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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渡劫窥天

    第二天早,在河间城门外,路小芸少见的身着一袭里里外外的红衣为凌逸风践行。临别前,凌逸风将珍藏的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交到她手中,祈盼她收下;而路小芸也没有拒绝,随后又将一把曾经在凤凰山万剑门时秦宗阳赠与她的宝剑,转赠给了凌逸风。因为此次凌逸风来到南赵是秘密行事,所以没有带皇帝御赐的绝世兵刃“龙鳞”。

    待送走凌逸风启程离去后,路小芸也回到了水府。她对管家道:“泉升,还请替我去一趟城中的济世堂吧,告诉二小姐,就说她想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让她可以回家来了。”

    泉升依言,赶到那去转达了路小芸说的话,水月听后满怀激动地向管家询问,待对方反复点头确认后,又得知姐姐也已送凌逸风离去,随即心领神会。转身向吴掌柜道了告辞,立刻回了府上。

    此刻,路小芸正静坐在房内休养,水月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找到姐姐,笑嘻嘻问道:“姐姐,你觉得我师父为人如何呀?”

    路小芸转了转眼睛,“哼”了一声:“尚可吧。至少...看得出确实是个可靠的人。”水月心悦地笑了,心想姐姐面上虽矜持些,但如此评价自然已经是默认接受了师父无疑。

    忽然,又听得路小芸一本正经地续道:“总之,我替你试过了,等哪天他功成回来,我一定让他学着这里的三媒六聘,请八抬大轿把我的好妹妹给娶了。”

    水月面上飞红:“哎呀,姐姐,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你又拿我寻开心。”

    路小芸也跟着笑了,她如此说来,其实也对水月同时爱慕凌逸风一事有所迷惘,不知往后该如何处理她二人之间的关系。若是月儿与自己的姐妹之情情深至此,就连深爱的男子都能拱手相让,她宁愿自己过得孤独孑然,却只盼着我能过得幸福美满。倘若自己也全然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未免太过于残忍...

    ...

    而后的这一天,路小芸感到身体颇有些疲惫,傍晚时和水月交代了一声后,就早早的回房睡去了。

    只是这夜里,梦乡之中,隐隐有些不该想起的东西发作。

    浑浑噩噩中,路小芸感到自己好像穿越回一个阴森的雨夜之下,四周散发着幽冥般的死寂,明明是黑暗中,却可以看到一片森林中露出无数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眼睛,各个熟悉的面容,有男有女,分明都是自己一路走来的敌人们!他们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脸,面上狰狞的笑着,凶恶的眼神好像随时要将自己杀死撕碎。

    路小芸张了张口,却喊不出声音。愣了片刻,还是挺剑上前,以极快的招式斩断那些幻影,可纵使自己功力胜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但对方众人就好似幽灵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分离的身体总能慢慢复合,不死不灭。最终,一抹邪魅的蓝衣女子身影从眼前闪过,一式剑光袭来,自己竟毫无招架之力,被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只见那个女人自上而下轻蔑地看着自己,脸色嘴角微微上扬,阴狠地笑着,随后用她尖锐的靴子重重的踩在自己的头顶,每一下都比前一次更用力地蹂躏着自己的头,仿佛很享受着践踏着脚下人尊严的快感。

    又过了一瞬,浑浑噩噩间,画面转而来到一处阴冷的地牢之中。在那里,自己感到全身无力、武功尽失,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百余种阴狠残忍的酷刑在自己身上一一碾过,可任凭自己如何强自意志坚定、绝不低头。那些用刑之人却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毫无怜悯,不断地摧残折磨着她遍体鳞伤的身体,看着她在流血不止的痛苦中放肆地狂笑着,也不断地打破着人性更加残忍凶恶的底线...

    午夜时分,路小芸在与梦境的不断挣扎中,噩梦终于惊醒,顿时身子如从地狱中解脱一般惊坐起来。她梦到了所有,那些原本脑海中已经忘记的画面...虽然梦中所见并非真实经历的那般真切,可即使只是见到朦胧中些许的残忍片段,便足以将普通人的心理防线击碎千百次。

    “龙灵儿!我一定要杀了你!!!”她起身怒吼着,说完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从震怒转为了失落、羞愤、悲泣、乃至绝望...

    一旁,一直以来与她同枕入眠的水月也被她声音所惊醒,赶紧醒来查看询问: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路小芸哭着问道:“你和你师父,到底还有什么事一直在瞒着我?”

