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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春琴一语成谶,王榆真走不成了。

    “你说这榆姑娘看着也不呆傻啊,怎么见了这姓白的,就走不动道了?要不咱们借个照妖镜,看看这男的真身是不是妖怪吧,蛊惑人的那种。”

    南梦清黎侧目看着李容身,道:“别费事了,是有这样的女人,也是有这样的男人。”

    闻言,李容身摇摇头,远远地看着水池边长廊下,白云初拉着王榆的手浓情蜜意,絮絮不停,而王榆虽然眼角带愁,但也没有挣开那双手,最后还抬眼看一看执手之人。“嘁,”南梦清黎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叉腰说道:“她还去庙里拜什么?求而不为!要知道,庙里供着的那位姑姑,当年遇见比这还窝心的事,那可是果断决绝,敢爱敢恨呢!”

    “嚯!传奇故事啊。我倒是想见一见你这个姑姑。咱们回天上之后你安排安排?”

    南梦清黎看了一眼李容身,说:“随缘吧。”

    白云初被小厮请走,李容身等人才走过来。

    “榆妹妹,这位白大爷我是看不透,但方才门口等着的那位季知节季公子,我掐指一算,论出身和未来,可要比家里这个好多了。就是不知道长相什么样……”

    春琴颇有些自豪地回答李容身:“那季家公子与夫人竹马青梅,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幼时便俊俏,现在更是风姿挺拔!”

    “这季公子要什么有什么,未来更是飞黄腾达,你再不出手,人家就要嫁给公侯贵女了!”

    王榆吃了一惊,轻轻指了一下李容身,责备道:“你、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已为人妻,有什么出手不出手的?”

    李容身也吃了一惊,像个操心的姑婆一样拍着手说:“哎呦,你这看着就要离婚的样子,还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后路吗?”她想起来王榆方才整理好的行李,又不知人家住在哪一间,乱指一气,跳脚说着:“你、你、你刚才不就是打算收拾好了,悄悄走了吗?怎么说动摇就动摇了?你是给他生了孩子?还是嫁妆钱被他花光了等着捞回本呢?”

    “我……”王榆心里乱,幸好南梦清黎抬手捂住了李容身的嘴,她才得以看向远处,平息情绪。脸上的燥热渐渐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悲凉。此时正在花园中,当年白云初以此宅为聘,处处都营建好了,独留这一片空地,假山怪石、奇花异草、柳姿潭影,每一处都是他们二人共同议定的,都说物是人非,如今这一草一木,也已不复当年的影子。

    见榆妹妹红了眼眶,滴下泪来,李容身等人心下不忍,正欲出言开解,只听她喃喃说着:“曾经恩爱,到底难以割舍,还有老夫人,也要我这个儿媳照顾的……”

    “你疯了啊!”

    李容身被耳边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侧头看南梦清黎:双目圆睁,愠怒不解;嘴唇微张,欲言又止。到底止不住:“那男人娶你为妻,不过三年,家宅之内纳了舞女做妾,院墙之外又养了歌女取乐。这般朝三暮四,不论情分,若你真愿意容忍,又何必装出一副愁容来引人怜爱。你既不愿意,就该一走了之!要不然,就是在辜负下决心的自己,就是活该!”

    春琴护主,紧紧抱着夫人,而王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带着哭腔说:“我本就是活该,我认的,我认的……”

    那两行涌出的热泪似乎烫着了南梦清黎,她觉得心里不舒服,定住时空,在泪水滴落之前,甩袖飞走了。

    王榆和春琴二人抱着哭泣,一时间并未察觉到南梦清黎忽然消失了。

    李容身真想一挥手抹掉脸上的伤,再一挥手抹去王榆和春琴的记忆,同愚听一飞了之。于是,她一边拉坐在廊下的愚听起来,一边挠头道:“唉,你说说,我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别哭啦,瞧瞧,负心汉没弄哭你,我们好心办坏事,倒伤了你的心。”她晃晃愚听的手,“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啦。”

    李容身凭着记忆,拉着愚往花园外走,感觉到愚听步履沉重,看着她惶惑的脸问:“在想什么呢?凡人的爱情故事是不是特别费脑子啊?”

    愚听敲敲脑袋,哼唧着说:“我不懂,只是觉得有点累。姐姐,你走慢点啊……”

    “不应该啊……”李容身停下来,端详着愚听,“虽然在这里不比天上的时候体态轻盈,但也不至于累啊。”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还真有点烫。”

    却说这南梦清黎飞走,也没有去远处,落在白府的房顶上,抱膝坐着,听见李容身这话,忙飞身下来,自己也摸了摸,怪道:“怎么就发烧了?”

