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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北国遗民

    这一天的河间莫府,花草依旧,春风昭明。在府中客房内,一位柔美恬静的女子安详地躺睡着。莫公子已经悉心照顾在她身边两天两夜,她先前只道说是莫公子朋友,一干人群中也仅仅只认得他便舍得为之性命相托。之后得知路女侠为护河间本营,与北燕四大法王苦战许久,还击杀一人,伤其三,为南赵军突袭军牵引了大量敌人兵力和时间。望着这眼前的女子,越发觉得她姿貌极美,又才绝当世,只是心中说不出的一种滋味,既感激敬佩又颇为心痛。不舍守在她身边悉心照顾了两天,一旁其实并不喜她的何月华也时常过来看看。

    而路小芸已经睡了整整两夜,在睡梦中,总是感到颈后一痛,不安的一会做噩梦一会又似要清醒:“我这是死了吗?为什么眼睛怎么都睁不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一会又见到千军万马的强敌汹涌而来,又忽而地崩山摧的天灾,辗转反侧,噩梦连连,令一旁的莫公子看着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办好。总算到了这日傍晚之时,终于渐渐得以睁开眼,醒了过来。只是眨眼望着眼前之人,却竟一时有些呆呆的。

    莫公子大喜:“师叔!你醒了。可好些吗?”一边亲自端来了准备好的水和食物,知她长睡了许久,早以备之需。

    “我在哪?...我还活着吗?”一时惊醒似乎是不安,但看起来仍是有些虚弱的样子。

    “师叔...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可好些吗?现在在我家呢,目前燕军没有再攻城了,现在此地很安全。”

    路小芸从床上略有些艰难又呆滞地坐起,温柔地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微微笑了下:“你真好。”

    “身体可曾休息好吗?有没有舒服一些?”

    路小芸微笑着道:“嗯,好多了!只是刚刚还做了些噩梦,但都已经过去了。有你在,我就很开心。”

    “师叔可真叫在下不知何以为报了。”莫公子叹道。他也是听自己师父曾说起那四大法王,那四人均是密宗中武功绝顶之人,只是西域遥远,才很少涉中原。其中那金象曾与南方几派武林掌门起冲突,六家掌门联合斗他,他以一人之力大战中原十二高手,竟是完胜。后因求功立业受燕王之招,于其麾下效力。莫羽想到,头领尚且如此,他那三个师弟,想来武功也不会差太多,如果是自己遇上他们中其一,便已会是一劲敌。但未曾想那日城中大战竟如此凶险,好在有师叔武功旷世绝顶,才能化险为夷。

    路小芸勉力地挤出一抹笑:“噗呲,没什么的啦。为了你,哪怕是战死,我都愿意。”

    “不,万万不可!”莫公子一阵面红:“我...怎会忍心令姑娘于我之前受伤...”

    路小芸道:“那日城门下一战或许也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凶险一次吧,所幸也已经挺过去了。但若是我没能打退他们,不仅保护不好你父亲,我自己也可能被他们抓回去,可就又回到以前了。”

    莫公子疑惑:“以前...是指?”

    “就是曾经...我在燕国王宫里的时候啦。”路小芸低了低头,似乎不想说下去。意识到什么,忽然抬起了头看了看身边,眼泪夺眶而出:“对了,我的剑呢...火莲剑在哪?”

    莫公子一愣,赶紧道:“啊,正在我这,事后我一直有带在身边的。”一边取出断剑没入剑鞘的火莲剑双手递给她。

    “给我。”路小芸从莫公子手中急匆匆接了过,却双手脱力一把重重的摔在了大腿上,“啊!”的一声,虽是断剑,但剩余仍然沉重,疼的失声叫了出来。这时发现自己身体还是很虚弱,没有一点力气。莫公子一慌,心疼地想帮她扶起。路小芸却握住不让,撑着床慢慢的把断剑一点点拔出来,呆呆的望着。

    “姑娘实在抱歉...在下实在也没能帮你找回另一半.....”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亲手毁了它的...”路小芸看着竟一时哽咽了,泪水滴在已有些斑驳的断剑上。

    莫公子理解武林中人对自己兵器会有一种看做是亲人的特殊情感,对她说:“师叔,当初太师父铸造此剑的材料是什么?事后,我当想办法去寻访在世的高人铸匠帮你尝试能否修补。”

    路小芸不答,只摇摇头,此剑是北海陨铁所铸,世间独一,何况亦是最敬重的恩师所赠,睹物思人,意义也是不同。

    忽然小声的叫了下莫羽:“公子...”