    “姐姐...”月儿惊恐万分地想到什么,难道姐姐突然想起了...她赶紧抱住义姐,想安慰说什么,可对方所问在前,她又不敢多说一个字。

    “呜呜呜呜呜...”路小芸一时没有再追问她,把头埋进了双臂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过了半晌,她又立时止住了哭,手中握紧了拳:“龙灵儿!那个贱人在我身上做过的,我一定会让她千倍百倍偿还!”

    无论是世间如何厉害的麻痹精神药物,也无法困住一个天性渴望自由的灵魂。同时又因为这两天曾与凌逸风近距离接触过的关系,凌逸风身上带来的气息,也在潜移默化中催动了路小芸潜意识中慢慢记起与对方共同经历过的往事,加上她为凌逸风运功共诉衷肠时,那法门也暗含忘忧散的药效,将体内的遗忘药效分散了去,最终唤醒了那段她曾经被药效冰封雪藏的记忆。

    ...

    这一夜,二人没有再入睡,水月一直陪在路小芸身边安慰她,说会一直陪着她等等,但无论姐姐一直问她到底一年前发生了什么,水月也还是绝口不提,她怕极了如果说出来,一定会激起姐姐与龙教主之间的仇恨,即便姐姐武功绝顶,但最终的结局肯定是两败俱伤,一边不知会死多少五仙教的弟子,而以龙教主高深莫测的城府和心机对上姐姐直来直去的性子和行事,一定是姐姐会更为吃亏、乃至凶多吉少...

    渐渐,窗外的天迎来蒙蒙亮的光,到了以往早饭的时间,在水月的安慰下,路小芸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二人也无心吃饭。

    “姐姐,月儿求你,能不能不要再想那真相是什么...”水月还在劝道:“虽然姐姐武功盖世,可我们也毕竟不是能改变这世间规则的权势之人。何况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其实有些所谓的真相根本并非必要知道,特别是如果为求得的真相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乃至令亲友伤心,那么有些事情的答案不求也罢...姐姐,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月儿唯一的依靠,我只想姐姐余生平平安安的,我们一起相依为命,再也不问世事...”

    但后面无论她怎么劝,路小芸后面始终还是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直到快要午饭的时候,路小芸也没有起身,甚至这半日呆坐着,连房门也没有出过。水月起身去吩咐了一声管家,叫人先准备午食,到时候由自己端进卧室中陪姐姐用膳。

    等水月回来时,路小芸终于开口道:“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就自己去找,自己调查出来。”

    “姐姐...”水月不由得又紧张起来,面上满是委屈:“姐姐,你...你信不过月儿了嘛,月儿不会害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想姐姐好,绝对没有...没有半分为难姐姐的意思。”

    路小芸站起身,看着她,说:“你是觉得,如果我知道了当初龙灵儿是怎么侮辱我的,我会要死要活的寻短见是么?”

    “不,不是的。姐姐,有时候...如果知道了太多,反而对一个人不好。龙教主是对我有恩,可我更希望姐姐能放下仇恨,月儿会一直陪着你,只要姐姐开心,以后月儿愿意做任何事弥补姐姐以前的创伤。”

    路小芸突然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说的恐怕也正是龙灵儿所希望的吧。”

    “姐姐...”水月想说什么,却终究低下了头,她绝不是有意为了龙教主而隐瞒,但此刻姐姐若是真的误会,却也实在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路小芸道:“也罢。我知道月儿你不会害我,但我还是决意去找些线索,等我想明白或是查清楚了,我便回来。”

    说完,她随手披上了一件外衣,握了长剑,夺门而去。任凭月儿怎样呼喊她也没有再回头,只留下水月追到府门外,在原地无助地叹气。她原本以为姐姐能渐渐安定下来了,却不想她还是如意料中那般执着,只是不敢想象,她到底对那段往事记起了多少,以至于连自己的话也不再听得进去...

    时间渐渐到了夜里,仍然没有见到路小芸回来的迹象,水月心想今夜恐怕是等不到了,心中既担心又茫然,姐姐的武功和本事皆在自己之上,她若真要有意躲起来,自己是万难能找得到她。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心中也无论如何放不下心来。

    正要疲惫地睡去之时,她忽然想起,姐姐之所以一度会选择在此定居,是因为这城中,还有一位姐姐的故人...虽然自己并不相熟,可单凭自己势单力薄,明日也不妨去找那人看看能否愿意帮忙。

    ...

