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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泪印&梦醒

    在珑碧山的那段时光,是京墨这漫长岁月中最为逍遥肆意的。虽她只是一只修行尚浅的魅,但容貌确实绝佳的,若是一笑,那便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自小便住在这山中,孤身一人,有时她也想过,为什么其他的动物生灵都是结伴而行,而偏偏自己是个天煞孤星?但是日子过久了,也便习惯了,想着这一辈子,虽然长了一点,无趣了几分,但总算都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活。那时的她,还不知情为何物,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便是最大的幸运。

    一日黄昏,她刚刚采完蘑菇,又拔了几个番薯,打算学着人类的样子,烧烧菜犒劳一下自己一天的劳作,可还没等到她坐下开吃,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蔓延过来,吓得她整个一哆嗦。她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平时玩个小把戏,糊弄糊弄山里的纯良生灵还凑活,若是碰上硬茬,那只能是走为上策了。可惜了这一桌好菜,但转念一想,还是命重要,遂即便打包了吃食,准备跑路。可还没走几步,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你那管才2,3百年功力的玉箫,赢我,根本没有胜算。”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挟持我,我要是有什么好歹,你也逃不了,魅者,可是一命换一命的。”京墨故作镇定,但声音中还是带着颤意。

    “你怎知我想活,我只是想要你的命。”他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除了身上散发出的戾气与血腥,她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看来这厮是铁了心的要杀自己,京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好歹自己也是只魅,他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若是耗尽全部修为,打个平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大不了重头来过。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右手迅速握紧自己的法器,左手施法,硬是以自损功力之法,伤己十分,损敌八分,逃离了他的禁锢。看着他口吐鲜血,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总算寻得了一丝希望。她心想,这少年功力颇深,若不是他先前就受了重伤,恐怕这点攻击对他不会有丝毫影响。但现在还不是细想的时候,得尽快离开,不然那伤他的人若是追了过来,那自己真是必死无疑了。

    但偏偏是这种时候乌鸦嘴最灵。

    “他在那里,快追,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带头的是个杀手模样的,一看就不是善茬,那眼里的杀气丝毫不弱于这个少年。

    “你想活,就听我的,”少年强撑起身子,单手施法,迅速布阵,“到我身边来。”

    京墨并不信任他,刚刚还被人用刀子抵着脖子,换了谁能毫无芥蒂?她还在犹豫着,少年已经施法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魅者,最擅幻术;我主攻,你以幻迷形,我们或许有一线生机。”

    “你先前不是还心如死灰,一心求死吗,怎么变卦这么快?”京墨被他拽在身后,发簪都掉了,一头青丝披落在地,显得越发迷人,少年一时也晃了神,直直地看着她。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他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现在除了相信他,也别无他法了,毕竟单靠自己,胜算更小。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若非我自愿,谁也没这个本事,你也不例外。”京墨平生最是讨厌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而这个少年张口闭口都是类似的话语,真是想不恼怒都不行。但偏偏他又是如此自信,让人无法控制地被他信服。

    此次若是能够逃脱,必定要好好整蛊一下这个少年,之后,便再不相见,京墨暗自想着,开始吹起管萧。那群黑衣人瞬间被这萧音所蛊惑,一时不知所在何处,所追何人,像是落入了无尽深渊,满是暗黑。那个领头的,明显是有点能耐的,迅速结起结界,待众人清醒过来,便一齐冲了过来。纵使那少年的剑使得飞快,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处于下风。京墨以血为祭,那管萧的颜色逐渐变红,威力也更加摄人,少年明显是感觉到了,血腥味迅速加重。待众人被这箫声干扰神智之时,迅速出剑,招招致命。他本来的一袭白衣,现在却满是鲜血,场面骇人,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不,他就是地狱,这种想法一下子涌进了京墨的头脑,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要命了,这种血祭之法也敢用!”他的语气很凶,却隐约带着几分担心。

    “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都无需你亲自动手了。”京墨的口中渗出鲜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衣裙上,显得那样刺眼。其实,血祭之法虽然极伤元气,复原也极耗时间,但是,只要控制得当,倒是不会伤及性命。但是少年竟然知道血祭之法,以及他所表现出的紧张感,却是京墨没有预料到的。他到底是谁,怎会知道如此多关于魅的事情,京墨真是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少年拉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加重了几分。

    “好了,我胡说的,我当然是最惜命的。”京墨看形势有利,赶紧拉着少年抄小路开溜,以防他们有后援。那少年现在倒是听话,任她牵着,他的伤口很严重,鲜血顺着他的衣袖一滴一滴的掉落。京墨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早已无力再战,凭着仅剩的一丝意志,还撑了这么久。

    半炷香后,他们到达了梅苑,算是暂时安全了。

    梅苑是鲛人百里霜所住之处,至于一个鲛人为何与梅相伴,那便是另一段伤情的过往了。总之,自小染救下他后,他便一直居住在此处,种满了梅花。但有一株,却从未开过花!