    “许是吃坏了肚子?我们在城外的时候,随手摘了树上的野果吃。”

    南梦蹙眉,摇头道:“应该不是,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好。”

    两人各牵着愚听一只手,刚要飞天,愚听甩手哼唧着:“难受!头疼,心疼,肚子疼,腿疼!”一屁股坐在地上,“愚听累了,想睡觉。”说着,就倒头睡在地上,任谁拉也不起来。

    拉扯之时,王榆和春琴从后花园出来,撞见这番情景,两边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王榆叹道:“到底该尽地主之谊,两位还是扶着小妹妹去客房休息吧。”

    于是,春琴与王榆引路,三人跟在后面,与才进这宅院时一般情形,只是众人面色都不佳。

    踏上去往后宅的连廊时,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个男子,手持长剑,束发短打,蓝衣皂鞋,干净利落,一双凌厉的鹰眼在见到王榆之后有了山巅之云的渺远和柔软。

    “季知节?你怎么这样进来了?”那一柄长剑令王榆不安,“出什么事了?”

    “我等你许久不来,有些着急。前面乱,我钻了空子进来的。”

    “可有什么急事?”王榆低头,暗暗向后看了一眼,“我若帮不了,夫家许是能帮的。”

    季知节嗫嚅两下,蹙眉道:“我母亲病了,想见见你,你随我走吧。”

    “姑母怎么病了?”王榆先是担心,又意识到不对,“我们三天前回母家,才互相见过。不应该啊……哎呀,做什么?你撒开手!”

    莽夫季知节抓着王榆的手腕,就往外走,任由对方挣动,也一言不发。

    “榆妹妹……”李容身上前帮忙,不料这不长的连廊就像一个戏台子,前面又有几个角登台亮相了:

    早先朱喜楼前那几位悉数到场,只见撕破了衣裳的沧海月换了一件海棠色的簇新裙子,脖子上的吻痕不加遮掩,袅袅娜娜地由前院走来;后面紧跟着男扮女装的燕呢喃,模样比前者多三分俏,少七分娇,留着长指甲的手“啪”地一声拍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住,扭过身子来。

    “不要脸的东西!一个没看住,让你从狗洞里钻进来了!”

    沧海月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挑衅道:“我就算是狗,也是被抱在怀里宠的。而你,嘴里这么不干不净,哪里是春燕在呢喃啊,分明是满嘴喷粪的狗。”

    “休得胡言!”白云初从前院追过来,止住二人的口舌之争,迈上台阶见到王榆和季知节立在一处,不动声色地又从连廊一侧下去,边走边气咻咻地说:“我去书房待客,小打小闹就算了,万万不可闹得外人知晓!”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装作才看见季知节的样子,奉承着:“呦,这不是季将军吗?失礼失礼,家宅不宁,让您看了笑话了。听说您领了谕旨,不日上任迁州,想是来与我家夫人道别的,本该作陪,无奈先约了贵客。好在夫人也是这宅院内的半个家主……那我失陪了,失陪了。”

    白云初抱拳退出去,季将军铁青的脸色才稍稍缓解。

    王榆动了动胳膊,季知节识相地松开手,她疲惫地抬起眼皮,看着对面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家,深深叹一口气,道:“此处离会客之地太近了,诸位且随我去花厅吧。”

    于是,李容身三人和王榆主仆就像是两片面包,被季知节的长剑劈开,塞进沧海月与燕呢喃这团才出炉的、滋滋作响的肉饼,就这么夹在一起往前走。不多时,到了花厅,王榆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安排,就进了偏厅,把门关上,连春燕都挡在了外面。

    李容身环视四周,花厅上悬绿地洒金的匾额,墨书“对月静观”四字,端端正正摆着,下面一个素白屏风,衬着前面一柄红玉剑,左右两排四张雕花椅子。此地正对着一片花台,中植各色时新花朵,墙外是一弯绿水,偶有船只划过,很静,只有肆意生长的垂柳伸出几个枝丫探进来。如此,得花厅之名。时值初春,此地生机盎然。

    春燕请季知节上座,季将军抬手请李容身三人同坐。李容身和南梦清黎都摆手推辞,只扶愚听坐下来,给她掐一掐虎口,揉一揉太阳穴,暗暗地送一些仙气进去。燕呢喃径自坐下,接过春燕倒的茶水来。沧海月虽然坐下了,但四下打量着,都没顾得上春燕递上的茶水,等茶盏“咚”的一声磕在桌上,才慌张捧起,一边喝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赏看。

    如果人的眼睛也能呼吸,那么沧海月的眼睛现在一定在吸一口长长的气。李容身立在对面看着,玩味一笑。

    燕呢喃一打眼又看到那处红痕,火气直冒,指点着沧海月的脖子,怒道:“你你你当这是免罪金牌吗?这么显摆,不知廉耻!别人不清楚,我可明白,王家是良善之家,暗中资助育幼堂,养护你等孤女。一堂二十几个女孩子,榆夫人幼时便与你交好,即使你自甘堕落,要做媚笑逢迎的营生,谁也劝不得,夫人也是百般接济,怕你短了银两,就做出有损自己的事来。结果你呢?饿成个什么样子!碗里不缺吃的,还把筷子伸到榆夫人的碗里来!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说说自己这叫什么?寡廉鲜耻!”