    翌日,水月用过早饭后,只身来到河间官邸莫府上禀告,在吏人的指引下见到了那位贵公子。如今的莫府中,这两年莫引流身体欠佳,一些州府的政事也渐渐交到了莫羽手中,而莫羽虽如今每日都有公务缠身,但听闻是有关师叔的事,也同样表现得无比关切...水月悬着的心不禁落了下来,心想姐姐先前仰慕的这位公子似乎也并非想象中那般绝情。

    待水月说明了来意以及路小芸出走一事,自己心急如焚,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特来想请教莫公子,可知道以往在这河间城中,姐姐一般会有哪些常去难忘之处。

    莫羽知道是师叔的结义姐妹,安慰道:“水姑娘暂且别急,既然是师叔的事,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帮忙。”说罢,命手下传唤来河间府上主城八道巡防及六郡捕快衙役,下令各抽调五人一组的小队,四下帮忙寻找那位持剑的年轻白发女子踪影。

    水月见竟然真的凭姐姐的面子请动官府出面帮忙,心中也一时安心了不少。

    ...

    只是,这天里的下午,她随莫公子一道也到了河间城下的四处走走,一路打听,却还是没有见到姐姐的踪影或痕迹,蓦地里又有些失望地叹了声气。

    莫公子道:“水姑娘,今日已天色不早,我想若是今日我们没有找到路师叔,或许是她有意让我们找不到她。我觉得我们也不必太担心,以师叔的武功本事,天下无人能找她麻烦,何况师叔是信守承诺之人,正如你说,她其实答应过你,待她想清楚后便会回家。”

    水月喃喃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可,可我心底还是很害怕,姐姐虽然武功盖世,可世间想陷害她的人也太多太多,她又一向直来直去的性子,太容易被人算计了。”

    “这...”莫羽突然笑道:“水姑娘,你和师叔一向亲近,但这话还请恕在下不太认同。我所知的路师叔虽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可她同样有着比之寻常人深不可测的心智和谋略,她也曾几次以一己之力做成过我们许多人都不敢想的事,绝不是何方宵小都能冒犯到她的。”

    “可是...就算如此,姐姐也是一个人,如何又总能应对得那么多世事险恶。”

    莫羽宽慰道:“这...还请姑娘放心,我会命部下连夜寻找,若有路师叔的消息,便即刻通知你。”

    水月深深道了一福:“感谢公子相助。”

    可莫羽忽然好像想到什么,面上有些迟疑了些:“水姑娘,在下也有一事想请教。”

    水月道:“公子请说。”

    莫羽道:“前日的时候,我听城中的侍卫讲,有人看到师叔身着一袭红衣,在城门外送一位男子离去,临别前还将一把宝剑交给了那名男子。敢问...如今,路师叔可是另有了心悦的男子了么?”

    “啊。”水月一时反而被他问得有些紧张起来:“我,我也不清楚,那几日我没有在家中...”她有些搪塞道。

    只见莫羽也没有再追问,喃喃道:“路师叔虽一向行事低调,可其实她在河间早已享誉甚广,又兼她绝世无双的容貌,想必守城的兵士们应不会看错...”此刻,这位世家公子以往平静如水的面上也难说还是有几分醋意。

    水月小心问道:“如果是真的姐姐有了心仪的男子...莫公子难道是是后悔了吗?”

    莫羽一怔:“若真是那样,那也好...也好...”他点了点头,但那点头的意味又好像并非是在答对方问的问题。

    水月心中暗道:那你早干嘛去了...这般想着,差点不自觉念出声来,又赶紧捂住了嘴巴。而此刻莫羽已然低下了头,并没有听清她的喃喃细语,自顾自地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水月唤他:“莫公子?那我...”

    “啊,我在。”等水月原本想对他道声告辞时,他才顿时反应过来,缓缓道:“水姑娘,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水月道:“可是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姐姐的吗?”

    “嗯。”他点了点头,开始说道:“这两年来,对路师叔在下一直都心存愧疚。只是也一直都没有机会当面告诉过她。她曾经对在下的情意,在下始终都铭记着,也并非是有意要做个薄情之人,令她伤心。”

    水月问道:“那又是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接受姐姐呢?姐姐明明那么好的人...”

    莫羽叹了声气:“我知道,师叔也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美好温柔的存在,若真有哪位男子能得她垂青,那真是倾三生之幸都不够。只是,我莫家历代深受赵国皇恩,也当忠于朝廷。而近年来,北国欲亡我赵国之心不死,十年之内还必定会再兴兵来犯。在下曾想过许久,若是真到了那时,我莫家上下一定誓死守卫边疆,与社稷共存亡。我虽然同样爱她,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敢轻易许诺一个乾坤未定的未来给她,倘若轻易承诺了,从此也让她因为我家族的使命所连累,那这份爱,也大可不必说出来成为羁绊她的束缚...”

