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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青山两顾

    玉兔西落,朱雀东升。朝阳如辉,晨光渐浓,不禁也在敲打睡梦人的眼眉。路小芸渐醒了过来,理了理头发,睡眼惺忪。一见盖在身上的锦袍,心下一暖。

    在旁的莫公子道声:“师叔安好。”

    路小芸见他眼圈微有一层黑色,笑道:“你人可真好,快些将衣服穿上,别叫着了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将锦衣送还给莫羽。

    “师叔,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吗?”莫公子问道。

    “嗯,我还要去趟河间府。将“这个”交给河间济世堂的吴医生。”说着,边从怀里那出那只装着千年人参的小匣子。

    莫公子道:“好啊,在下家便在河间,不如正好请师叔到舍下作客些日。”

    路小芸道:“嗯,你是说你要带我去你家吗?好呀。”又道:“不过吧,我还是想说,如果你真的认我为师叔的话呢,便在心里这么叫就是了。说不定我还比你小,叫着也不大好听啊。我姓路,还是叫我路姑娘吧。”

    莫公子道:“是,在下记住了,见过路姑娘。”

    路小芸白了一眼,心念声“呆子”,“那我们便就走吧。”

    二人便朝着山路,往回河间府的路上而去。这日天气渐渐放晴了,但山间小雪却也依旧似停非停的下着。白雪皑皑的山林中,银装素裹,林海如云,太阳渐升起来了,将温暖投向大地。阳光照在白雪上,于树荫间反射出美丽的光亮。忽而山林中传来几声鸟语声,婉转清脆。树林中的积雪与冰坠似乎渐渐开始融化,形成道道水帘。草木初露新绿,空气清爽宁静,令人心旷神怡。莫公子见此,有心欣赏美景,便不禁放慢了脚步,吟道:

    “昨夜白雪纷飞絮,今晓晨光照萌生。

    银装大地还素裹,留待万物始作春。”

    路小芸道:“哇,你真厉害,还会作诗。”

    莫公子笑道:“惭愧,姑娘谬赞了,只是见此美景有感而发,算不得什么文采。”

    路小芸沉吟道:“嗯,美景倒是美景。不过呢,人命关天...”说着拿起了手中的人参匣子晃了晃,“吴医生的小儿子还尚在病中,你我早一刻回到河间,那小儿便少受一刻痛苦。”

    莫公子一愣:“抱歉!”说着,又加快了脚步,雪白的山路中一位美貌少女,一位英俊少年一前一后两条白影,向前而去。二人在于路途中也谈论了些同门武功与诀窍。未曾想,虽出自同门,但无论内功心法与招式,却是截然相反。虽说万物相生相克,而此时二人以所学相谈,竟一时全无投机处。莫公子心道:“世间虽说阴阳两仪相克相生,若到极处,也可相互转换。而若真要将练至那般地步,又谈何容易。太师父的境界,实叫人觉得可敬可畏。”

    二人在路途上共行了两日半,夜晚在半途一酒楼中住了一夜。于第三天午后回到了位于南国疆界边的河间府。刚一进城门,便有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先生迎来上来,满脸沧桑而又世故模样,衣着朴素而又不失体面。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的小子,也是一般衣装。见到莫公子身影后,招手,喊到:“公子,老朽在此恭候公子多时了。”莫羽笑道:“陈伯,近日可好吗?少羽不过离家些日,怎劳您管家亲自到城外相迎啊?”陈管家道:“好好,公子哪里话,可折煞我。只是莫公近些天以来公务繁忙,又些许日子未曾见到你了,不觉有些时常挂念,我这估摸些日子,想来公子也快回来了,便带了阿福阿泰守在郭门,来迎你回家了。”莫公子道:“如此,我即刻便回家,见过父亲。”

    陈管家道了声“好”,注意到莫公子身旁的少女,不禁问道:“嗯,敢问...这位...姑娘是?”说这话的时候竟不禁愣了一下,而一旁的阿福阿泰更竟是一时看得呆了。

    “哦,这位姑娘,她是我师...”

    “我姓路...是莫公子的朋友,在路上结识的。”路小芸抢道。

    “哦,好好,原是公子朋友,不妨也请到府上一坐吧。”陈管家道,说话时只道以为二人甚是相配,神色中露出一丝喜悦。

    “公子请,路姑娘请。”身后两位仆从道。

    “正有此意,只是...”

    路小芸玉指在莫公子背上戳了戳:“公子,要不你暂且先回家吧。我先去把这药送与了吴医师,便去找你。”

    莫公子笑道:“嗯,自然,但姑娘既到此,岂还劳你亲自动身。”又转身说道:“陈伯,能否叫人帮路姑娘把这个,送交到城西济世堂的吴医生那去。”说着从路小芸手上接过那只人参匣子,递给陈管家。

    陈总管应承:“是,那老朽亲自送去,公子也好早些回吧。”

    “我们走吧。”莫公子转身对路小芸道。

    “嗯。”路小芸重重点了点头,心中莫名地极是放心,立即便答应了。

    待到得莫公子家门,却见得红墙绿瓦,门户细琢。古朴而气派,朱门上一块横阔匾额,上书“河间莫府”,却是黑底金字,煞是威风。听侍从道了一声“请”,跟随步入院内,景色也同样清美淡雅。假山亭台,花卉草木也是应有尽有,错落有致。映入眼帘,不觉令人神怡。莫公子道:“且先带这位姑娘去客房休息吧,但请我见过爹爹后,便来陪客。”说完打了招呼后,暂时与路小芸分道。

