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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当堂对峙

    殷显还真是时时都不忘记在皇帝面前给他们萧家上眼药。

    他当着她的面给镇国将军府给萧家使绊子,如同将一把刀插入她的心口,让她顿时怒不可遏,一腔愤懑和愤怒如同烧开的沸水般翻腾,如何能忍?!

    她转头,脊背挺得笔直,直视高阶之下含笑举杯的左相殷显,面沉如水,冷冷开口:“原来左相的眼里就只有军功!我萧家百年将门不假,可左相听听我萧家在上英灵,临死之前哪一个是为军功权位舍命的?!左相去我萧家祠堂对着那数百牌位看一看,他们哪一个是因为在这繁华帝都争权夺利而亡的?!我萧家连十岁孩童亦在战场拼杀!全族男儿刀山火海,要的是军功吗?!我萧家要的是保境安民!要得是国泰民安!要得是大澧国祚昌盛绵长!”

    想起陈年往事,萧靖芸心口绞痛,句句拔高,字字珠玑,一言一句都掷地有声,震耳发聩,响彻寰宇。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殷显脸色十分难看,被一个小辈如此反驳,难堪又气愤的立在那里。

    原本还在推杯换盏的纨绔,听闻萧靖芸的话顿时也都感慨万分。镇国将军府萧家乃是大澧国世家之首,可萧家男儿从不求祖荫庇护,十岁便已随镇国大将军沙场历练,他们却在这大都城花天酒地,无所建树。

    她眼中带泪,每说一个字都是血肉淋漓,五指并拢指向左相殷显,提高了声量:“若左相有保家卫国的风骨,愿世代舍命守我们大澧百姓,护我大澧江山!这军功……我萧家拱手相送于左相!萧家军……亦可改弦更张俯首听从左相号令!军功?!左相想要,拿去便是!我萧家日日夜夜所求,不过是我萧家在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全须全尾归来,仅此而已!”

    跟随有品阶在身的虞氏坐在高阶之下的萧婉君、萧婉柔、萧婉予、萧婉安都不自觉红了眼,抬头望着高阶之上挺立如松柏的萧靖芸,攥紧了拳头。

    就连大长公主亦是双目含泪,哽咽难言。

    想起前世萧家男儿马革裹尸的结局,她痛得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良久,她吞下泪水,转过身对皇帝郑重跪拜:“已至年关,臣女一家还未收到北疆消息,过分担忧,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眯着眼手指摩梭着酒杯,半晌才不急不缓笑道:“萧家果然是满门忠骨啊!可萧大姑娘话里话外……你萧家忠的都是大澧子民,萧家心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可忠朕这个皇帝?”

    殿内针落可闻。

    坐在高阶之下的萧婉君猛然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她想起那日在清晖院萧靖芸告诉她……今上已视萧家为卧侧猛虎欲除之而后快的事,再听到皇帝今日这番话,顿时通体生寒。

    萧靖芸闭了闭眼,只觉心寒无比,这就是她祖父、父亲誓死效忠矢忠不二的皇帝!

    眼见西梁、楚国虎视眈眈,大越、犬戎心怀叵测,大澧能拿得出手的武将屈指可数。

    大澧但凡武将封侯得爵后,皆不愿子孙再去边疆吃苦,让子孙弃武从文,世代享祖辈荫封庇佑。

    她的祖父、父亲为替大澧培养后继足以震慑列国之将才,不留余地不留后路,将萧家满门男儿尽数带去前线,这样的赤胆忠心大澧皇帝反倒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疑心臣子,算计猜疑、蝇营狗苟……

    她再拜:“陛下的皇权是大澧子民给的!若无百姓万民,何来天子?我萧家守卫边疆,保大澧百姓,从无僭越行事,若如此还不算是忠于陛下,敢问陛下……何为忠?”

    为君王者,登至高之位心无社稷万民,没有揽天下入怀的气魄也就罢了,国之锐士战场上拼死与觊觎大澧的敌军浴血厮杀,他们的君王却在这繁华锦簇的大都城内,算计着同室操戈,忌惮臣子功高盖主,做尽奸同鬼蜮的勾当,还配为人君吗?!

    这朝堂,早已不是祖父曾对她描述的那个……正义昭昭,乾坤清明的朝堂了。

    武将在外死战,朝内却再不见文臣死鉴的正气峥嵘景象。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看这满朝的谄佞奸徒,看这满座的趋炎附势,欺世盗名之辈,封侯拜相极尽荣华!

    他萧家忠烈、磊落,满门顶天立地与浩然正气,却落得满门皆诛的下场!何其讽刺?

    前生,大澧被他们一向蔑视的楚国打得节节败退至求和,当真一点都不冤枉。

    “陛下……”大长公主怕皇帝迁怒萧靖芸,忙跪了下来,“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被萧靖芸问住,亦是因萧靖芸身上毫不掩饰的怒意意外。

    片刻,皇帝才低笑一声抖了抖衣摆上并无的灰尘,陡然转了话题,散漫道:“昨日有御史参奏忠义侯的夫人打死了萧家二姑娘的陪嫁,这几个陪嫁却是良民之身。霍裘山……这件事你知道多少,细细说来。”

    忠义侯连忙上前跪下,满头大汗,猜测不出皇帝突然让他说这件事的用意,便道:“回陛下,微臣已经去细细问过贱内,贱内说因为儿媳萧菀秀陪嫁丫头的身契在将军府,她一介内宅女流,不知这是要往候府送陪嫁丫头还是送别的什么,不料理了她身为候府主母不能安心。”

    萧靖芸冷笑,忠义侯真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

    “陛下,臣女有一言想问忠义侯,可否?”她恭恭敬敬询问皇帝。

    见皇帝颔首,她转过身笔挺如松,如炬目光将朝臣或酣醉,或戏谑,或轻蔑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座的,多少人怕都在等着想看萧家的笑话,想看这百年将门钟鸣鼎食的镇国将军府倾塌。

    她面色冰凉望向忠义侯,冷声问道:“敢问侯爷,侯夫人是抄捡了我二妹妹的嫁妆后,知道了几个陪嫁丫头的身契还在我们将军府,还是侯夫人为女中诸葛,能掐会算?”

    早就领教过萧家大姑娘的厉害,忠义侯霍裘山已经和夫人申氏套好了词,心里早有准备:“陛下,身契之事,是儿媳萧菀秀的陪嫁丫头雁书告诉贱内的,也正是因此,贱内才饶了那个丫头一命。”

    霍裘山仔细想过,雁书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为什么萧婉秀的陪嫁丫头会在申氏的陪嫁庄子上。

    萧四姑娘萧婉柔咬紧牙关,正要起身怒骂忠义侯,却被三姑娘萧婉君死死按住。

    “三姐!他放屁!”萧婉柔狠狠瞪着霍裘山道。

    “别冲动,这是在大殿之上!”萧婉君压低了声音警告萧婉柔。

    “身契事关重大,侯爷莫不是觉得我二妹妹是个傻子,竟将身契之事告诉一个丫头?侯爷怕是知道雁书已经疯了……便想拿雁书搪塞过去吧?”萧靖芸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戏谑。

    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堂堂忠义侯也编排得出来,真真儿是笑话。

    霍裘山心里慌了一瞬,便立刻稳住,一本正经道:“萧大姑娘何必小人之心揣度本候?婢女雁书曾明言她是不小心发现儿媳并未将她们身契带过来,心里害怕会被人用身契要挟,于是才告知于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