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快刀
山水家院，温府祖堂。
堂门正对着温家各位祖宗的牌位，牌位上的名字却并不全姓温。除了正中间的大灵牌用金笔描出温家祖先的名字，其他牌位甚至连外形都并不统一。
他们都是老祖从战场上收回来的灵牌，记载着府上诸院子孙们真正的血脉。
堂下的人们是府上各院院主，坐在大堂两侧，看着眼前足有一整面墙的灵牌。虽然平时相互间不多见面，此时聚在一起却都没有大声说话，整个堂内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氛围。
他们聚在这里，是要在祖先面前，给子孙讨公道。
而在堂上做主持的位置，两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左右分坐，腰间各佩一把锦鞘雁翎刀。
坐左边的是凌云院院主，温路；右边则是槐荫院院主，温良宫。
凌云院是老祖最先建立的两座院子之一，住在院里的是老祖的亲儿子，也是仅剩的亲儿子，温府大老爷，他代表温府的门面坐在堂上。
而他们佩的腰刀，就代表温府的规矩。
槐荫院则是本次案件中，唯一死了人的院子，也因此，只有他能被所有分院院主认可，一同堂上佩刀，评判公道。
温路拿起手边的茶杯，稍稍抿了一口，看向温良宫平静说道：
“我听说，你那原本派出去不少人，好像都没有温人杰快啊。”
“人杰兄作为府上管家，办事高效，应当感谢。”
“怎么，你不想亲自给你儿子报仇？”
“温府有温府的规矩，槐荫院也只是府上一个院子，自然按府上规矩办事。”
温良宫清瘦的身材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微闭，头发梳理得极整齐，两鬓紧紧贴着耳后，一两缕白发藏于其中。
他还有两年才四十岁，死去的小儿，是槐荫院身边唯一的儿子。
看着温良宫的样子，温路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看向堂外。
将近午时，天光大亮，温路稍微眯起眼睛，说道：
“老爷子这一闭关就是十来年，府上也学宫里那套让外人管，还是乌烟瘴气起来了啊。现在十多岁的下人就敢闹事，也不知府上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一席话越说越冷，到最后似乎认定是下人犯了此事。
堂下诸位闻言，微微有些骚动，有的悄悄抬眼看着温路，有的看向堂外沉思，甚至有一两个年长的轻声叹气附和。
只有温良宫，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只有一句话。
“我只要真凶。”
温路听罢，声音却仍然保持清冷，而且隐隐有些质疑：
“既然要拿真凶，为何不让刑部的人来断案，反而自己到处摸索？”
温良宫终于扯了扯眼角。
“我信不过官府，我只信温府。”
“哪怕现在温府不是老爷子在管？”
“老祖还活着，这就够了。”
这句话之后，温良宫彻底闭上眼睛，整个祖堂也完全陷入沉默。
包括温路在内，已经十六年没人见过温家老祖了，每年只有在过大寿的时候，各院会收到老祖的亲笔信。长辈看字迹还能认出是老祖本人手写，而在大部分年轻一些的人的意识里，老祖很可能已经死了。
但大部分人，包括坐在堂下的大部分人，还是认为老祖是为了躲避，躲避当朝陛下靖难上位后对前朝老臣的清算，才托辞闭关。
没过多久，堂外有人通报，管家已经带人回来，还有几位客人，稍作安置后就过来祖堂。
堂下人们终于开始交流起来。
“剩下这个刚被抓的下人，你们有人认识？”
“好像叫温白麝，是从银杏院出来的，也就十六岁吧。”
“麻衣青衣？”
“麻衣。”
“谁给他的胆子？麻衣凭什么一个人给大少爷做宴？”
“这人好像和温白琼很熟络，温白琼又是温人杰的心腹。”
“这次有牵连的，好像也就温白麝和温白琼吧？”
祖堂，又沉寂了一瞬间。
牌位前的烛火轻轻闪动，将熄未熄的样子，显得整个大堂更冷清了一些。
坐在堂上的温大老爷，轻轻笑了一声，出声打破沉默。