    面对燕呢喃的数落,沧海月反唇相讥:“瞧你这脸气得通红的,我反正早晚是要嫁进来的,正妻都不管我,你个妾室在这里嚷嚷什么?”

    旁观至此,南梦清黎忽然心里鼓震个不停,止住替愚听揉弄的手,手指贴着嘴唇,似在盘算。

    “我是妾,”燕呢喃忍住委屈,“你进来就不是妾?”

    沧海月借题发挥:“这可说不定。这几日满城风雨,谁不知道我进白家是迟早的事。有人说我什么?鸠占鹊巢。可笑,怎知我若做不了这个院子的主子,还不能到别处另立门户?死守着宅院是没用的,死守着老夫人也是没用的,老夫人还有几年?得守着活人,抓紧了白云初,他在哪,哪就是白府。”

    王榆推门出来,走到出言不逊的人跟前,指着外面:“滚!”

    “我不走,你能拿我怎样?我又不是你请进来的。”

    王榆攥紧拳头,“我身为白家夫人,有请人出去的权利。贱人,滚!”

    挨了人一脚,纵使力道不大,沧海月还是跳起来,大喝:“王榆,你疯了吧?”她一边扑打着新衣,一边挑衅:“怎么?被逼急了,威胁到自己地位了,就不装了?之前不是装得很好,连眼皮子浅的燕呢喃都当你我二人姐妹情深呢!”

    “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王榆气得心口痛,抬手捂着,“我爹娘……”

    “你爹娘和你一样,都是假慈悲,若真的好心,干嘛不收我做义女?没有依靠的人,即使读了书学了曲子,那些东西也只能拿来伺候别人。你当我愿意做你的知心人?每一日每一时,我都是装的,装的自己都恶心,还是你们王家一家三口脸皮厚,到现在还能继续装好人,自欺欺人!”

    季知节听不下去,拍案而起,指尖已经把长剑顶出鞘,被春燕按下,忙道:“季将军!这里是白府,您又赴任在即,还望三思再三思啊!”

    沧海月咬咬牙,势要撕破脸,冲着花厅墙外嚷道:“快来人啊!季大将军为了白家夫人要杀人啦!我与他们自小一块长大,知道这是一对奸夫淫妇,只等着假借赴任的机会,去私奔呢!来人啊!救命啊!哎呦!”

    这后面两声叫的真切又凄惨。

    原来,王榆又羞又恨,一把抓起厅中那把红玉剑,照着沧海月兜头劈过去,第一下被躲开了,再下手时,因为见到对方大惊失色,慌不择路,撞在花厅柱子上,一时心软,刹那间被人夺去了剑。

    沧海月举着剑,狞笑一声,“哼哼,狗崽子,还学会咬人了?看我摔了你这陪嫁!”说着将剑扔出去,碰在花台上,断成两截,裂在地上。

    一场乱糟糟的戏到此鸣金收鼓,众人愣愣的,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南梦清黎看见那红玉剑的剑心是绿玉的,登时花容失色,拉着愚听说:“走,咱们走!”

    愚听似是头不疼了,甚至有些冷静,淡淡地说:“清黎稍安,眼下我还不想走呢。”

    清黎?李容身虽然纳闷愚听怎么突然不叫姐姐了,但目前更重要的是,这时候刚知晓了一连串别人家的丑事,就着急走,怕不是要遭人怀疑。你看,这另外几个人都看着我们呢。再者,自己越发好奇这闹剧如何收场了,这感觉就像小时候背着爸妈偷偷看短视频,知道这在几秒里的视听刺激、狗血八卦对智商发育不好,但是又忍不住一集接着一集看。

    “额……那我们先回客房去了。”于是,李容身也随着愚听留下,二对一,南梦清黎别无选择,只是默默挤开李容身,挽着愚听走。李容身在后面瞧着背影的气势,这俩身份像是对调了一样,矮的那个反倒像是姐姐了。真奇怪。

    傍晚,白云初派人来客房请,说是今夜宴请贵客,特地邀了城里最好的厨子和乐师,三人若是不嫌弃,可以来席上坐坐。

    “有美食雅乐,怎会嫌弃呢?”李容身笑笑,暗道:反正是堵嘴堵耳朵,不吃白不吃,不听白不听。

    这宴会来的值。一则,烦人精沧海月因为身份低微,被拦在了厅外,叫了好几嗓子,堂上与贵客对饮的白云初都只当听不见似的;二则,朱喜楼的柳奴真弹得一手好琵琶,堪比仙乐,与燕呢喃一支支旋舞更是绝配,只见月亮与星星都像大睁着眼睛一般明亮,怕错过了这满堂动人。

    也有不动人的。李容身离席去小解的时候,发现白云初偷溜出来,在树影里哄沧海月呢。啧,真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