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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黑云压城

    又过了一日的上午,忽然城外只见尘土四起,旌旗卷声,如乌云般遮住了半边天空,霎时之间,河间一众守城将士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听得轰隆隆、轰隆隆闷雷般的军鼓四起,又是在北燕皇帝萧彦亲自指挥下,北燕敌军军阵肃然,严整行进而来,各路将帅之高牙大旗簇拥林立,大军驰驱,此次燕军几乎全军而动,军鼓与“必胜”之喊声层层叠叠轰隆入耳。守军各部虽早已将生死至于度外,但此时真的燕军又来再侵犯,见此惊天憾地之军威,规模更胜之前数倍。连忙各就各部严阵以待之余,战场间压抑的气氛也不禁令人心惊肉跳,满手冷汗。

    此时,城中守将之主帅,莫太守已全权让贤交与了风岚。风岚在事前鼓舞士气,又安排了数余准备好的策略与防线与之北燕周旋,但不一会,燕军进攻态势实在太猛,守军各路苦战之下艰难支撑,战事吃紧。稍迟间,杀喊声四起盖过了天际,大战了一时后,又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正北门已被撞开,城门破碎轰然倒地。燕军中急先锋杀到的精锐蜂蛹而入,风岚一时调度,令军士摆好阵形,利用城门地形与之周旋,守城战士们群情激愤,不惧生死地与燕军血战,一时又将敌压回了城门口,但燕军毕竟人多势凶,几番靠重装铁骑猛冲进攻,令两边一时在城门内外之间来回,浴血拉锯而战。

    风岚每每见河间守军士兵惨烈战死,按捺不住,亲自下场迎敌,以自己的长剑上得战场与燕军战作一团厮杀。北燕战将见他衣着独异,与骑兵一并冲将上来,但刀枪长戟往往还没近他身的,直面向他去,反被他长剑贯破护甲,斩于马下。只见他剑招似极快,几乎看不见其影,身法灵动而诡诘,剑招气势之上远胜一众人马,在战场之上出手杀人制敌利落而精准。这一回,因燕皇为求一战而胜,稳步为赢,便没有令手下最得力的三法王等八大将在前头打头阵,虽令法王与龙灵儿等人稍稍失落,却见互相也都没令燕皇调动,倒也各自都未主动请战。而一般燕军武将高手前边作战,因由于狭窄城门两边地形,即便轮番而上,无一能近其风岚之身。反倒自己这边人数虽多,却被他杀得七零八落,有燕人问他“来将何人”云云,风岚也不答,手头剑法凌厉不停又连克袭来的燕军甲士骑兵,而风岚自身丝毫无损。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武功,竟一时胆寒不敢再上前与之接短兵。风岚放声笑道:“想不到老夫此生,还能有幸凭这三尺长剑醉卧沙场一回!”手中比莫公子还纯精一筹的凌霜剑法更快,以一人一剑之力,竟又将燕军的一波进攻击退至城门口外。

    此刻烽烟再起后,路小芸急忙前往城军营中的路上寻莫公子,却没见着人,亦未见到太守。却是之前风岚对太守说起,前线只道是有风某一人足以,让太守及河间本阵往城中后方退却二十里。太守言:大师可当我是贪生求荣之辈吗?风岚叹道:燕军势如洪水,我未必能保河间城全然守住。我等虽可以不惜命,但如有不测,太守带着百姓在一起,可安民心。

    路小芸问过来人后,又赶到城中后方,见到了太守,连忙问他:你家公子在哪?莫引流道:“燕军攻城,吾儿在城门前线抗敌,路女侠可是要去寻他吗?”路小芸睁大了眼睛,叫道:“他是不是你儿子啊!?你为什么两次三番把他推至险地,而你自己在后面!”莫引流叹气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是我儿,所以...唉罢了,多言无益,女侠若是要去寻我家羽儿,我的这把配剑送给你,助你自保。”莫太守取下自己的配剑给她,虽然不是什么名剑,但毕竟也是官窑精铸的宝剑,削铁如泥。路小芸愣了下,接过道声:“多谢”,转身又往先前来的方向去了。听得莫太守后面对她喊了声,“路女侠万事小心!”,何月华也陪在太守边上,看在眼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路小芸赶到前线,在风岚利用各门各路巧妙阵法与地形同燕军调度周旋下,竟一时稳住了状况,虽然守城各部损失皆重,但燕军几番进攻后,守军浴血死战,甚至又将战线推回了城墙以外,城门得以再次布防。

    “师兄!”路小芸赶到喊他,见到风岚后,心中倒是安心了许多。

    “芸芸,你来了。”

    “我来帮你,公子呢,他在哪?”

    风岚道告诉她,战线已然回推,羽儿和那位何家公子在守军阵列最前端。此时,将燕军逼退城门后,风岚下令依托城墙上两头边未受重创之工事,以精锐集于城门外形成三叉戟状之战阵迎敌,而莫公子带将兵中剩余精锐守在阵法最中间的位置。路小芸一言不发,跑上前护在公子身边,又是另一手瑰萃艳丽的万花剑法伴以旷世内力惊煞对面来人,燕军见她一纤弱女子,手中长剑之势却如烈火雷霆一般携风卷浪,想起那日连四大法王都曾折戟在她手下,一般北燕战将根本不敌,倒是如今一见南赵守军中有用剑之人就不免心生余悸。而河间兵士们在风岚士气鼓舞下,前仆后继挡下燕军一轮轮用命往上填的进攻,战场上血腥与杀喊声也一直持续不断,从拂晓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天明。两日来回之间不断,燕军逆风而上,损伤也渐大。