“除了这两个，还有个丫鬟，是伯卿院子里的，当时布置现场的时候也在。至于这个温白麝，他可不止负责这次夜宴，大家平常的饭菜，也多出自他手，之前温人杰还拿他开玩笑，说这人能顶十个伙夫，呵呵。”
堂下人听完更是面色各异，有人附和道：“温人杰管事情还不错，就是识人好像差了些。”
“哦？那可要向请您多指教，我该用谁？”
声音从堂外远远传来，响遏行云，震得堂内烛火纷纷摇晃。
踏！踏！
亮白袍子，腰环玉带，肥管家左手拎着温白麝一步步走进堂内。
扫视一圈堂下人，一时间竟无人接话。
眼见来者气势汹汹，端坐堂上的温大老爷站起身，直接打断之前的种种对话，转而直接问道。
“温人杰，这人就是那个杂役？”
肥管家背对着堂门，松手让温白麝站好。天光照影下，看不太清他的身形，只听见他沉声说道：
“他不是杂役，他是银杏院出来的义男，该让他先拜祖宗吧？”
两道淡漠的目光，在空中相互摩擦，一位是温府的门面，一位是温府的大梁。
僵持没有多久，大老爷看向温白麝，他对麻衣的用词很节省，伸手一指面前的空地，厉声道：
“过来，跪下！”
温白麝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只肥厚的手推了一下。他踉跄到堂中，眼前的锦衣身形在他视线里一下子高大不少。
他看到大老爷身后被擦得极为干净的整墙牌位，看到被清洗的没有污垢的青砖地板，他缓缓跪了下去。
跪得越低，周边各院院主的视线也就越高，直到最后，满堂宾客无不俯视着温白麝。
肥管家看着温白麝跪到地上的背影，朗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请诸位院上长辈来祖堂，是再审青云要案，此子名为温白麝，出自银杏院，为府上麻衣。当夜宴席上的所有菜品，均为他一人所做，别无二人牵扯，所以今日请二位主持来明辨公道，请！”
说罢，便背过手闭上眼，不再出声。
满堂宾客都整理好神色，严肃地盯着温白麝。
温路也重新坐回那把大椅子。
这就是温府堂审，温家每每发生重大事情，无论冤怨，都会把所有相关人员带到祖堂庭审，若是坏了府上规矩，最严重时甚至当庭军法处置。建府以来短短几十年，祖堂的地上，已经沾满过数十人的鲜血。
所以温府祖堂里的规矩也很多，比如从来不让外人进入，包括上景山来的白袍，王屋山来的唐如约，积玉楼来的陆守言，现在都被安置在另一边的书院里。
也比如一般不让随便说话，除了两位主持。
温大老爷，面无表情地看向跪着的小人，厉声道：
“我问，你答。温管家所说，夜宴所有菜品均为你一人所做，是否属实？”
“确实。”
“这一桌菜，你做了多久？”
“两个时辰。”
“期间只有你一人在厨院？”
温白麝没有犹豫，对于他和琼哥儿来说，在本就复杂的环境下，谎言只会带来更复杂的局面，而这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与我同在的，还有山水院的温白琼，是管家命我们一同备菜的。”
温路看了一眼温人杰，嘴角微不可见地稍稍扬起，转而更加严厉地问道：
“那花圃的准备，也是你和温白琼一起负责的吧？”
“是的。”
“前夜宴席上，花里有毒，饭菜里有毒，酒里有毒，我问你，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声音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在一个场合下，说话的人声音越大，不说话的人就越显得沉默。而这种沉默，却并不一定只代表反对，也有可能代表认可。
比如此时，堂上所有人都认可大老爷说得一件事：温白麝，就是此案元凶！
逻辑很简单，花有毒，菜有毒，他是唯二同时与这两件事扯上关系的人，所以，他一定有罪。
这样，事情就会变得清晰简单。
那么，对于一个已经被认定有罪的人，审判的关键往往就不在于清白与否，而是如何量刑。
“我觉得要把他送到官府上，这样的祸害不能留！”
“你把温府规矩放到哪去？而且马上要迎洗剑礼，肯定是先关押起来，等洗剑礼过后，再做讨论！”
“哦？要是他们这些麻衣相互勾结，故意破坏洗剑礼又如何？越是关键时候越要用重典，还是与他切断关系，直接交于官府更好！”
“我没有做。”
“若是真把他送出府，外人如何看我温府？如何看我府上规矩？关起来审！洗剑后判！”
