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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夙月双花

    不知不觉中,二女此处距离河间的路程已是不远。这日一早,回到战后重建下的河间城,只见处处一派大兴建设景象,此前流离失所的百姓陆续回到故土,修复房屋,重建城墙,在本地官府的带领治理下一切井井有条。只是当初那些认识和知道自己事迹的上一代河间老兵,已是十不存一。路小芸见到此间场景,想到期间定也有莫羽的功绩和心血在其中,心下甚慰。可今日回来,却没想去问候心上人家,径直朝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经年前一战,济世堂声名远播,更受人敬重。路小芸携水月母女前去拜会吴念慈,吴念慈见她回到河间,又惊又喜,热心接待了她二人,路小芸说明来由,他也欣然答应了,一边同时为女童着手看病医治起来。

    方一查看,未等细问,吴念慈便知这女童所受的绝非一般伤寒杂病,乃是出自江湖中别有用心人所研的蛊毒,居然对一介如此年幼女童下手,不免过于残忍。一般来说,民间医者自不愿意多医看江湖中人,以免惹火上身,而今次却是路小芸带来的病人,便无论如何都尽心竭力。

    待吴念慈为莹儿把脉看诊,发觉她所中寒毒,毒性非烈,却深入五脏六腑。直思索了两个多时辰,从诊柜中取出十二跟细小银针,在莹儿丹田下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上插下。那中极穴是足三阴、任脉之会,天突穴是阴维、任脉之会,肩井穴是足少阳、足阳明、阳维之会。这十二银针一插下,莹儿身上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便即隔断。人身心、肺、脾、肝、肾,是谓五脏,再加心包,此六者属阴;胃、大肠、小肠、胆、膀胱、三焦,是谓六腑,六者属阳。五脏六腑加心包,是为十二经常脉。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这八脉不属正经阴阳,无表里配合,别道奇行,是为奇经八脉。身上常脉和奇经隔绝之后,五脏六腑中所中的阴毒相互不能为用。可稍减深藏肺中的阴毒,减少女童中毒以来极为惧寒的苦楚……

    看到莹儿顿时可见般的神色好转,当即不再惧怕风吹,水月欣喜于色,路小芸一旁赞道:“阿兄数月不见,医术又精进见长。”说着边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只见他神色一怔,路小芸察觉问道:“阿兄可是感觉有什么难处么?”

    吴念慈“咦”了一声,转而对水月道:“还请这位夫人把手给我,让在下给您把脉看看。”他只道水月是那女童之母,自是有夫之妇,是以称之为“夫人”。

    水月道:“大夫,是小女中毒,并非是我,为我把脉作甚?”

    吴念慈不语,微微一笑,示意自己还是想看看,水月挽起衣袖,将手臂递给了他。吴念慈上手沉吟片刻,道:“夫人,恕某直言,我先前观夫人气色,再为夫人把脉,猜想您体内似乎身患有某种旧疾,与令爱所中之寒毒乃是同源。”

    水月一惊,点了点头,却似乎不愿多说。路小芸道:“怎么回事?”

    她小声道:“这个对我来说无妨...我回头再与姐姐详说。”却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旁人听到。

    吴念慈道:“这寒毒看似不易传染,却仍是会有流毒产生。夫人说你本人对其无妨,或许是成人不惧此毒传染,但令爱年幼,身体易虚,为了病情好转,建议在彻底医治痊愈以前,夫人您最好少与令爱亲近,不然或许反而会令其病情加重。”

    水月沉默片刻,世上竟还有如此迫使骨肉不得相见的病症,只得木然点了点头。

    吴念慈道:“吴某也明白,舐犊情深亲情难舍。夫人既然是路女侠的朋友,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如将令爱寄于寒舍休养,此毒在某看来并不算全无可解,在下一定全力为其医治,三月之内,定然还您一位完好的千金。”他早年前独子早丧,看到这一病重的女童与自己半年多前的亲身孩儿一样可人,不免感同身受,更生怜爱。