    “在。”

    “能不能,帮我取一段绳子来,最好是红色的。”

    “嗯,好。”莫公子有些不解,但还是柔声应下,帮她拿了一段红绳来。却见路小芸好像是想将断剑连同剑鞘封存起来,用绳子在剑柄和剑鞘末端衔接处绕了十几匝,却又似乎总是觉得不称意,摆弄了许久,捆了又拆下,拆了又捆,又再拆。

    莫公子不忍,握住了她手:“是在下欠路姑娘一把好剑,以后在下会用毕生尽力去另寻一把更好的还于姑娘。”

    “谢谢公子...你不曾欠我的,别这么说。”路小芸欣慰道,忽然也不再匝红绳。“公子,你照顾我这么久也辛苦了,让我再一个人待会吧。”

    “这...遵命,路姑娘好生休息,但有所需,尽管言语吩咐在下便是。”

    “嗯。”

    其实莫公子时间也并不充裕,一时战事还在继续,这边事了后又需赶紧去父亲那帮忙去了...

    听莫公子脚步去远后,路小芸又呆呆望着断剑出神,摸了摸后颈,忽然对门外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

    只见何月华从门外走了出来,这两个女人间也算一直有些过节。她进屋看着一边,幽幽地道:“路姑娘可还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啊。”

    而这时忽然“咚!”的一声,路小芸在床边重重砸了下手,只见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飞来插在了一旁的门上。月华立马变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路小芸怒道:“你怎就可以如此歹毒!”竟是何月华之前她昏迷救治时,那枚银针是有意插在她脖颈边上未曾拔去,就连莫公子一旁看护下也未曾发现...“你想让我永远都醒不过来是么?”那枚银针寸许多长,令人心怵的是居然生生没入了自己后颈的风池穴中。得亏中针的人是自己,又或是说她如果憎恨自己再多深一些,怕不是命都要折在这小妮子手里了...

    何月华矢口否认:“我没有!这一针只会让你多睡些时候罢了...不会让你醒不过来的。而且我就是看不惯你老勾引我羽哥跟在你身边,你也就只会在男人面前装可怜而已!”听得自己被拆穿,何月华面色还是红到了耳朵根,但眼神一时又变得要强说道:“而且他明明是我的未婚夫,你这个混进我们家的北蛮夷女人意欲何为,我会看不出吗?我偏就是偷听了又如何?”

    “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

    “我没有阴阳怪气,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守住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且那日你昏过去后,再怎么说是我救了你一命,我们也扯平了。”

    路小芸懒得跟她争辩,“哼”了一声,却道:“你尽可放心吧,我承认我是喜欢他不假,但待此间事了,我会立马放手远走,不会跟你争。”

    “好,有你此话,谢谢你,路女侠。”

    “不必,我这残花败柳确实配不上他,但我也看不起你。只恨我生不在南国,不然真不怕跟你抢。”

    何月华哼了一声,也离了客房。

    ......

    又过了一日早,路小芸方起床吃了些食物,试着运了运功,只觉身体力气有在慢慢恢复,但较平时还是差了甚远,要彻底恢复如初,只怕还需静养些时日。午饭后有些想去寻莫公子,但数次都见何月华正陪伴在其身边,只好作罢。下午又回房休息去了,等到晚上时,实在不想一直都待在屋子里,想出房间去走走,便去和莫公子说了一声,莫羽问可否需要陪同,路小芸说:“不了,怕何姑娘会介意的。”弄得莫公子一阵疑惑又面红。

    夜晚的河间城,月色悠悠,路小芸换了一身蓝白色广袖裙,在城中随缘信步,银白的月光洒在静谧的小路上,似乎像一张柔软温和的屏障,短暂的隔绝了正当战时的凄切和残酷,她在心中想了很多,尽管有一万分的不舍,自己也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不说何月华不会答应,连自己和他的师叔侄之名,也会令重礼教的南国看做大逆不道。何况此间战时凶险,平常百姓能活下来都已是不易,自己再多儿女情长,对心上人或许反而会害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在西水巷的那日晚上,动身突然想回那里看看。自那晚之后,心中就也会时常有些嫉妒心作祟,本来自己也是通点医术的,若非何月华后来突然赶到,自己一人也会把莫公子照料好的,心中想着,不禁又叹息一声。