    当时,他伤得很重,一身白衣都差不多被染红了,像条野狗似地被扔在草丛中。要不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只怕是当下一命呜呼也不会有人在意。小染原先是不愿趟这趟混水的,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仇敌追杀,自己这点道行,怕是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但,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自己还是作死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明明伤得那样重,手里却还是紧紧攥着一颗玉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但是他气息太弱了,小染听不真切。在一番心理挣扎后,小染还是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心想,自己真是个好魅。

    他恢复得很快,不消几日,就能与小染拌嘴。而且,他长得,真的是漂亮,连小染都自愧不如。她有时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自言自语道,“如果你是个女子,我一定不救你!你长得这般好看,不得祸害多少人!”

    百里霜已经习惯了她的疯言疯语,也不作理会。最开始,他还有点怀疑,这小妞子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整天夸自己漂亮。但现下,他已经彻底绝了这个念头,在她眼里,自己也就是条有些许姿色的鱼。

    他还是自顾自地种着梅花。

    在随后的几年中,他们也算是知交好友,也曾月下提灯走马,交换心事,其实主要还是小染听陌兮讲述那些遥远的奇闻传说。她听得入了迷,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许多她不曾经历的绮丽。

    陌兮还会卜卦,但他只帮小染算过一次,还只说了一半,美其名曰天机不可泄露。小染当时真是想炖了他,奈何自己又打不过他,也只能干瞪眼。

    陌兮说她在不久会遇见自己的命定之人,小染为此还高兴了许久,但他随后又突然变卦,说自己算错了。小染本想追问,但他就是打死不解释,这件事随后也不了了之了。

    陌兮从没提过回家,他似乎很厌恶“家”这个字眼,但小染就是缺心眼,还追问他,“为何不回那汪洋大海,那才是家,不是吗?”

    陌兮也是习惯了她的没头脑,总不能真得对她发火吧,也只是淡漠一笑,转而看向那满园的梅花,眼中柔情似水,却叫人心里闷得难受。

    “她还没回来。”他只回了这一句,听得京墨云里雾里的,当下却也没再追问下去。总之,她和百里霜的关系还算不错,平常无事时,她都会唤他做“陌兮”,也会来他这里讨杯茶喝,听他讲那些遥远的往事。

    “陌兮,陌兮,我遇上大麻烦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京墨拉着那少年,一路小跑着进了梅苑的里间。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一点不让人省心。”虽是责备的语气,但其中的宠溺也是确确实实的。

    陌兮一身青衣,腰间别着一枚墨黑的曜石,整个就是一温润公子。但是嘴角的笑容却在见到那少年之后迅速消失,甚至是多了几分戒备。

    “你怎么认识他的?”陌兮一把将京墨拉到自己身侧,问她。

    “还不是他被人追杀,顺带还连累了我。怎么,你俩认识?”京墨本来就因为血祭之法,损耗了点灵力,刚才又一路跑过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现在被这么一扯,差点就倒在陌兮身上。

    “你怎么了,平时壮得和牛一样,现在倒是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陌兮扶着她,顺手搭了一下她的脉搏,脸色大变,“你不要命了,血祭之法也敢随便用,你这几百年的功力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训人的话,我下次听,行吗,我现在真的是,有点……”,话还没说完,京墨就一头倒在了陌兮的怀里。陌兮将她抱到软榻上,转身便质询道,“以阁下的能耐,这世间怕是没有谁能够伤你至此,你自导自演这一出好戏,是为何?”

    “你能耐不错,一眼便识破了我的真身,和那个傻姑娘倒是完全不同,但我不解的是,堂堂鲛人殿下,为何会屈居于此,还与一只魅关系甚密?”既已被识破,苏木也不再遮遮掩掩,故作重伤。

    “此事与你无关,不劳阁下费神,妖族与道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况魅者还有一半神族血统,为何你远来至此,也要取她性命?”,陌兮眼含霜冰,寒气逼人。他不是不知道凌韵阁那些所谓的仙家在捉妖方面的卑劣手段,如今竟然连那老道的关门弟子都派了出来,可见他们是势在必得。

    “一半神族血统,真是荒唐可笑,不过区区妖孽,却妄想以仙自居。这么些年,死于我手的魅者也不在少数,多她一个也不多。”,苏木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与狠戾。

    “今天我既然在这,你就带不走她。”,陌兮幻化出自己法器,是一柄墨黑汶扇,上面的波纹颜色很深,且纹路复杂。鲛人的法器,一般是与自身的修为密不可分,颜色越深,修为越高。

    但在苏木眼里,这些都不过儿戏。百里霜虽是识破了他的身份,却不知那不过是又一个障眼法。

    “就凭你,真是自大得可怜,赢了他们再说吧。”苏木说着便走向了小染,有这么一瞬,他觉得她有趣,想着师妹的病也不是这么着急,虽说病了这么些年,但也算是和缓,再等个几日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陌兮想着要冲过去,却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是魔”,陌兮几乎是不敢相信,“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道士怎么能够号令魔!”

    苏木此时已经抱起小染站在了门外,他的眼中含着笑意,像是在看一件新奇玩意儿,“普天之下,能够号令魔的,还会有第二人吗?”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