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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乡情

    唐均抬头看了看天,估计时辰大约是下午五点钟左右。

    阳光正烈,晒得门外的水门汀地面都泛白,一阵旋儿风过来,激起俗世红尘。

    这天,热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站在门口阴影中,无论如何鼓不起勇气走出去。

    会议室大门正当夕晒,那地方也没有花草树木,孟卫军呆呆站在阳光里,被晒得红脸屁泡,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儿,身上那件两股筋跨栏背心被泡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唐均关切道:“卫军,怎么,你还真打算在这里站到散会?会中暑的,走,回家了。”

    孟卫军双手抓头,很悲愤:“唐均,咱们的事情还没完,你少来嬉皮笑脸那套。你乱写情书不说,现在还想害我成这样,搞不好招工考试资格都要被取消,你怎么这样坏啊?”

    唐均翻白眼:“我这不是帮你谈恋爱吗,你自己有眼不识佳作闹成现在这样,反怪起我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你爱晒就晒,晒成豆瓣酱都没人管你。对了,你哥肚子里的情诗至少有三百篇,有需要说一声,分分钟抄给你。”

    孟卫军忍无可忍:“滚!”

    随即垂下泪水。

    唐均哈地一声:“小妹妹送我的郎啊,送到了那大门东啊。”

    哼着歌,冲进阳光里。

    顿时脑门子就好像被炎暴拳打了一击,五股汗水瞬间奔涌而出。

    回到十九岁干精火旺年纪,轰轰烈烈的热。

    工厂会议室位于工人俱乐部,俱乐部外有个面积六七亩的鱼塘,早年里面养了不少草鱼,有专人每天去山上割草投喂。

    因为没有饲料,光吃草,鱼也不长个。

    到年底捕捞的时候,只巴掌大小,职工每家也就能分到一条,好歹算是个福利。

    谁料那藕还是不长,一年下来,只钢笔粗细,真是人穷便遇夹夹子虫。

    藕吃不成,好歹有了点水汽,风吹来,碧波荡漾,六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微得一丝凉意。

    唐均借着这股风一道烟走了半里地,就进了前边的四合院。

    记忆中,唐均的家就位于四合院靠南的犄角旮旯里。

    说是四合院其实不准确,严格来讲,应该是大杂院。

    厂子建于六十年代初,刚开始的时候招了许多北方工人,他们就把北方生活习俗带过来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道德伦理。

    大杂院就有鲜明的河北风格,清一色青砖红瓦大平房,人也多。

    面积不大的院子里挤进来十一户人家,也因为这样,大伙儿的居住面积挺够呛。

    就拿唐均家来说,一家四口,只两间屋,一里一外,不带厨房和卫生间,总面积大约四十平方。

    里屋放了一张大木床,唐均的老爹老娘住;外面则是一张小床,和一个地铺,就唐均和他妹妹唐宁住。

    唐宁是女孩子,日常生活诸多不便,自然住小床,蚊帐一放,也方便更换衣服什么的。

    前世,二妹八六年去世。

    心爱的女儿撒手人寰,爹娘伤心过度,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加上九十年代家中贫困,没钱治疗,二老病入沉疴,于九七年分别离世。

    一家人就这么阴阳两隔二十多年,此刻又要见面,唐均归乡情更怯。

    在院门口立了半天,才咬牙走了进去。

    机制砖瓦厂三班倒,很多人都要上夜班的,大杂院里的叔叔阿姨们都下班回家了。

    这年头没有煤气,电炒锅还没有出现,院子里所有人都用蜂窝煤炉子。

    只见家家户户的炉子一字排开,阿姨们一边整治晚餐一边交流着今日所见所闻,时不时发出阵阵大笑,空气中有油烟腾腾而起,烟火气十足。

    看到熟悉的儿时风景,看到正在角落里生蜂窝煤炉子的母亲,如梦似幻。

    以前的人结婚都早,老娘二十岁就和老爹结婚,第二年就火速生下了唐均。

    八一年的许梦娟现在才四十二岁,现在砖厂机砖车间开切割机,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粘土切成砖坯形状,通过小车送进窑里去。

    记忆中,老娘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已经满面皱纹满头白发,身子瘦得像一根藤。

    此刻的她看起来了面上带着红光,健康年轻。

    院子里的人用的都是厂里用来烧砖的煤炭,煤炭热值低,矸石多,一不小心就会熄,要想再把火生起来,又是一番折腾。

    今天也是见了鬼了,许梦娟点了半天,死活也把煤烧不着,反弄得乌烟瘴气,头发上落满了灰尘,脸也黑了。

    气得不住骂:“唐德文你这个敲砂罐的,买的什么煤,老娘迟早被你熏成肺癌。”

    是的,后世的母亲就是因肺癌离世的。

    唐均心中一颤,急忙走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扇子,哑着嗓子:“妈,我来。”

    这一句妈喊出口,眼睛里瞬间沁满泪水。

    许梦娟盯着儿子:“小均,招工考试的事怎么样了,招几个,你能考上吗?”

    “四十三个人报名,录取二十个。我没问题,能考上。”

    唐均伸手擦了擦眼睛:“这烟好大,熏死我了。”

    许梦娟念了声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这小集体总归不是个事儿,怎么也比不上正式工铁饭碗让人安心。”

    还没等唐均再说话,一辆咣当乱响的自行车从院门口冲进来。

    不等车停稳,车上一个中年汉子就跃将下来,一巴掌抽到唐均的背心:“唐均,你这个杀千刀的,龟儿子,老子锤死你。”

    “啪!”

    好疼,唐均被抽得一个趔趄。

    回头看去,心中却是一寒,这人不是自己老爹唐德文还能是谁?

    产业工人的巴掌何等之硬,唐均被拍得心血浮动,竟有点晕乎乎站不稳。

    许梦娟惊叫:“老唐,小均今天好乖的,你平白无故打他干什么?”

    “干什么,你问他今天干了什么?”

    老唐哇哇大叫:“我听人说了,你乖儿和孟卫军在招工会上打起来了,人家都不招他。”

    许梦娟啊一声,大惊:“小均,你快告诉妈,这是不是真的?”

    唐均很无奈:“妈,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算了,不招就不招吧,哪里不是吃饭。”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唐德文更怒。

    “放你妈的狗臭屁,什么哪里不是吃饭,你看看正式工吃什么,你们小集体吃什么。小集体,就是叫花子讨口子,人家说不要你就不要你。做孽,混账东西。”

    说着,又是一巴掌抽出,又拍在唐均的肩膀上。

    唐家出了这么大事,唐均还很有可能被取消招工开始资格,天都塌下来了。

    两父子这一闹,早引起邻居围观。

    众人纷纷劝着老唐。

    “老唐,孩子才多大点,可不能再打了。”

    唐均从小就皮,从一岁起,每年都会挨老头几顿打,直到八十年代末去世才停手。

    记得当初唐均也是个叛逆的,每次被打,都会激烈反抗。

    可这次他却无奈地摆了摆头,接着忽地笑起来,心道:我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被老爹打,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吧。

    看儿子莫名其妙笑起来,老唐倒是愣住,然后被大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