    过了不一会,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那个小院,却见已是一间被人遗弃了的院子。院内门户也已有些破败,但见景思情,想到那晚与公子独处之景象仍历历在目。

    正发呆中,忽然间却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听得一个清脆妩媚的声音道:“路女侠,别来无恙啊,这么快身体就恢复了?”“谁?”回头一望,见是一位姿容绝丽的蓝衣女子,从另一边高墙跳了下来,正是龙灵儿。“是你?”只见她笑吟吟的现身出来:“是我呀,怎么,路女侠不记得我了吗?”

    路小芸冷淡道:“哦,第一美人名不虚传,我怎会不记得?”

    龙灵儿哈哈一笑:“第一美人,不过是那些没见识的俗汉凡夫叫出来的虚名罢了,真要论美貌的话,姐姐我是老了,怎比得上妹妹你年轻靓丽,惊才绝艳呀。”

    路小芸问道:“你想做什么,又是怎么竟敢找到城里来的?”

    龙灵儿笑道:“我五仙教最擅长便是隐匿和寻踪。”忽然顿了顿,又说:“不说这个,女侠别误会,我此来没有恶意,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的。”

    “呵,朋友?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谈的吧,就不怕我喊人捉你吗?。”

    龙灵儿格格笑了起来:“路女侠可不会这么做的。这么说,可是还在生气,那晚我出手伤了你的心上人吧?还自称是他的丫鬟哩。”

    路小芸有些面红:“你!...你有话就快说。”

    “哈哈,可是让姐姐说中了吧。其实那晚我也并不想杀他的,虽然很违心,但无奈奉主上之命难违。不过我本想给他个补偿的,便想自愿献身服侍他一番再送他上路,也好送他做个人们常说的风流鬼。哪知后来,他看都不曾看我一眼,我只道是他在想着那位何姑娘,原来是还有你这么一位绝代佳人。”

    路小芸一怔,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你...你那晚对他做了什么?”

    “没,也没做什么,其实我也欣赏这样的男子,于是那晚我便自己解开衣服,想挑逗服侍他一番。但哪曾想,我都脱光了主动贴着他身,他似乎根本不为所动,还将他自己的衣服脱下给我披上。唉,如此男子,世间怕是无二,却叫妹妹你看上了,真是好眼力呀。”

    “你!”路小芸听来,对她睁大了眼睛,沉声道:“你是要来故意笑话我的是吗?”

    “哈哈哈哈,不敢,我可不比金象法师的武功,就更比不得你了。只是想表明我同你坦诚交代。妹妹若是生气...”还没说完,看她笑着不以为意的样子,路小芸心中无名火起,忍不住上前一耳光,“啪”的一声打在龙灵儿脸上,低声骂了声“淫荡!”。只见她居然也不躲,顿时脸上一个鲜红的掌印,但她却笑着说道:“打的好,妹妹。你打我确实没有错,那你心中的怨气可有消一些吗?”

    “犯贱!谁是你妹妹!”

    “好好好,路女侠,我不闹了,说正事吧:其实,自从那日女侠于河间城下大战四大法王之事,我亦听人言语起。恕我直言,我听闻路女侠原是北国人,应该是有一段不平凡之过往吧,或许姐姐对你以前之经历有所了解。可以帮你弄清一些曾经十五年前的事。女侠可有兴趣?”

    路小芸一惊:“你,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嗯,我是五仙教主龙灵儿呀。因为小女子是于十多年前到的燕国,凭陛下看重,现为其幕僚。当年正逢当今皇上的叔叔辽东王谋反,而在那前后对于那场“天煞”瘟疫与辽东王所捉的千余孩童训练死士之事,我五仙教上下亦有所耳闻。”

    路小芸道:“我并不想记起以前的事,你知道那又怎样?想告诉我什么?”

