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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清风剑气

    后来,路小芸向着南边一直走了一晚上的夜路,心中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也不觉得累。

    等到第二日天边鱼肚渐白,此时每当路过人烟,她那显眼的雪白头发便引得行人回头侧目。又翻过了一座山,似乎都是最早同莫公子相识一起去河间时来的路,不禁心神一荡。但见浮云飘过头顶,晓日透过云海,照射下来,丽彩霞辉,耀眼生撷。野花送香,林鸟争鸣,满山都是生机蓬勃,心情也好了许多。

    待到日头到了中午,已经出得一身薄汗,却感觉有些口渴,便找到山路中一间茶摊坐了下来。茶博士见她一容貌极美的少女,也不禁多照顾些。少女独自也就买了一碗水和一盘花生米吃起来,其实她功力登峰造极后反倒并自内敛,除了一头白发,其余看起来就与普通柔弱女子无恙,何况此时连剑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正是到了饭点,路小芸一个人吃茶间,却是来了三个陌生男子无征兆般的一下子坐在她桌旁,三人横肉面皮,走路轻飘,先头一人面上带着刀疤,生的皮肤黝黑,呲眉环目,身材肥大,而另二人獐头鼠眼,紧随其后,便瞧有些狐假之威。三人神色跋扈,坐下便一人一脚搭在桌椅上。一人大声喊道:“小二!把你们这最贵的酒肉都拿上来!”喊声里还仿佛透着得意的样子,手脚故意又似不自觉地拍着桌椅,煞是威风,却把旁边坐着的其他食客吓走了一桌。

    店家小心翼翼的端上餐食:招惹这种煞星地痞来此,吃霸王餐往往还事小,若是搞不好闹事砸店也是常有的事,而且通常敢这般招摇的,多半背后有非富即贵的人罩着,寻常店家只得好生伺候,端上酒肉。但这三人来此一下坐到那张桌子上,那个独自一人的白发姑娘只怕是会有麻烦,年纪轻轻,当真可惜。

    果然,三人一坐下就一直盯着一旁的路小芸看,路小芸感觉到他们目光投来却是不理,她自也没必要怕,越是愚昧可笑之人反而越不自知,只会欺负敢怒不敢言的平民百姓罢。

    这三人见他们看着的这姑娘,眼睛这么盯着居然都丝毫不理会他们。忽然一人先忍不住发难,斜眼嘿嘿笑道:“小姑娘这面皮生得真白俊哟!”说着伸出一张粗手往她脸上揩油蹭去。而另一个人则上前“点评”说:“就是这头发怎生白成这样,看着显老。”眼神轻佻,上前一齐捉弄她的长发。路小芸想拂开,轻声道:“你们干嘛呀?”假装眼神恐惧地望着他们。虽然功力还在恢复,但对付这种乡野流氓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心中倒想看看,这群人碰到一个自己一介孤身女子会做出什么?

    “哟!小妹妹的娇手怎么还受伤了,给哥哥帮你看看。”另一人注意她包扎了白布的右手,竟是故意来抓她受伤之处要制住她。

    “别挨我...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少女声音娇柔,力气又仿佛敌不过他们的样子。三人似乎愈发得意大胆,摸她的脸,“来,算你今个走运。来,跟哥哥们亲热亲热”,甚至把手直接伸向她胸前。

    “啪!”忽然小芸左手一巴掌打了其中那个想摸她胸前人的脸,但她故意出手把控很轻,几乎感觉不到痛。但一掌之后,只见那人却是个爆炸脾气,怒起就要动手打她。

    她抬头大声道:“我又没有惹你们,干嘛要平白欺负我。”

    这时茶摊的却见茶博士不忍心看下去,忙上来拉住他:“哎哎哎,大爷大爷,您消气消气,咱何必跟一丫头计较呢。您要的牛肉跟酒啊马上就到了,保准啊让几位大爷吃好喝好。您大人大量,咱莫跟一小姑娘计较不是吗。”茶博士一边像抚着老虎背一样哄着那男的,一边悄声对路小芸道:“姑娘,我不收你钱了,你快走吧。”