    “嗯,我等你。”路小芸应道。

    侍者道声:“姑娘且随我来。”...路小芸随侍者越往深处走,风景愈是宜人。路小芸不禁对侍从道:“没曾想这府邸,还真豪华呀。”侍从笑道:“嘿嘿,可不是嘛,小姐需知,这座府邸可不比那些普通达官的宅院。早先本是皇家行宫,后来先帝爷为褒奖莫家上下功业而亲赐于我家老爷的,那自然是风光无限呀。”

    莫公子自步入院落中一段长回廊,却到得一处办公官邸,却是莫太守办公的衙门便正好与自家住处相连。门外一副对联:

    “为政不在多言,须息息从省身克己而出;

    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为民生国计所关。”

    进到里边,河间政通人和,开言纳谏,而高台上折本堆叠。一名青衣男子正埋头翻阅和批复这些各种的公事折文。男子虽正当四十五六岁年纪,须发却是已花白了好些,星目口方,剑眉凌然,外貌温和而又有几分清正威严,想来年少时应也是位颇为英俊的美男子,却正是莫公子的父亲,河间太守莫引流。莫公子唤道:“爹,近来可好吗,孩儿今日便回来了”

    莫引流见儿子到来,喜不自胜,起身道:“哎呀,哈哈。羽儿回来了,几日不见,可想煞爹爹了。”

    莫羽笑道:“因一些琐事,未能时常见至亲,实在惭愧,孩儿也是时常想念的。”

    莫引流笑道:“哎,哪里话哪里话。回来了就好哇,近些日子,也常听人说你在江湖上处处行侠仗义,也是颇有威名,只怕都快把我这老子的风头都压下去了。哈哈。”

    “哪里,全凭父母生养,才有孩儿今日的呀”

    莫引流欣慰的点点头:“嗯,这话也没错。哦对,回家后可见过你母亲没有?她也甚是时常想念你,好男儿志在四方,却也要时常见见亲人啊。”说着,一边又坐回了案台上,提笔忙碌了起来。

    “是。孩儿谨记。”

    似是公事实在繁忙,太守又一时沉下了头,道:“嗯,羽儿啊,近日边疆事况日趋紧迫,我这尚还有好些公务要处理,不能耽搁,待的晚饭时咱家人再好好一聚。”

    “是,孩儿告退。”

    ......

    另一边,侍从引得路小芸进的客房后自行退下,客房内当中一张古朴典雅的圆桌与三张椅子。上边一庄青花釉瓷的茶具。西边一方放满书的小柜。墙上挂着一副秀美的水彩画,画的似是“苍松迎客”,但见笔酣墨饱,淡逸灵动,确有名家之风。只是路小芸却不太懂丹青之道,没怎么在意。靠窗的地上小案上放着几盆茶花,红白相间,清新淡雅。东边则是卧床,两边悬着典雅精细的纱帐。路小芸喜欢花卉,便对那几朵茶花细细亲近把玩一番,过了一会,听得一阵细细敲门声。

    “进来吧。”却见一袭白衣的俊秀身影,正是莫羽。

    路小芸笑道:“这是你自己家,怎么还敲门呀。还有哦,没想到你们家居然还是南国的名门望族呢。”

    莫公子笑道:“姑且算吧,然要上承皇恩,下安民心,既是荣幸也是负担啊。”

    路小芸摇摇头:“这些我就不太懂。”

    莫公子一笑,也不置详解:“姑娘,可喜欢这些花吗”

    路小芸道:“嗯,是啊,女孩子家应该也没有不喜欢花的吧。”又沉吟片刻道:“嗯,也不怪,你们南国江河沃美,水土丰饶,花也长得这般漂亮可人。”

    莫公子道:“若是喜欢...”忽然呆了一下,道:“姑娘此话怎讲?”。

    路小芸一愣:“嗯?我说错什么了吗?”

    莫公子道:“姑娘方才言道“你们南国”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南国人吗?”

    路小芸道:“不是啊,我家乡在北国辽东。”

    莫公子惊道:“什么?你怎么会...”

    路小芸委声道:“你该不会因我是北国女子,就嫌弃我了吧。”

    莫公子正色道:“不,只是...姑娘你当真是北国人?”

    “是啊,我为什么要骗你。”

    莫公子一时怔住,退后得两步,寻思“为何师父却从未向我提过这位师叔是北国人氏这一事”。正色道:“既是如此,姑娘可知北国近日又即将往南下进兵,与我赵国开战?”

    “这...这我不知道啊...”路小芸诧异:“喂!你该总不会疑心我是北国的探子吧?”

    “不不!”莫公子道:“在下对姑娘为人甚是敬佩,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以避忌讳。不知可否还能请姑娘先且暂居寒舍几日。待战事过后,再随姑娘心意决定去留,期间,我府中众人必保护姑娘之安全。”

    路小芸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在下不敢与姑娘为难。”莫公子道:“但此时正当非常之时,姑娘既入我府上,只怕会有庸人以此借题发挥于姑娘不利,于我家族也亦非好事。”他所说也并非虚言,莫公子的父亲确为封疆大吏。也是当今世道少有的清正官员,而时局黑暗,贪官污吏横行,却也不得不防有小人恶意中伤。而路小芸自小远涉江湖,也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并不通这番道理。

    路小芸委屈道:“唉,我确实是北国人,可我不会干预你们的事的。”

    莫羽道:“北国自与南赵缔约以来而雄踞江上。两国虽有和约,却仍几度燃起战火。如今又欲挥兵南下,势必侵我南疆,屠杀百姓。在下事先本不知姑娘祖籍。须知...姑娘在此,对家父来说也是一件麻烦。”

    路小芸道:“你只道南北两国世代有仇,而我根本不想管南北是不是又要打战,更用不着避讳,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害你的!”