堂下众人突然就沸腾起来，似乎忘了祖堂的规矩，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温白麝的结局。
突然。
啪！
堂上一声脆响，是一直没有动作的温良宫突然站起身，一把把腰间佩刀拍到桌上，镇住了堂下嘈杂，使得大堂内又陷入沉默。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堂下跪着的麻衣小人，嘴边的胡子微微颤动着，只听他厉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有说什么？”
温白麝抬起头看向温良宫，他认不出来这是谁，但他能看出来这个人很悲伤。
对方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甚至有些分不清瞳孔。
对方袖口露出的肌肤上，满是红痕，这是自我伤害的印记。
于是温白麝微微调整跪姿，正对着温良宫的眼神，抬起眼对视，平静且郑重地说道：
“我没有做。”
温白麝是此时祖堂内最年轻的人，他的声音便是最清脆的声音。
脆，代表着易折。
所以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是被截断的。
他的头上，正悬着一把刀。
刀身满是锦绣花纹，在靠近刀镡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温”字。
这是夺命的弯刀，也是温府的规矩。
这也是面前这个绝望男人的悲号：
“你说你没有做，我凭什么信你，你敢不敢以命担保！”
温白麝很惊讶，他惊讶自己在这把刀面前，竟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而更多是一种悲伤。
于是他依旧平静地看着温良宫的眼睛，依旧平静地说出那句话，只是这次，话里多了一些字，多了一些害怕。
“我没有做，我愿以命担保。”
他真的很害怕温良宫杀错了人。
堂门正对着温家各位祖宗的牌位，牌位上的名字却并不全姓温。除了正中间的大灵牌用金笔描出温家祖先的名字，其他牌位甚至连外形都并不统一。
他们都是老祖从战场上收回来的灵牌，记载着府上诸院子孙们真正的血脉。
堂下的人们是府上各院院主，坐在大堂两侧，看着眼前足有一整面墙的灵牌。虽然平时相互间不多见面，此时聚在一起却都没有大声说话，整个堂内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氛围。
他们聚在这里，是要在祖先面前，给子孙讨公道。
而在堂上做主持的位置，两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左右分坐，腰间各佩一把锦鞘雁翎刀。
坐左边的是凌云院院主，温路；右边则是槐荫院院主，温良宫。
凌云院是老祖最先建立的两座院子之一，住在院里的是老祖的亲儿子，也是仅剩的亲儿子，温府大老爷，他代表温府的门面坐在堂上。
而他们佩的腰刀，就代表温府的规矩。
槐荫院则是本次案件中，唯一死了人的院子，也因此，只有他能被所有分院院主认可，一同堂上佩刀，评判公道。
温路拿起手边的茶杯，稍稍抿了一口，看向温良宫平静说道：
“我听说，你那原本派出去不少人，好像都没有温人杰快啊。”
“人杰兄作为府上管家，办事高效，应当感谢。”
“怎么，你不想亲自给你儿子报仇？”
“温府有温府的规矩，槐荫院也只是府上一个院子，自然按府上规矩办事。”
温良宫清瘦的身材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微闭，头发梳理得极整齐，两鬓紧紧贴着耳后，一两缕白发藏于其中。
他还有两年才四十岁，死去的小儿，是槐荫院身边唯一的儿子。
看着温良宫的样子，温路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看向堂外。
将近午时，天光大亮，温路稍微眯起眼睛，说道：
