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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治大丘 一

    纪洲城里,纪植白天在外城安置流民,还得关心聂饶的下落,安抚好群龙无首的聂家亲兵卫,晚上回城主府召集府衙各司商量安排部署流民安置的具体事宜,深夜都还在处理案上的公文和琐碎的政务,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用。

    这日,纪植刚处理完桌案上的公文政务,门外的守卫进来传话,说是有前几日派下去的传讯兵前来回禀。

    传讯兵首领按照纪植的命令,为了不耽误安置流民的大事,按照几个乡的远近距离分派了几人前去传讯。可几个乡的里正都说没有多余的良田和房屋,怕是没办法安置流民。

    纪植闻言,将狼毫摔在桌面上,怒道:“这个节骨眼上还敢生事。”

    原本寻不到聂饶,纪植心里就一直憋着火,这几日为了安置流民的事一直忙碌,现下倒是给了纪植一个撒火的地方。

    纪植:“是哪个乡先起的头?”

    传讯兵想了想,回道:“传令时,各个乡的里正都是应下了的,说会好生统计,只是隔了两日,大小丘两乡的陈里正和钱里正就说,大小丘两地良田没有多的,弃屋也没有,只能看看其他乡里有没有条件安置流民。”

    大丘和小丘是纪洲城周边较为富庶的乡,人数也较多,两地的两位里正均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也是两乡的族老,德高望重。眼看这两位里正都不同意,剩下算不上富庶的乡里哪愿意规规矩矩地接受安置流民的工作?

    闻言,纪植心里一阵烦闷。

    大丘的陈里正,是老城主的旧部,曾在纪洲城里做过典学,整个纪洲城的行政部门里都有他的门生,纪洲陈家也是望族,族中能人颇多,陈里正的嫡次子就在国都任户部要员。

    小丘的钱里正倒是没那么多亲戚门生,一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但有八个女儿,个个嫁的都是豪强大族,要不就是有功名在身的清贵世家。

    纪洲城里世家盘根错节,世家之间相互维护彼此的利益已经是官场的常态,连纪植这个城主想要做点事情,都得废一番力气。

    纪植头疼地挥挥手,吩咐道:“下去吧,将李功曹、徐主簿叫来,哦对,还有陈典学。”

    看来是不得不闹一场了。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若是好好配合,各家立了功劳自然有奖赏,若是不配合,该打的板子也只能打到身上。

    估摸着李徐陈三人到城主府还有些时间,纪植拿起摆在桌上的三枚铜钱在手上摆弄。

    纪植派人取来净水,擦洗干净后,将铜钱拢在手中摇晃几下,投掷在桌面上。

    先三爻俱是单,后三爻,初爻单,二三为拆。

    下乾上震,大壮卦。

    这倒是和自己的安排不谋而合。

    李功曹博闻强识,对纪洲城里的世家关系掌握得一清二楚,娶了个极为精明能干的夫人,善与妇人打交道,小道消息最是灵通;徐主簿出身寒门,看不惯世家望族那些腌臜事,最主要是他擅长术数,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实在人,原则性极强;至于陈典学,叫他来的理由很简单,这人和陈里正有几分沾亲带故。

    等三人都到齐了,纪植也不说事,只是叫人摆上宴席,招呼三人坐下好好用饭。

    纪植脸上扬起笑意,温声招呼道:“陈典学近来又喜获一麟儿,真是可喜可贺啊。”

    陈典学一听,刚坐下的凳子上仿佛有钉子扎屁股,顿时坐立难安地回道:“劳烦城主记挂,倒是那孩子的福气。”

    陈典学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暗自腹诽:“孩子前脚刚出来,城主后脚就恭喜,这消息真够灵通的,天天外城内城两地跑,还有心思关心府衙僚属的家事,看来这点事真不够他忙的。”

    “看徐主簿的样子,像是还不知道这事?”纪植笑道。

    “确实未曾听陈典学说过,倒是失礼了,在此先恭贺陈典学了。”徐主簿扯着嘴角,神色冷淡地朝陈典学拱手行了一礼。

    两人因为家世背景悬殊,向来政见不一致,在府衙中也多有摩擦,人尽皆知,只不过没人敢挑明了说,现在倒是不得不在纪植面前维持一个表面和平的样子。

    李功曹闻言也拱手,向陈典学道贺。

    纪植又道:“倒是辛苦了嫂子,不仅要操持家务,还得为陈典学绵延子嗣。纪洲城里谁人不夸嫂子是名门闺秀的典范呢。”

    陈典学听完额角直抽搐,只想叫纪植闭嘴,硬着头皮解释:“那孩子并非正室所出,乃是府中小妾所生。”

    纪植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噢,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

    陈典学的正室夫人乃是纪洲城中的世家闺秀,与李功曹的夫人是表亲关系,二人都出自纪洲府府学,是同窗又做了亲戚,倒是关系不错。

    陈典学与夫人青梅竹马又家世相当,婚后也是伉俪情深,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可陈典学的夫人林氏一直无所出,婚后三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直到去年才生下了一个女儿,陈典学的母亲便应了族老的意思,压着林氏纳了个贵妾。

    这个贵妾不是别人,正是陈里正庶出的女儿,进门一年就给陈典学生了个儿子。

    此时听纪植提起这事,陈典学怎么想都不觉得纪植是无心之失。

    无怪乎陈家几位族老都说,纪家的都是一肚子坏水,难改商贾本性。

    徐主簿闻言,暗暗冷哼一声,世家子弟多是如此,年少慕少艾,急着将人娶进府里,娶到府里后没几年就相看两厌,哪还管什么夫妻情分,哪还记得什么海誓山盟,一个接着一个地迎小妾进门,本质好色罢了。在感情上朝三暮四之人,在政务上也是根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早就被酒色浸得脊梁骨都软了的纨绔子弟!

