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罪与罚
听了师父的叙述，张到逐渐清楚了，原来他和八思巴在那大殿上的几番交锋，严格上来说也算斗法。而且高僧高道们斗起法来，可一点都不比武夫比武，或者上阵杀敌安全，其中凶险之处，甚至犹有过之。能与人斗法的，起码要有自己的法，自己的道。所以每次斗法，既是对于自己道的验证，也是法上的攻伐。期间被斗法失败，伤了身体元神的有之，被破了道心，导致精神失常的有之，甚至被法器伤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历来斗法都是要非常谨慎的，天时地利都要参考。
而修行之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都会将自己所住之处设计成最适合自己场所，这就是道场。修行之人像在自家道场之中，会对自家的法有加持作用。这就是主场优势。对于八思巴来说，那大殿就是道场，其中，无论是他所见的那些舞姬起舞，还是吸入的那些檀香，甚至是那些音乐，语言，其实都是八思巴在演法。而像他张到这样，随随便便就进了对方道场的，就是愣头青。估计对方也是看出了他虽有修行，但却不懂斗法，就只是用些秘术惩治了他一下。要不然，就是直接摔杯，然后刀斧手伺候，那他张到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
听到师父的解释，张到有些咂舌：“啊？师父，这刀斧手伺候也算是斗法吗？”
“怎么不算？你闯了人家的道场，那些护卫就算是护法的道兵佛兵，别说那是皇城之中，就是寻常法师大德的寺庙，护法的僧兵也是斗法的一部分，你没听说过天师道还有黄巾力士，你以为那些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好吧，张到暗自吐了吐舌头，若是师父不将这些关窍说清楚，那他还真以为那黄巾力士是天兵天将呢。
虽然听师父解释得清楚，但他依然有点不服气道：“我看这大宝法王也是徒有虚名，从没见过哪个高僧大德在自己道场里看那种伤风败俗的舞蹈的。”
“不懂别胡说，你怎知他那是在看舞蹈？”师父出言斥道。“依刚才听你所言，我猜想那大宝法王，应该是在炼魔。”
“炼魔？”
“不错，修行中，有观想之法。道家有内景黄庭经，可观想诸天众神，化入体内，借假修真。佛门亦有类似手段。似藏传密宗，有息、增、怀、诛四法，其中的诛法就是炼魔之法。寻常上师，有观想外魔入侵，而后以诛法降伏，化为自己的护法。我猜那大宝法王，也是如此，将那大殿上的舞姬，观想成天魔下界，借机降伏。”话音至此，师父突然愣住，转头看向张到道：“若是如此，恐怕那大宝法王就不是对你手下留情，而是看上了你这一身道炁，打算收你做护法啊。”
“就凭他？若我当时对他出手的话，有七成把握将他格杀。说起来，因该是我对他手下留情了才对。”张到好胜心起，口中争辩道。
见张到居然如此目中如人，秀清道人脸色沉了下来，刚刚压下的火气又有爆发的迹象。见此情景，师叔急忙开口呵斥道：“得道，怎么如此出言无状？我们修道之人，不可欺心。你凭心而论，当时你可还能对他下得去手？”
听到此言，张到想起了当时的情形，那八思巴表情语气，眼神举止都忽然变成了阿依娜的样子，立刻打了一个冷战。凭心而论，若是那个样子的八思巴当面，只怕他只能再次逃掉，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见张到神情有异，师父也有些奇怪，察言观色之下，突然有了个猜想。为了验证，他立刻出声喝道：“孽障！你是不是破了纯阳之身了？”
张到还在想阿依娜，突然被师父一声喝，立刻心虚了起来。秀清道人惯走江湖，最善与人看相算卦。眼见张到神色慌张，立刻明白自己是猜中了，一时间气得须发皆张。
“逆徒啊，逆徒！你竟然犯下了淫邪之罪，简直岂有此理。为师今日就要清理门户。”说罢起身就开始四处寻找趁手的家伙，要好好教训一下张到。
大道教教规森严，若是教众在外淫辱妇女，轻则杖责一顿，逐出师门，重则打断手脚，就是直接杖毙也不稀奇。见师父真的生气了，张到赶紧跪爬几步，伸手抱住师父的腿，大声解释道：“师父，弟子没有，弟子怎敢犯戒。求师父明察！”
师叔原本也被张到犯戒气得够呛，可见师兄都要清理门户了，他作为掌教也就不好多说。听张到此言，好像其中另有隐情，就拉住师兄，沉着脸道：“张德道，事情究竟如何，你细细讲来。”
