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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阳

    宋县北十五里,新余村。

    村东头,一座瓦房西侧内,有一少年躺卧其中,好似昏迷不醒。

    朦胧中,脑海中思绪沸腾,无数人影来来往往,行程匆匆。

    又有无数声音呢喃不停,好似车水马龙……

    有人细声说:“中国自秦以来,无所谓天下也,无所谓国也,皆家而已。一姓之兴则亿兆为之臣妾。其兴也,此一家之兴也;其亡也,此一家之亡也!”

    有人不满说“王朝更替,江山易主,分分合合。”

    有人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社稷,有主无名。”

    有铁骨铮铮:“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世受王恩,死生系之。”

    有临死怒吼:“黎民百姓,生而为英,宛如蝼蚁,随波逐流。”

    有人伤怀感叹:“芸芸众生,死而为灵,暂聚之形,一堆荒冢。”

    有人大声嬉笑:“哈哈,汉女,润!两脚羊,嫩!”

    最后汇成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声音齐聚,犹如振聋发聩,王腾脑子宛如被塞入无数巨物,头疼欲裂!

    “啊……”一声大吼,王猛直接起半坐起身,随即又感受胸口剧痛,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如流,双眼无神,脑海中一片混沌。

    少年一动作,顿时惊醒屋外的人。

    “哈哈!三郎醒了!”

    “这是……哪里……”王猛睁开朦胧双眼,眼前有二十岁左右青年男子正一脸看着自己,脸上充满喜悦。

    环顾四周,黄土垒筑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点缀,屋内除了一张寝板和案席之外,便只有一套褐色的军服挂在墙角处,在其一旁还有一把缳首刀以及一支木盾。显然,这屋子应当是一名军士所有。

    “你是……”王猛瞅着眼前有些面生的脸,不由疑惑道:“这位兄台,此乃何处?老……”

    老夫一词还未出口,王猛便觉得不对,声音不对,自己的手也不对。仔细一看,竟是一少年之手,虎口有老茧,说明曾练武强身。可,自己明明已经病死卧榻之上了啊。

    “哈哈!三郎,可是伤糊涂了!我是陈石,这是我家!三郎你全家遭祸,是我和七叔从死人堆里救你出来的!”陈石未曾怀疑眼前之人。

    “受伤?全家横祸?死人堆……”王猛猛地意识到什么,小脸虽嫩,语气却是老成,道:“敢问兄长,今为何岁?”

    “噢!”陈石一拍额头,明白王腾应当是昏睡太久,连忙道:“今日是建安二年九月初九,重阳日!”

    “什么!”王猛眼神一缩,一股记忆从脑海自然迸出,口中不由喃喃自语道:“嘶……东汉末年,重阳,岁岁重阳,今又重阳?莫非我又……”

    “三郎,三郎……”陈石见王腾发呆,连忙用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你,你是……陈家……”王猛脑海中回忆起来,终于认出眼前之人,当即拱手拜谢道:“多谢陈家哥哥救命之恩!滴水之恩,来日定涌泉相报!”

    “哈哈!三郎你昏睡七日,终于醒了!太好了!定是王大哥在天之灵护佑!”说话间,陈七一脸喜色。

    “啊……见过七叔!”王猛结合脑海记忆,顿时明白眼前之人便是自己救命恩人,正欲起身拜谢。没想到昔日父亲一时援手,竟有今日之果,一饮一啄,果有因缘际会。

    “不必多礼!”陈七赶紧伸手制止,“医者言,倘若伤口再偏一寸,神仙难救!三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可惜嫂嫂他们,我得到消息太慢了,唉……”

    陈七往日被王垕所救,自然经常来往,一来二往之下,王腾与陈氏叔侄认识。

    “唉……”融合记忆之后,王猛自然明白事情经过,一阵悲伤涌上心头,沉声道:“七叔,我父真为曹操所杀?”