    李功曹倒是知道一些内情,如今出来打圆场,说:“倒是沾了陈典学的喜气,才有今日这顿酒吃。”

    一番推杯换盏,气氛渐渐也热闹起来。

    纪植仰头干了一杯以后,暗暗叹气,脸色有些伤感。

    李功曹心道,来了来了,终于是来了。

    面上却是情真意切的关心,手上动作一顿,放下酒杯,问:“城主何事,如此伤怀?”

    “害,”纪植难掩悲痛地摆摆手,说“还望诸位见谅,今日倒是我扫兴了。”

    李功曹闻言立即接茬:“哪里的话,城主不必见外。而今所忧何事,倒是可以和我等说说,下官虽然才疏学浅,但两位兄长却是人中龙凤,定可为城主排忧解难。”

    徐主簿本来还在心里腹诽,这李家小子惯会揣摩上意,这个马屁可给他拍上了。

    这番听到李功曹突然提到自己,徐主簿急忙咽下酒水,含糊回道:“不敢当不敢当,俱是分内之事,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陈典学也急忙拱手道:“城主吩咐就是。”

    纪植这才道出:“如今纪洲城流民数万,城外饿殍遍地尸横遍野,我等倒是生来好命,天生就是坐在这擎盖之下寻欢作乐的。可外面的百姓连口包糜都吃不上,我等作为一城父母官,有何颜面受万民供养。”说罢,一双丹凤眼里带着三分迷离两分凉意,隐约泛出些泪花来。

    这番话倒是引得徐主簿有些感触,道:“是啊,下官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上天垂怜才能走到这城主府里,走到城主面前,如今城外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竟有父食子的事情发生,下官愧对天地,不配为人啊!”徐主簿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张老脸上的褶子都团在了一起,活像个灰面包子。

    可不敢让徐主簿继续哭下去误了正事,李功曹立即温声安慰徐主簿,陈典学也是咂咂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待徐主簿情绪稍缓,李功曹立即接回话茬:“城主自署纪洲城大小事务以来,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更是忧民所忧、愁民所愁,民皆感化。如今纪洲城的难只是一时的,我等只要齐心协力、共克时艰,以为民生谋福祉为己任,做好分内之事,尽心安置好城外的流民,等来年他们在纪洲城里扎下根来,哪里还会有这些事呢?”

    纪植点点头,看向三人,道:“你我既是一城父母官,自当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如今城外的数万流民的性命全寄于我等,还望各位排除万难以大局为重,将这城外的流民好生安置下来,才对得起身上这身官袍啊。若是在此时谋财存私,岂不是背信弃义的无良狗辈,活该天人共戮,你说是不是,陈典学?”

    被纪植点到的陈典学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闻言表态:“城主放心,我等必以大局为重,若是在此时谋私必当天人共戮。”

    纪植满意地点点头,说:“有汝三人为民尽心尽力,此乃纪洲城之幸、晋国之幸啊!”说罢,亲手为三人斟酒。

    徐主簿闻言,激动地伸手握住李功曹和陈典学的手,对纪植道:“城主放心,我等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定当竭心尽力安置好流民去处,绝不愧对城主的爱重!”

    李功曹也反握住徐主簿的手,诚恳地说:“城主言重,我等必不辱命!”

    待一番酒足饭饱,纪植吩咐老管事亲自将三人送出府,直到徐主簿到家时还在啜泣,半醉半醒间抱着老妻念叨“城主大人高义,城主大人英明啊!”

    而纪植送走三人后,吩咐人撤下酒席,洗了把脸又回了书房处理剩下的琐碎政务,毕竟明后天也就没这功夫处理了。

    如果储遂意在这儿,看着纪植擦完脸后平静的模样,肯定要评一句: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陈典学从城主府里走出来,摇摇晃晃地上了自家的马车,到家时望着妻子林氏,心里也有些愧疚,只得装作醉酒头疼的模样就爬上了床。

    窝进榻里,等林氏也躺下,这才在脑中回味纪植今日说的每句话。

    意思很明确,在纪洲城附近乡里安置流民的事势在必行,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还不配合,估计得被纪植好好收拾。

