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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暗藏锋芒

    记得康平十七年三月,也就是明年,宸王被封太子入主东宫第一件事便是主审镇国将军萧廷威叛国一案。

    有蒋昭义的证词,又有从萧家搜出的镇国大将军和北离郡王书信,萧家的罪,便在宸王手中定了下来。

    后来,已是太子的宸王上表替萧家求情,希望从轻发落萧家女眷,被皇帝狠狠训斥,关在东宫面壁思过。

    那时的她也恨毒了宸王,如今想来前世证据确凿宸王身为太子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她扶着大长公主落座,抬眼便看到坐在宸王背后席位上的枝如承晏,见从容而坐的枝如承晏浅笑淡然对她略略颔首,她手心收紧垂眸端坐,也不知道枝如承晏收到消息了没有。

    枝如承晏坐于宸王身后席位,可见宸王对枝如承晏的器重。

    “兰芝……”她侧头用帕子掩唇压低声音问,“你表哥可把信送到了?”

    兰芝跪于她身侧,低声道:“姑娘放心,我表哥说他让一乞丐将信送去了枝如府门前,只说有信给管家,他亲眼见小乞丐把信送到了管家手里!那小乞丐也不知表哥身份。”

    袁子峰办事她放心,前生枝如承晏帮她良多,这次……希望能偿还一二。

    听到太监高唱皇帝、皇后驾到,她忍住心底切齿之恨,扶着大长公主起身叩拜迎接。

    似乎是因为重伤卧榻的弈王已经大有起色,皇帝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

    落座后,她也跟着举杯,一双清亮灼灼的眸子……望着举杯同朝臣庆贺,满口仁义道德天下太平的皇帝,目光幽深不明。

    枝如承晏见萧靖芸看向大澧皇帝的目光不带丝毫敬意,忽觉有趣。

    他端起着酒杯,垂眸想起临入宫赴宴前,管家给他看的那张只写了八个字的纸条——宫宴埋伏,宸府有鬼。

    他举杯同大澧皇帝一起饮尽杯中酒,摩梭着酒杯,抬眼看向正朝他浅笑的宸王,回以微笑。

    玉食珍馐、觥筹交错,悦耳丝竹中推杯换盏,鼓乐齐鸣,大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如此盛筵,满天下恐也难再寻得。

    萧靖芸坐在台下的舅舅虞成辉被同僚嘲笑眼角抓痕,称其惧内……再纵容妻室蛮横下去,恐怕妻室要成为下一个楚国渊后把持他们虞家,给虞成辉带绿帽子了。

    枝如承晏倒酒的手稍稍一顿,便不动声色将酒续上,端起酒杯……视线朝高阶之下看去。

    见枝如承晏视线落在虞成辉身上那一刻,她不寒而栗,枝如承晏是楚国渊后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儿子。

    记得前生……将军府覆灭不过三年,澧楚交战,澧国隋远将军战死,大澧国败落,楚国跻身强国之列。彼时,楚国、西梁南北两面夹击大澧国,她在西梁死战腾不出身,大澧只能向楚国求和。枝如承晏称可以罢兵,不要割地也不要赔付,只要大澧国将曾经言辞侮辱过渊后之人交出来即可,那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虞成辉日常能言善道长袖善舞,倒还沉稳,可每逢喝多了酒,那轻狂放纵便有些收不住。此时醉意上头,竟也侃侃而谈:“《通鉴楚史》有载,常在渊氏绝姿妖娆,妲己狐媚所不能及,骊姬美貌所不能比,以色侍于宣王侧,先得贵妃之位统领后宫,辗转重臣之间取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地位无双权谋四海,史称——权后。我家婆姨江氏,一根筋的直肠子,脾气是爆了些,可怎能和那种放荡的蛇蝎毒妇相比?!”

    说着,虞成辉打了个酒嗝看向萧靖芸的母亲虞氏:“你说是不是妹妹?!”

    萧靖芸因自家舅舅的话心惊肉跳,手心一紧下意识朝枝如承晏看了眼,只见枝如承晏唇角含笑饮尽杯中美酒,笑意冷冽不达眼底。

    不等虞氏开口,她已经先一步道:“千夫所指唾骂不断,心如蛇蝎也好,妖媚惑主也罢,当时的渊后一介小小后妃,宫内无权前朝无势,携痴傻皇帝云诡波谲中求存,又将楚国推上霸主地位,其心智何其坚韧?”

    枝如承晏抬眼,幽邃高深的视线朝她看来,她故作不知只看虞成辉,手心已然是一层腻汗:“之所以被万人唾弃,不过是成王败寇,这么个无趣的道理还是舅舅教的,怎的舅舅今日吃多了酒便胡言乱语了?!”

    皇帝倚着身侧软枕,视线落在萧靖芸的身上。

    “渊后牝鸡司晨,导致国运衰败!当年的一代雄主……现在还不是地处一隅,连国都大都城都让给了我们大澧,攀附我们大澧而活!你们说……是不是啊!”有人起哄笑道。

    同为女子,她对“牝鸡司晨”这四个字尤为痛恨,原本只为让枝如承晏不要记恨舅舅而出言维护渊后,眼下倒多出几分真心来。

    “人人皆说楚国渊后擅权专政蛇蝎心肠,可就是这样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把楚国从一个穷弱之国,变成了那时可与我大澧、西梁鼎立的强国。那时楚国朝政清、社稷明,文臣死谏武将死战。尔后楚国皇帝从痴傻中清醒,掌权,杀渊后……楚国人人皆称快,然随后楚国却进入极速衰落,落得攀附我大澧的下场,何其悲哉!”

    枝如承晏紧紧攥着着手中血玉扳指,望向萧靖芸的目光越发深沉,曾经疆场驰骋的女子,眉目清明跪坐于灯下,在他母亲修建的大都皇宫内,为他母亲正名。

    宫内无权前朝无势,携痴傻皇帝云诡波谲中求存,萧靖芸一席话,道尽了他母亲一生的酸楚无奈。

    枝如承晏垂眸斟满了酒,替他母亲饮尽一杯,以酬萧靖芸这位知己。

    皇帝突然笑道:“姑母,您这嫡孙女儿可是厉害得很啊!朕听说……那日忠义侯府门前,一番言辞将忠义侯逼得哑口无言朕还不信,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萧靖芸起身,恭敬俯首,低眉顺眼立在坐席处。

    皇帝打量了萧靖芸一眼,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侧身问身边的大太监:“萧大姑娘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学得是……”

    大太监忙弯腰恭敬接上:“回陛下,萧大姑娘说,学的是保家卫国与千军万马浴血厮杀的本事!学的是宁可马革裹尸粉身糜骨……也绝不能使我澧国百姓与国君受辱的忠肝义胆!”

    大长公主笑了笑道:“我这孙女儿自小跟在老将军身边,被教养了一身男儿气。”

    “微臣记得,镇国将军府大姑娘也曾少入军旅随老将军上过战场!这些话旁人家的女儿说不得,镇国将军府的姑娘那是绝对能说得的!”左相殷显端着酒杯笑盈盈起身,似玩笑道:“这百年将门镇国将军府萧家,儿郎女儿家皆能征善战,且从无败绩,立下盖世之功,可当真是把咱们大澧国的军功都给抢的一干二净,不给别人留一丝一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