    “原来,是这样么?”水月有些不解:“可难道,你们对那腐败朝廷的忠心却要比身边的亲人爱人都更重要么?”

    莫羽一怔:“水姑娘,话不能这样讲。我家族的一切名望和权势,无不是仰赖于圣上天威和河间之地百万子民所赐,自当屈身守分、知恩图报。或许我辈以来,朝廷之中有奸佞蒙蔽圣听,又或是我赵国天命至此,但我莫家镇守边关多年,只要我家还在位一天,便要尽一日保国安民之责,即便是真到了山河破碎、气数将尽那一天,就算明知其不可而为,也绝不能改其志。

    水月有些痴愣住,她一直以来对官府政治一面并无了解和兴趣,但听完莫公子所说也不禁有些肃然起敬,说道:“那公子,到底想让我如何转达给姐姐?倘若姐姐真的问起你当初为何不要她,我该怎么说?”

    莫羽道:“就说,莫羽一直没有忘记过和她一起时候的事,一直记得她的种种恩情,我也自始至终没有过一丝敢看轻她的念头,实在是我没有和她在一起的福分,望她不必牵挂我这一薄情寡义之人。若是五年后我莫家仍在,待他日山河无恙之时,在下一定回报她恩情,也只盼着她平安幸福便好,就算以后她把我忘记了,在下也还会一直记得她...便说这些吧,还请水姑娘若有机会,可转达给路师叔。”

    “你们就一定是要抱着赴死的决心,为朝廷尽忠到底么?”水月叹了声气:“可莫公子你如此,我反倒不敢告诉姐姐了。”

    莫羽愣了下,但马上又释怀般笑道:“无妨,水姑娘你可自行看着处置,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如今说出来也好受多了。”

    水月道:“也感谢公子愿意待我如同姐姐一样坦诚信任,我一定会找时机讲给姐姐听的。”

    “多谢!”

    “那小妹,这便告辞了。”

    ...

    说罢,莫公子回到了府邸,家宴之上,莫公问道:“羽儿,今天好像听你调动了城中的巡捕,可是有发生什么事么?”莫羽如实将水月来找说的事禀告给父亲。莫引流听罢后,手中不禁停下了筷子,道:“说来,路女侠回河间之后,也算是河间一大名流了,身为河间父母官,似乎还没有去好好拜访过昔日恩人。”

    又过了一日的早晨,水府门外有河间的官人来报,说昨日莫府消息,出城寻找的捕快,有人见到了路女侠好像在城外清风山下的静月湖附近停留过,待捕快看到她时,发现她已起身往北边去了,由于再往北边乃是两国交接,河间捕快不便离境,于是便即刻回来报告了。

    水月听闻,心中顿感不妙,若是当真姐姐想起了那段无比噩梦般的往事,又往北国而去,那么肯定就是去那北国边境的杞县!

    ...

    而当晚,路小芸来到了清风山下的静月湖边。

    这里,是她想起之前梦境中的场景,也是在自己生命中真实发生过的事。在这湖边,自己曾与数名功力一流的当世高手苦战许久,也是在那场战斗中第一次领悟到一种超脱于武功之外的境界,虽然当时的情况下或许也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可那种经历过的感觉便一直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记忆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层超脱的境界是真实存在着的。

    路小芸迈步朝着湖亭中走去,如今的静月湖,由于战争过后再少有人来,湖边已是杂草丛生,虫蟊遍地。但她身躯所至,地上的虫蛇便纷纷遁去,好似受到感知一般自觉地让出道路来。

    看着湖中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上,她的心境稍稍平静下来,脑海中蓦地里想起一些以前经历的记忆:两年前,自己不惜与那么多高手权贵们为敌,生死都置于度外,何等的忘乎所以、不计后果。那明明是与自己毫无相干的战争,但却还是那样拼命地卷入其中,最后弄得心神俱疲、狼狈不堪。仔细想想,其实那么做也并非全是为了心中所爱的人,更是因为自己那时坚信身后还有天理、有正道,同时,也是宣泄着那时自己心中的孤独罢了...

    看着静静的湖水,也倒影出她一头白发的清丽容颜。忽然,一个声音从脑海中响起:“你上辈子是不是没叫过人师叔,这般叫不厌?我对你怎样,你心里清楚。”那是与莫羽同游南国帝都时,自己嗔怪他的话。

    “五年...五年之内,在下必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紧接着,记忆中那人的声音说道。

    “五年?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女子的青春又有几个五年?”