    路小芸见状亦道:“你放心,我这位义兄是万万可以信得过的人,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思念女儿,我也可以时常替你来探望。”

    水月点点头,对着二人一拜:“我自然是信得过女侠的,如此已是极好,妾身代小女谢过两位恩公。”

    说完,二女拜别而去。路小芸暂且此间事了,言道想去这城中寻购一处定居的住所,水月无事便陪她一道。忽然,她想到一个地方,曾经和公子还有龙灵儿都颇有渊源的地方,河间偏居西水巷的一隅别苑。虽不知经月以来那地方是否还在,却忽然莫名还是想去那地点看看。

    路上间,路小芸问水月:方才在医馆时,吴念慈所言你身中与女儿同溯同源的旧疾是如何一回事?甚至以至于连医术极好的吴医生会劝说作为一位母亲不可接近自己亲生女儿...

    水月默然点了点头,小声道:“其实,我们五仙教中,只要稍微上了接近教主身边地位之人...每人的生死都在教主手中掌控,都被下了这寒毒。只是莹儿年幼又天生体弱,光有解药也难以抵挡,必须由教主亲自用功解除。而教中的普通教众,则是每隔一段时日,安排按时服用教中特制的抵御这寒毒的解药,不然每月毒发时,寒毒侵入体内,一样难以承受,生不如死...”

    路小芸一惊:“那你呢?”

    水月道:“我奉教主命出来追踪女侠,教中便给了我一年的解药剂量,说着取出了另一个药瓶。”乃是一个蓝色的瓷瓶,交予路小芸看。

    路小芸道:那一年之后呢?

    水月摇了摇头,似乎心事重重,凝眸不语。或者心想:只能听天由命吧,似乎心中却不愿因此给旁人再添麻烦。

    路小芸见状道:“你放心,我一定另想方法也将你体内这味毒治好。”

    水月一惊,眼前这个女子总会对自己这样上心,仿佛认识多年的朋友。心中一阵暖意,不自觉低声叫了声:“路姐姐...”

    路小芸微微一笑,转眼,二人已快到了那昔日巷口的近处,路小芸看了眼身边的水月,想到她的姓名,不觉念了出声:“西水巷...这名字取的真巧。”

    走到了那巷口尽头的别苑旧址,更让人眼前一惊的是,此处原本略有些破落的旧址竟拔地而建起了一间精巧的新锦宅苑。原来,这里曾是五仙教在河间的一处帮会据点,后虽废弃,但却因此令其免于了来自燕国的战火毁坏。而后来河间重建期间,曾有一户商贾,路过莫名看上了此地的位置风水,并置办成了这一处房产,却刚巧还未售出人住。

    路小芸当即寻到经营这间锦苑的富贾,也未多讲价钱,高价买下了这间住所,拿到这宅苑的房地契和钥匙。随后一天里,又令水月一起陪着购置了许多居家的物事充实房间。她笑着对水月道:“不如今晚,就陪我住在这个新家吧。”

    “啊,姐姐,你要收留我和你一起住吗?”

    路小芸道:“这里不好么?离我义兄的济世堂也近些,放心莹儿有人照顾,也方便你我时常去看她。”

    水月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姐姐我与你萍水相逢,之前更是有心要害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我怕我报答不了你的恩情。”

    路小芸道:“我不要你报答什么,如果你真想报答我,就听我的,陪我在这住上一段时间吧。”

    水月一愣,点了点头,说:“好。”

    路小芸忽然望了望天空,如闲聊又似感叹般沉吟道:“因为曾经,我师父和我师兄互相有过约定,要立誓守护好各自所在的一方水土。所以我还是想在这里定居下来,而且,这城里还有一位,我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水月问道:“想见又不想见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呀?”