    “路女侠且放心,你不必当我是燕国国师,我五仙教上下虽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我家世代也是云佩苗疆人,陛下要入侵略南国,对我等苗人来说并无荣耀,也绝非我谏言的。我寻路女侠此来,也只是为了小女子自己的私事。我是有事想请女侠帮忙,亦或说“合作”吧。若是路女侠有兴趣,我会在明晚的这个时候于城外北山山顶等你,那时我告诉你那场灾祸的始作俑者和据我所知的前后故事,也可以帮你取得你想要的东西。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小女子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她似乎察觉到城中上下巡逻的侍卫动向,不敢逗留,“路女侠,明晚来北山找我吧。”说完便施展绝顶轻功,飞檐绕后离开了。

    路小芸愣了愣,却没有出声呼喊,在原处一阵思索。十五年前...正是十五年前自己被权贵杀害父母而捉进宫中,虽然后来也是因为这一缘故际遇而有了如今的自己,但曾经所遭受的凌辱和虐待,至今仍是深深刺痛着自己内心的痛处。心中权衡之下,反正自己也不算南国人,并不必守南国的战时军令,更何况自己心中也自然是一万个不会对莫公子一家不利,所以决定明天就去城外赴约,会一会那教主也无妨。

    待回到了莫府一会后,呆了一呆,突然莫名想到龙灵儿所言那晚的经历,心头鹿撞,一时兴起,特地跑去找了一趟公子,刚巧何月华不在,莫公子以为路女侠有事找他,切忙询问,但路小芸却只说“没什么事”,一会呆呆的望着他,忽然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姑娘请说。”

    路小芸有些面红说道:“公子,我和龙灵儿比...谁好看?”

    “啊?”莫公子一时愣住了下,但随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你呀,以师叔之才貌,当代女子中也无可出其右者。”

    “嗯..如果不谈其他,只看女子容貌呢?”

    莫公子认真的说:“那也自然是师叔更貌美。”

    “嘻嘻,谢谢公子!”路小芸听后,心中泛起甜意,笑了出来,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这一日,燕军再来攻城,虽然守城兵士都已数日不下城墙,大多有些疲惫。但燕军迫于城墙上强弓劲弩,却始终攻不进前,激战下双方互有伤亡。又退回百步,只在城下叫骂,一时又令武将于马前挑衅,叫南赵派人出战,却一时被莫羽上马持剑连斩七员战将,反而令南赵士气大振。莫公子回城后,好像令众官兵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个个提振精神,皆把手称赞公子英雄少年气度不凡,何月华更是欣喜形于色,不时还代公子向众人道谢。中午时,军中还为莫公子摆了一次小小的凯旋宴,这是第一次南赵在战时中得胜。路小芸听见一阵人喧闹声,只是欣慰些望着远处的人群,没有上前去。

    ...

    到了晚上,路小芸感时辰已近,独自换上一身深色衣服轻功偷偷翻越了城墙,往城外北山去了。龙灵儿所说的北山顶就在清风山边的另一侧峰,道路也甚是熟悉的,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却见龙灵儿的身影已老早在山顶等她。

    “龙教主,我来了。”

    龙灵儿见她只身一人,竟连武器都没拿,笑着道:“路女侠还是很信得过我的呀!”

    “有什么话直说吧,这次荒郊野岭只有我们二人。”

    龙灵儿说道:“路女侠,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曾在被辽东王府内被软禁九年,六岁时就被人所抓进去,十五岁逃出。对么?”路小芸木然点点头,却也不怎么想和她提起自己儿时被人虐待的事。龙灵儿接着讲:“而其实自那没两年后,辽东王便起事造反,结果看错了时机,事情败露被当今陛下所杀。只是后来路女侠流落异乡之后的故事,我就不知晓了。”

    “那你找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想找女侠你的事:其实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话说你我都是女子,生在这世间就早早地体味了人生疾苦,受尽这男子欺负。但如今的路女侠却已然出落成武功天下第一又貌美倾城的绝代佳人,扬眉吐气。姐姐我是好生佩服你,真的想和你做姐妹。若是你愿意,我们姐妹联手,说不定可以改变这女子受压迫的世道。”其实在许多年前,龙灵儿机缘之下见过幼时的她。路小芸在年幼少年时也并非十分惊艳貌美的少女,更多的是令人觉楚楚可怜罢,或许相由心生,往后在师父传授武功下,不仅功力渐长,连容貌也愈发出落得出凡脱俗。

    路小芸眼睛一转:“我可不敢说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倒是龙教主,你的意思,你是想做武媚娘吗?”