    “县里传言王老哥克扣粮草,监守自盗,事发被曹司空杀!”陈七亦是沉声道,“然,不过数日,却有人深夜杀你王家满门!若不是天幸,王氏便已绝后!此事太过蹊跷,纵然我是县兵百夫长,也难以知晓缘由……”

    “王垕……王垕……借汝人头一用!”王猛忽然想起历史典故,《曹阿瞒传》中有载,曹操缺粮,故意使粮官以小斛量之,而后借粮官人头以平军心,“嘶!莫非,王垕便是史上所载那人?而后,此事机密,曹操趁机派人杀人灭口、斩尽杀绝?”

    “三郎……三郎!”见其又在发呆,陈七赶紧询问起来。

    “额……”王猛回神,忽然正声道:“七叔,王腾有一事相求!”

    “三郎但说无妨!”陈七满口答应。

    “事已过七日,不知这七日之内有何人询问过我王氏葬于何处?我侥幸未死之消息,有无透露他人?”王猛问道。

    “三郎消息,就我和陈石知晓!我陈七虽无大智,但王兄一事太过蹊跷!不仅如此,我还为三郎立了坟头!所以三郎消息应当无人知晓!至于……”陈七饶头,稍微回想一番,快速说道:“我自从收尸人手中接手后,倒是有几个人打听过……”

    “谁!”王猛年少的脸上顿时显现杀机。

    一旁的陈石似乎感到身边一冷,打了一个寒颤。

    “此事再县衙讳莫如深,只有县衙粮曹满隆曾向我打听过,还有就是一些王老哥的一些交友,曾私下打探过,但都是打探王老哥本身……”陈七皱眉道。

    “满隆?满隆?……”王猛闻言低头沉思起来。

    “三郎,可有不妥?”陈七疑惑。

    “七叔,暂时看不出来!”王猛抬起头,摇了摇脑袋,现有的信息根本推测不出幕后主使,但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一番,眼神幽幽道:“石头哥,劳烦你看一看,我家坟墓是否有人动过……千万要小心!”

    “啊……”陈七和陈石二人皆吃惊。

    二人欲询问一番,但见王腾又沉默不言,昏昏欲睡起来。

    “石头,你速去速回!”陈七吩咐道,“三郎,来!吃一点粟米肉粥!这可是山里的野鸡,好货!新鲜!”

    “好,七叔!”陈石当即飞奔而去。

    “多谢七叔,我自己即可!”王猛见陈七要喂自己,连忙推辞道:“我醒后,发现身体除了伤口外,其他都还很好!想必是七叔给我吸食了饭食!小侄再次拜谢!”

    “呵呵,三郎没事就好!来,赶紧吃了!石头很快就回来了!”陈七一脸欣慰。眼前之人不愧是被天下名士许劭点评过的人物,虽然才十四岁,但因为长期习文练武,倒是慢慢有了一些风采,比之往日多了一些深邃、多了一些沉稳,这再一名少年身上可是少见的很。

    “嗯!”王猛接过陶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然后在嘴中慢慢咀嚼一番。

    一时间,屋内只有王猛吃粥的淡淡吸食声音,倒是显得静谧起来。

    时间悄然而过。

    没多久,陈石果然返回。一进门,大口喘气,急忙道:“三郎!三郎!真的……真的……”

    “什么真的?慢慢说!”陈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真的有人挖坟?

    “石头哥,慢慢说!”王猛眼中出现果然如此的表情,虽然心中震怒,但还是镇静问道,“可是我之家墓遭人骚扰?”

    “这……”陈石脸色有些难看,大口喝了一碗冷声,道:“全翻了!老太爷、王夫人、大郎、二郎……还有……”

    “什么!”陈七大怒,怒吼道:“何人所为!简直不为人子!

    “噗……”

    “哇!”

    “我恨!”

    陈七话还未说完,前身的记忆猛然涌出,王猛的身子便猛地颤抖起来,眼睛血红,双手青筋暴露,一口逆血夹着之前的粥食喷涌而出,一头青发当即垂落,数屡青丝粘住嘴角血丝,让王猛此时显得尤为狼狈。

    “啊!贼子!安敢欺我如此!此生定与你不死不休!”王猛脑海回忆起往日家中温情,心中的怒火再也掩饰不住,仰天大啸,如狼似狈,凄厉如鬼。

    大啸几声之后,王猛感觉脑海一空,浑身气力流失,嘭的一声摔落在床。

    “三郎!”