    路小芸沉吟道:“一个与我颇有渊源的同门,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去主动找他,希望等他来找我。”

    水月不名所以,但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到了傍晚,路小芸发现这位新认识的女伴,水月,倒是还烧得一手好菜,且颇对自己口味。晚饭后,在一旁休息时,看着她还在一旁打扫房间,摆放各类物事。路小芸悄悄对她道:“看来你很会打理家务嘛?能为我省不少事。”

    水月低下了头,有些害羞地说道:“没,一点微薄之力,希望能寥寥报答姐姐的恩情。”

    路小芸懒洋洋道:“可我说了,也不用你报答我什么呀。”

    水月愣了一下,道:“我只是想,别让自己亏欠姐姐太多。”

    路小芸道:“那你如今对我这么好,倒是起先龙灵儿让你来杀我的时候,你可想过会像如今这样吗?”

    水月一愣,道:“我,我不知道,那时,我也是遵从夫人的命令,想救莹儿...不过,我现在真的觉得姐姐是个大大的好人,我愿意尽我所能报答姐姐...”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路小芸有些狡黠的笑了笑:“其实也不需要你刻意为我做什么,倒我不如让你吃点亏,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水月有些诧异:“姐姐是指?”

    路小芸道:“听你说,你以前是给龙灵儿做侍女。无论什么事都要言听计从,那现在我也要你像那样对我,怎样?”

    水月听她说道,面上莫名一红,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但凭姐姐吩咐。”

    路小芸道:“嗯呐...我很喜欢听你管我叫‘姐姐’这个称呼。”

    水月道:“能遇上路姐姐,也是我今生的幸事。”

    路小芸缓缓走近前,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以后,你就真的当我妹妹吧!你来照顾我,我来保护你。”

    水月笑着行了个万福:“妹子见过姐姐!”

    路小芸挑了下眉:“时间不早了,走,陪我休息去吧。”

    ...

    当晚二人同床而寝,到了次日清晨,路小芸缓缓睁开了双眼,从床上慢慢地坐了起来,想起了昨夜二人亲昵的举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到还在沉睡的水月,静静坐卧在了一旁等待。

    ...

    “对不起,昨晚是我有些过分了,不该那样欺辱你的。”等水月醒后,路小芸第一句话说道。

    水月面上一红,小声道:“姐姐言重了,姐姐对我很好,哪有欺辱我。其实我感觉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姐姐喜欢,我以后就当把我自己,送给姐姐了也无妨。”

    路小芸一怔,有些痴痴道:“温...温柔?好像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嗯嗯,姐姐真的已经很温柔很温柔了!”水月点点头,又有些狡黠地猜道:“只是感觉,昨晚姐姐亲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什么心事,是把我当成某个你喜欢的人了吗?”

    “没...没有。”这次轮到路小芸脸红了,随后又道:“或许...是我...太孤独了吧,自从师尊逝世后,我便就也没什么朋友...”

    水月小心道:“咦,姐姐难道是喜欢自己的师父吗?”

    “你乱想什么呢。”路小芸微微嗔道。“师尊对我恩重如山,要说喜欢,也是那种对长辈亲人敬重的喜欢。”

    水月尴尬一笑:“我...我不懂嘛,那姐姐喜欢谁呀。”

    只见她叹了一声:“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水月听着似乎若有猜到什么,忽然牵了牵她的手,说:“没关系,以后都有我会陪在姐姐身边。”

    路小芸转头看她,道:“那我也会好好待你,像对家人一样,照顾你一生。”

    ...

    接下来数日,为照顾水月和同样帮她祛除体内的顽固寒毒,路小芸曾尝试以两仪功内力强行驱注她自身内力之中,发觉内力触及古怪,也不能丝毫动摇其毒性,反而更增加了痛楚,不敢再枉动。又每当四下有空闲,便时常代水月去医馆探望水莹儿,帮助和观察吴念慈每日为水莹儿施针用药,以医理消散她体内的寒毒的方法。而路小芸也在一旁帮手,一边孜孜不倦的阅读医书,记忆药典,遇有疑难不明之处,便向义兄请教,回去好同样对水月一起治疗。

    又一日,路小芸向吴念慈问起莹儿的病情如何,可好医治?

