哩!”

    红鱼手指碾死了一只虫子,嘴上道:“师兄怕水,坐不得船。”

    李京泽有些不解,但还是跟上了脚步,这段路上有许多小虫子,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免得踩死踩坏这些生命。

    太阳下山,二人行至江边的一个小村庄,村口处支有杆架,架上挂着村民洗晒的衣物,有村民收好衣服,略带惊奇地看过来。

    村中早早熄了灯,只有一两处人家还亮着烛光,有一条大黄狗守在村口往里不远处。

    李京泽见红鱼皱着眉头,屏息悄声问道:“师兄,有情况?”

    红鱼淡淡点头,李京泽如临大敌,神色戒备起来,重点关注着抱着衣物往家走得大婶和哈巴哈巴喘气的大黄狗。

    红鱼突然伸手,从头发里抓出一只小虫子,随手扔到一边,迈开脚步往村里走去,一边道:“好了,现在没情况了。”

    李京泽愣了一下,赶忙追了上去,路旁大婶善意提醒道:“小哥儿,天黑路难行,不若在村中借宿?”

    大婶一边推开门,里边灯火照了出来,李京泽瞧见了这大婶有些朦胧的腿脚,刚想拒绝,突然红鱼道:“好啊!”

    他转头看去,红鱼随便选了一间屋子,砰砰砰敲门。

    李京泽吓了一跳,上去拉住他,低声道:“师兄,我总感觉哪里不对,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红鱼一脸奇怪道:“哪里不对?你少见多怪罢了。”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人往内拉了一下,接着被推开,一个中年大叔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皱眉道:“有事吗?”

    李京泽刚要开口,突然红鱼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们走错了,该去那大婶家住的。”

    砰!

    大叔猛地关上门,李京泽下意识回头,不料红鱼只是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他也停下来,红鱼笑道:“没走错,这儿不就是大婶的家吗?”

    李京泽有些愕然,犹豫片刻,试探着大声道:“是吗师兄?我怎么记得大婶的家在那边?”

    于是红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砰砰砰又开始敲门,一边道:“怎么不是呢?你记混了师弟。”

    李京泽脚上被不知哪来的虫子咬了一口,他有些恼羞成怒,抓起来一看,这虫子丑陋无比,还带着臭味,不由发了狠,将之捏得粉碎。

    木门再次被推开,李京泽抬头一看不由呆住,竟真是刚才那个大婶,与此同时其他几间亮堂的人家烛火同时熄灭。

    大婶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皱纹,笑得难看无比:“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

    红鱼奇怪道:“什么闲事?大娘,你的这些虫子咬了我和我师弟各一口,这还能叫闲事?”

    大婶笑容僵住,接着李京泽便看到十分恐怖的一幕,只见大婶脸上的皮蠕动起来,她裤管子像是倒豆子一般掉下来大片大片虫子,这些虫子又沿着衣服爬上她上半身,而她张开一个手掌,掌心中张开肉触、獠牙一般的东西,这些虫子就这样钻进她体内。

    李京泽头皮发麻,而红鱼狞笑一声,问道:“苗疆的蛊师,你脱皮的速度有些太慢了,贫道帮你一把如何?”

    他说话间探手成爪,指尖燃起红火,朝蛊师抓去,那蛊师尖啸一声,脸上丑陋尽数脱落,显出一张画蝎纹蛇的面容,这蛇蝎女子同样伸手,掌心獠牙大张,喷出黑气。

    黑气化外便成形,结成蝎子、蜈蚣、蛤蟆等毒物形状,扑杀而来,红鱼爪上火焰大涨,与毒物争锋,喝道:“桃李,这村子里还有其他人,以你本事足以应付,速速远离,不要被我波及!”