    莫公子道:“纵使在下与莫府上下对姑娘人品坚信不疑,而旁人若知晓师叔是北国人,只怕到时也会需提防有人流言中伤。还请屈尊...”

    路小芸道:“我最恨别人把我扯进无关的纷争,我便自是我,不用别人来管!你若觉我是个麻烦,我走便是,保证不让人知道。”说完转身便欲离去。其实路小芸并非不愿呆在莫府,她幼时曾被一个权贵囚禁九年,只是越听的莫公子所说,反生抗拒,但越是留她,反而越生去意。

    莫公子一惊,只道她异域女子,性格古怪。但下意识间便又是想挽留她,却不知怎么说:“师叔留步。”

    路小芸望他一眼,“你既叫我师叔还要阻拦我。是想打架吗?”

    莫公子一愣,道:“小侄本无此意,然若能得师叔赐教武功,便是小侄荣幸。”

    路小芸本去意已决,见莫公子拦他,说“打架”本是想吓他一吓,也并非故意此时摆“师叔”的架子。只是想让他退开,哪知他竟不退反进了,当真“不识趣”。淡淡笑了下:“好啊,那便让我来领教你师父的灵霜剑法和天霜寒气!”

    其实莫公子却没这个意思,只是心中不知为何极不愿她离去。说道:“望师叔手下留情。”随即出了房间,取了一把剑,立了个半圆的起手。

    路小芸引剑出鞘,冷冷道:“那你进招吧”。

    莫公子将长剑挽一礼后,摆了个起势,随后青光闪动,倏地刺出,指向路小芸手中宝剑,出剑奇快,因以礼起手有意相让,而故意先击路小芸手中长剑。路小芸自若持剑挡格,“铮”的一声,双剑相击,嗡嗡作响,震音未绝,虽是相让,双方却也用得了七八分力气。双剑又互碰的几回,但见剑光霍霍,已对拆了数招。两剑皆是迅捷凌厉之至,似银龙飞舞,江流奔腾。莫公子所承的灵霜剑法与天霜寒气同传自太虚真人一门,为其早年所创,中年而成。剑法集众家所长,精妙而凌厉,甚至阴险,有时总能从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出奇制胜。而内功性呈阴寒,冷意袭人,运功时讲究心平气静,巍然不动,附于剑器之上,更增寒冰剑气,练至极致时,几可触水成冰。内外二者相辅相成,凌厉而外,心静而内,极是精巧。

    而路小芸的剑法乃是她各处所见巧妙招式结合自己喜好自创,虽同样也有许多精妙之处,但若只论剑法比起莫公子却还是要逊色些许。她拜于太虚子门下时,太虚子已是近古稀之年,传她的剑术甚少,早年也曾有人刻意传过她专门对敌剑术,却也没认真学过。师父却是传授了她两仪功、四象引这两门高深的内功心法与气劲发力的内力掌法。那时师父认为,修习内功更能益于修身养性,也可改善先天路小芸体弱多病之体魄,较之外功招式作用要好许多,虽与心静如水的天霜寒气内功属性截然相反,两仪功却也是讲究不火不蕴的武功,五气朝元,道法自然,气劲悠长。藏蕴火而内敛。静时如山林无声,动若霹雳弦惊。

    二人转眼间,“叮叮铛铛”的拆了近百招。而每每单以剑术相抗时,路小芸的剑术往往被莫公子“双龙出水”,“履霜冰至”等精妙招式逼得无措。而往往至此,莫公子长剑碰及到路小芸长剑上所附的深厚内力时,即便剑法上占的上风,长剑便如受一股怪力,再也无法靠近她。而同时,当路小芸以伴有浑厚内力的各式剑法击向莫公子时,其剑势往往被其以更高明的剑法化去避开。只是二人功力相碰频频之时,莫公子胸口与丹田每每不时一阵微痛,好似平静的冰面上扔下一株火苗。总体路小芸稍稍占些上风,而她心中却以为只道自己剑术华而不实的弱点,莫公子有意让她。而莫公子心中却也想到是:师叔武功似大巧若拙,而只是故意相让。

    忽然间,路小芸圆舞长剑红光一闪,却是顷刻间收剑还鞘,一时右手挽袖一摆,只道两仪功是越战越强之内功。掌心运起内劲,一声娇喝,两阵气劲分左右猛然倾泻袭来。直指对方长剑,顿时凛凛狂风怒吼。莫公子一惊,剑尖似碰撞一股巨力气流,立时提气招架。长剑“砰”的一声接住一股巨力,顿时觉胸口一闷,四肢也一阵发麻。而连院内几株靠墙的本已经树叶落尽的大树,竟也一阵摇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却是路小芸一招传自师承的“六阳凤鸣掌”的一招“气动山河”,内劲可令掌风传出百步之外。路小芸知自己剑法上实不如他,还令他“相让”,心中若有些惭愧。二人所长,一在剑术而一在气劲。莫公子挡下那掌后,好在他自己也是内力深厚,却也同样不禁被推开了二丈远。