    “哈哈,我这话只同你说。曾经的辽东王,如今的北燕皇帝,我遇到过的人很多很多,但我,并不属于任何男人。我若是想,可就会做一个真的‘武’媚娘!”

    路小芸道:“你还没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那场杀我父母和数千百孩童的罪魁祸首是谁?”

    龙灵儿笑嘻嘻道:“我想听路女侠亲口叫我一声灵儿姐姐,我就告诉你。”

    路小芸脸一沉。用几乎蚊子大小的声音,叫了声:“灵儿姐姐。”

    “噗嗤”她银铃般的声音又笑道:“好好好,我就当我听到了,但我说了,路女侠可不许恨我。”

    路小芸道:“若是真与你有关,恨不恨那也由不得你。”

    “那场灾祸的始末,要说罪魁祸首自然还是辽东王,但起初为他谏言以此法训练死士的人是他的心腹谋士,名为公孙翦。而将那“天煞”之毒从南疆带去辽东的,却...正是我。”

    路小芸瞪大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阴寒的杀意:“你告诉我就真不怕我恨你吗?”

    “妹子,你且冷静些听我说完。我当时并不知他们要这么做,当初,我率部众举家迁袭北燕也只想讨个生活。哪知燕皇一开始听闻我是女流,并不看得起我,连面都没见到,反而是辽东王先接纳收留了我们。后来王爷的谋士找上我来,说想以十万黄金问我要“天煞”蛊的配方。没错,”天煞”其实并非是一类天降的瘟疫,而是出自我五仙教的一味蛊毒。也并不会传染,只是毒本身的烈性极强极广,人心惶惶之下,大众误以为是瘟疫。而其实更早以前,“天煞”蛊一术在我五仙教内部就早已列为禁术,只由原门派长老保管,我亦不知道其中秘方,只捎了两枚从禁地带出的成蛊给他。之后未曾想,他竟用一颗灭了一整个山村的村民,因为那个村子曾传言有人作画暗讽他主公。而用另一颗...”

    “别说了。”路小芸打断了她,眼神中冷冷的:“你说的那个谋士公孙翦,他现在在哪?...”

    “死了,因为是后来唆使亲王谋反的主谋,被皇上凌迟处死的。”

    路小芸不甘心:“难道他自己没有亲人吗?”

    龙灵儿摇摇头:“那我就亦不知晓了。”

    “呵!”路小芸冷笑着叹了口气。

    “妹妹可是为不能亲手报仇而丧气吗?”

    路小芸突然怒道:“哼!即便如此,你门派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龙灵儿点头:“是是,我没有想为我门派开脱置身事外,给路女侠造成的伤害,姐姐我向你道歉。但我今天来不仅仅是为说这个的,还请耐心听我多说完好么?”

    路小芸身体怔怔的颤抖:“呵,道歉,你还想怎么样?”

    龙灵儿道:“极蛊上之蛊,毒中之毒者,是为“天煞”。中毒之人,除非其本人意志极其坚定且福缘极佳,说白了就是“命硬”。除此之外此毒当世无解,要么就只能痛苦等死。但若是中了天煞能有幸活下来的人,就会如凤凰涅槃一般脱胎换骨,哪怕生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转生后也会变得武功大增。而且此毒性阴,与男子比,女子若有幸得活,潜力更是十倍。换言之,这百里存一的机缘巧合下,不也成就了如今的路女侠你吗?以此毒乃万毒之首,以妹妹你现在的武功,不仅刀剑难近你身,寻常毒物暗器也伤不得你。年纪轻轻,却连强如四大法王合力也败在了你剑下。”

    路小芸并不喜她吹捧自己,吼道:“我宁可不要这武功!我要我爹爹妈妈!”

    龙灵儿道了声:“对不起...唉,你我皆是苦命人。我叛族离宗到这异乡之地,又何曾不想我的父母,你是从小失去了双亲,而我的双亲,他们却要逼我去死。”