张到此时是真的怕了，赶紧将自己第一次夜探飘香院的情况说了一遍，临了还解释道：“师父师叔，弟子发誓，弟子那日真的没有淫辱妇女，而是被那胡姬给睡了啊。”
说完，张到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白嫖了不说，还将此事说成了被迫而为，简直是渣男，禽兽。但此事生死攸关，在人渣和性命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听到张到那匪夷所思的经历，较是师父和师叔二人见多识广，也有些诧异。说实话，二位老道人对张到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年纪轻轻就成就了抱丹，将来绝对是大道教的中流砥柱。若不是他真的犯了大错，二人是绝对不舍得将之打杀了或者逐出师门的。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算是犯戒。毕竟这个年代，江湖上是真的有盗采花这么一说的，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张到被罚杖责三十，禁闭三月。这三十杖将张到打得皮开肉绽，差点丢了半条性命。好在身上有师父之前所赐的活络丹，这才没落下残疾，不过他也足足养了半月才能下地。
秀清老道骂他时虽然是真骂，可也是真的心疼这个徒弟。张到养伤的这半个月，老道抽空就来探望。一次，秀清道人给他上药时，与他聊道：“徒弟，你可怨为师将你打伤了？”
张到心中也是真的尊敬自己的师父，闻言连忙起身称：“是弟子行事孟浪，触犯了教规，师父责罚弟子是应该的。还要感谢师父师叔手下留情，没将弟子逐出师门。”
“你虽有过，为师也有责任。教不严，师之惰。之前没看出来你修行上出了问题，这就是为师的过错。”
“弟子修行上出了问题？”张到有些不解:“请师父明示！”
见弟子面露困惑，秀清道人解释道：“你之前与我在崆峒山修道十载，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你心境潇潇洒洒，自由自在，那才是修道该有的心态。可自从你随我下山以来，不知是什么影响了你，你的心境越来越不稳，做事越发的急功近利了。我原以为是你这一路来所见所闻，影响了你的道心，所以当你到了这金宝山以后，就着你闭关清修，希望你能尽快找回那种天然的心境。可你机缘巧合下，居然修成了阴符经，成就了抱丹。”说到这里，秀清道人顿了顿，又道。
“成就抱丹，本来应是精气神三宝合一，可我观你抱这丹，却并不是如此。事后我与你师叔也多次探讨过，应该是你自幼得过仙缘，服食了什么天才地宝，这才使你的精气圆融。如此虽然抱丹成功，但终究是神念有亏，这就使得你周身不够圆满。结合你之后所行，果然如此。每每做事都是头脑一热，强行犯险。你扪心自问，这可是你一贯的行事法则？”
经师父提醒，张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确实是变了很多。行事鲁莽，不计后果。全然不似原来那般稳重。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紧向师父请教解决之法。
师父见他又开始着急了，急忙出言安慰道：“你这是德不配位所致，唯有静心修行，慢慢补全自身心性才是解决之法。禅宗高僧神秀曾作偈：身是菩提树，心若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他虽然是释家，但修行之人，道理都是相通的。这次你被罚面壁，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先不要去修行你那些神通了，神通不过是护道所用的手段，静下来，好好梳理自己的道心。想想自己的道是什么。”
听了师父的话，张到沉默了。是啊，自己的道是什么呢？做了十多年的道士，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清楚自己的道是什么。“师父，您的道是什么啊？”