    可没等再想起公子后面的回答,脑海中的画面渐渐如旋涡般一转,耳边也变成了其他人的声音。

    ...

    “你要是不答应,朕就废了河间莫引流一家!”

    “这后宫之中,你是令朕最快活的女人,朕要封你做贵妃!做皇后!”

    ...

    “呵呵,路仙子,原来你都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呀!”

    “你就不会对朕邀宠讨好一下吗?你嘴巴甜一点,朕会对你很好的!”

    “朕岂会因为你一介女色,而放弃一统天下的千秋大业?”

    ...

    “是你以大道般的包容接纳了我这孑然一身之人...从此,我便无惧这世间任何艰难险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这些声音延绵不断地在耳畔回响,有愧疚、有屈辱也有心酸,想着想着,不觉已是泪水盈面。是啊,他对我的承诺其实从没有毁约过,倒是我,意志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贞不洁,我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是他心底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才没有回应我的对么?我心底还爱着他的是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起他...

    渐渐,今夜半满的月亮慢慢从远处的山峰边探出一角,夜色渐渐掩盖了原本也不甚明亮的丛林。又过了一会,月亮挂在天边的倒影映在了水面上,正如传说中那种,静月湖,“静月”湖,月亮在湖面下的倒影就如画的一般,纹丝不动。

    “好,既然你要去行你的大丈夫之志,那我以后便乔迁别处,离你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见你。”她看着湖面上的月亮倒影,心中想道。

    那皎洁的月影就好像如同有魔力一般,能让人忆起许多事情。忽然,路小芸如梦初醒地站了起来,好似知道了那噩梦中的场景可能是在哪里?虽然只是一瞬间脑海中感知到某个地方,心中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亲眼看清楚是怎样的一个现实所在。

    过了一会,她转身走出了湖边的树林,朝着北方而去了。

    ...

    河间再往北,便是燕赵两国的交界,延绵两百里的河广平原。虽是沃土,但由于此处为古战场,即便是近年来也常有北燕边境兵士来此劫掠,故沿途只见旷野茫茫、却并无人烟村庄。

    路小芸这次走的并不快,原本曾立誓过再也不踏入北国疆土一步,但如今心中那份难以忘却的念头,还是驱使她一定要到那自己的受难之地亲眼一见。她越靠近那边,头脑中对那噩梦一幕幕的回忆,便也越发清晰。

    忽然,她只觉脚下一阵沉重,蓦地里有些疲累感上头,原来才想起这一整天已是水米未进,准确说,自前一日下午起便没有进食过。而路上一直被沉重的愁绪所压着,这时困倦来袭,她找到一处旷野间的大树边倚靠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待清晨的阳光照下来,她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坐调息了片刻,便又上路了。一直走到了中午,终于听到一些市井赶路的嘈杂声,抬头望去已经能看到不远处延绵的城墙,下边城门入口身着北国官服的兵侍分列两旁,把守着城门,一边搜查过路的商贩走卒,一边催促着已经通过的行人速速离开。

    路小芸静静走上前,那些人远远见她只身一人,亦未拿包袱行礼,便以为是本地百姓。但等她走到近前,各个看得无不愣住在了原地,脑海中只闪烁出一句话:“天下,竟有这般绝丽的美女。”

    待他们想开口询问时,路小芸早已走了过去消失在人群中,她面若冰霜,也没有理会过那些看得痴愣的眼神。

    ...

    她看着两边人潮熙攘的街道,街上巡街的捕快衙役极多,让人感觉若是发现真有外地人来此,不免要受一番欺压。但她所到之处始终带着一阵生人勿近的气场,或许正是因此,一路走来行人虽纷纷侧目,却并无人敢接近她。

    又转过了几个弯,越来越靠近城中心的位置,那脑海深处的记忆不断闪烁着,令她的额头上已是冷汗直冒。终于,她停了下来,看着那街道,也正是梦里见到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曾经就是在这条县衙府门外的街道市口上,自己被绑在冰冷而布满倒刺的刑架上,五毒教将她的鲜血当做补药分予众人饮下...