    陈典学单名一个倦,取的是诲人不倦的意思。陈倦虚长纪植两岁,自开蒙起却一直生活在纪植的阴影下。

    城里的世家都是最先一批跟着纪老城主来纪洲城扎根的,彼此都有私交。从前不是没有人仗着与晋国的豪门贵族沾亲带故,就在纪洲城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但纪家每一代的掌权人都能寻个法子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而纪植作为纪家定下来的继承人,从小就展露出了非凡的能力。

    天生的好根骨,修行一日千里;天生的好悟性,读书如有神助;天生的好算计,纪植要真有心思,能把瞎子忽悠去跳悬崖。

    琴棋书画信手拈来,礼乐射御书数样样出彩,偏生还生得一副好相貌,惯会讨姑娘喜欢。那时候但凡有个模样的小子站在纪植旁边,都得成为纪植的陪衬,模样稍差点的站纪植旁边,都得被姑娘们啐一口。

    和纪植岁数差不多的纪洲城世家子弟里,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包括陈倦。

    那个时候纪洲城的世家长辈那个不摸着心口叹句“生子当如纪无咎”?

    那个时候纪洲城里哪个世家继承人不被长辈教育两句,“你怎么不看看人家纪无咎”?

    那个时候纪洲城里哪个怀春少女没给纪植写过“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的少女心事?

    好不容易等到纪植被送到了国都的国子监去读书,纪洲城里着实是松快了几年。

    在府学的那几年,是陈里正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时刻,师长关怀,父母亲和,同窗和睦,更是顺利迎娶心上人。

    直到纪植回到纪洲城接任城主。

    彼时年少轻狂的陈倦功名在身,还是官身,刚迎娶了年轻貌美的心上人林氏,好不快意。听说纪植要回纪洲城接任城主也是不以为意。

    去了国子监的纪植仿佛消失了一般,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传回来,纪洲城里同辈的世家子弟喝酒时都在唏嘘,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众人似乎都忘了那些年被名为纪植的阴影笼罩的日子。

    直到纪植上任第一天,宴请纪洲城中各世家贵族。

    酒足饭饱后命人从厅外抬进来一箱箱卷轴文书,又命城主府府衙的小厮将账簿一箱箱抬进来。

    那时候的纪植还不是现在这样圆滑迂回,带着些蓬勃的锐气,眉目深邃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盯着人看时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似的,叫人没由来地心虚。

    众人前一刻还在和纪植推杯换盏,宴席上大肆玩笑。

    等后一秒纪植带着师爷清点账目时,各个面色如纸浑身冷汗。

    纪植也不知何时开始着手查的,趁着宴席未散,将纪洲城城内大小官办粮仓里的乌糟事抖了个干净。

    当时还在席上与同窗聊得热火朝天的陈倦一见这形势,哪里还敢造次,飞花令也不接了,酒也不敢斟了,乖乖看着纪植与纪洲城中各氏族的长辈们唇枪舌战。

    哪些世家恶意占田,哪些世家中饱私囊,哪些世家玩忽职守,哪些世家冒领支取仓粮,纪植竟然都查得一清二楚,无论是账目还是经手的人,大到世家族老,小到府衙里的收粮官。

    一回来,纪植就打了纪洲城中世家贵族一个措手不及。

    新官上任三把火,纪植这把火点得各世家都忙着灭火。原本还打算在纪植上任的第一天给他一个下马威,如今哪里还有闲心去找纪植的麻烦,纷纷回家清点数目补齐各官办粮仓的亏空数目。

    聪明的回家到处借也要补上窟窿,可总有这么几个头铁的非要上赶着给纪植树立威望,硬是咬牙不肯承认,拒不补粮,要死要活地撒泼耍赖。

    纪植立即着人拿下,押入大牢挨个审讯。

    从纪植上任起,纪洲城各部门大小官员哪个不是底薪吊胆,生怕查到自己家头上,毕竟家家都有本见不得人的账簿,这一仗下来纪植算是拿捏住纪洲城的大小世家了。

    如今纪植确实变得圆滑迂回许多,但今日在城主府的这顿饭吃得陈倦也是不上不下。

    徐主簿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借着纪植的势办自己的事,竟把安置流民的工作替三人全权揽下。

    望着身边熟睡的妻子,陈倦更是发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的事还没平息,外边的麻烦又找上门来。

    前几日收到叔父的来信,早在政令颁布前夕其实陈倦就传讯回过家里,当时让族中早做准备,如今等政令颁布了,叔父才写信来骂纪植,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城城主罢了,连国相都没敢插手管的事情,竟然敢大包大揽下安置数万流民的差事,纪洲城如何容得下这大批流民。

    今日的宴席上,纪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陈倦知道这事纪植铁了心都要做,待明日写信回大丘商议对策。

    可第二日还没等信传出去,城主府的马车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陈倦了。

    迷迷糊糊被妻子唤醒起来洗漱的陈倦脑子里一滩酒醉,只听得门房小厮回禀,说城主府的马车正在宅子外面等着,要接自己去小丘,随同城主一道去办事。

    陈倦还没听完话,急急忙忙地爬上了马车。等马车在路上行驶半天,陈倦望着同坐在车内的徐主簿和李功曹,二人俱是宿醉未醒的模样,心道,坏了,纪无咎这小子又使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