    曾经,距大概三十年前,五毒教中的一位龙灵儿师祖辈的掌门人到中原云游,遇上了当时妙手回春的江湖第一神医,天地针的掌门人孟瑾瑜。二人一善使毒,一善治医,一见便如遇知己,相坐下来谈医论道了整整三天,乐此不疲。而后又因各自都是一派领域的技艺绝顶之人,有意想分个高下,最终五毒祖师爷道出了名列《百毒全本》中的八十一味蛊毒难题给孟瑾瑜,被他一路解数解了八十道。而那没解开的最后一味,也是祖师爷最后犹豫半天后才给出的,其实他自己也没有解法,便正是“天煞”。其实后来那位祖师爷虽然赢了,心里也觉得似乎是自己一时好胜,胜之无光。五毒教自内历来有一条不成文的门规,虽天下万物自有相生相克,但门中若是一味毒在自己人都没有掌握其破解之法前,绝不会令门人拿出来将其用,以免自伤。而那一味“天煞”之毒便是,因为百年来都未有人寻得破解之法,本也是五毒教数十年都没有开封的秘密。而等祖师爷回去后,更离奇的是,与他斗医的孟掌门没过几天却突然头痛病发,身体却无半点异样,连他神医自己也弄不懂因何缘由,没多久就死了。后来正因此事,那位五毒祖师爷不敢在天地针门人前承认是他之过失,但心中愧疚痛哭,此毒太过无解,下狠心秘密将教内关于“天煞”的记录和文献尽数销毁,余下成蛊封存,列为禁术,不许任何门人靠近。以至于后来人们皆已经渐渐淡忘。再后来龙灵儿因与本土族人决裂,带着一众追随自己的亲信远走他乡,便再离开前于禁地盗走了两枚“天煞”成蛊。

    路小芸叹了口气:“罢了...谢谢你告诉我。”

    “所以妹妹,如果我能应允你想得到的所有东西,你愿意与我姐妹相称,跟姐姐合作共事吗?”

    “跟你合作,你又想做什么?”路小芸问道。

    “我想开创出一个女子不会被欺压的世道。只要你肯帮我,姐姐并非自大妄为要逆天而行,我已想好了有我的计划和万全退路,若能事成,我姐妹可以执掌天下,让任何权势都不足为碍。”

    ...路小芸一时惊住,眼前这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子居然有如此的野心魄力,敢说这种“造反”之话。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忽然,山坡间传来一声洪亮似钟的声音:“龙国师!夜天里你不在军营,却在这荒郊野岭外密会通敌吗?”听声一望,只见两个如巨熊般魁梧高大的黄袍身影飞快往山上来,竟是金象和火象二法王。

    龙灵儿面色一沉:“可恶,这天底下就没个清净的地方。”只见路小芸面色凝重,将左手背于身后作御敌之姿,龙灵儿在她耳边小声道:“妹妹你放心,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一会你先走,我帮你拦住他们。”

    路小芸轻“哼”了一声,不置回答。

    说话间,金火二法王已上得山顶来,一见路小芸顿时面上大怒,金象登时质问:“龙国师,为何深夜在此,背着皇上与我等跟这小妖女密会,意欲何为?”

    龙灵儿娇滴滴道:“法王,路女侠可是陛下看中的人才,一直想收为我北燕正统下所用,你们四位国师那日在战场上劝说不动,还逼得人家动手。难道我就不能出面为陛下说服分忧此事吗?”

    “哦,如此,那为何不先与我等和陛下禀明?还是你胡诌乱造,心中有鬼!”

    “法王,无凭无据,可不能含血喷人,诬陷于我。”

    一旁,火象法王道:“好,既非如此,那我与金象师兄到此也便与龙国师一同做个见证。且问这姑娘是否愿意效忠吾皇陛下,若是愿意投诚,便还请自断一臂以祭我二哥冤魂,再和我们一同回去受降,若是不愿,龙国师你便当着我兄弟面,我们一起擒了她!”

    龙灵儿道:“抱歉,恕难从命,小女子自有我自己的主意,还不消你们插手。”

    金象朝她瞪眼,怒道:“你!你敢抗旨?...”

    “法王,你我同位居国师,小女子只听命于陛下,可不受由你差遣。”

    一旁,路小芸道:“之前,你们四个齐上也耐我不何...”撇了眼龙灵儿:“何况,如今就算你们最多三个?”

    金象吼道:“狂妄!之前是我等不想重手伤你,才让你颇多,以致钻了空子。既敢如此不知利害,还我二弟命来!”一时二法王再忍不住,挥拳向路小芸打来。路小芸一时闪避带打连接了几招,感觉到身体骨头竟一阵痛麻。金火二人功力比那日时弱了一些,但是自己的功力更是离恢复还差甚远,颇有些力不从心。只见忽然龙灵儿竟挡在自己身前,“妹妹你快走吧。”又对金象火象道:“两位法王若是要伤她,便先打倒我。”

    “龙女!你活腻歪了?就凭你?要造反吗?!”