    直到了二日晚上,燕皇在本阵中有些不耐烦。一夜未眠,眼见一直重兵压城,却久攻城不下,萧彦龙颜大怒,连连怒斥前方将军领兵不力,几个前线将领吓得瑟瑟跪倒,确实不是他们攻战不力,这两日攻城之将倒是皆是北国本土将领,他们也本想指望重兵猛攻一举拿下河间,却并不通晓风岚所精心布置的那多般复杂机巧之阵法,一众兵将被风岚利用地形变换转耍的损失连连,再兼几番武将出战,又被对方要么风岚,要么路小芸和莫羽力斩于马下,军队士气和精力都受挫。但见军士们两日来久战身疲,又道天色已晚,萧彦心中强压怨火,理智之下盘算也不宜再战,还是鸣金下令攻城军队撤回。只是原本精心准备的这一役,是想让自己一众皇亲国戚之小将立功扬威,却不断受挫,正当是怒火中烧,心想:若是等我军破城之日,必要屠城泄愤不可!一面又连连呵斥今日攻城的属下亲将,龙灵儿在一旁好生照抚劝慰他,稍稍平静下来,龙灵儿轻声在皇上耳畔道:“皇上且消消气,南赵人计多狡诈,又倚仗城池地形之利,小萧将军他们年青历浅,不通那些狐疑诡计阵法,才吃了他们奸计的亏,但皇上天威之至,攻下河间不也是时间早晚之事吗?”

    萧彦“哼”了一声:“待朕破城之日,定要屠得他莫引流不剩一兵一卒,片甲不留!”

    龙灵儿道:“是,皇上,不过据臣在城中安排的探子所报,河间城的指挥,似是已换成了南赵的名士风岚,已不是莫引流了。”

    “风岚?南赵的南风北秦中的那个风岚吗?”萧彦奇道。“此人不是武林中人吗?也懂兵法吗?莫引流堂堂一军主帅,竟能让位于他?”

    龙灵儿似不好意思得低下头:“那臣就不得知了。”一旁金象道:“是啊,听说那南风跟龙美人还是旧友呢!”

    “金象国师!你...”

    “嗯!”萧彦一惊,问道:“当真?”

    龙灵儿回道:“确有此事,小女子年轻时,风岚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如今,臣只对陛下忠心。若是陛下信得过小女子,可让臣明日领兵就去攻下河城。”

    “咳咳。”另一旁金象抢道:“龙美人儿安心伺候好陛下就行,打仗之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陛下,明日我等兄弟愿再为先锋,不拿下河间,绝不收兵!”龙灵儿听他改口称自己“美人”,其实是在讽刺自己。

    “甚好!”燕皇忽然站起了身:“有国师此言,明日,朕亲自前线督战,你们八位武功最得力的大将随朕一起。朕明日要在中午之前,一举拿下河城!”其实木象之前战死,八大将还剩七人,或是习惯了这么称呼,又或是为了安抚他们几位法王,燕皇仍总是称八大将。除了四法王与排名最末的龙灵儿,还有第五之暗麟,乃萧彦近侍从龙卫之总领,直接且只听命于皇帝,兵器为萧彦御赐之宝物:名为龙鳞刺的一把宝刀。第六之八臂剑神宇文柯,臂力惊人,擅使两把左右宽刃重剑,重达百斤,却能挥舞自如狂风一般,又兼重剑术出神玄通,故有八臂之称。第七之漠北毒王粟高峰,其人曾是燕国武林中善使毒的武功异人,功力亦甚高,兵器是一条淬毒之倒钩铁鞭,极是狠辣。倒是与龙灵儿二人之武功门派用毒特性与功力相近,私下关系交好,只因跟随燕皇资历老些,所以稍稍排龙灵儿之前。

    眼见敌方退兵,又指挥了两日的风岚总算松了一口气,却深深感觉到许久没有过的疲累,一时躺在城墙边休息。忽而,只见此时何月华也过来了前线,她在那边一边帮助太守转移民众事宜后,便向太守请愿过来陪莫羽和弟弟。路小芸见她也不顾危险的过来,定是来寻她情郎,也便没有再跟莫公子多说话,转身过去师兄那边去了。两日来跟着众人白日血战,晚上夜宿城墙,身上的白衣裳也早已沾满尘灰血色。

    路小芸在风岚一边坐下,风岚转头对她笑了笑:“师妹,两日你多辛苦了。”

    “哪有,师兄你更辛苦呢。”

    风岚一笑:“当尽人事罢了,不过我可算见识了师妹如此年纪轻轻的武功,想我当年似你这般年纪时候,可比你差远了。”

    路小芸摇了摇头道:“只怕我也不敢说能有多大本事,但全力以赴罢。”

    风岚道:“何必谦逊,若非有你,只怕守城还更难一些。”

    “师兄,这场战,你有多少把握能赢燕国呢?”

    风岚摇头:“没有把握,只求能有援军前来增援,或盼着北燕军他们自己粮草不济,再能出什么事故,撤退班师。不然以此工事消耗下去的状况,入不敷出,河间顶多再守几日,总会被攻破。”

    “啊?那师兄你呢?”

    “我?傻姑娘,我又不会怎么样,真的到时候,莫太守估计也能带百姓一起南下转移了,而我们也应该能功成身退吧。”

    “那师兄,”路小芸睁大了眼:“会活着吧...”