    义兄说道:“初时见面时,我便用针灸止住女童的周身中毒穴位,不令体内毒性往内脏深侵,如果女童造化好,或许可以等时间自行消解毒素,如不能,则也可慢慢寻解毒之法。”

    路小芸道:“也就是说,终究可以医治好,只是尚需时间对吧?”

    吴念慈一笑,点点头道:“路女侠尽可放心。有道是,病去如抽丝。只要此毒不会直接致人于死命,就算我还未能找到这味毒性的解药,但世间毒医两道相辅相通,待我每日为莹儿妥善用药施针,以调和五脏阴阳,以外物采阳济阴,也能每日逼出她体内少许寒毒。或许如此虽不是最好的医治方法,但只要假以时日,也必定能让她痊愈。”

    路小芸大喜拜谢了义兄,吴念慈又说起,原本初时来时,自己为摸索莹儿所中毒性根源,施针用药,也不免让她受了些痛苦,一开始还会哭闹。但时日一长,发现莹儿可爱而懂事,后来也会很配合吴念慈的医治,即便有时稍有不适和疼痛,慰言几句后,也学得强忍住假装不在意,令人心疼又好生怜爱。也正是因此,才得以令自己一日之内便寻到了施针的命门所在。又道:“我见此女孩一见如故,甚是喜爱,若是路女侠那位朋友不嫌,可否允我认这女孩做个干亲?我必定也当视如己出。”

    路小芸想起吴念慈年前爱子早丧,而见到此番莹儿想必不禁有心生同怜之情,想来也是一片好意,于是便即刻答应了下来,事后代他去与水月说说此意。

    又过了一日,路小芸再去看时,水莹儿气色较初见时已好了许多,心喜赞道义兄妙手回春,吴念慈笑道:“惭愧,实不敢当。只是前些日子在下有幸得一机缘,偏偏对医术上解毒一道颇有心得,碰巧凑巧罢。”

    路小芸追问道:“是什么机缘呀?”

    吴念慈笑道:“哦,那是一个月前...呃。”只见他刚想言无不尽,却停了下来,好似忽然想到什么,面有难色。

    路小芸道:“阿兄不妨直说,我还怕我泄露了你的宝贝不成么?”

    吴念慈小心道:“不是,只是此事或许与路女侠也有些渊源...”原来,在此一个月前,莫府公告,不日将择选黄道吉日为公子莫羽举办婚事,新妇自然便是何月华,一时间,正道官场人士和江湖中的仁人义士竞相赶赴河间来贺。而来贺的人群中,有一位德高望重,江湖中颇有侠义仁心名声的老者,便是天地针的现任掌门人——孟谷雨,也就是何月华师尊。月华见师尊到来,自是高兴,带着尊敬的师长在城中四处观览,途经济世堂时,因一年前吴念慈对何家有恩,同为医者,便想起与孟谷雨一同进去拜访。吴念慈早些年久仰其大名,两位共同有济世仁心的医者坐而论道,一见如故,孟谷雨亦很是欣赏济世堂的医术和门风,与吴念慈解惑传经,停留交谈了许久,令其对医术,尤其是解毒一道颇有收获。

    此事说完,吴念慈小心朝她脸上看去。见路小芸怔住,久久不语。

    路小芸心中喃喃念道:“明明几月前他还同我定下约定,而此刻就已经要成婚...虽料想世事无常,自己也不强求要他非我不娶,可未曾想来的这样快...”

    但又仔细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呢?他遵从父母之命自然没错,男子大而成婚更是应该。我虽是曾经被迫委身于权贵,可也已经不是什么贞洁女子,自己因此更不能怪他,他与何家姑娘成婚亦也只是早晚意料中的事...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候,心却好痛...