    只道胜负已分,莫公子抱拳道声:“谢师叔喂招。”路小芸身姿一收,默然不语,转身出门离去...只是心中有些生气,却也莫名说不上为什么。甚至有些生自己的气,恨自己为什么明明不愿,却没来由要争这一胜。

    莫公子站在原地一阵唏嘘,但见她不快的样子,又只怕是方才自己言语有些不慎而冒犯了她,才闹得如此。然自己的本意却也是想保护她的啊,不禁一阵神伤。

    路小芸离了莫府,心中却是一阵愁云不散。心中无聊,在大街上闲云漫步,却是引得路人纷纷注目,一者因她容貌美丽,二者却因她内力深厚,轻功甚佳。又正逢心中闷闷不乐,轻功频发绝地而自身不觉,行速甚快,令路人惊叹。忽然间想起一事:那陈总管将人参送往吴医生,不知此时吴医生他那小儿病症如何了?想到此便即刻往吴医师所经营的济世堂而去。自己早年刚学成出游时,便不慎染得旧疾复发。而当时她身无长物,又是人人自危,而无人援手,她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正是后来吴医生收留并照料了她一段时日。以此一节,让路小芸感激于他良久。

    来到济世堂门外往里看,只见掌柜吴念慈来回踱步叹息,面上茫然失怅的模样。路小芸心感不妙,在门外轻轻唤了声:“阿兄?”

    吴掌柜一愣,接着一惊:“啊,是路女侠来了,你可来的正好哇。”说着连忙将路小芸请了进来。“伙计,快上茶。”

    路小芸奇怪:“嗯?出什么事了吗?你儿子病怎么样了?”

    进得门内,吴医生长叹了口气,却忽然向自己拜倒,道:“还望女侠再伸援手,救我那小儿性命。”

    路小芸连忙去扶他:“阿兄别这样,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吴医生这时伤心道:“小儿...唉,小小年纪便命途多舛,本来托女侠之恩,拿回那命根子,而莫公家的陈大夫也确将宝参代送到我这,我招待答谢后便开始准备为小儿温火煮药,哪知医馆却突然闯入一女贼。脸上系着围纱,伙计问她,她也不答话,便一阵翻箱倒柜,收得一些各类药材,确实,当下世道乱,那都缺药救命。哪知她又见得那我正要下作药材的千年人参,也不由分说的就强抢了去。那女贼一身青衣,手中弹射银针,我与手下伙计中了她银针后身体便一阵僵麻动弹不得,敌不得她,眼睁睁看她去了。”

    路小芸一惊,怒道:“光天化日,竟敢这般横行欺人。”却又听得“一袭青衣,手中弹射银针”,似乎是“天地针”门下的特征手法,“天地针”一派最早由百年前的一个妙手名医所创,虽是医者,而居无定所,游历于江湖各地治病救人,又习以银针为暗器法门,打抱不平。行事亦医亦侠,江湖上也是颇有美名的,路小芸却也听师父提起过。

    吴医生接着哀求道:“万望女侠出手相助。小人,感激不尽啊。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尚且不打紧,而那宝参却是在下小儿的命啊”

    路小芸道:“阿兄别担心。我在这里就肯定会帮你,何况人命关天。那女贼强抢了药材后往又哪儿去了,你可知道吗?”

    一旁的伙计道:“那女子留下话,说她知道江湖规矩,说她住城外清风山。至于她拿走的药会在明夜子时之前悉数归还。她自恃武功高强,我们问她也没有理会我们。只不过小少爷哪里等得到明夜子时啊。”一边又将那女子大致的身形外貌说了遍。“她既说会如数归还,或许也不是为财。只怕是仇家请的江湖人要故意难为我们小少爷。但我们老爷平日乐善好施,为人女侠也是知道的,我们实在猜不到会有什么仇家,因为什么缘故。”

    “当真?”路小芸听得“清风山”一词,不禁一愣,那清风山正是当初恩师晚年隐居和传授自己武功的地方。

    “正是这么说,但只怕还她早有准备。万万还请小心呐。”吴医生道。

    “好!且不管她说的真假,敢在我面前自恃武功高强,我这便回清风山找她!”说着茶也没喝,握了长剑便又出了门,往城北而去。

    听得身后吴医生道:“女侠恩义,吴家上下感恩戴德,没齿不忘!”他知路小芸年纪虽轻,然武功卓绝,当世高手间只怕也少有对手,是以路小芸虽常念旧恩唤他为“阿兄”,自己却也是万不敢当。而若有她帮忙,这等江湖纠纷之事,应是自然可以化解。