    风岚愣了下,说:“当然会啊,只要我想走,谁能拦得住我。”但见路小芸似乎担心什么,颇为难过的样子,安慰她道:“不过也别多想啦,师兄我其实都已经是快六十的人,早就没什么遗憾,就只盼你以后更要好好的,比师父和我都要厉害。”

    “嗯。”路小芸轻轻点点头,却莫名不敢应得大声。她今天又看到更多的南赵士兵义无反顾的送死在北燕军的铁蹄洪流下,心中愈发触动,那晚在河间城外有印象跟随自己的年轻士兵,自己笑他回来帮河间好好守城,却也亲眼见他惨死在北燕骑兵冲锋的枪下。忽然感觉到一种害怕,即便自己跟师兄武功再高,但如果燕国的权贵一心要攻陷此城,自己说到底也无力改变什么,更不一定能保护身边的人。

    忽然,莫公子来拜见风岚:“见过师父...师叔。”却见何月华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行礼,路小芸便没有多理会,而风岚同莫羽嘱托了一些事。待他二人走后,路小芸问风岚:“师兄,其实你年纪比我大了许多,我叫你师兄,你听着会不会不好呀?”风岚一笑:“是咱师父生前收了你做徒儿,这不是我能选的。放心,不管如何,我会好好待你似我妹子的。等次间战事结束,我们好好喝酒切磋几天。”

    路小芸点头:“嗯!好,师兄你可要好好的。”忽然看看手中莫太守送给自己的剑,这几日的厮杀,宝剑在自己内力强压下挥舞磨损了一天又一天,已是伤痕斑驳,不知还能随自己奋战多久。

    天色渐渐到了第二日早,燕军又来的铁骑与战车进攻声,早早惊醒了夜宿城墙边上的城内众人,这一日燕军派上最精猛的上前打头阵。但多日来战争的侵袭,已令南国将士愈发忘我,不惧生死。风岚极度强制自己冷静地调度指挥下,将士们视死如归般拦住潮水般的敌军,掩护河间平民撤退。金象等一干悍将,猛冲上来还未到城墙边一半,便被守军结成枪阵围住,或为强弩劝退,阵法为风岚亲自教授,一时精妙克制住了对方强敌。战斗过一个时辰后,燕皇背手而立站在高台上望着战场,渐渐有些不大耐烦,他下令亲卫让自己所在本阵高台战车也一齐同大军缓步往前,前方士兵一律只得向前不得后退,凡后退者、战不力者,立斩。忽然龙灵儿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又见攻城门口不下,忽然萧彦令前方各路军战将往两边旁靠,斜攻其他路口,而自己所部却正对着了河间守军阵型当间,相距仅离守军城墙上箭弩射程远一点的距离,萧彦踌躇满志,弯弓朝着守军阵型上空射了一支传云令箭,在敌人眼里如此暴露本阵原乃大忌,但河间守军当前本就急剧下风,即便燕军以作如此挑衅也不能怎么样。反倒此刻需分兵迎敌燕军从侧翼攻来,但如此就可能打乱阵型。路小芸道:“我去侧边拦住他们,我一个人就行。”风岚道:“师妹当心。”

    河间右北门是一条水道,北燕人不习水,对此只得佯攻。而左北门是架了桥在护城河上的偏门,路小芸来到这边挡住,守军于偏门人少力薄,城门防御工事亦未支撑许久。领头来的是火象与土象,面对两位仅仅稍逊金象的当世一流高手,路小芸虽然火莲剑已碎,但战之二人倒是不惧,提振精神间甚至还稍稍占据上风,火土二人也惊讶,这个女子的武功似乎又比之前增强了一些,不敢想她还如此年轻,那她以后的内功该会成长有多强。而路小芸有着天下极少有之天煞根骨加上师父太虚子八十年的无上内功,所以较之如今各门武学顶尖人物,还要高出一层境界。即使手中拿的不是昔日那把神兵,长剑使来如穿花蝴蝶,面对二法王之降魔杵,与他们所带身后之诸多人马,竟打的平分秋色。但战之一会,却见火土二人似乎也是佯攻,几乎只是与之路小芸和她身后少数守军做摆好阵型之缠斗,城偏门早已攻破却也未开展强攻。忽然间路小芸似乎意识到什么,但面对火土两位法王当世高手之急攻缠斗,频频接招间也来不及多细想。

    而此时,正门军阵中,见燕军阵型四散袭扰,竟也有些不自主的开始散漫,反自不如先前那般防守紧密。镇守头阵的何青锋对身边莫公子道:“世兄!上次你们不是突袭差些杀到燕国皇帝吗?如今燕贼阵型两散,如此急攻挑衅,不如我们趁乱直袭燕贼大帅本阵,说不定可解城中之围。”莫公子一楞,想到上次突袭之策是他讲的,青锋是名将之后,军事之长多少可取,战场袭乱之间甚至渐渐听不清师父的指挥调度声,而与其坐以被敌军早晚蚕食,心中决策了片刻便应承了他,回道声“好”。

    当下河间城本就将少兵寡的守备,在风岚调度下,以四万河间守军对抗三十余万燕军精锐,几乎将力量和作用都已发挥到了极限,感觉力不从心愈发明显。忽然见守阵先锋所在部分竟正往敌军正中直插猛冲,风岚吓得一惊,心中道:“这些孩子也忒好胜了”,但见何青锋与莫公子冲锋突袭之精锐,竟都没有受到多少阻拦,一路几乎直攻到离燕皇本阵近在眼前,可望之处。萧彦安坐在龙旗战车上,冷笑一声:“这般就沉不住气了!”龙灵儿笑着陪道:“全仗陛下天威所至,乘此歼灭城中之敌,便可即下河间城了。”

    燕皇笑道:“哈哈!可这还不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忽然指向阵中一人,“灵儿国师,上次杀他莫引流的宝贝贼儿子功亏一篑,如今莫引流竟自己临阵而逃,让自己亲生儿子为自己顶上断后,这只南赵的铁狮子当真也不过如此。灵儿不如也去上前助我军一战,斩了他那贼子,以雪上次之仇。”

    “是,灵儿遵命。”说完,龙灵儿也带部众加入战场。同时间,忽然燕军整军阵型也一时均往中间靠,风岚忽然见燕军中一位极骁勇之僧将,身材魁梧,怒容凶煞,杀气凌人,正是金象法王。他极为求建功立业而来,所到之处满是血腥戾气,其个人武功为燕军之冠。风岚心惊:若是他回围,羽儿同那将门小辈绝不会是对手,心中一急,交代左右,而自己亲自策马上前驰援,挡在了回围的金象身前,

    金象瞪眼一奇,风岚正驰马越过他前,他从未见过此人,那武功极高的女子不在,却是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敢挡在自己身前:“看你不像军中将官,倒像个武林中人,却敢如此冒失挡在我前。你师父是谁?”