    路小芸眼睛转了一圈,心中一暖,世上好人也是有的。

    “卖茶的,你少管闲事!”却只见那刀疤男子一把推开他:“这妞还敢打老子,知道这谁的地界不?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说完,举起拳头就要打她。忽然手刚举起来,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弹了下,一阵剧痛袭来,连忙缩了回去。

    “喂,你们三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只见众人目光看向了另一边桌子的客人,坐着的是一个莫约三十来岁的喝酒男子,倒是生的一副颇为俊郎但的面容,一头凌乱有些灰白的短发,坐那喝了好多,数不清多少碗酒。一身朴素简约的灰黑色长袍下带着一把颇有些破败的旧长剑,眼神似醉似醒的望着眼前的发生的事。打了个嗝,虽然伴一身酒气和有些颓废懒洋的模样,但他这般发问,便也倒像是了位想路见不平相助的侠士。三人愣了下,回头望了眼他:“哟呵!咋?你要英雄救美啊?”见那人带剑,听得“呲呤”一声寒光闪闪,竟从一旁三人各一人抽出了一把朴刀,面色丝毫不畏不惧,反自先针锋相对起来。

    这下可把茶博士吓得冷汗惊颤,这另一边的大侠来的真不是时候。今天时运不济,若是这几人真要打起来可也是有这个胆子的,只怕是自个的店怕此番要遭殃被砸,那可心疼的紧,心中又赶紧盘算接下来如何劝架。

    那灰衣男子顿了下,却见他面色不改也没有起身:“不不不。我一个老人家没必要逞啥英雄。只是我瞧了半天,觉得你们这些人实在有趣儿,我见过的地痞流氓也多了,但像你们这般有眼无珠的还是头一回。”

    “你说啥?”三人瞪了他一眼,而他自称“老人家”,在座众人也一阵奇怪。

    他坐桌上仰了仰头,眼神转向路小芸指道:“你们知道这姑娘是谁吗?”众人愣了下,望了望那女子,见她自己更是惊住,莫非让人看出来了?

    刀疤男道:“谁啊?”灰衣剑客又道:“以这位姑娘的本事,她动动手指头,你们便是一人有十条命也玩完了,若非人家姑娘有好生之德,你们几个还敢在此插标卖首,急赶着投胎吗?”他并未出手,一边说着摇了摇手中的一副筷子,看那三人。

    他们想到刚刚路小芸装出的柔弱反抗的样子,自是不信,反怒向那酒客,其中一人道:“就她?她是谁人啊?难不成她是赵国公主?”又想:莫说公主,就是一般的官家小姐哪有自己孤身出门的。

    “你们若是不怕死,就放胆继续对姑娘非礼乱来,但后果自负,也不必问我。”

    “呵,想诓我,你当老子吓大的?”

    灰衣客倒着一碗酒喝下去:“那你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他即刻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路小芸,想似往常作恶时吓唬良家女子时般吓住她。却见此时眼前女子的眼神却好似变了一个人,而路小芸心中感激那灰衣剑客解围,只是他说的话也让自己稍稍有些不自在,这不是逼着自己展露武功嘛。只见那三个地痞却渐渐慌了神,有道是听闻这江湖上有四种人最不能惹:和尚道士,云游老者,玉面书生和奇怪女子。这时眼前小姑娘突然间变得面色异常平静,空气中也仿佛凭空渗着一股热意,也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加上刚刚旁边人所言,方才身体没来由的突然一阵无力,莫非这女子真的有什么招惹不得之处?又回头望了眼另一边的灰衣男子,见那酒客神秘的笑看着自己这边,愈发觉得心里没底,顿时索性宁可信其有...那三人体胖吓得几声桌椅子哐哐碰撞声,一溜烟跑开了...

    见他们走远后,店家怔怔擦了擦冷汗,总算一颗心如巨石落地。而灰衣剑客“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路小芸过去盈盈拜倒行了一礼:“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我也没做啥,这帮人倒是自己胆小跑了。”

    “敢问大侠尊姓大名?可是认得小女子吗?”