    “王腾!”

    陈七、陈实二人连忙将之扶起,仔细查探一番,发觉其只是又昏厥,心中慢慢放下心来。

    但想起王家的惨状,二人心中愤懑不已,但王猛又昏厥过去,一时有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只好慢慢等王猛苏醒。

    “石头!好生说说,怎么回事!”陈七狞声问道,之前不管是何人杀了王垕满门,但如今又掘王氏满门之墓,如此行径不亚于杀人鞭尸,简直禽兽不如。

    “七叔!~”陈石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三郎,同情道:“适才,我狂奔而去,发现原本的好好的墓全被掘了,他们都暴尸荒野……可,可我前几日还去看过,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呢?我来不及收拾,便赶紧回来报信……”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陈七差点咬碎牙齿,恨声道:“该死!别让我知道是何人所为!定与其不死不休!”

    “七叔,这怎么办?”陈石指了指王三郎。

    “石头,三郎一时未醒!你我还是前去将王家老小尸首收敛一番吧……唉!作孽啊!”陈七摇头道。

    “是!孩儿这便去!”陈石点头。

    “嗯!”陈七说了一声,“走!”

    说罢,二人当即出门而去。

    二人走后,约摸半个时辰,王猛从冥冥中悠然醒来。

    “咳咳!”一股血腥味从嘴里喷出,王猛顿时一惊,而后起身摸了摸身体上下,除了胸口刀伤外都无碍,而且刀伤似乎也开始结痂。忽然脸色一变,神情变得冷峻起来,“父亲,母亲,王家,王垕……宋县……满隆……”

    “呼……”王猛深吸一口气,暗忖起来:“如今之计,当养好伤口!不过这具身体正年轻啊……与我少年之时一模一样,莫非这是我的前世?我王景略有幸能活出三世?”

    父亲王垕到底因何而死?

    全家满门到底因何而灭?

    是谁,连尸首也不肯放过?

    难道,是有人在确认王家是否还有活人?还是在寻找某一样物品?

    幕后主使是谁?

    又是为了什么?

    从记忆中可知,我王家不过一小民之家,又何德何能遭来如此横祸?

    难道真的是曹操?

    亦或者是曹操身边人?

    若按历史典籍所载,曹操杀父亲,是为了平息军心?既然如此,我父应当为曹操立了大功,于情于理曹操都会暗自照料王家,可为何要灭我满门?这是何道理?

    城中县令也有蹊跷,是其一手推荐父亲进入曹营,但父亲出事后,其从未露面?这是何道理?

    一时间,王猛感觉自己身边充满了所有的疑问。

    “不好!”忽然,王猛忽然意识道。

    假若真有人在寻找王家踪迹,适才陈叔和陈石前往收敛尸首,岂不是自投罗网?亦或者,会有人按图索骥,跟随前来寻我?

    “嘶……”王猛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凭借现在还未长成的身体,哪里是恶人的对手?再者,自己有伤在身!

    “走!”此念一起,王猛再无睡意。

    忍着疼痛,当即起身穿衣,然后在屋里寻了些吃食,趁着周遭无人注意,悄然隐出屋舍,在其三四百步外的一个暗藏的小沟渠里,小心蛰伏起来。

    “轰隆隆!”

    马蹄声!王猛立即缩回身子,悄然对外观察起来。

    不出所料,就在王猛蛰伏不断半刻钟,便有数十骑轰然赶来。

    “快!就是此处!!”为首一骑兵,大声吼道:“去,搜!”

    “诺!”刹那间,骑兵下马,纷纷抽刀。

    “嘭!”一人用脚踢开大门,其余人一拥而入。

    “报!屋内无人!”

    “报!四周无人!”

    “报,屋后无人!”