    风岚道:“倒也未曾有人如此对我问过话,你师父又是谁?”

    金象心中激怒:“小子,你找死!”挥杖向风岚打来,风岚为摸清他之路数,连挡躲过数招。金象倒是一惊,此人看似寻常,身法竟极是了得,似有一派宗师之风。而风岚与金象力战刚过得几招间,忽而瞥见一旁,道:“老朋友!你也要与风某兵戎相见了吗?”

    “风岚大师,小女子也并不愿与恩人为难,但若是恩人硬要与我大燕为敌,就恕我不得不向刀兵相向了!”正是龙灵儿来到战场,望见风岚之身法,反倒弃了莫公子那头,来到这边。对于她来说战风岚之功要远大于战莫公子,而且见金象在此,更是有意要来分抢他的功劳。

    风岚“哼”的叹了声:“你既仍是痛恨南赵,也怪不得你,那便来吧!”

    金象一奇,眼神蔑视问道:“你就是风岚?”但又一疑,怎地如此年轻?“纳命来!”又挥杖向风岚长剑打来,四法王之兵器蛮横威力巨大,相撞之下最擅断人兵刃,那日路小芸手中极为珍爱的神兵就毁于此器间。此时仗着己方势众以二敌一,逼其阵脚。而风岚手中的并非是什么宝剑,左右敌刃以千钧之势压袭而来,用天霜寒气之内力护住手中剑身,一时原本看起来摧之即断的旧长剑,忽然变得坚韧许多。与之“嘣”的一声相碰,在降魔杵和灵蛇剑夹击下,风岚内功并非主修,被金象震退了二丈有余,调息了一口真气,幸没摔倒。

    金象大笑得意:“哈哈!小子!你这武功跟你师妹学的吧,可比她差远了!”

    风岚道:“好,那就让你开开眼界!”持剑上前力战二人,招数抢快,凌霜剑法疾风乱舞,延绵不绝,顿时攻守反转。剑光嚯嚯之间,竟有阵阵白影袭来,令金象一时也感觉稍有些跟不上,只见他剑锋似乎变长几分,吃了一惊。而龙灵儿原本念在昔日之情,又兼有意想让金象吃亏,是以二敌一之间,出手也未曾太尽力,但二人心中皆不由惊住:“剑芒...世上还真有人能练出这般剑术。”传闻剑法练至极高境界,长剑出招挥舞时,剑刃会莫名变长一段,以隔空之剑气亦能如锋刃般伤人。龙灵儿的灵蛇剑也能大致如此,却是由剑身内暗藏机括,扣动剑柄上机关可伸缩兵器长短,最短可缩至一把匕首,收藏怀中;最长时较普通长剑还长二尺有余,出其不意伤人,但毕竟是人为造巧,而风岚之寒光剑气却是实打实内功所化。

    忽然金象大声嘶吼:“龙女!你还不出力,难道是念及私情,还是故意害我!?”龙灵儿“哼”了一声,灵蛇剑从另一旁朝风岚攻来,招数轮回相碰间,二人感于风岚之剑术玄通,又忌惮其高深莫测,几乎伤人无形的剑芒。金象与龙灵儿以二敌一,也只勉强战成平手。但风岚也察觉:龙灵儿似乎还对自己留有余地,但这蕃僧武功确实不简单。现今只想能拖住他二人,望徒弟能争得时间平安归来。

    而另一边,路小芸余光瞥见守军阵型四散,前方守军如飞蛾扑火般往比自己强大十倍的敌阵猛冲去,而一想到莫公子之安危,更是心急如焚。与火土二人对拆了几招后,有意不再跟他二人纠缠,路上抢的一匹战马,往前方战场冲去。而火土二人于她走后,竟也没有再向城中攻去,反倒阵型调转,反过在后面一路追她...

    路小芸策马开到阵前,见到一位持长枪的少年将军正苦战燕军两位战将,却已经渐渐不敌之势。他眼见燕军主帅就在眼前,却恨怎么也没法再杀过去。路小芸舍了马匹,上前拉住那少年,“唰唰”两招出其不意又如雷霆万钧之剑势而下,便斩杀了那边二位燕将。

    “路!...路姐姐!”少年又惊又喜。

    只见路小芸面色铁青:“你不要命了!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吗?带着这么多人跟你一块送死!”路小芸也不明白情况,但她心中猜定不会是公子的主意。

    何青锋说不出话,恨恨地握紧手中的长枪,忽然何月华从后面急奔而来,一把拉住何青锋,对他吼:“何青锋!何家现在就你一根独苗,这么想送死,是想让咱何家绝后吗?”她也在后面奔到了前线。

    何青锋一怔,哭道:“若是国之不存,何以为家?父亲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到他的儿子是一个畏缩之将。”

    “那莫羽呢?”路小芸与何月华同问道。

    “我们刚杀到前面,但羽哥却被他们围住,我正想去救,可是...”