    “明明是你们要坏了陛下大事!还不自知。”

    “花言巧语,我早看你不顺眼,便替皇上先废了你这叛徒,免得祸患。”

    一时,龙灵儿替下路小芸与二人叮叮当当战作一起,她武功本来不比金象,与火象还差了相当,虽然金火二人功力未完全恢复,但以一敌二,龙灵儿也还是处于下风,随身带出手之灵蛇刃被二法王的拳风掌劲震的力不从心,剑法渐乱。忽然过了几十招,路小芸一直在一旁看,一边略有些艰难地运起两仪功凝神聚气,调息运气一会之后,上前一手拉开龙灵儿,另一边单手持两仪内劲连续格挡下金火二人重拳,忽然一式变招,夜空中似闪过一道微微火光,凤鸣掌打出,山风震响,周边树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二人大骇,顿时感到一股大力逼来,被打退数步,金象胸口吃了一劲踉跄几步差些摔下,火象飞出一丈外倒地。路小芸对他俩吼了声“滚!”,她也最厌恶男人欺负女子。看到龙灵儿以一敌二颇俱下风,仿佛看到的也是自己。

    “反了反了!”二人气得哇哇大叫,又惧她深不可测的功力,一时转而怒目对向龙灵儿:“好,好你个龙女,我看你一会回去如何跟陛下交代!”金象怒吼道。一边扶起火象,愤愤的走了。

    待这二人走后,龙灵儿苦笑一声:“其实军营里早素知我与那四个番僧不和,只是还未到翻脸动手的地步。方才谢谢妹妹,今日看是不行了,我要回去,不然还不知他们会在皇上面前给我织罗些什么罪名。”

    “不必谢我,龙教主。倒是我要谢谢你告诉我的事,但我对你的计划没有什么兴趣,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免得各自麻烦。”

    龙灵儿道:“你还没听怎知就没兴趣,总之你这个妹妹我认定了,我还会来找你的,后会有期。”说完又急着赶回军营,随后飘然而去,刹那间山林中已望不见她踪影,龙灵儿之轻功,路小芸也自叹是比不上的。

    ...

    龙灵儿自山顶回去后,她轻功当世绝顶,竟是比金火二王后行但并至回到了营地。一到营外,只见金火二王也刚到,还没来得及去见燕皇。却被金火二王召集部下将她挡在了外面,土象法王也赶了来。

    “你们要做什么?”龙灵儿对他们问道。

    “捉你面圣!”金象道。

    “我自会向陛下说清楚,不劳你们在此恭迎。”

    “哼,那便请!”嘴上说“请”,却是命部下上前一把押住她两边肩膀,像押犯人一般拿她,龙灵儿心中气恼他们无礼,但此时是在自家军营中,也得隐忍。

    待到了燕皇账下,一众小卒押着她在皇上面前跪下后退去,金火土三人也来到帐内,对皇上作揖行军中之礼。燕皇疑惑:“众爱卿这是为何?发生了什么事?”

    金象“哼”了一声,将之前城外山上之事先说给了燕皇听,言语间痛心疾首,陈龙灵儿密谋不轨,通敌倒戈之事,乃是于陛下不忠,陷同袍不义。又颇不乏添油加醋内容,似乎是将以前二者明争暗斗之间莫须有之事也代入了去。但龙灵儿也和燕皇一边听着,也不辩解。

    或是他太啰嗦,燕皇听了一阵后,实在直言打断了他:“那依金象国师之言,希望朕如何查办。”

    “愿陛下明查此事,大军久攻河间不下,或许正是此女勾结南贼,暗中阻挠,还请陛下肃正军法,以祭小臣战死之二弟在天之灵。”

    燕皇又对龙灵儿道:“那龙国师呢,为何一直不说话,倒有何辩解之处否?”

    龙灵儿道:“我不想同蛮横之人争辩,随便他怎么说。小女子对大燕绝无二心,陛下自有公断。密会路姑娘之事,只是我与她一见相惜,一直想劝她来我大燕营下效力。只是事情杂多,一时忘了禀告。”

    金象吼道:“呵,忘了禀告?轻轻一言就想开脱?居然还为了那女贼同我等兄弟动手。”

    龙灵儿回道:“法王,陛下自会公正处置,我真的不想同你争,也不用劳烦你来审问贱妾。何况你一口一个女贼的叫着,既是你先无礼,难道还不许女子还手吗?”