“老爷子这一闭关就是十来年，府上也学宫里那套让外人管，还是乌烟瘴气起来了啊。现在十多岁的下人就敢闹事，也不知府上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一席话越说越冷，到最后似乎认定是下人犯了此事。
堂下诸位闻言，微微有些骚动，有的悄悄抬眼看着温路，有的看向堂外沉思，甚至有一两个年长的轻声叹气附和。
只有温良宫，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只有一句话。
“我只要真凶。”
温路听罢，声音却仍然保持清冷，而且隐隐有些质疑：
“既然要拿真凶，为何不让刑部的人来断案，反而自己到处摸索？”
温良宫终于扯了扯眼角。
“我信不过官府，我只信温府。”
“哪怕现在温府不是老爷子在管？”
“老祖还活着，这就够了。”
这句话之后，温良宫彻底闭上眼睛，整个祖堂也完全陷入沉默。
包括温路在内，已经十六年没人见过温家老祖了，每年只有在过大寿的时候，各院会收到老祖的亲笔信。长辈看字迹还能认出是老祖本人手写，而在大部分年轻一些的人的意识里，老祖很可能已经死了。
但大部分人，包括坐在堂下的大部分人，还是认为老祖是为了躲避，躲避当朝陛下靖难上位后对前朝老臣的清算，才托辞闭关。
没过多久，堂外有人通报，管家已经带人回来，还有几位客人，稍作安置后就过来祖堂。
堂下人们终于开始交流起来。
“剩下这个刚被抓的下人，你们有人认识？”
“好像叫温白麝，是从银杏院出来的，也就十六岁吧。”
“麻衣青衣？”
“麻衣。”
“谁给他的胆子？麻衣凭什么一个人给大少爷做宴？”
“这人好像和温白琼很熟络，温白琼又是温人杰的心腹。”
“这次有牵连的，好像也就温白麝和温白琼吧？”
祖堂，又沉寂了一瞬间。
牌位前的烛火轻轻闪动，将熄未熄的样子，显得整个大堂更冷清了一些。
坐在堂上的温大老爷，轻轻笑了一声，出声打破沉默。
“除了这两个，还有个丫鬟，是伯卿院子里的，当时布置现场的时候也在。至于这个温白麝，他可不止负责这次夜宴，大家平常的饭菜，也多出自他手，之前温人杰还拿他开玩笑，说这人能顶十个伙夫，呵呵。”
堂下人听完更是面色各异，有人附和道：“温人杰管事情还不错，就是识人好像差了些。”
“哦？那可要向请您多指教，我该用谁？”
声音从堂外远远传来，响遏行云，震得堂内烛火纷纷摇晃。
踏！踏！
亮白袍子，腰环玉带，肥管家左手拎着温白麝一步步走进堂内。
扫视一圈堂下人，一时间竟无人接话。
眼见来者气势汹汹，端坐堂上的温大老爷站起身，直接打断之前的种种对话，转而直接问道。
“温人杰，这人就是那个杂役？”
肥管家背对着堂门，松手让温白麝站好。天光照影下，看不太清他的身形，只听见他沉声说道：
“他不是杂役，他是银杏院出来的义男，该让他先拜祖宗吧？”
两道淡漠的目光，在空中相互摩擦，一位是温府的门面，一位是温府的大梁。
僵持没有多久，大老爷看向温白麝，他对麻衣的用词很节省，伸手一指面前的空地，厉声道：
“过来，跪下！”
温白麝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只肥厚的手推了一下。他踉跄到堂中，眼前的锦衣身形在他视线里一下子高大不少。
他看到大老爷身后被擦得极为干净的整墙牌位，看到被清洗的没有污垢的青砖地板，他缓缓跪了下去。
跪得越低，周边各院院主的视线也就越高，直到最后，满堂宾客无不俯视着温白麝。
肥管家看着温白麝跪到地上的背影，朗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请诸位院上长辈来祖堂，是再审青云要案，此子名为温白麝，出自银杏院，为府上麻衣。当夜宴席上的所有菜品，均为他一人所做，别无二人牵扯，所以今日请二位主持来明辨公道，请！”
说罢，便背过手闭上眼，不再出声。
满堂宾客都整理好神色，严肃地盯着温白麝。
温路也重新坐回那把大椅子。
这就是温府堂审，温家每每发生重大事情，无论冤怨，都会把所有相关人员带到祖堂庭审，若是坏了府上规矩，最严重时甚至当庭军法处置。建府以来短短几十年，祖堂的地上，已经沾满过数十人的鲜血。
所以温府祖堂里的规矩也很多，比如从来不让外人进入，包括上景山来的白袍，王屋山来的唐如约，积玉楼来的陆守言，现在都被安置在另一边的书院里。