    吴念慈关切道:“路女侠,你可还好吗?”

    “啊?”路小芸缓过神来:“没事。他,府上几时举办婚礼?”

    吴念慈拈指算来道:“看黄历上的吉日,应当就是这两天吧,看这城中街上陆续而来道贺的各路人物,应是没错了。”

    路小芸扶了下额头:“阿兄,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吴念慈一怔,心想有些不对,却不知该如何劝她,念道:“女侠,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万事皆不要太伤心的好。”

    路小芸没有答话,离了医馆,却也没有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街上走着。直到了晚上,水月见姐姐久久未归,虽想以她的武功,无人能寻她的麻烦,但心中仍不禁担心有别的事。仿佛二人之间还有着某种追踪术般互相作用的联系,水月出去寻找了一阵,感知到她的气息,最终在一处酒楼间的角落位置找到她。

    只见她一人独酌,回想起和那人初遇以来至今的经历种种,已是喝了许多的酒。蓦地里又想起当初何月华说的话,自己和莫羽不过才认识多久,或许只是自己一味单相思,又如何比得过他们两家之间几代世交,蓦然有些可笑...渐渐面上微醺,目光满是伤神,双眼呆呆的看着一旁,盈盈含泪,一动不动。水月从一旁走近,也似乎毫无察觉。

    “姐姐...”水月唤她道。

    路小芸转过头,愣了一下,似乎是忘记了时间,也怕她看到自己哭,一时急忙避开了目光。

    水月焦急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路小芸红着眼道:“没事,你不用知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

    水月道:“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么,以后坦诚相待,互相照顾。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会陪着你的。”

    路小芸道:“不用你陪我,你回去吧。”说完,又将一壶酒斟满,一饮而尽。

    “姐姐...你别喝了,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还有我可以帮你呀?”

    路小芸苦笑道:“呵,你帮我?你怎么帮我?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等...可是到头来,终究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水月鼻子一酸,她在寻找的路上来时,去过济世堂询问打听消息,吴念慈告知了她关于路小芸看上去伤心之事的缘由。此情此景,自己也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她坐到了桌旁,抚慰着姐姐的白发,你喜欢的男子此刻另娶她人,而我的心上人中意的却正是你呀...

    水月柔声道:“姐姐...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路小芸眨了眨眼:“我没有哭,只是...这酒有些醉人,但也不是那么苦涩,你要不要...陪我喝点?”

    水月点点头:“嗯,好...”一旁坐下,斟了一杯,抿了一口,她不擅饮酒,感到一股浓烈的酒意直冲上头,眼前一黑,差些晕倒。发现路小芸要来的是酒楼里最浓烈的烈酒,而她又是一饮而尽。

    水月抢过去:“姐姐,你不能这么喝,身子会出事的!”

    忽然一旁走来一位老者的身影,他径直走来,像是无意路过,又似特意来劝她一般,慈声说道:“姑娘,你这位同伴所言甚是,酒可忘忧,但必定伤身,而且并非所有人体质皆擅饮酒,还望保重身体要紧。”

    路小芸抬头望去,只见这老者一袭医者布衣,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回想起来,与之曾有一面之缘,正是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神医孟谷雨。但一想到他今次是为莫羽的婚事前来河间道贺,亦是何月华的师尊,不知该说什么,呆呆看向他。

    神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初次与姑娘相见时,就猜想到姑娘并非凡人,此次到河间听闻,才方知路女侠乃是一位大大的女豪杰,令人敬佩。但恕老朽直言,天下众生生来多样,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若有不能释怀的情结,不妨可告知与老朽,老朽定为女侠想方开解。”

    若是以往,路小芸待人,尤其是长者都会给三分薄面。而今次饮酒心悲之下,情令智昏,又想到何月华也是其门人,反自迁怒道:“我平生几经生死,早已看淡,我自己愿意如何,也用不着老人家您来指教我。”

    孟谷雨语塞:“我,这...”