    李京泽大叫一声师兄小心,翻跳着躲开暗处袭来的毒针,往村外跑去。

    身后有诡异笛声响起,紧接着草丛有蛇行蟾鸣之声,江边芦苇疯狂摇曳,有森然大蟒凫水而出,蛇信猩红,李京泽脚步飞快,回头一看亡魂大冒,只见道路两边尽是剧毒之物,似潮水般追来,而身旁夜色里有身影飞奔,很快便超过了他。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三张符箓,鼓动真气涌入其中,符箓上刻画的敕令发光,接着化为光流涌进他身体,他的脚步顿时快了几分,与此同时,路边树上有长着翅膀的毒蝎飞袭而来。

    毒蝎倒勾冷芒激射,他后仰弯腰躲过,毒液射进地里散出一股黑烟,李京泽提力往右跃起,躲过身后毒针的同时踩着树干借力远跳,于半空中拔剑,将毒蝎切成两半。

    身后的笛声骤然加快频率,河里传来踏踏踏的声音,路前方有一道黑影握着匕首杀来,身后是毒虫大军,如同陷入绝地。

    “师兄说我能应付,我就一定能应付!”

    他定了定神,体内真气翻涌,直直朝着前方黑影杀去,黑影匕首交错,顷刻间绞杀而过,李京泽只感觉砍到了衣物上,同时胸前被切开,鲜血飙出。

    黑影一击得手,回身追来,李京泽侧身躲过,反往江水奔去,心中惊道:“此人武功诡异,一击为虚,一击为实,因此伤了我,不过他修为似乎没我强,再来试试这个!”

    江上黑影踏波斩浪迎来,他有心试探,不料黑影欺身而上,手上戴着淬毒指虎,欲要纠缠住他。

    李京泽不惊反喜,格挡一击后退出三尺距离,长剑舞得飞快,那人始料未及之下慢了一筹,被一剑切去一个手掌,急忙朝一旁掠去,李京泽纵身飞起,突然身后有劲风呼啸,他于空中转身,一剑斩出。

    来人手中寒芒交错,二人身形交错,只听得叮当一声以及一阵呼啸声,李京泽停也不停,纵身朝断手黑影追去,而匕首黑影停顿片刻,胸前满是伤口,闷哼一声扑进河水中。

    另外一人断手处鲜血不断流出,将月色下幽深的河面染出一条黑沉沉的路线,李京泽沿着血迹追去,突然脚下江水疯狂震动,他心神大震,只得用力跃起,水下冲出一条大蟒,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眼见大蟒越来越近,李京泽咬牙,猛地下落,双脚踩住大蟒双鄂,尖牙刺进脚板,疼痛仿佛连心,他痛呼一声,和大蟒一起落入河里。

    岸上笛声停顿住,接着又以乌律律乌律律的节奏吹奏起来。

    岸上某棵树上,吹笛的少女神色焦急,突然心神一阵发麻,灵魂剧烈波动起来,她浑身失力,双目骤然空洞,整个人直接摔了下去。

    她侧身向着南阳河的方向,胸膛不时抽搐,嘴角溢血,她双目渐渐恢复神采,艰难爬起身,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往山林中跑去。

    河水平静,突然有身影破水而出,一手执剑,一手握着犹腥热的蛇胆,脸上青一片紫一片,显然中毒已深,艰难回到岸边时已经脱力倒下。

    芦苇丛沙沙作响,李京泽喉咙滚动,压在舌头下的丹药吞入腹中,药力化开,顿时有了行动之力。

    芦苇中飞出黑影,急速冲来,低语道:“中毒已深,剑不在手,看你……是了,剑呢?”

    他喃喃着,心有所感,身后一剑穿光破影而来,从后背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李京泽爬起身,脑子仍旧一片发麻,四肢更是被毒得有些不听使唤,手舞足蹈往尸体走去,费力拔出长剑。

    附近地上有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是一根笛子,吹口处有淡淡粉红,想必是最后一人嘴上的胭脂。

    他站在原地,默默运转导引篇调息恢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