    河间府城北正是重峦叠嶂,群小山聚集之地。而清风山也正是这群山中的一座,路小芸只身来到故居山脚,却见云雾迷蒙,层峦耸翠,一切景色与当年也几乎无恙,然正当积雪初融,影影绰绰的群山就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雪白的蝉翼般的薄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林间寒意渐去,春意阑珊,又是木生新翠,百花含苞,显得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还真道是那人所说的“银装还素裹,留待始作春。”但忽然间又想起自己这番回故居,却不是为怀旧而是来抓贼的,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路小芸顺着山路往上走,冬季的山林间自然人烟稀至。因自己也只是听说,不晓得要找的人在何处,每到一处便一边喊着:“有人吗?”。怕打草惊蛇,也尽量只道自己是过路的行人。慢慢的走着走着,渐渐回到了以前与师父一起隐居的故地。一片较大的半山腰平地,一条小石铺成的道路,几间古朴简约的小木屋,旁边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花丛,只是正逢冬末还尚未盛开,若是在花季时节,这个花丛中的花朵各式各样,五彩斑斓,放眼望去灿若云霞,却是自己年少时最喜欢最深刻的景色。再往花丛过去却是一条潺潺流水的瀑布与溪流,溪流方向中间外凸出半个月牙,也不知是人为所致还是自然天工,月牙另一边圆边处水面露出一块圆石,而地面的相对的大致地方也正好是陷下一个与圆石大小相当的圆坑。使得这溪流流向外凸的一部分却是与岸边地面正好构成太极两仪的图案。周围还有许多高大挺拔的树木,其若仔细观察这些树木的种植的地点,却会发现正好是与那水岸两仪对应了八卦的方位,不觉令人赞叹。只是许久未有人打理,却有些萧条,但忽然却见木屋内竟还有冉冉炊烟。不禁有些奇怪,便放开了声音喊了声:“这里可有人吗?”

    忽然从木屋内走出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清秀标致的鹅蛋脸,双眸似水,娇容照花,只二十岁年纪上下,身材窈窕,貌美可爱中还似有几分豪族的贵气。路女侠不禁一怔。也若非她的身着外貌与济世堂仆人所描述甚是相符,实在让人不愿相信那盗药女子是便她。青衣女子出来见到路小芸也有些惊讶,似有些警觉:“姐姐府上何处?来此有何贵干?”表情甚是谦卑,但似乎并无待客之意。

    路小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顿时换了个声音:“我还想问姑娘家住何处,于我师尊故居处做甚?”

    青衣女一惊,强笑道:“姐姐可是说笑了吧?这里一直是我家人在住着。”

    路小芸一时想到吴医师小儿性命垂危。话音如锋一转,叫道:“你扯谎也不脸红吗!那河间盗药的贼婆娘就是你吧?”

    “这位姐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路小芸提高了声音,道:“少遮掩!吴大夫已经和我说了。”

    青衣女眉头一紧:“是...是又如何?我不是叫你们明晚上戊时之后方才来找我的吗?你们这时就来了,既便能令我就范,东西我也绝不交还!”

    路小芸愣了一下:“仗着自己会些武功,便横行霸道抢人财物,你也不觉自己丢人吗!”

    “便是我抢的又如何,我自敢做敢认,又不怕你们来寻我的麻烦!”青衣女子回道。

    敢做敢认?路小芸心想:我若是不拆穿你,只怕你至今还是胡搅蛮缠抵赖罢。冷冷说道:“真是没羞没臊,也不怕辱没了你师门的好名声。人家也是医生,平日里悬壶济世,而如今他儿子身染重病,你却抢了他小儿的救命药材,令他无药可下,你这与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青衣女一时面红:“哼,我的事与你何干?家道中舛,我与弟弟遭人追杀而四处漂泊,弟弟为护我被人重伤,我寻遍这边关百里的数十家医馆药铺。却无一愿为我弟弟医治,我虽身无长物,然那些大夫郎中却是宁可为了那点的医药银子而见死不救...不过也就一群衣冠禽兽!”

    路小芸道:“那你倒是还自觉有理咯?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拿了别人东西还是替天行道?”

    “是便怎样?若说悬壶济世,除了我师父师祖。如今世上的这些个庸医除了敛财害人之外,还有什么本事?那些个好药材与其留于他们去骗人卖弄,还不如给了我!”

    “你!”路小芸啐了一口,心中恼她狡辩,将曾对自己有恩的人也无端说成是活该一般,瞬间原本二人相距两三丈的距离,便轻功闪到了青衣女的身前。

    “住口!”

    “啪”的一声,却是给了她记响亮亮的耳光。骂道:“厚颜无耻,你自己做了坏事,还有理满口狡辩!”青衣女没来及反应,给摔出几步之外,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刀刮了一样。一时捂着脸没再说话,咬着嘴唇带着有些幽怨的眼神瞪了眼路小芸。

    二人也不说话的互相对视了一会,路小芸想到“她”似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坏人,自己那一耳光打的严实,可见对方武功并不甚高,同是女子,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不禁觉得有些重了,怔了怔,又轻声对那女子道:“总之,你...你快些把你拿的那些个东西还给我吧,我就不纠缠你了。好不好?”说着一边半蹲下去把手给她,想扶她起来。

    青衣女转头,不理会路小芸伸来想扶她的手。冷冷的问道:“你又是那郎中的什么人?他相好?他妹子?还是他是你爹啊?”

    路小芸道:“我寻你来此其实也并无太大恶意,只是那医生是我朋友,他如今确需那些药材去救他患病的儿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同你计较这些个身外之物。”

    “并无恶意?好啊!”说着,坐在地上的青衣女却是忽然间莫名的笑了笑。路小芸一开始见她摔倒在地,未曾怎么留神自己,却是突然间只见自己两边肩膀的肩前穴上,一边各一枚银针扎了进去,一时间只觉身体僵硬丝毫不能动。或是因为自己放松警惕而没注意她何时发射的银针,但惊奇的是:以自己的深厚内功,碰上这天地针的银针暗器竟也能着了道!不禁一时对这一武功有些摸不着底。忽然又觉自己小腹处一阵痛楚,却是青衣女起身后趁她身体不能动,对着路小芸小腹一记重重的一拳。

    “哼,自小连我爹娘都没曾打过我耳光。我还你一拳,这下你我便算扯平了!”青衣女说道。一边又退后几步,道:“但那千年人参和些个药材,我却是不会交给你的。青锋为救我与大内侍卫战成重伤,待我用它们将我弟弟青锋的伤治好,再来向你们请罪,要打要杀还是送官府,也由你们处置!”说着也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路小芸,回木屋而去。路小芸在身后道:“同是芸芸众生,你弟弟的性命便是性命,那吴医生小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吗?!”