“为师的道，往大了说是复正之道。当年我因言语得罪了金国贵人，被迫与你师兄浪迹江湖。但为师并不后悔。这些年来在外闯荡，虽然苦了些，但却有价值。为师为我大道教传法，为各路义军奔走。虽然没有上过战阵，但迎宋灭金，光复中原，为师也是出了力的。如今为师年事已高，所想就是将一身所学传承下去，这些才是我们大道教的根本。如张载所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修行之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都会将自己所住之处设计成最适合自己场所，这就是道场。修行之人像在自家道场之中，会对自家的法有加持作用。这就是主场优势。对于八思巴来说，那大殿就是道场，其中，无论是他所见的那些舞姬起舞，还是吸入的那些檀香，甚至是那些音乐，语言，其实都是八思巴在演法。而像他张到这样，随随便便就进了对方道场的，就是愣头青。估计对方也是看出了他虽有修行，但却不懂斗法，就只是用些秘术惩治了他一下。要不然，就是直接摔杯，然后刀斧手伺候，那他张到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
听到师父的解释，张到有些咂舌：“啊？师父，这刀斧手伺候也算是斗法吗？”
“怎么不算？你闯了人家的道场，那些护卫就算是护法的道兵佛兵，别说那是皇城之中，就是寻常法师大德的寺庙，护法的僧兵也是斗法的一部分，你没听说过天师道还有黄巾力士，你以为那些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好吧，张到暗自吐了吐舌头，若是师父不将这些关窍说清楚，那他还真以为那黄巾力士是天兵天将呢。
虽然听师父解释得清楚，但他依然有点不服气道：“我看这大宝法王也是徒有虚名，从没见过哪个高僧大德在自己道场里看那种伤风败俗的舞蹈的。”
“不懂别胡说，你怎知他那是在看舞蹈？”师父出言斥道。“依刚才听你所言，我猜想那大宝法王，应该是在炼魔。”
“炼魔？”
“不错，修行中，有观想之法。道家有内景黄庭经，可观想诸天众神，化入体内，借假修真。佛门亦有类似手段。似藏传密宗，有息、增、怀、诛四法，其中的诛法就是炼魔之法。寻常上师，有观想外魔入侵，而后以诛法降伏，化为自己的护法。我猜那大宝法王，也是如此，将那大殿上的舞姬，观想成天魔下界，借机降伏。”话音至此，师父突然愣住，转头看向张到道：“若是如此，恐怕那大宝法王就不是对你手下留情，而是看上了你这一身道炁，打算收你做护法啊。”
“就凭他？若我当时对他出手的话，有七成把握将他格杀。说起来，因该是我对他手下留情了才对。”张到好胜心起，口中争辩道。
见张到居然如此目中如人，秀清道人脸色沉了下来，刚刚压下的火气又有爆发的迹象。见此情景，师叔急忙开口呵斥道：“得道，怎么如此出言无状？我们修道之人，不可欺心。你凭心而论，当时你可还能对他下得去手？”
听到此言，张到想起了当时的情形，那八思巴表情语气，眼神举止都忽然变成了阿依娜的样子，立刻打了一个冷战。凭心而论，若是那个样子的八思巴当面，只怕他只能再次逃掉，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见张到神情有异，师父也有些奇怪，察言观色之下，突然有了个猜想。为了验证，他立刻出声喝道：“孽障！你是不是破了纯阳之身了？”
张到还在想阿依娜，突然被师父一声喝，立刻心虚了起来。秀清道人惯走江湖，最善与人看相算卦。眼见张到神色慌张，立刻明白自己是猜中了，一时间气得须发皆张。
“逆徒啊，逆徒！你竟然犯下了淫邪之罪，简直岂有此理。为师今日就要清理门户。”说罢起身就开始四处寻找趁手的家伙，要好好教训一下张到。
大道教教规森严，若是教众在外淫辱妇女，轻则杖责一顿，逐出师门，重则打断手脚，就是直接杖毙也不稀奇。见师父真的生气了，张到赶紧跪爬几步，伸手抱住师父的腿，大声解释道：“师父，弟子没有，弟子怎敢犯戒。求师父明察！”
师叔原本也被张到犯戒气得够呛，可见师兄都要清理门户了，他作为掌教也就不好多说。听张到此言，好像其中另有隐情，就拉住师兄，沉着脸道：“张德道，事情究竟如何，你细细讲来。”
张到此时是真的怕了，赶紧将自己第一次夜探飘香院的情况说了一遍，临了还解释道：“师父师叔，弟子发誓，弟子那日真的没有淫辱妇女，而是被那胡姬给睡了啊。”