    这时燕皇忽然喝止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陛下!”金火土三人一惊,颇有不甘。

    燕皇一挥衣袖:“如今攻坚在即,何必纠此小结,尔等都是朕欲成大业的得力臂膀,偏轻谁朕都于心不忍。金象火象木象三位国师且先下去,传朕军令!三军休整五日,发足粮食,吃饱肚子。五日后全军出击发起总攻,拿下河间城!龙国师留下,朕有话同你讲。”

    “臣等领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一听陛下既亲自授命于己方这边,五日后再战,便是已得皇帝偏倾,又一时觉得目的达到,都毕恭毕敬接旨后退去了。

    打发三位国师走后,将龙灵儿扶起,对她换了个声音道:“龙国师,看来你与他们着实相处不易啊,金象国师方才之言语似乎颇要朕将你治死之意。好在是你,若是换了别人,朕还真拿不准如何办。”

    “谢陛下信任,其间细节做法,灵儿以后会多多注意。”

    燕皇又道:“龙国师!你记住,朕其实也真心喜欢你。为朕办事,只要你对朕忠心耿耿,其余的无论过程、结果,朕都可以不在乎。”

    “是,灵儿谨记,陛下再造之恩,灵儿永不敢忘。”龙灵儿行了一礼。

    忽然燕皇走到她耳边,略小声道:“甚好,大军要休整五日,朕希望这五日内,龙国师可以不用再外出刺探情报了,就在朕营中好好陪陪朕,便从今晚开始吧。”忽然一丝邪笑的望了望她的脸。

    龙灵儿一怔,忽然面色绯红:“好...陛下待灵儿先去同部下打理准备一番,片刻便回来服侍陛下。”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面上感觉一烫,她懂皇上的意思是让她这几日留身边侍寝。尽管心中其实不愿,但君命难违也由不得她,自寄人篱下以来,这也并非第一次了。

    而正在龙灵儿往返档口,有幕后谋士疑惑问皇上道:三法王国师之言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为何陛下却不治龙国师之罪。而且此女亦本系南朝人,立场阴晴不定。如此是否会令其越发娇纵,而令本国土大臣大将寒心。燕皇却说:“用人之道,朕心中自有分寸,对于他们这些异族能人,只能最大限度的用他们的长处,又得提防他们节外生变。朕知四法王武功极高,也清楚此女擅权术,但只有当他们二者处于相对平衡状态,便是最佳的驭人之术。”

    “是,陛下圣明。”

    后来,龙灵儿做好准备回来时,刚好撞见那个谋士,对着他微微一笑,其实皇上身边亦有她的亲信,后来听他说起皇上这番话的看法,也不置言表,心中自有自知之明。

    待进得皇上寝帐内,也不多想,虽然是不愿,但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做什么。刚刚回自己营时,便只换上穿了一件大衣出来,娇媚轻灵的声音道:“陛下,小臣灵儿来服侍你了。”此时进得春帐后,也不脸红地自觉将衣裙褪去,雪白凉嫩的肌肤就尽展现在燕皇面前,为燕皇歌舞上了一曲《凤求凰》。但见酥胸撩动,雪股尽显,燕皇大喜,不待曲毕,便急拉着她上床行赴云雨。鱼水之欢间,燕皇龙颜甚悦,对她说道:“朕的灵儿国师呀,只要你对朕忠心不二,安心做朕的女人。除了名分,朕什么荣华财宝可以都给你,让你做这世上最享富贵的女人。”龙灵儿笑道:“贱妾这残花败柳的身体还能受陛下临幸已是万福,不敢奢求再多。只求他日陛下天威一统天下之时,还能常伴左右。”声音低调,心中却其时一阵叹息自嘲,自己并不爱这个王,只是为讨欢心才如这般肉麻的说。而真正她喜欢或说想爱的人,这世上或许有,只是可叹岁月催人,自己实际已年尽四旬还未婚嫁;此生,或许是难找到了吧。而实际她也是每时都格外注意保养容貌,才一直看起来如二十七八岁美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