    “她她她...一头白发,这不是那个一年前被京都国师处死的妖女吗?”这时,路小芸听到街旁一阵行人的议论声。

    她赶紧转头望去,只见是两个看起来并不年长的苦力男子其中一人对另一同伴小声道,在她耳中却听得分明。待那二人注意到自己目光时,又赶紧讪讪地躲开了。接着,她环顾四周望去,看到许多街上的行人对她若有若无地指指点点或窃窃私语。

    “鬼!鬼呀,妖女的鬼魂来索命啦!索命来啦!”街边窸窣的声音中,一个状似疯癫的乞儿惊叫声传来,似乎看得分明又当即吓得跑开了,路小芸还是愣在了原地。可他的叫声,却引来了街上的巡捕。

    过了一会,一个燕国捕头装束的官人带着两名手下捕快朝这边赶来,迎面撞上那慌忙逃跑的乞丐,乞丐失了神,摔倒在他们身前,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女鬼”“索命”的一类词。

    顿时,那官人手下的一名捕快抬脚将乞丐踢到一边:“疯驴子又在发什么疯,瞎了你眼了!”

    而那捕头看了看那疯癫的乞丐,又抬头见到那令人惊艳的白发女子,只道是见这女子奇异的白发以为不似常人,才让这乞丐慌不择言,随即也不理睬。转而径直朝路小芸那边走去,而周围的行人见到官差,也无不赶紧回避走开了。

    那官人走到近前,仔细上下打量了那白发女子的模样,道:“我看姑娘有些面生,似乎不像本地人?”他说着,眼睛看着女子的容貌越来越停滞了下来,忘记了说话。

    路小芸朝着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只是心想:这人既然是本地的捕快,为何那些平民见到自己都吓得以为是早死的鬼魂,而这些个捕快见到却并未感到奇怪的样子。原来,当初龙灵儿心思缜密,为将路小芸那时关押在此的秘密封锁,便以当时的五毒教弟子替下并撤走了之前驻守杞县的本地官吏,是以此地平民颇有不少见过她在此经受折磨的惨状,而后来才召回的原祁县官兵却知之甚少,又兼一般边界百姓对官府捕快也是避而远之,所以那段往事也渐渐只隔绝在了那些普通居民的记忆中。

    路小芸也转身看清那捕头的模样,那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颇有几分北方人独有豪放慷慨,而此气质之外的脸上又透着几分似乎世家之族独有的矜贵。

    那人接着道:“本捕乃杞县总巡捕欧阳鸿,统领杞县边关的一切出入事宜。想问姑娘是哪里人?又从哪里来的?”

    路小芸愣了下,答道:“我祖籍辽东,这次从南国而来。”

    欧阳鸿又问:“你祖籍辽东...辽东距杞县尚且千里之外,为何此番会从南国来,先前你去南赵那边作甚?”

    路小芸答:“拜师、学艺。”

    欧阳鸿问道:“去了多久?”

    路小芸道:“说起来,十年了。”

    欧阳鸿这时见到她手中所握的长剑,问道:“那如今,姑娘可是学成归来,准备报效我大燕朝廷了么?”说着,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兴奋地看向她,若对方说是,他便打算将自己父亲本是北国朝廷高官一事和盘托出,炫耀一番。原本,他来此县当捕头,其实也是朝中父亲想让他凭一身武力能够在边境立功、走上仕途所嘱咐的安排。

    路小芸否认道:“不是。”

    “那是为何?”欧阳鸿迫不及待追问道。

    路小芸道:“我习武只为自保,岂会和那些衣冠禽兽同流合污。我父母就是被他们所杀,那些权贵眼中只有名利二字,无不视百姓性命如草芥,若非这样,我也不会于十年前去得南国。”

    欧阳鸿愣了一下,随后干笑着道:“姑娘此言差矣。人生于天地间以忠孝为本,自古忠孝难两全之时,忠当先于孝,如果姑娘你的亲人是被奸人所杀害,那也自有朝廷会替姑娘讨回公道,可一个人如果习得一身本领却不为本国所用,甚至反而背离自己的祖国家乡,那便是对君不忠、对祖上不孝,那这人与畜生有何异?”

    路小芸望了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可很快又转为变得平静,淡淡道:“大人说的对,但小女子此刻心烦意乱,若无其他事,便少陪了。”

    “哎,姑娘且慢。”欧阳鸿笑道:“我见姑娘也是习武中人,不妨你我来切磋一番,本官也不欺负你一介弱女子,我只用些一般刀法,若是姑娘能勉强与在下打的平分秋色,也算你赢!”