    “他要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路小芸吓出一阵冷汗,对他又吼道,随即往前而去。何月华上前拉他:“你快回去,回去!快走!”

    青锋叫道:“姐姐!”

    “听话!爹爹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姐姐,莫家待咱们不薄,若非形势所迫,莫伯伯也不想令我俩来战场,但既然来了,我说什么不会弃你们先走,不然也无颜对父亲和莫伯伯。”二人无言,只能随路小芸后面一起去救莫羽,路小芸心中心急如焚一路冲到敌阵围住莫羽和其部众的最当中,以她此时之武功,那些想阻止她的燕军几乎拦不住她,到得中间,见莫公子同其部众正苦战燕军上层中各路顶尖高手,而高台上一位华服首领之人,神色自若地笑着看台下殊死血战,莫公子迎战剑神宇文珂和毒王粟高峰,身体已负伤多处,鲜血染红了战甲,苦苦支撑。

    “公子!”路小芸心惊胆战,上前哭着抱住他,护在他身前。

    “路姑娘...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他身体被粟高峰毒鞭和带毒暗器中伤,又兼苦战许久,此时周身肌肉筋骨愈发难受,几近瘫倒跌落的边缘。“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路小芸急得哭着说道。而宇文珂与粟高峰此时对望一眼后,又攻了上来,路小芸目光见怒,跟莫公子一起迎战他二人及燕军所部。双剑合璧下,又兼路小芸本身较八大将等人高出一截境界,燕军中也有所耳闻,宇文珂原本傲慢自诩最克制中原单手剑的双手神剑,一时也不敢小觑。但又过了数十招后,莫羽渐渐运功到极限,身体有些难以支撑,反倒需要路小芸分神护他。招数辗转间,忽然一式走险,路小芸手中长剑为毒鞭缠索被死死拽住。一旁宇文珂以一招旋风之势的两把巨剑袭来,路小芸一边保护着公子,以身体凌空燕返绕着被缠索之剑接下他的巨剑,凭着剑尖仅剩的一点颤力,把本将必死的招局拆解的极巧,只是那把莫太守所赠的宝剑却也被拦腰折毁。同样毕生钻研剑术的宇文珂心中不甘:“我若是有这女娃一半内力,凭我的双手各八十斤巨剑剑法之精妙,实战上定不会输她。”

    高台之上的燕皇饶有兴趣的问旁边左右下属:这就是那个杀了朕座下木象爱卿的女子吗?下属小心回答说是。未曾想燕皇雄才大略之外,另一面也是个好女色之帝王。他今日一战此刻已是胜券在握,此时注意的却是路小芸之美貌,反倒将手下的性命都忽略在了一旁,心道:如此高深武功,又生的这般绝代娇容,真真天下都难得的此等美人,必要同龙灵儿一样收为朕所有。忽然见火土二法王也已回到本阵中,心安之余,却一边暗自下令:座下一众高手战将,皆不可下死手,务必要生擒此女,违令者斩。

    路小芸原本战之一众敌人之外,又要保护莫公子与武功并不甚高的何家姐弟,即便自己武功再高,但也终究是只是一个凡人,万难脱困。忽然燕皇之下令,反倒是令她于苦战中一时如沐春风般轻松了许多。忽然,高台之上的声音道:“路仙子,罢手吧!你就算有再高武功本事,是也无法与朕的大军为敌,而且此刻朕的精兵大将尽在于此,莫说此战你等为了南赵已是精忠尽力,但此刻身陷重围,河间城亦是朕的囊中之物。何不如归顺我大燕,朕会亲自给你个机会,不仅之前之事既往不咎,而且保你此生无限荣华富贵。如何?”萧彦称之她为“路仙子”,一方面羡于路小芸之貌美,也同样惊艳她之至臻武功。四大法王之神力在常人士兵来看就几乎奉若神明,而路小芸或许比他们还厉害一些,称之“仙子”倒也不为过。只见路小芸望了一眼皇帝但并不理睬,却从另一边不知是接过还是抢过一杆钢长枪,她习惯使剑外,十八般兵器都样样略懂一些,似乎是见何青锋所使的何家枪法,端的是天赋异禀,一见现学即用。确实在战场上以一敌多时长兵器之优势,较她用长剑要好太多,原本天资极高,随兴而来的招式在她手上也能发挥出巨大威力。一时手中长枪舞得如梨花带雪,枪尖似火,横扫千军,面对火土二王和同样当世一等高手之宇文珂、粟高峰,反倒是燕将等人碍于皇帝命令而变得束手束脚,此消彼长下令她愈战愈强,瞬间扭转下风。

    连一旁何青锋兴奋叫道:“路姐姐打的好,我何家枪法专克制这群燕狗的武功!”他惊喜叫喊道,全没想路小芸也是北燕人。但一时间倒也觉得,世间习武之上天分上的差距,真的叫人无论如何勤补也绝难追上,刚刚路姐姐那一式“云龙九变”虽然说不上多熟练,但其威力却压倒对面一众同样擅使重兵器的燕军高手,另让人觉得奇巧惊人,即便家父在世时,也未必能使出这般风采。

    而燕皇身旁谋士担忧道:“陛下,此女太过无理,竟敢轻视皇上,还这般放肆,但只怕众将士们,可能真的拦不住她...”

    萧彦摆手道:“随她放肆,但这个女人,朕必须要得到活的。”燕皇一直下令手下留情,燕军众将也显得投鼠忌器,虽已将突袭而来的河间精锐歼灭,莫公子所带的守军随从尽数殉国。而在路小芸与其众人之久战掩护下,也几乎要带着公子和仅剩数人一路冲出包围。眼见他们要走,有弓箭手拉弓待射,被皇帝传令立刻呵止:“不许放箭!不许放箭,那女将要留活的!违令者杀无赦!”