    剑客这时向着路小芸抱拳道:“哎呀,失礼,我其实并不认得姑娘。方才那么讲只是为了诳他们,若是他们再出手对你乱来,我就打算用袖中暗器对付他们,那样他们只道是你的神通,就不会敢再欺辱你了。”张了开手,放下了本来准备当做暗器的三颗小石头。

    原是如此...路小芸一惊,这人竟想得如此周全。又不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大侠你认识我。”

    “不认得...咦,姑娘你这话说的,不会真的是出走的公主或者官家小姐吧?”

    路小芸一笑摆手:“不不不,我不是。”

    “那你会武功吗?”

    路小芸转了下眼睛:“不会。”

    剑客“嗯”了一声:“我看你也不像是会,但姑娘如此一个人在外可更要多加小心。”

    “哈哈!”路小芸也一时笑了出来,“大侠说的是。嗯,还想请教尊姓大名呢?”

    剑客道:“我姓风,清风徐来的风,你也不必叫什么大侠,随意些就好。倒是我年龄比你大些,可以叫我风伯伯。”

    路小芸奇道:“伯伯?”

    “对呀,”那人抬了抬头:“我今年,已经是五十八了,做你这姑娘的叔伯辈应是做得吧。”

    路小芸叫道:“你哪有这么老啊?明明看着也才三十上下的样子。”

    “哈哈!”剑客一笑:“好好好,我猜到你不会信,也不只你一个人这样了。罢了,那你若不嫌,便叫大哥也行。”

    “好,风大哥。”

    路小芸心中感激,于是过去也帮风大哥结了账,随即就准备离开了。其实剑客没有骗她,只因其修炼的武功路数以及内功都是颇为平静如水的功法,身心时常保持轻松平静,心如止水,是以几乎练得“驻颜之术”,看起来就像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又因他在江湖上颇负盛名两大剑圣“北秦南风”,不然说起他自己是个老人家,也是从来很少人相信。而剑客正是其中的“南风”,也就是莫公子的师父——风岚大师。他平日不修边幅,一头不扎发冠而披散的短发,一袭朴素的素色长袍,似乎是他最常见的打扮。但其在剑法上的造诣几乎可谓旷古烁今,为人古道热肠而性格豪爽,又有些嗜酒如命,喜欢所带的佩剑是一把他自己已经用了许多年的旧长剑,也并非是什么宝剑,他此去正是想去河间帮他的徒弟。

    但见路小芸离开后往南走,而剑客其实要往北,只道她是个孤身女子,情形之下还是不大放心决定送送她。忽然边走着,剑客问她:“那敢问姑娘尊姓?”

    路小芸迟疑了一下:“我姓云。”

    剑客道:“那云妹,你一个女孩子只身一人是要往哪去?”

    “我...我也不知道...四海为家,随遇而安吧。”路小芸喃喃道。

    “四海为家...莫非你要做个流浪的侠女不成?”剑客倒吸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实在不放心女侠你一个人,但又急着往北边去河间城。”

    路小芸道:“大哥去河间做什么?”

    剑客说:“我徒弟在那保家卫国跟燕国人打仗呢,我这做师父的,这一次怎么都要去帮帮他。”

    “你徒弟?”

    “对啊,你看我带了把剑,怎么也像会点武功吧。我自己学成后,就也收了个徒儿。”

    路小芸觉得他有趣,笑着好奇问道:“那你徒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剑客说出来却让路小芸惊住:“他叫莫羽,是个清官家的孩子。”

    “谁?”

    “就是那河间太守的公子,你认识吗?”

    路小芸睁大了眼睛:“你,那...那岂不是,你是风岚,风大侠?”,忽然认出了这居然是自己的师兄,未曾想看起来竟如此年轻,莫非是师父阴系派的武功有驻颜之术?

    “咦,正是,我就是风岚。等等,我不认得姑娘你,你是认得我徒儿吗?”

    “不...不...没有。”路小芸看了看自己的白头发,忽然还是想说不认识...