    路小芸面色一沉,心中只觉得这话耳熟,愣了下,便又转过了身,不再睬他。只道了声:“告辞。”

    那人见状还是不依不饶:“姑娘何必如此冷漠,那便不如这样,如果你赢了,本官便相信你去往南国是有所苦衷,也收回先前的话。可若是输了,本官便要好好追查下你涉嫌叛国的罪名。其实,不管是这杞县的县令,还是河北府的知府,他们都不过是区区家父的门生。要是姑娘识趣些,以后有本官出面,定能保姑娘万般无忧,到时再找仇人一雪灭门杀亲之仇也不是不可。”他这话一连吐来,面上已是掩不住的兴奋和优越,好像已然自信对方再不能拒绝他。

    路小芸心想这人实在难缠,叹道:“那好吧,既然这位大官人有如此厉害的背景,我便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你刀法能碰到我分毫,或者能迫得我倚剑格挡,就算我输。否则,便请大人离我远些,不许再来烦我!”

    “哈哈!那小美人你可要当心了!”说着,他也听出对方口中的隐隐轻视之意,随即拔刀出鞘,抬起全力朝对方挥去。路小芸侧身一闪躲过,那人蓦然一呆,以为自己眼花,方才一瞬竟然连对方地身形都没有看清楚,她又回到了躲闪前所站地位置,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女子脸上自若的神情,甚至都没有正眼朝他这边看过...

    他有些不可置信,连忙将自身所学刀法的压箱底招数都轮番使了出来,想起先前夸下的口,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上,额头间不禁有些冷汗。眼前女子轻描淡写间,却是压根没将这挑战放在心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朝自己的兵器这边瞧过一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明了胜负已定,但偏偏越是如此,一想到对方乃是一位原本自己轻视的女子,更激起了他心中的那份不甘自取其辱的好胜心,他此生也未经历过多少挫折,如今手中也还在不断地挥舞着曾经耀武扬威的得意招式,没有停下过。

    突然间,欧阳鸿感到手中一凉,心脏扑通一下吓了一惊,待定睛看时,手中的长刀已经没有再握在手上,竟被对方莫名其妙夺了去。一时,身旁两名手下也吓得赶紧作拔刀御敌之态,但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恼怒,而是赶紧看清楚自己的一双手掌还在否,蓦地里发现没有损伤后,才松了口气,又为之前的自大和不知进退感到后怕,好在对方手下留情...

    还是惊魂未定间,只见路小芸手捏住他长刀的刀刃一边,却将刀柄一头递回了给他,他颤颤巍巍有些不敢上前地接过,握住长刀的手发抖着,刀尖向下抱拳,深深行了一礼,这才带手下离开了。

    路小芸转过了头,呆呆地望着那菜市口的高台上。

    ...

    而欧阳鸿依依不舍的假装走远,还是在那附近徘徊。他手下看出了他心思,劝道:“头领,你要是实在心痒...不妨我们兄弟轮班后,请你去花月楼玩玩便是了。只是那女子,恐怕凭咱们实在不好招惹,虽然她没出手,但方才连我们想帮你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胳膊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想拔刀都拔不出来...后面等她把刀还给你后,这才缓过劲来...”

    “唉...她到底是什么人啊?”欧阳鸿听罢,一边问起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时,忽然天空中想起一声巨响的雷鸣。三人齐吓了一跳,在他们听来似乎是上天在向他们预示着什么,不敢再议论,这才渐渐也走开了。

    但轰隆的雷声过后,紧接着乌云凑了上来,天色变得愈发阴沉,马上便是大雨即将到来的征兆。路小芸还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连眼睛也没有眨过,就宛如一座石像。紧接着,天空中陆续传来阵阵的雷声,雨点开始滴滴答答落在此刻寂静的街道上,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即便大雨已经淋湿透了她的长发和全身衣服,也没有在意到冷。

    莫约又过了两刻钟左右,一个一直在远处注视着她的身影实在不忍,撑着伞小心来到她身后,将伞覆过了她的头顶肩膀。路小芸感到一阵人的体温和伞影的靠近,这才愣了一下。那人小心翼翼的声音问她道:“姑娘,你究竟是有何难以回首的过往么?方才是在下唐突,口不择言,还请姑娘别放心上。”

    路小芸轻声道:“谢谢,我并不在意。”

    欧阳鸿撑着伞,喉咙上下动了动,此时再靠近这女子身边时,她的气场令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他又问道:“敢问,姑娘你的仇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让你如此...不知,在下可否帮得上忙吗?”但说完,他才忽然想到,以这个女子方才展现出的高深莫测武功,还有不能报仇的敌人,那恐怕...

    路小芸愣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看他,说:“如果,我的仇人是个权势通天,手下兵将无数的人呢?”

    “那,这...”欧阳鸿有些不敢再猜,他干笑两声:“那得看姑娘的仇人究竟是谁了?总难不成是当朝宰相?还是当今圣上??”