    青衣女道:“这我不懂,但我绝不会让我弟弟死,也不怕为此承担恶名!”刚回头间,忽然觉身后一阵强风呼啸,一回头,震惊路小芸顷刻便已经用内力冲破了穴道上的麻痹,长剑一挺,指向自己咽喉。连忙也取了随身长剑,回身闪避招架,几个回合后只觉自己轻功虽自认很好,但对方武功极高远在自己之上,同时从怀中又摸得十几枚银针,尽数向她洒去,但都还未待近她身,便都让她以内力震飞。青衣女心中一惊:她师父传于她的麻沸针,乃传自神医华佗的药麻秘方。虽亦非毒物,无异无害,但却是能麻醉闭穴的不传之秘。任是武功再高强之人,被麻沸针刺中双臂穴道,也会麻痹不能动至少半个时辰,而在绝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顷刻恢复!难道她武功竟能瞬转身体受针穴脉,不受其影响。

    两三招后。路小芸还未出力,便已将青衣女子斗得无招架之力了。青衣女心中吃惊,然表面上仍是很淡定。“你想杀死我吗?”

    路小芸把剑一收:“我不想和你斗架,但我数到三,你若不交还东西,就别怪我无礼了!”...

    只见那女子连忙用身体挡在了门外,没有说话而脸上尽是楚楚可怜的哀求。“一!二!...”路小芸还没等“三”说出口,便一边抢先一步欲进入木屋内搜找。

    “让开!”

    青衣女摇头,轻声哭道:“不要,请不要...”路小芸轻轻地把她推开,破门而入。却见床榻上正躺着一个昏迷的受伤少年。莫约十八九岁年纪,清新俊逸,相貌堂堂,外貌也是颇为英俊,但剑眉紧锁,肌肤煞白,却令路小芸一时看得心软愣住些了。破门后,她呆了半晌,也并没有去“搜查”。路小芸原本就是嘴上说的凶,然心中也不忍心去伤害这年轻二人。一时间呆呆的望着床榻上的受伤少年,默然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而青衣女子赶忙回到那名叫“青锋”的少年床头,极是服侍呵护,倒是不敢再强硬,对路小芸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伤青锋,一切错都在我,如今我何家除我姐弟二人外,均以受戮,他已成我何家唯一的香火了,求你不要为难我们。”

    ...

    忽然间,似乎闻到房中一股浓郁的煮药的味道。路小芸一惊:“你都已经在温火熬药了?”

    青衣女面色一红,却还是小声答道:“是,即便你非得要回药材,却也不能了。不过事成后,待我弟弟康复,我甘愿领罚,任你们处置。”

    “唉——”路小芸重重的叹了口气,“料你原本就没打算交还,倒只是为拖延时间,还同我狡辩纠缠。”心中却不知如此该怎么办,把她煮好的药带回去吗?还是回去同义兄交代这边的情况。

    忽然却听得山腰间有人喊道:“路女侠,路女侠...”听得乃是吴医生呼唤自己的声音。忙赶出门去看,却见吴念慈正从山腰喘着大气上得山来找自己。连忙去迎:“阿兄,我在这。怎么了?”青衣女也跟着赶了出门来,却见正是那自己得罪的“郎中”。不禁突然有些害怕。

    待的吴念慈有些慌张地上得山来,却是告诉路小芸:“路女侠,小儿...小儿,已经...已经过世了。”路小芸一惊,张开了嘴,却没说出话,没想到几个时辰前,虽然是病中,但尚还是一个熟睡在榻的小家伙,怎么会突然而丧了命?若是自始至终没有耽搁他吃药的时间,会不会也绝不至如此。想到此不禁朝青衣女子瞪了一眼,而此时的青衣女子却是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而又听得吴念慈道:“女侠莫恼,我并非来诉怨。小儿自他母亲生他时便是早产,而从小体弱多病,女侠今日出门前我尚且估算他至少也还能撑过两日,未曾想却是不久便早早地弃世而去了,恐怕也是天意...好令他早脱苦海...免得尘世受苦...”

    路小芸见他眼圈泛红又觉他话音甚是悲伤,上前扶他:“阿兄节哀,莫伤了身体啊。”

    吴念慈点点头,又望了望正站在路小芸身后的青衣女子道:“嗯,这位姑娘且宽心,在下吴念慈,乃河间府一位坐堂医。我此番亦并非来结怨。只是...想问些事情...姑娘府上可是姓何?可是抚远大将何将军家的女公子吗?”

    青衣女子小声答道:“正...正是。我姓何,小字月华,何谦正是家父,爹爹在朝中遭阴险的小人诬陷,冤死狱中。虽然朝廷已为家父平反。但如今我俩仍被暗中的奸人追拿。何家仅剩我与弟弟二人,而弟弟在途中也是为保护我才身受重伤...”