    “你这么紧张作甚...”风岚抢着道:“我又不会害你一个小丫头。”

    路小芸低头道:“没有...真的不认识。”

    “难道是我那徒儿不肖,他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怎么会...没有的事。”

    风岚将信将疑:“真的...没有嘛?”

    “没有啦,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哦...这么说你还是认识的,那便是你喜欢他。”其实路小芸自己害羞,倒是被他一说破了。

    “没有!”

    风岚望她道:“你老说“没有”作甚?我也没要拦着你的意思啊。若是你喜欢他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好歹也是...嗯,他师父。我徒儿当下婚配没,看你这么漂亮贤淑的女子,我看着都挺喜欢,要是你不好意思,我就去帮你说说他。”

    路小芸心神一荡,却粉面飞红:“我,我不理你了。”

    风岚心道:“这姑娘可真害羞。”忽然正色严肃起来:“姑娘,方才你欠我一个情,我得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呀?”

    风岚道:“今日这事情既然叫我碰上,我便想带你跟我一块去我徒弟那一趟。你既然知道我也认识我徒儿,说不定事关我徒儿终身大事。而且我也不放心姑娘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反正你无处去,不如就跟我去河间。不然万一又碰到那种人,我可帮不了你了。”他说起话来,渐渐就习惯喋喋不休的样子。忽然来不及等路小芸回答,一把拉住她手便往来路而走回去。

    路小芸哭道:“哎哎,我不去,你干嘛呀?你放开我,我手受伤了,你弄疼我了!”

    风岚回头意识到她包扎了白纱的右手,赶紧松了开,还抱歉道了声:“对不起...嗯,妹子,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你都管我叫大哥了,大哥去河间也不会亏待你的呀。”

    路小芸摸了摸手,眼睛转了一圈,却又不想即刻与他相认。忽然笑道:“你...真当我是你妹子嘛?”

    “着啊!”他毫不犹豫答应:“虽然你比我小许多,但你我有缘,一言既出,你跟我走的话,我会帮衬照顾好你的。”

    路小芸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用你帮。原本,我还以为你认得我或者猜到些什么的,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弱不禁风,会被流氓混混欺负的小姑娘吧。”

    “啊?啥意思啊?”风岚疑惑的一愣。

    只见路小芸默默上前又挽住他手,以不伤人的内力轻轻推了一下他。风岚一开始面色一红,紧接着但觉得手心一股温热传来,心中惊住:“这姑娘面似柔弱,内力竟如此深厚。”

    风岚有些愣住道:“原来,你会武功的...?”

    路小芸突然退后了两步,道了个万福笑道:“其实小女子也久仰风大师之名,今日有幸得见,前辈可否与小女子以武赐教一番呢?”说完又抱拳作了一揖。

    “哈哈,你这话怎也不早说,既然明知知道我,动手还是免了吧。”他武功极高也性格直爽,以往与人切磋武功时从来都只用一根竹棒的,望了望此时手中带出的长剑:“再者说,就算赢了又没得好。”

    路小芸道:“大哥是瞧不起小女子么?我虽才学微末,所以才想见识下师...前辈的武学,只要前辈能赐我一败,我就都听你的。”

    “你这倒是有趣。”风岚心中莫名赞许,喜道:“好罢,那风某便陪云女侠喂喂招?事后你可别反悔哦。”

    路小芸道:“那是自然!”

    随后,二人相约来到一处空地上,风岚问道:“那个,女侠习惯用什么兵器的?”

    路小芸道:“之前习惯用剑的,可惜弄坏了。”

    风岚伸手道:“好啊,我也是用剑,那要不你用我的吧!”