    “什么?适才探子,跟踪那小子前来,竟然无人?”见手下纷纷报来,为首一人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那人按道理应当死了,可离奇的是那陈七每二日便买刀伤之药,虽然有些小聪明,知道分散来买,但整个宋县哪里有我等不知道的秘密!哼!定是那叔侄二人隐瞒!”

    “走!赶回原处,将那陈七押走,严刑拷打!某就不信,得不到那人消息!”想了想,为首之人当即领人回去。

    正欲转身,忽然见到屋舍,心中冷笑一番,哂笑道:“来人!将这烧了!一个重伤垂死之人,还能藏哪去!”

    “诺!”

    不多时,一把熊熊大火,将陈石屋舍焚之一炬,冲天的黑烟弥漫,让人难以靠近。索性这四周屋舍间距较远,倒是没有引起更大的火灾。

    “走!”

    “驾、驾、驾!”

    “踏踏、踏踏!”

    骑兵来无影去无踪,来得快走的也快。

    “啊……呜!”王猛捂住嘴巴,牙齿狠狠地将手指咬破,忍着不敢出声。从来骑兵情况来看,恐怕陈叔和陈石叔侄要突遭横祸。

    在骑兵完全消失后,王猛依旧躲藏不出。

    风萧萧兮易水寒,九月已然入秋,王猛将身子紧紧的藏在沟渠内,任那冰冷的水淋湿自己的衣物。

    一刻钟。

    两刻钟。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待至天黑之时。

    “吁……吁……”一声马鸣响起。

    “撤!撤!该死的,目标不在此处!”

    “要是在,早就逃了!”

    “走,去和校尉禀报!”

    随即,又有数人声音响起,而后越走越远,声音也慢慢消失不见。

    王猛听得仔细,分明是有人暗藏附近。见自己悄然无踪迹,苦等一个白日,这才撤走。

    “等等!再等等!”王猛按住自己想去林子铺坟地一看的冲动。

    “陈叔、石头哥,千万不要有事啊!”黑夜慢慢降临,月色开始悄然播撒,心中充满忐忑和期望的王猛,觉得四周已经安全,这才缓缓走出暗渠。

    “嘭!”一个踉跄,王猛差点摔倒在地,稍微挣扎一会,便开始慢慢向十里之外的林子铺赶去。

    因为之前与陈石了解过大体位置,趁着月色,大致半夜时分,王猛倒是依稀间找到王家人墓地所在。

    “啊……哈哈!哈哈!”一声悲鸣响起,宛如孤鸟绝鸣,杜鹃啼血。

    眼前惨烈的场景映入眼帘,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可怖而又凄凉。

    只见,陈石身中数剑,一大口子划破肚子,肠子外露,腥臭无比。眼窝留下两处空洞,好似幽幽地望着王猛。双耳齐失,茫然的坠落一边。双臂断绝,呈现诡异的角度!尸体似乎是无力的躺着,身下已经是干涸的血渍,那血水已经慢慢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另一边不到数步之外,陈七大小腿之肉已被削尽,凄冷的月光中,反射出冰冷的骨光,让人不寒而栗。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陈七的胸膛,但是握着匕首的却是陈七双手,有力,决绝!而让人感到恐怖的是,陈七的双眼,睁的太大,望着王猛之前来的方向,似乎在死之前有着无限的期盼……

    二人尸首的两侧,还有那六七具随意丢弃、破烂、散发着腐臭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

    这分明是一场虐杀!

    这就是一场虐杀!

    “啊……”王猛身躯颤抖,不由得双膝而跪。

    “呜呜……”

    逝者无言,胜者悲戚。

    这一夜无话。

    只是在第二日,一座高耸的孤坟忽然出现。

    它,在晨曦中汲取这秋天的露水,怅然而又独立,像是悠闲的诗人,在无限的旷野中,吸收秋风的养分,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孤独与惆怅……

    随风而去,秋风吹起被来不及修剪的草木遮盖的一块狭小的木碑,几行血字若隐若现,像是那远处的山峰,可远观而不可接近……

    王陈之墓!

    汉,王重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