    ......

    而另一边,在金象与龙灵儿率重兵猛攻下,风岚虽已竭力死守,但终寡不敌众下,回天无望。又兼阵型已散,战线地形上下已不再占优势,反倒处处受制于敌人。但见城墙破碎,将士尸横遍地,兵败如山倒,再战只会徒然令士兵送死。风岚悲叹了一声,下令:全军弃城撤退,向南携裹沿途百姓,交替掩护而退,去往南石崖山外与太守所部汇合。他极盼徒弟能平安归来,但战争无情,个人之生死更不能与整个河间城生灵存亡相比,但求能尽量减少残余守军与百姓伤亡。还在与金象同龙灵儿交手间,匆匆摆脱了二人招式,金象见状穷追,他在战斗中被风岚一剑伤中前腰,轻功上又稍逊一筹,又欲伤其他人时,被风岚回手风雷一剑又伤了右臂。恼羞盛怒,下令所有部众对河间残余守军死追猛打,一时战鼓声,号角声,又回荡在河边平原战场上,像一阵旋风卷来。平地里腾起弥漫的尘烟,接着如急雨般的马蹄声,燕军的铁甲骑兵重整旗鼓,一队队纵骑疾驰而来,风卷残云般攻入残破的河城。

    战争无情,一时间,屠戮和血腥瞬间在这残破的城中市巷间阵阵展开发生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顿时化为乌有,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留下一片又一片人堆成的废墟、残檐断壁般的支离破碎。最后慢慢倒下的将士们眼里仿佛映出生前亲人妻孩那浅笑着的模样,而那还在挥舞着武器砍杀的忘却了生死的残兵们,只有绝望的呼喊和幻听在他们的周围响起,以及那仿佛是来自地狱修罗场的屠杀与鲜血闪烁的光影...远处而望,遥远的彼方是那崩毁的城墙和雾白的地平线。

    风岚率剩余仅五千残余守军与强大数十倍的敌人做最后抵抗,一路且战且退,掩护最后一批河间百姓南下转移。余下的人早已然忘却了生的眷恋,已然困兽般咆哮,与那北方而来的恶敌同归于尽。又不知过了多久,城中烟尘四起间,残留的微弱抵抗终于在最后周旋的一场巷战后默默寂灭了。

    而路小芸四人在另一边的平原上一路血战,杀出了燕军的一次次追杀重围,苍茫平野上望着远处的山脉和斑驳的城壁,无数守军将士战死沙场,山河故乡破碎凋零。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何青锋慌道:“再往前走,只会与燕贼前头大军相碰,我们该去往哪?”

    路小芸仰头望了下分外猩红的夕阳和远处的群山,长叹一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们同我来。”

    ...

    风岚最终带领仅剩最后不到两千残兵,掩护百姓与莫太守在石崖山中汇合,整个河间营将领官兵,守城之时阵亡了三成,那日阵散突袭之时又损失了三成,最终在掩护最后一批百姓转移之时,与城共覆灭时又去了三成。最终只剩下不到一成弱老残兵。风岚寒颜请罪,只道自己有辱使命,莫太守知其中登天之难,更不敢怪罪,但见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更见自己儿子与何家姐弟均未归来,又仿佛一下老了许多岁,一时再也忍不住难掩悲痛,老泪纵横,无颜对自己曾许下承诺的妻子。

    “儿啊,不要怪为父,国家存亡,若为统帅而不以身作则,何以叫人民大众一起共抗外辱。若非职责权位所在,为父真想挡在你前血战沙场而亡啊。”

    风岚劝道:“城破时,我带最后将士们撤退前,远望见路女侠已经救出羽儿和何家公子了...我师妹武功不在我之下,若是按照约定,应该不久能平安归来。”风岚一面疲累同悲的陈述下,心中还是相信师妹与徒弟之武功与机缘。

    ......

    路小芸带着三人一路疾奔,一时却是往翠绿的清风山上而去。何青锋急喊道:山林向来是兵家大忌,若是敌人纵火焚山,岂不是自寻死路。路小芸似乎没听进去,不曾理会继续向前,后方追兵亦是不断紧追,累于何家姐弟轻功平平,一直甩脱不下。但进得山林后,一时暂时摆脱了燕军的铁骑追捕,四人早已疲惫不堪,忽然何月华问道:“你是想带我们去你师父以前的故居吗?”

    “嗯!那里有个地方,可以暂时让我们藏身。”路小芸应道,回头一望身后依然有燕军的追兵跟随。到了恩师故居前,路小芸回头解决了几个后来跟上的耳目,剩下有些燕兵吓得落荒而逃。见追兵走后,故意在旁边泥土间向着另一边而去的方向踩出许多脚印。找到那葱翠蔽天的树影和那几间熟悉的庭院,路小芸拉着他们到了一条似玉龙倒垂的瀑布前,对三人道:以你们的轻功,应该可以从这边跳到对面去吧?

    何青锋道:“路姐姐,不会是想让我们躲水里去吧?”