    “不用不用,我还有一把。”说着取出了那把藏在怀里的镶金匕首,握在手中。风岚一见得愣住了,她却又道:“别看它短,心意所致,草木竹石皆是利剑。”

    风岚笑道:“好好好,那你先进招吧。你攻,我守,免得我欺负你。”随后,见他立了个门户,将旧长剑竖于当前却不出鞘,以剑柄一端朝向路小芸。只道是有意相让,路小芸将匕首顺手而握,仿佛一把小短剑向风岚刺来,只是毕竟是女子身材纤细,手中又是一把短匕,即便短刃加上手臂之长也未必有一柄普通长剑的长度。风岚不禁失笑觉得这少女真有些冒失可爱,虽然原本也是打算先让她,突然只见淡淡火光依稀闪过,见她短刃过处似如疾风拂响,风岚以剑鞘接下一招,令他稍愣了一下,这女子的招式并不算极快的那种,但却叫人有种感到不同的韵味和压力。

    但到底是前辈宗师,若是寻常侠士在他手中,不出数招便能道出对方武功来历,以他毕生熟通天下百家剑术之见闻,也是有意想从路小芸手中试出她的来历。路小芸再以手臂和短刃作剑,以所学剑法中的一式疾圈出去,风岚心道:这像是凤凰山万剑门的一招“山舞银蛇”,使得像模像样,乃是专从正面而来的招式,这妹子似乎也有些要强,想逼自己不用让她的意思。

    “好身手!姑娘你这般年纪有如此功力,尊师恐怕也得是当世绝顶的高人了吧。”

    路小芸一笑:“说的不错!但若是风前辈看得起我,那便最好不必因我是女子而相让。”

    “哈哈,好!”风岚笑了声答应。

    路小芸短刃一引,一式刃势向左的“回风拂柳”在半途转个圆圈,刀尖反削向右。风岚一愣,呼的一个转身,依旧未出剑鞘的长剑“盘龙疾转”了一圈。路小芸一式从他头顶分差毫厘地削过,竟是有些气他看不起自己总不拔剑,而风岚的守招也到得恰是时候,一转过身,剑柄的尖端恰对着路小芸握匕的一边肩膀,阻断了那刃尖。但两边触碰到的那一瞬,感觉到那把匕首竟有神助般千斤重量,突然路小芸玉手往下一拖,躬身递臂,匕身一颤,反刺上来,剑尖如电,正对准了他门面。

    风岚笑着赞道:“好一招‘豫让三伏’接‘荆轲献匕’,实在妙极!”

    路小芸道:“豫让?荆轲?这两位刺客后来不都死了吗?”

    “哈哈,得罪得罪。”风岚道:“我是说你使的这套匕首的招式精妙。”

    路小芸严肃道:“本姑娘用的是剑法!”

    风岚吸了口气:“那好吧,依你说得对。”

    女子淡淡笑了下,而接下来,风岚边看而猜度这姑娘以匕首而作的剑法来历,却她剑招觉得似是极杂,看来有凤凰山的、有陕西一派的、也有江南一脉的,甚至还有点自己凌霜剑法的影子。哦对,她认得羽儿,那也就不奇怪了。但这些看起来极杂又无章法的剑招又都稍加了点变化,有些似是而非,有的又似比原来的剑招还要佳妙。又一式相似如同自己凌霜剑法中“雨落云飞”的一招,剑势原本应自上而下,刺向下盘;在她手中却是自下而上,向自己前胸刺来。而后路小芸所使的每一招中,风岚依旧是一直防守,却招招都说出了个来历。

    “这招是青城派松风剑法的“夜鸟投林”。”“这是凤凰山万剑门的“大浪淘沙”。“这一式还是凤凰山的招式,“举火焚天”。“这是邙山派邱道长的“瀚海凌波剑”。”他所见极广,任意而来的招式在他脑中都能找到一式雏形所在,虽见路小芸招式精妙,却也从剑法中看不清她武功的来历。

    “喂!”女子却终把脸一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学过,这就是我自己的招式。”

    “咦!”风岚听得倒吸了口气,转笑道:“那你可是个奇才啊!”