    路小芸没有答他,只道:“多谢大人关心,但不必管我,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里?”欧阳鸿道:“姑娘,现下这倾盆大雨,即便是不能报仇,也要注意身体莫着了风寒呐!我带你去我们祁县的驿馆休息吧。”

    路小芸道:“我不惧区区风寒,雨淋在我身上,反而能让我清醒些。”

    “清…清醒?姑娘是什么意思?”

    “清醒地能让我克制住自己,不然我恨不得杀了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她平静而冷冷地说道,眼前这男人愈发靠近自己,都不知道在自己尽力克制情绪又几经崩溃的临界之间,他已是一只脚来回踏进鬼门关好几次了。

    身后的男子听得倒吸了口凉气:“姑娘!你你你...你有仇人,关我们什么事啊!?”

    路小芸道:“你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就最好离我远些!”

    这时,在哗啦啦的大雨声中,又闪过一抹极为耀目的闪电,天空都染成了刺眼的白光直冲而下,几乎要将大地都劈开一道裂缝。几秒后,如地震般轰隆刺耳的雷声随后而至...一时,欧阳鸿吓得连退了数步,此时此景,似乎是上天也与这女子融为一体而降下雷霆,手中的油纸伞也差些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而路小芸依旧是面无表情,缓缓转过头望向那方才闪电劈来的天空方向,暗自出神:

    “多么残酷的世界呐,难怪今年以来,总让我觉得被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抑郁环绕着...原来,曾经就是在这里,自己的尊严曾被人践踏得不剩分毫。我是多么想去找那个女人报仇,却只怕万一因此连累月儿,即便是能够让那个女人受到报应,自己也一样会抱憾终身,可若是委曲求全放下过往,又是多么的不甘心。我自毁誓言北上而来,为的不就是看清那些我忘却的记忆,我如今已经知道了曾经被人那样百般欺辱,若是不做些什么,全然放任让那个女人得偿所愿,那我来这世间岂不是也枉自为人!难道似我这样不够野心和残忍的人就活该被人欺辱到死吗?就算我会因此万劫不复,也一定要先将她拖下地狱,一定!”

    此时,她思索着,天空中的雷声也小了很多,只是雨还是延绵不断的下着...

    “姐姐!”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路小芸身体一震,如雷击般的颤抖了一下,感到一股力量将她犹如临在深渊边上拉回了安全的所在,她缓缓转头望去,只见水月满身湿透的站在街道的另一头,她累得在雨中连喘着气,已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也没有打伞,同样被大雨淋的如落汤鸡一样的狼狈不堪。

    看到路小芸转过头,水月的疲累焦虑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她撑着膝盖的身体喘息了片刻,又不顾大雨朝着路小芸那边跑来...

    路小芸脑海中一怔,这一幕,又是何等的似曾相识...

    对啊,多年前,自己也是意欲北上报仇,也有一个人,不顾艰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只愿能够自己平平安安的回家...

    水月上得近前,确认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找到了姐姐,顿时红了眼眶,一把紧紧抱住大雨中的路小芸:“姐姐!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月儿...”路小芸此刻说不出的滋味,眼睛也跟着有些红了起来,她抱住水月的身子,月儿没有自己这般深厚的内力护体,全身被淋得湿透,身体也被雨水包裹着变得格外冰冷。她将对方抱得更紧:“傻丫头,我不是说了我会回去的么?怎么不在家里等我,你这样跑出来生病了怎么办?”

    水月不敢回答,用哀求的声音哭着说:“姐姐,月儿知道错了,月儿不该劝阻你的,就算姐姐日后真的要去找龙夫人报仇,月儿也一定和你同去,我再也不会和姐姐分开。呜呜呜...”

    “月儿,没事了,没事了...”路小芸闭上了眼,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我...我不想报仇了。”

    “姐姐!”水月一愣,松开了抱紧对方的手,仔细端详着路小芸的神色。她此刻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姐姐,我发誓,以后都听你的,再也都不会瞒你什么。”

    “傻丫头。”说完,路小芸顿时才反应过来,又赶紧将对方拉到了一旁的屋檐下。牵过她的手掌,想用内力为她传输些热气。

    “两位姑娘,若不我带你们去驿站歇息吧,天冷风大,恐会着了风寒。”这时,欧阳鸿凑上来对她二人说道。

    路小芸看向水月,征求她的意思。

    见水月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这位公子美意。姐姐,我不冷,现在我只想跟你一起回家,一刻都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