    路小芸已然有些喘息不及道:“这瀑布的对岸,是有一个石洞。算了,我带你们过去...”说着,便提起二人往对岸飞去,只觉一阵急流从头顶往下冲了个激灵后,三人落在了一片平地上。随何家姐弟之后,路小芸刚想再去接带伤的莫公子,但只见他自己随后用最后一点力气跟着轻功飞了过来。此时三人进来后,各自定了定神,确定自己身处于一片平地之上,只是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纷纷躺卧在了地上。赶着闭上了眼,使身体尽快得到休调喘息的机会,也不去思索身居何处,周围环境是干净还是污浊。过了片刻,才慢慢睁眼,只见所处之地是座圆形石室,洞口随着水流外边透来朦朦胧胧的光。石外激湍当中,水流急厚,以及石色相间映衬,从外看丝毫不见光亮,不仔细瞧还真难发觉。回过身来,只见室中放着一只石桌,桌前后有凳,上方竟还有十九纵横,乃一副棋盘,但已尘土寸积。而右边一旁是巨石内上方瀑布从洞顶缝隙间分流而下,形成了石室内一道涓涓细流,水流竟极是清澈,何月华取了些水,一边解渴,边为莫羽和弟弟擦拭伤口。而左边靠近水帘洞口的一隅,却是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白壁,石壁的上方而下似是用极强内力下的利器刻下四字——“上善若水”,却未着色。

    四人中,只有路小芸在久战中未曾受伤,还在三人休息之时,忽然见她对着那块光白无瑕的巨壁,“扑通”跪了下来。忽然闭上了眼,认真地似乎祈祷的样子。

    何家二人不解:她平时可不像是那种求神信佛的人。只见她面色凝重而虔诚,仰望着喃喃细语念着什么,一边行了下礼。而只有莫羽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心问了声:“师叔,这里...难道是太师父的墓冢所在吗?”

    路小芸只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依然似自顾自祈祷着。忽然拜倒在地上,稽首拜了十几下...莫羽见状也跟着师叔,对着白壁拜了下去...他与路小芸师出同门,心中自然也应尊敬师门师祖。

    何月华心想:“就算是亲生父母来了,也不用磕头这么多下吧...”倒是心疼莫羽重伤下也学着路小芸这么行礼,伤了身体。而何青锋从侧边静静地看着路小芸,似还显得有些呆,何月华蹭了蹭弟弟,在他耳边吹气:“你喜欢她啊?”何青锋红极了脸只在姐姐面前轻轻点点头,而何月华叹息地摇了摇脑袋,她虽然对路小芸好感并不高,却也觉得自己弟弟应该是配不上这女子。青锋回过神来想起何家家训中一条:“切忌何家后人结交北燕人”,以前还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心中哀叹一声,心想路姐姐应也不会喜欢一个武功平平的“我”吧,而且自己还几次无意给她添了麻烦,看她眼神,除了之前罪责自己的时候,也从未正眼看过自己这个落魄公子一眼。

    忽然听见外面人声悉嗦,燕军又一波的搜捕声,透过水流穿了进来。三人一惊,一时又屏住呼吸,吓得赶紧躲在了洞口的背阳面。而其实洞内的声音即便也会被瀑流所掩盖,倒是十分安全。路小芸依然在向自己的师尊忏求平安和原谅,若非陷入绝境,实不敢打搅师尊清净。又过了一会,见闻洞外一阵大火灼燃的浓烟升起翻腾,竟是燕军寻人不到,在离去前将太虚子先师身前故居的两间木屋纵火焚毁,大火压倒筑木的拉跨声吱吱作响。路小芸一时转头痴痴望了望外面,这是她曾经觉得最温暖的回忆,如今只得恨恨含泪看着它毁去。又想这战乱之下,自家故居已然是如此,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计其数,被毁去的人居房屋亦是不知有多少......到底是否还有没有办法能阻止燕国的此行战火?又多希望自己有能力结束去这一切。

    忽然,何月华问路小芸道:“当初,你遇难逃命的时候,你师父也是带你躲到这个山洞里的吗?”

    只见她摇摇头:“不是,当年师父之武功,可还远远胜我许多。当初,他在山下就吓退了那些追我的人,让他们再也没敢来欺负我。”

    “比你现在还要高么?”月华和青锋显然有些惊讶。

    “嗯,师父是我一直以来见过的,待我最好的人。”但见她眼神和语气至上般的信善和虔诚。原本燕赵两国之间从来也都是不可调和的世仇,当时初到南国时,师父是唯一一个不介意自己是北燕人、不把她北燕人当作敌人的人。人总在珍贵的东西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两年前曾做出的一次最让自己自责终生的决定,那时虽然跟随师父修行学艺已有些时年,但心中依旧为儿时的仇恨所填满。自以为自己武功学成,便急于一心要回北国为自己报仇,全然不顾当时师父身体病重缠身。而世事造化弄人,最终自己也没有找到想要报仇的人,而等自己再回到师门的时候,师父却已是风中残烛之际。而更令自己没预料的是,其实师父一直并没有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千里之外寻仇,却是拖着已经疲累的身子在暗中随她一起北上千里,默默保护她。直至确认路小芸安全回山时,才假装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在北国,自己的家乡辽东,有一种像向日葵一样,但却是在夜晚向着月亮而生的淡黄色小花,叫明月花。与绝大多植物相反,此花的花朵只在夜间开放,而且花随月出而变,花心朝月,月盈则开,月缺而掩。而花朵花瓣其实很小,并不显眼,虽默默无闻,但却似有培润泥土的神力,只要有它生长的地方,往往生机勃勃,植被繁茂,花鸟争鸣。而路小芸的名字亦是出自于此,其实意思就是路边的小黄花。而师父也时常告诉她,去做一个深藏不露的侠者,一个对天下有裨益的人。

    慢慢地,到了夜深,石室内靠着水流荡漾还能传进来淡淡月光。公子与何家姐弟在安全的石室内熟睡去,路小芸趁着此时刻向公子那边看,见他英俊的面容上又多了几道伤痕,心中一痛,此时何月华睡得熟,胆子一大,心疼的上前抚摸查看公子的伤。二人相识并不长,甚至自己也说不上莫公子具体哪些优点吸引着自己喜欢。或许少女情窦初开,谁会不喜欢这样谦逊善良又翩翩风度的世家公子呢?但二人的相遇,终究只是一段短暂的美好,更格外珍惜现在无人打扰下能静静看着他的时间。