    吴念慈道:“原是如此,我方才从一些同道口中得知的。且带我去看看令弟吧。”

    何月华一愣:“是...先生请。”说罢,便领的吴念慈往木屋中去,明明是自己大为得罪的人,却也不知为何,何月华对这吴念慈却感觉到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可靠感,真听话般领着他进了木屋内。

    吴念慈进得木屋,看了看躺着床榻上的何青锋,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也没有上去为其把脉之类的,又看了看灶台上的在熬的药,打开盖闻了闻,回过头对何月华道:“令尊何忠公身前一生为南国各地抗击敌侵,立下无数功劳,四海百姓皆知,但为朝廷奸臣所害,实令人痛心...二位既是我赵国忠良之后,如令小儿去世而来换得这位公子平安,却...却也不枉。只是...只盼两位日后还请常行正道,磊落光明。如此...小儿在天之灵亦能瞑目。”何月华默然点头,不知此时该说什么,既感激而又惭愧。吴念慈又道:“路女侠,也...也还望您也别再难为这位姑娘了...两位...告...告辞了...”只道是独子去世令他万念皆灰,说话着也渐渐显得十分费力的样子,也不再看那姐弟二人便转身下山而去。路小芸见他独承丧子之痛,黯然伤心。不禁也为他一阵心疼,身后唤了声“阿兄”,但他却似乎是没听见,未待他走远便又追了上去想安慰他。

    此时吴念慈却忽然回过头道:“路女侠且留步,我不要紧的。只是,我观那公子身上之伤应是被武林高手的掌拳击身而导致的内伤。伤了元气,纵有那千年人参作补药似也不太足够,若能以女侠内功疏导为其调养,想必可以助他更好痊愈。”

    路小芸睁大了眼睛,奇道:“你...你...就一点不恨他们吗?”

    吴念慈道:“人之生死各有天命,何况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天职。小儿已然早丧,抱怨也是无益。只是我此时思绪如麻,无心医人,若女侠有心救助于他其实也不枉算功德一件。唉,人生不称意十之八九,得饶且饶吧。”说完便下山去了。路小芸望着他一时清瘦憔悴了许多的背影,感慨不已,心道:“如此心肠,那天地针与之一比,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回头望了望姐弟二人,何青锋尚且还在昏迷。而何月华守着她弟弟,神色上无限的心疼怜爱。

    路小芸心中因恼何月华盗药而令吴医生的小儿丧命,虽既不愿伤人,却是也极不愿耗费内力去帮忙救治那何青锋。然既是阿兄亲口所托,便还是在何青锋进药之后,双手握住他双掌,为他输送内力治伤,安神抚痛,和缓药效。却也实是千年人参的救命药效惊人,另兼一旁路小芸以体内纯正深厚的蕴火内功源源不断的输送真气为其和缓内伤。何青锋原本身受重创伤及内脏经脉,却是也渐渐一时睁了下眼,看了看姐姐,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注意到姐姐身旁的另一个容貌极美的姑娘,不禁一愣,有些呆住。然大病初醒,却是一时口中还说不出话。

    路小芸看他醒了过来,冷冷的说了句“你醒了?”同时以猛药和内功灌输下见他苏醒,那便是起了效果,应无大碍,只需再静疗些时间罢了...想到此转身来往门外走了出去。她猜想:这弟弟醒过来之后,姐弟俩一定得寒暄问暖的说好多话,自己也不愿听,听了也生气,便出了房门来到屋旁的那条玉龙般的瀑布前散心。

    适逢积雪寒冰渐渐消融,瀑前水流极为湍急,哗哗的水声却是正好隔断了屋内那姐弟俩的互相寒暄的话音。这些天原本还是为报旧恩而帮吴医生去找寻追回那千年人参,来回奔波数百里,却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不禁皱起了眉头...

    清风山于这一众群山中虽非其中之最高,然风景却是其中绝妙,溪流瀑布,山林峻岭应有尽有而布列有方,又正逢严冬初晴,远望山云如画,莺转上树,风景却是绝美,然此时于两年前却也已物是人非,再美的景色不禁也显得有些孤寂。回想曾经恩师在世时于此对自己武功及为人的孜孜教诲,虽时年不算很长,却感慨万千。正回忆间,忽然却听得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我姐弟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们一拜。”一回头,却是何月华牵着已经站起身了的何青锋来向自己道谢。何青锋也抱拳行礼道:“多谢...这位姐姐救命之恩,在下...感激...感激不尽,以后...若有吩咐,在下一定...万死不辞。”似是因大伤初愈又似因惊艳路小芸貌美,说话有些结巴。

    路小芸一望他俩,却是不太领情,道:“我可受不起你们拜,何况救你们的也不是我,是那河间济世堂的吴掌柜,若不是他宽容,依我的性子,你们要死要活,鬼才懒得管。”话说到后面,眼神稍怒,让姐弟俩不禁打了个冷颤。二人倒也识趣,道了声“是”,对望了一眼便讪讪的退开了。只是何青锋有些不明之前所发生的事,偷偷地多望了路小芸几眼。听见路小芸在身后说了声道:“此处是我师父的故居,暂且借给你们调养,里面的各般物事,你们不可怠慢。”姐弟俩又是一惊,又恭敬的道了声“是”,便小心走开了。