    路小芸幽幽地道:“但你若是老这样只顾防守,怕是你要陪我打上一整天,我也输不了哦。”

    风岚“哈哈”笑了下:“好,那姑娘当心了!”忽然见他神色一变,长剑突如风发。空中一道白光使来,路小芸只觉眼睛一闪,回神方才便是风岚的第一招,如白驹过隙般过。感觉只在须臾之间,待听得半空中金属又轻轻相互碰撞了一声,不知已然是被自己下意识的本能所挡了去,还是他故意击了个空,长剑又转回到了他当前。

    “好快的剑!着实是真的快...不愧是那人的师父。”

    待风岚提了口气,一时剑招怪绝,席卷而来。根据他渐渐对路小芸武功高低的判断,在断定自己能伤不了她的程度,凌霜剑法渐渐加快了招。剑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时如鹰隼凌空,时如猛虎伏地,时如水蛇游走,时如龙跃深渊。身如流水行云,剑势轻灵翔动。令原本攻势如潮的路小芸瞬间二人互换了攻守之势,即便路小芸手中内劲所注、威力奇大的短刃在旋风般的剑浪前也不敢再肆无忌惮递招,攻招渐少了,而行躲闪之身法愈来愈多,虽面色上依然不惧,却只觉看东西的眼睛愈发有些越来越慢,其实则是风岚手中的招式越来越快,再行的数十招,对方手中的剑法灵动已渐渐超过了路小芸反应的极限。

    她原本身体还未完复,两仪功的内力也有些使得力不从心,战了一百来招,似乎也才将将运到第二层。但设想自己如果即便是全盛状态下,面对师兄这极迅诡而瑰丽的剑势中,可能也会有些不知所措,反应不及毫厘兴许就会吃亏。以后若有机会倒还想好好向他请教一番。忽然身形一闪,竟是没有再与他接招,行起了轻功在这山林的四间边走与之周旋游斗起来,以此来缓冲下对手炫目不及的攻势。

    风岚笑道:“小妹子,你是要跟我这老人家比轻功吗?”

    路小芸的声音喊到:“我还想能再陪你玩玩,只是若不如此,我可能就要输了!”

    “哈哈,好!”

    路小芸笑嘻嘻道了声:“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了,但你如果追得到我,就算你赢。”

    “说话算话!”风岚笑着回道,倒是有些欣喜见到武林中这般资质极好又后生年轻的对手。又话说习武中,女子学轻功往往起步会晚一些,但若是到了高手境界的程度时,女子身形如燕反倒自更有天赋。路小芸轻功虽较龙灵儿差些许,但也是世间少有了,忽而苍翠漫漫的山间一白一灰两道影在林中飞跃闪动着,二人也非一直轻功飞跳着追逐,还是有兵刃间切磋来往。只是这样一来,稍稍又将二人攻守转成了均势,又一式相碰间,风岚问她道:“看来你武功不弱,已经又比我想象中的高一些了。但风某想知道,你之前又是怎么把杀气都收敛起来的!”

    路小芸笑道:“你是说我刚刚在那茶摊的时候装的像吗?”

    风岚道:“像,要是其他人,武功高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第一个能骗过我的。”

    “哈哈,那我可没有刻意假装过,就是你没看出来而已。”在这说话间路小芸速度又渐渐有些慢下来,却突然运功中说话,觉得一阵心口岔气。而见风岚轻功也并逊于己倒也不再周旋,回身匕首招架住那长剑,胸中一团热气涌上,真气走岔反令两仪功一时运了起来,与风岚强拆得几招。又一式那日在城门下战胜四法王的剑法“红莲天舞”使出,迎面而上风岚的剑锋,风岚剑尖向上以升龙前刺式接住,只见短刃在长剑上用力刺耳声划过。风岚感到短刃上竟有一层厚重的压迫力,各自招式过身之后,空中忽然飞过一段寒片,竟是路小芸突然觉得手中一轻,金丝匕首居然被长剑横削斩断了...

