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掌镜司

    李复年将女孩儿平稳的放在道旁，脱下外衫垫在她头下，然后一步步走向先前出手推飞女孩儿的官差，那人还待张嘴询问他是何意思，可没等出声已被少年一掌击中胸口，一口甜血已涌上喉咙，待他左手抵挡，右手反刀上撩，李复年双掌画圆，先一步格开他双臂再顺着大臂一抓，已是用擒拿手段将大汉双臂废了。李复年并不忌讳杀人，两个月来的历练已经教会他为了正义和自保，一个人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只是想废掉这个人赖以作恶的双手，然后问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他给女孩儿道个歉，再让官府给他定罪。

    众人纷纷望向年轻的头儿，看他如何决断，只见那人将头一扬，恨不得鼻孔朝天，不屑的说了一声“拿了。”于是几人当即动手。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唉！可惜了这少年，惹上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么个混世魔王。”他旁边的同伴闻言看看他，随即发问“不就几个官差吗，我看那小子功夫不错，弄不好要把他们全打趴下。”

    “你懂什么？”先前开口的人嗔道“那年轻人可是姓罗！”

    他的同伴眼睛滴溜溜一转，想到了什么，拍手说道“可是那天下十人罗问家的公子？那可不得了！”

    “他叫罗继，以前这后生当纨绔的时候我远远见着过，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可能是他那个当掌镜司司尊的爹看他实在没出息，安排他进了衙门当差，可惜这好好一个少年郎，为了一个小乞儿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可惜啊！”对话这两人一身劲装打扮，看起来也是走江湖的，三言两语间周遭的老百姓就听明白了这伙官差委实不好惹。

    “我觉得这位少侠是好样的！”一个手里还拎着青菜萝卜的妇人大声说道“不仅人长的俊，心更是好！”此言一出，人群登时静了下来，百姓们都偷瞄那罗继，看他专心战局没往这边看，才放下心来，但心里都为那妇人捏了把冷汗。

    “对！这少侠是个好心肠的。那小娃儿我知道，爹娘病死了，就靠在附近几条街乞讨为生，这么可怜的人就要活活被他们欺负死吗？”，“对”，“就是”，群情激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肆无忌惮的开口声讨。罗继皱了皱眉，知道再闹下去不好收场，于是紧忙出手，期望迅速打杀了那少年。

    武国之乱后，武林陷入了短暂的低潮，一是祈大侠一天之内将天南地北的十大高手斩杀过半，二是铁琴先生以武立国，吸引了无数好苗子加入，武国和大顺的对抗使许多天才夭折，导致一段时间内武林之中青黄不接。十多年后，天下武运才又凝聚了些许精气神，销声匿迹许久的“写书人”拟出了新的天下十人榜单，让武林中人有了新的憧憬。罗家是武林世家，武国之乱中站对了边，从此平步青云。当代家主神拳罗问虽然忝居天下十人末席，但已是无数江湖儿女可望而不可即的绝世高手，更何况他与榜单排名第三的唐素手竟能联袂以文臣身份效力大顺，一为大顺第一死士谍子机构掌镜司司尊，一为大顺庙堂一人之下地位超凡，两人在庙堂和武林皆是挥手搅动风云的存在。罗问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加入边军一番历练，如今已是实打实的二品悟道境高手，为南疆边军实权副统领。幼子刚入君临书院求学，武功天赋犹胜乃兄。而这天下第十的大宗师最喜爱的小妾所生的次子名叫罗继，其中的期冀疼爱不言自明。罗大人每天要事缠身无暇理会他的胡作非为，于是罗继逐渐成为了京城人人口诛笔伐的混世魔王。

    眼见最喜欢的儿子一事无成，罗司尊终于狠下心来让他吃吃苦，便安排他进衙门当差。没想到罗继一改常态，坚决拒绝父亲安排高手助他，还声称要自己混出名堂，引得老父颇为欣慰，想着他能在衙门里镀镀金，等到名声巩固了，不论进书院还是去边军，再回京城就可以顺利接过家业，而自己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到时罗家一门在庙堂、军队、武林都享有莫大声望，到时真是光宗耀祖，于是一切都随他。罗继今日走马上任，想着立个大功让父亲瞧瞧，于是一早便带着手下巡街，碰见有人公然嚼朝廷的舌根，登时动手抓捕。

    李复年耳听八方，腾挪间听见了周遭百姓的议论，大抵知道了那领头人身世不俗，想来定有家传绝学。他独自对付几个常年养尊处优的衙门老油条尚自绰绰有余，但这罗继加入战局后登时感到压力倍增。罗继能当这么多年的大纨绔，自有一套城府，他看了半天少年的路数，自信自己打小学的那点家传拳法能应付，否则早就逃之夭夭了。其他官差看这架势，也从心里感叹一声此子并非绣花枕头，确实有些手段。

    少年此时无比的冷静。在关内一败涂地之后少年的武道心境破碎，原本闯荡江湖的豪气壮志消失殆尽，但小女孩的遭遇让他重燃斗志，他要变强，要把为了出风头而成为大侠的梦变成为了锄强扶弱。濒死的经历带给他的不仅是下定决心练武变强，更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与人对敌，到底要如何取胜。对弱于自己的对手时，仗着自己轻功不俗嬉戏穿梭，保不齐何时就要阴沟里翻船，对强于自己之人，一套威势无匹的太虚焚雷手使完，怕是连对方衣角都还没摸到，而这武功又极耗内力，到时再想翻身怕是千难万难。他逐渐收敛了年少锋芒，对敌先自试探，不冒进不轻敌，抓住时机再出全力。眼下见罗继拳势沉稳，拳架老练，便以五行拳应对，不时使出一两招上乘掌法用以恫吓，沉着的寻找破绽。

    眼见少年掌势变缓，反倒是罗继焦躁了起来。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人多口杂，他可不想上任第一天便将欺凌霸世的恶名传遍京城，再加上自己如此身份，半天都拿不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传出去罗家的威名可要成了笑柄。于是他拳势陡然一变，拿出了压箱底的家传拳劲“如汜归”，拳招加快倍余，劲力更是越打越强，雨点般的拳头招呼到少年身手，一时间打的他只有招架之功，转眼间已中了数十拳，呕血不止。罗家祖上世代经营神拳门，百余年前也曾风光一时，如今家主罗问入主庙堂，江湖门派的小打小闹自然不再参与，但门派传承不能断，除了自家三子，尚有徒弟数名。不过罗问心胸狭窄，传于徒弟的虽也是上乘拳法，最强的拳术心法却是携技自珍。这“如汜归”心法便是他压箱底的功夫之一，此拳招大开大合尽是虚招，每一拳只击出五分力，一拳不中便积攒至下一拳，直到命中要害，累积拳劲如汜归流，静待汇至大江大河一招制敌。以罗继的天份想学家传最强的“江流劲”是此生无望了，但是这“如汜归”勉强学了几成形似，已是受用无穷。

    李复年虽然身中数十拳，但罗继身子虚浮，受的都不是重伤，呕出些郁结之血便无碍，他感到对方拳势随强，但拳劲却十分飘忽，心想对方这突然使出的拳法怕是跟自己的绝技是同一个路子，须得靠拳劲累加制敌。他知道时机已成熟，这人武功虽然都极为上乘，但脚步虚浮气机不纯，显然是底子不扎实。少年掌势骤变，以太虚焚雷手以快对快，一时间两人斗得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