    叫他们走后,路小芸继续在原地独自发呆着。二十年前的某一日:还是在自己的北国家乡辽东的一些偏远地区一带,突然爆发了一场非常奇怪而可怕的瘟疫,史称“天煞”。一旦染疾,患者四肢会不时麻痹无力,甚至失去知觉,而头脑也会变得神志不清,剧痛入髓,几欲炸裂。发病时期,症状会一日会强于一日,而身体表面则除了消瘦之外却又几乎与普通人无异,没有丝毫的伤口或印记。病症之怪令许多名医也束手无策,许多染“天煞”者患病后十天半个月内身体便会一直这样的痛苦扭曲,煎熬难忍直至死去。但更奇怪的却是:若是有染病后,经历十几日巨大痛苦之后,却幸得不死,依旧活了下来的人:症状便会慢慢缓解消散,逐渐直至康复。而且这样的人,于康复后身体更会变得大异于常人,全身关节各部都会变得异常灵活迅捷有力,四肢力气也比之前大的多,仿佛一下子变得天生神力,更有许者,原本只是一农夫或一儒生,但在得“天煞”而有幸不死后却是直接一跃成为了一方武林高手,称霸一方。但往往这些能活下来的却也是少数,百不存一。而故此流传中将此疫称之“天煞”——天煞孤星之煞。之后又过了一年半载,可能因为地方偏远且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最终死的死活的活,瘟疫肆虐了一段时间后倒是渐渐也平息了。但又过了一些时日,北国皇室中,却是有一个皇族对这场瘟疫充满了极大的研究兴趣,为的是想利用“天煞”患病康复后人的身体会变得异样的特点,而扩充自己的幕后武装势力,培养为己一派效力的死士。之后在北国境内的许多偏远疆界地方捉得了千余童男童女,有的是孤儿,而有的却是杀了他们的父母而强抢了去。在此期间做了一系列恐怖而邪恶的实验,令天煞在他们手中加工后,还变得具有控制人思想意志的功力。将这些孩子全部身染此毒,而后那些活下来了的孩子,便控制他们的思想,并由专人传授他们剑术及武功,作为以后政治纷争中以一当百的杀人工具,最终总共捉来的一千五百三十二个孩子,最后活下来四十一个,而路小芸便是这其中的之一,却也是这其中唯一的女童。在后来被那权贵拘禁圈养的日子里,受尽权贵和身边人的凌辱和虐待,人情冰冷,生活黑暗。而后的一次机缘让她在几个心地纯善的奴仆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自己的过去和曾经在她和同伴们身边发生的事。更是心怀去意与对权贵的仇恨,后来趁着一次机会,便靠着“天煞”留下的灵活身体与渴求自由的意志逃离了虎口,直至往南逃而来到了南国边界的清风山。但途中却遭到了来自帝国的追杀,而身受重伤,后来却是被正好隐居在此的太虚真人所救,并传她武功与为人之道。虽然童年黑暗,但遇到师父后,师父对她却是极好,令她第一次感到人情温暖与为人之善。再后来靠着自身的特殊资质与太虚真人门下学成的武功后,便发誓要为父母亲人与那些孩童的死去找那权贵报仇,曾辞别过师父一段时间,而重回那童年的噩梦之地,哪知那个权贵以及其党羽却已经被他的同胞宗亲所戮,死于了宫廷斗争。心中因此一阵空虚遗憾,回想到童年之事,则发誓虽是北方人,然此后终身不再踏入北国疆土一步,回到清风山后,再见太虚子师父时,却见恩师已是风中残烛,时日无多。大限将至之际,师父临走前将他毕生修炼的内力以四象引尽数转移给了路小芸,教导她心中不必常怀仇恨,应多行良善。而太极之道,上善若水,道法自然。以后,你就会懂了。

    回到现状,方才为救治那何青锋的内伤而倾泻了大量内力,路小芸忽然间身体却也觉的很是疲惫,抿了抿嘴,感觉嘴唇也有些干。原来的旁边那间故居房屋,已被那姐弟俩借去疗养身体了,自己不屑去见到他们,便找了一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休息。眼皮渐沉,周公稍至,却是渐渐睡了过去...

    待醒时,已是第二日午后了。奇怪的是: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了故居木屋内的床榻上,何月华与何青锋二人也已不见了踪影。原是昨日何月华见弟弟身体在调养下渐渐康复了,便想也与弟弟青锋离开此处了。而出来见到路小芸时,只道她不愿与自己姐弟计较,而在外面休息,心中很是惭愧,而在离开前将路小芸抱进了房间,好生服侍了她休息后,留下字条而去,上写“多谢侠女姐姐不惜内力为青锋疗伤,救命之恩,此生不忘。”路小芸一见淡淡一笑。却见一旁下面还有另一张字条“厨房内还有一些食物,以备姐姐用。”

    这时,她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已有一整日未曾进食了,不免肚中饥饿,看到此条倒是一喜。心道:“算你们还有点良心”。便去厨房寻吃的去了,但找遍厨房里外上下,空无一物,不禁又是脸一沉,小声地自言自语道:“骗子,根本就没有。”

    而原来原本何月华确实是留了一些食物给她的。但前一日时,何青锋也刚醒,也急于补充些身体体力,一时心软便也让弟弟分食了些,哪知他身体初恢复时,也实在忍不住太饿,临走前竟吃了个完。但字条却仍在,令路小芸不禁郁闷。

    忽然便想到了那个自己的“师侄”。心想“:那天本来是高兴的去他家玩,却没一会便和他闹得不愉快而从他家里出来了,虽然自己和他的一些看法有些相左,也只是因为或许他不太了解,而且也并未曾亏待于我。倒是自己有些太任性了,没想过他的难处,而现在自己有些无处可去,便去给他道个歉吧,他应也不会怪我了。”这般想着,便立刻收拾收拾了一番衣装,准备往城内莫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