说完，张到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白嫖了不说，还将此事说成了被迫而为，简直是渣男，禽兽。但此事生死攸关，在人渣和性命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听到张到那匪夷所思的经历，较是师父和师叔二人见多识广，也有些诧异。说实话，二位老道人对张到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年纪轻轻就成就了抱丹，将来绝对是大道教的中流砥柱。若不是他真的犯了大错，二人是绝对不舍得将之打杀了或者逐出师门的。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算是犯戒。毕竟这个年代，江湖上是真的有盗采花这么一说的，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张到被罚杖责三十，禁闭三月。这三十杖将张到打得皮开肉绽，差点丢了半条性命。好在身上有师父之前所赐的活络丹，这才没落下残疾，不过他也足足养了半月才能下地。
秀清老道骂他时虽然是真骂，可也是真的心疼这个徒弟。张到养伤的这半个月，老道抽空就来探望。一次，秀清道人给他上药时，与他聊道：“徒弟，你可怨为师将你打伤了？”
张到心中也是真的尊敬自己的师父，闻言连忙起身称：“是弟子行事孟浪，触犯了教规，师父责罚弟子是应该的。还要感谢师父师叔手下留情，没将弟子逐出师门。”
“你虽有过，为师也有责任。教不严，师之惰。之前没看出来你修行上出了问题，这就是为师的过错。”
“弟子修行上出了问题？”张到有些不解:“请师父明示！”
见弟子面露困惑，秀清道人解释道：“你之前与我在崆峒山修道十载，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你心境潇潇洒洒，自由自在，那才是修道该有的心态。可自从你随我下山以来，不知是什么影响了你，你的心境越来越不稳，做事越发的急功近利了。我原以为是你这一路来所见所闻，影响了你的道心，所以当你到了这金宝山以后，就着你闭关清修，希望你能尽快找回那种天然的心境。可你机缘巧合下，居然修成了阴符经，成就了抱丹。”说到这里，秀清道人顿了顿，又道。
“成就抱丹，本来应是精气神三宝合一，可我观你抱这丹，却并不是如此。事后我与你师叔也多次探讨过，应该是你自幼得过仙缘，服食了什么天才地宝，这才使你的精气圆融。如此虽然抱丹成功，但终究是神念有亏，这就使得你周身不够圆满。结合你之后所行，果然如此。每每做事都是头脑一热，强行犯险。你扪心自问，这可是你一贯的行事法则？”
经师父提醒，张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确实是变了很多。行事鲁莽，不计后果。全然不似原来那般稳重。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紧向师父请教解决之法。
师父见他又开始着急了，急忙出言安慰道：“你这是德不配位所致，唯有静心修行，慢慢补全自身心性才是解决之法。禅宗高僧神秀曾作偈：身是菩提树，心若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他虽然是释家，但修行之人，道理都是相通的。这次你被罚面壁，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先不要去修行你那些神通了，神通不过是护道所用的手段，静下来，好好梳理自己的道心。想想自己的道是什么。”
听了师父的话，张到沉默了。是啊，自己的道是什么呢？做了十多年的道士，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清楚自己的道是什么。“师父，您的道是什么啊？”
“为师的道，往大了说是复正之道。当年我因言语得罪了金国贵人，被迫与你师兄浪迹江湖。但为师并不后悔。这些年来在外闯荡，虽然苦了些，但却有价值。为师为我大道教传法，为各路义军奔走。虽然没有上过战阵，但迎宋灭金，光复中原，为师也是出了力的。如今为师年事已高，所想就是将一身所学传承下去，这些才是我们大道教的根本。如张载所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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