也比如一般不让随便说话，除了两位主持。
温大老爷，面无表情地看向跪着的小人，厉声道：
“我问，你答。温管家所说，夜宴所有菜品均为你一人所做，是否属实？”
“确实。”
“这一桌菜，你做了多久？”
“两个时辰。”
“期间只有你一人在厨院？”
温白麝没有犹豫，对于他和琼哥儿来说，在本就复杂的环境下，谎言只会带来更复杂的局面，而这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与我同在的，还有山水院的温白琼，是管家命我们一同备菜的。”
温路看了一眼温人杰，嘴角微不可见地稍稍扬起，转而更加严厉地问道：
“那花圃的准备，也是你和温白琼一起负责的吧？”
“是的。”
“前夜宴席上，花里有毒，饭菜里有毒，酒里有毒，我问你，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声音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在一个场合下，说话的人声音越大，不说话的人就越显得沉默。而这种沉默，却并不一定只代表反对，也有可能代表认可。
比如此时，堂上所有人都认可大老爷说得一件事：温白麝，就是此案元凶！
逻辑很简单，花有毒，菜有毒，他是唯二同时与这两件事扯上关系的人，所以，他一定有罪。
这样，事情就会变得清晰简单。
那么，对于一个已经被认定有罪的人，审判的关键往往就不在于清白与否，而是如何量刑。
“我觉得要把他送到官府上，这样的祸害不能留！”
“你把温府规矩放到哪去？而且马上要迎洗剑礼，肯定是先关押起来，等洗剑礼过后，再做讨论！”
“哦？要是他们这些麻衣相互勾结，故意破坏洗剑礼又如何？越是关键时候越要用重典，还是与他切断关系，直接交于官府更好！”
“我没有做。”
“若是真把他送出府，外人如何看我温府？如何看我府上规矩？关起来审！洗剑后判！”
堂下众人突然就沸腾起来，似乎忘了祖堂的规矩，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温白麝的结局。
突然。
啪！
堂上一声脆响，是一直没有动作的温良宫突然站起身，一把把腰间佩刀拍到桌上，镇住了堂下嘈杂，使得大堂内又陷入沉默。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堂下跪着的麻衣小人，嘴边的胡子微微颤动着，只听他厉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有说什么？”
温白麝抬起头看向温良宫，他认不出来这是谁，但他能看出来这个人很悲伤。
对方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甚至有些分不清瞳孔。
对方袖口露出的肌肤上，满是红痕，这是自我伤害的印记。
于是温白麝微微调整跪姿，正对着温良宫的眼神，抬起眼对视，平静且郑重地说道：
“我没有做。”
温白麝是此时祖堂内最年轻的人，他的声音便是最清脆的声音。
脆，代表着易折。
所以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是被截断的。
他的头上，正悬着一把刀。
刀身满是锦绣花纹，在靠近刀镡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温”字。
这是夺命的弯刀，也是温府的规矩。
这也是面前这个绝望男人的悲号：
“你说你没有做，我凭什么信你，你敢不敢以命担保！”
温白麝很惊讶，他惊讶自己在这把刀面前，竟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而更多是一种悲伤。
于是他依旧平静地看着温良宫的眼睛，依旧平静地说出那句话，只是这次，话里多了一些字，多了一些害怕。
“我没有做，我愿以命担保。”
他真的很害怕温良宫杀错了人。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