    此时在远方,燕军虽然已彻底攻下河间,一众权贵忽见城中雕华楼宇,精美细琢,工艺远远胜于国内半牧半农的大燕。萧彦一时竟不忍毁去,以后正可为自己吞灭南赵,作为自己的第一座行宫。令属下和军队各部宿歇城中,不可毁伤房屋,而一众高层权贵们皆搬到了曾经河间太守的官府中商讨事宜。

    这晚君臣之会上,虽然攻下了河城,但众人间似乎还为白日之事大为芥蒂心生不满,宇文珂等先按捺不住憋屈,反过来质问燕皇道:“陛下,难道在陛下您眼中,我等这帮一直追随您出生入死,征战四方的老将老臣,还不如那一个从未谋面的叛徒女娃娃吗?”粟高峰也道:“是啊!皇帝陛下!你是不知道那女娃娃出手多狠辣!你还令我等一再相让,倒是几次让我差点就被她要了老命了!”言语激动。而金象等人自恃大宗宗师,倒是不肯示弱地作声,只是面色眼神中也有此怨意,白日里差些就能报上次之仇,却让自家的主上拦住在功亏一篑之际。龙灵儿居于最后反倒是随和了,只有她并不在乎皇上一时的恩寡也不流露喜怒。萧彦此时身为皇帝,却反而尴尬地陪笑着赞赏安抚几位大将,说道人人有功并加倍赏赐,最终才打发了众人。

    随后,还是单独召见了龙灵儿,厅内只剩皇上与龙灵儿二人,龙灵儿一笑:“皇上可是还要单独赏赐小女子吗?”萧彦笑着绕到她身后,一把挽住美人纤腰,龙灵儿也听话的会意亲热起来。萧彦道:“灵儿对于朕来说,自是与他们不同。而这些日,你也辛苦了。”

    “皇上,灵儿就是你的人呀,岂敢言辛苦...啊,陛下你讨厌...”

    萧彦触碰抚摸着美人柔软的身体和曲线,其实龙灵儿实际年纪较他还要大些,但其国色之姿和不老容颜终究令他久久爱不释手。不一会,在寝房中便又一行巫山云雨,二人心照不宣而又如往日般默契地亲热了一阵后,才相拥着躺在大床上疲累地睡去。龙灵儿暗中欣慰,其实自己以退为进,才能更将陛下的心牢牢拴住,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可不像那几个匹夫战将口口相争,目光短浅。

    这日里燕皇较前两天已轻松许多,于是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直到第二日早还迟迟未醒来,日头渐升,龙灵儿轻声唤他起床,萧彦却忽然莫名叹气一声,似乎有些失落。龙灵儿问道:“陛下何故叹气?”

    萧彦道:“灵儿,朕心中还是不甘,能否再帮朕办一件事。朕想得到那个白发女子,你能帮我找到她,对吗?”

    龙灵儿面色一变:“哼,原来皇上在与我亲热的时候,想着的却是别的女子。令人寒心啊!”

    萧彦笑道:“朕知道,朕的灵儿国师最好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龙灵儿“哼”道:“莫非等灵儿帮你找了个新的美人,陛下有了新欢,可能就不要人家了。我才没那么傻,灵儿不去。”

    萧彦心一慌地哄道:“别呀,朕最喜欢你了,无论何时怎样,你都是朕最最喜欢的宝贝大美人。”

    龙灵儿转了下眼睛:“好嘛,归根结底,无论情愿与否,我都是陛下的人。既然陛下有旨,那我去便是,但不过到时候,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

    “哈哈,那是自然,灵儿才永远是朕的最爱。”

    龙灵儿道:“那臣先告退了,一会怕陛下剩下几个大将,又该吃醋猜忌灵儿了。”

    萧彦一笑:“去吧!”

    龙灵儿一出房门,随后倒是回到五仙教部众的营中,一时哪也没有去,躺在了自家原本设立总坛的教主椅上一动不动,心情看上去反倒面色凝重,似乎并不欢愉。侍女红玉关心地前来伺候,忽然龙灵儿凄然问她道:“红玉,我是不是变老了,没有以前漂亮了?”一时声音竟有些哽咽。

    红玉吓得一惊:“怎么会,教主你这般倾城貌美,容颜不老。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也永远是天下第一美人。”

    龙灵儿叹道:“天下哪有不老的美人,我并非过意在乎貌美,只是我这次在伺候皇上的时候,可是他还是想着别的女子,以前从不这样的...”

    红玉问:“别的女子?皇上这次出征,也没有带别的那个妃子呀。该不会是那日战场上那个路小芸吧?听说她可是白了头发...”

    龙灵儿点点头,说道:“天生美貌是女人的资本,却也不可放心吃一世。我并非是要为了皇帝争风吃醋如何,但男人都是那般,在宠你时候,自然会对你百依百顺,万种条件都能满足你,但若是不喜欢你了,也同样会有多绝情。趁着如今的我还算得宠,得尽快把该做的事都办到,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红玉道:“红玉必终生追随教主左右,万死不辞。”

    “哎!”龙灵儿笑了下:“傻妹子,我又不是要你怎么样。下午,你同我一起,陪我去找下那个路小芸吧?”

    红玉诧异:“啊?是皇帝陛下要我们去的吗?”

    “不错,到时候你还是主要在暗处,不必现身。帮我看着四周,提防跟踪我们的尾巴,特别是那几个难缠搅事的蕃僧。”

    “是!”红玉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