    风岚怔了一眼,倒吸了口气。见对方女子的兵器折断,倒是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呃,要不改日我赔你一把新的吧。”

    “没...没事。”路小芸低了下头:“是我自己弄坏的。”这把匕首跟随自己多年也颇有些觉得可惜。原本自己曾受师父七十年的内力倾囊传授,但出道以来却常常把握不了其中力道,若势均力敌之时便难做到收放自如。两仪功本可将内力附着于兵器上激荡而出,但兵刃增幅威力的同时也更会受到自己和对手的双边压力,也就更易损坏,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风岚又愣了一下,道:“不过还真看不出,你力气很大啊!”二人最后一式相碰间,方才长剑与匕首碰触相击,从剑尖顶传过来一道真气,与自己的天霜寒气内功相克且极为浑厚而清澈的内力。

    路小芸白了他一眼:“我想,你应该能猜出什么了的吧。”

    “猜到什么?”风岚似乎依旧没看出来,又道:“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跟我去河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我把你放走了,会让我徒儿错过什么大事。”

    “会的嘛,这你放心,就凭你是风大侠,我都会答应跟你走。不过你先让我缓一缓,我这会心跳得好快...”一时,路小芸捂着前胸蹲了下来休息。风岚从上看着她,见她捡起另一半折断的匕首看得出神,颇生得怜爱之情。又从脑海里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说道:“难道你这轻功...莫非是五仙教龙灵儿的人?”

    路小芸抬头瞪他了一眼,似有些不悦:“像吗?”风岚又摇了摇头:“也不像...”

    “唉,你连你师父的内功都感觉不出了吗?”

    风岚睁大了眼睛,愣道:“咦?你是。”

    路小芸突然“嘻嘻”地笑了笑:抱歉啦,其实我刚刚骗了你,我姓路,真名叫路小芸。”

    “路小芸...”风岚喃喃细语念叨:“哦!你就是师父信中说的那个北国小姑娘?师...师妹。”

    路小芸站起来应声:“嘻嘻,师兄。”

    风岚一时变得有点认真的样子,仔细端详起了她的面容,看得路小芸有些面红,他却道:“那这么说,看你面相...确实跟咱师娘年轻时长得很像...”

    “啊?什么?”

    “没..没啥。”

    路小芸休息好后,站了起身,跟他说道:“那师兄我们走吧。现在起,我就跟着你了...只是到了以后,你别让我见我不愿见的人就好。”

    风岚应承,一路上,似乎也看出她是身体虚弱,路上便放慢了些速度。二人一路上聊起了天,风岚问她些缘故,她说道起她自己是北燕人,总觉被人疑心猜忌,但自己不会做北国帮凶,只是也不愿同北燕杀伐;又问道为何路小芸会从河间出来,和她自己莫名一夜白发的事情。她也如实说了,路小芸此时有人听她倾诉之下,心中舒畅了许多。

    风岚叹道:“那到时到了河间城,我帮你找他讲理去!”

    路小芸一惊,道:“不...不关莫公子的事,他也没做错什么。”

    “我不找他,我找他爹。凭什么这么对你!若不是你,他早死两回了。他莫引流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怎突然如此不知好歹,让你好好一个青春貌美姑娘,年纪轻轻白了头发。”

    “也不大关莫大人的事吧,他是大官嘛,为他的全局着想,他怀疑我也是应该的,只恨...我自己生不逢时罢。”路小芸说:“至于我头发变白,也许是我自己运功不慎,走火入魔了...”

    “什么应不应该的。他如此对待你这叫自毁长城。若是连身边之人都照顾不了,谈何什么保护百姓。”只见风岚还颇为激动地说道,路小芸并非全然听得懂,但心中却终于有种如遇久旱甘露的感觉,连日来所见之人皆是对自己敬而远之,此时第一次听到有人能为自己说话,心中就极为感动。

    “谢,谢谢师兄...”

    风岚又道:“至于我徒儿那边倒是有些难办,你同他年岁相仿,倒也是常情哈。如果你喜欢他,只若他尚为婚配,我尽可去帮你说说,哪怕不成也是说出来的好。即便是以后无法如愿,也不至于留有遗憾。而且你尽管放心哦,既然你是师父给我找的师妹,我会万全照顾你的。”他说起话来一句话也说的许久,想必是他的习惯了。

    路小芸面红道:“没...没有...师兄,没事的,这我自会斟酌。”

    “不过,要说咱师父也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师妹可能是单独跟师父久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还是可以多跟人说出来,会对你有好处的。”

    “好吧,我记住了。”路小芸喃喃应道,后来一路上,又有心问了些风岚以前师父的事情,师兄跟她说起,五十年前,自己自幼家族凋敝,很早的时候就独自外出谋生,与太虚子是在一次庙会中结识,就是师父收留的他。原本,太虚子师父家里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乃是南国某处远近闻名的富商大户,家境殷实,颇有些财产,又兼武功是当世奇才,为人乐善好施,在江湖中本来也是颇受人敬仰。但事与愿违的是,似乎他是个天生圣人,境界太高,反倒平时并不怎么喜和常人深交,又道是曲高和寡,天下能与他畅谈交心的人也少。长期也只收了风岚一个徒弟...