    路小芸嘴上这般说着,可还是站起了身,对水月道:“银子已经付了,月儿,我们回家!”

    水月一愣,却也见终于劝动姐姐,不禁露出喜色。对着孟谷雨拜了一拜,忙跟了上前,与路小芸一同回家去。

    ...

    过了一日,莫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盈盈,路上行人竟相前去拜贺,路小芸静静看着窗外,那个希望等的人也还是没有来找过自己。

    水月上前慰言道:“姐姐你放心,月儿永远不会离开你...”

    路小芸牵住她的手,看着她。忽然想想,其实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事,自己大可不必再为之伤神。而此刻更有了一个关心自己、极温柔体贴的姐妹相伴,似乎并不再缺什么东西聊赖,也不缺财物,在这世道动荡的年岁下,应感到庆幸才是。师父生前说过,人贵在知足。此刻眼前之人,她肯为了我舍弃旧主,反而尽心竭力照顾我,我自然也要同样待她,不再去想那些多余的事。

    接下来几日,路小芸回想曾经在自己身上,师父为自己传授两仪功压制天煞蛊毒的经历。学着用在济世堂学到的治毒方法再加上自己的独特内功,为水月医治寒毒兼传授功力,便没有再出现上回适得其反的效用,同时细心传授水月一些修习两仪功等的正派内功的法门。见到她身体中的寒毒愈发褪去,颇为欣慰,对她道:“因为月儿你是成人,又习武学过内功,体质比莹儿强健许多,我在吴兄家学到的治毒方法,再加上我师门两仪功内力,勤加修炼应是可以很快痊愈,只是你以前五仙教里给你的那种解药万万不能再吃,它与寒毒溯本同源,只能暂时缓解其毒性带来的痛苦,但实则只会让其以后发作更严重。”

    水月默认点了点头,日后对姐姐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发现,姐姐武功绝顶之下,其实是个颇为有趣之人,只是生活中有些不大拘泥吃穿住,又或许是近日还来不及走出情伤,平日里有些恍惚和痴呆。

    又一天,路小芸为水月传功之下,心感她体内寒毒应是已消散干净、再不复发。这一日里,对水月道:“月儿,我想出一趟远门,有一件事要去办。接下来几日,你就替我守好这个家吧,如今你体内的五毒寒毒应该是已经完全好了,可以去吴兄家看望莹儿,或者时常接到家里来住,总之,姐姐出门这几日,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水月一惊:“姐姐要去哪里,不能让月儿同你一起去吗?”

    路小芸道:“如果是别的事情,我也想带你一起去,只是此事说不定可能会有些风险。所以让我去一趟就好了,不能让你随我一并冒险。”

    水月惊道:“那我就更应该同姐姐一块了不是么?我们不是答应过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无论做什么,就算有什么风险,我都会陪着姐姐的。”

    路小芸道:“可,我要去见的人,十分厉害,却不是什么讲信用之人。要是因此连累你出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水月道:“要是凶险之事姐姐都非去不可,又不带上我去,我也会后悔一辈子。”路小芸想了一下,牵住她的手:“好吧。那你遇事万万都听我的,别自己冒险逞能。”水月点头答应:“嗯!那姐姐能不能说说,到底是什么事,一定要非去不可呀?”

    路小芸将先前赴凤凰山会秦宗阳之事,以及师父和他之间一些事说与了水月听。她道:“我师尊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但北秦和他的一些陈年旧事,我想去替他了结清楚。”

    水月道:“姐姐,你忘了,我也是你的亲人呀,是你的妹妹。”

    路小芸一笑,温柔地抱了抱她,其实二人一直清楚,水月年纪要比她大,只是假说是自己的“妹妹”,而自己便只能在平日里多保护照顾她些,假装似姐姐待妹妹一般。随后,二人简单打理了一下家务,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出发往泉州凤凰山去了。只是不知道秦宗阳当初传话万万希望路小芸再去凤凰山一见,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