    太虚子师父其实年轻时也靠着家里的关系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又因为不擅逢迎,只过了一年便辞了。后来因为变故,师徒二人四处云游打抱不平时,灭了一伙残害百姓的盐枭,却不知触怒了背后什么人物的利益,竟被谁人诬陷而招致祸端。本来亦想为自己洗清罪过,而一路上京申冤,但途中又接连有朝廷大员死于刺杀的事件发生,而死者均是他路过之州郡的衙门官员,且各个死状也颇似是他的武功。其中交杂下百口莫辩,而受到南国朝廷官府通缉。在那其中,自己身边之人亦受牵连,他的爱人死于为他向权贵求情而被杀,自己在逃遁过程中亦不得不出手杀了许多走卒。但他后来生性自尊又有些孤傲,也不再为自己辩解,妻子身死后,持剑杀了主使的几人,为妻子报了仇后,反倒是心灰意冷下决定避世隐居了。

    在隐居前,太虚子跟风岚说起,如今天下于南国有两处大患,一是北边燕国气势日盛,南下亡赵之心不死,一心想集结力量吞并赵国。二是极西南边苗羌各族人心尚不稳,又随时可能作乱后方。权衡之下,师徒二人虽是隐居,但师父决定居于河间北,而令风岚居守护南国云疆一带,若是他日国家哪边祸起,以各自之不世武功,传道济世,多少还能为国土尽一份力。后来师父隐居于河间北边境清风山后便是许多年。而风岚则一边为师父洗刷冤屈奔走,虽然朝廷后来承认冤假,但却也不深究其内凶主因,风岚失望之下潜心修剑,于江湖武林中倒是大放异彩,而此时昔日的赵国南疆之乱于多年前被平定了。

    路小芸问道:“为什么南赵的人这样对师父,但师父却一点都不恨他们。”

    风岚说道:“或许这便是上善若水的境界吧。境界越高的人往往才能放下一些常人放不下的东西。他当时说:他之为人与他最初习武功并非为哪派哪家,而是要为这芸芸苍生。若是哪日南赵有难,黎民百姓总是最为受苦,而我面对上天赐我这一世之能,若是因苦难就荒废不作为,于心不安。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须臾亦或是百年,于天而言都不过尔耳,但即便世人损我害我,我只求问心无愧,自不必去计较理会。余生亦如夜之残灯,照亮黑暗,我武功之所存,必安镇一方平安。”这是师父的原话,风岚这许多年来也记得很清楚。

    “芸芸苍生...芸芸苍生”路小芸喃喃自语道:“以前师父就是叫我芸芸,也只有他这么叫我。”

    “噗”风岚一笑:“这不是一个意思,那个芸芸是泛指众生万物的意思。”

    路小芸道:“我知道,但我原本喜欢人这么叫我,哪像你徒弟,就知道管我叫什么师叔师叔,怎么说都改不了口。”

    “哈哈,这不是应该的嘛。”

    “应该什么呀,搞的非要觉得我比他大一辈,很老似的。”

    风岚道:“那你看看我,我都一把年纪了,倒想让人多让让我这个老人家,可偏偏还没人信。”

    “噗。”路小芸被他这句话逗得一笑,对着他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

    风岚又道:“那如此说来,你还是跟我回去河间的好。”

    路小芸奇道:“为什么啊?”

    风岚道:“因为你跟着我,师兄会在身边竭尽全力保护你不受伤害,而且如果是师父在的话,他也一定会坚守在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