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入膏肓
听师父讲起自己年轻时，迎宋灭金，光复汴梁的经历，张到一时无语。他知道历史，也知道师父是多么不希望中原大地落在胡虏蛮夷的手中。所以，他从未和师父说起过后世历史的发展。但今天，他又见到这个老人眼中的光彩，一时没忍住，问道：“师父，您真的觉得南宋能光复中原吗?”
师父一愣，紧跟着一声苦笑：“除非再造乾坤，否则以赵宋朝廷那群泼才，怕是很难。”
“既然师父也说很难，那为什么不换一条道呢？如果元兴宋灭乃是天数，那师父的复正之道不是逆天而行吗？”
还没待张到继续说下去，秀清道人就打断道：“道之所在，吾辈修道之人，自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说完又看了看张到道：“这是为师的道，却不是你的道。我们修道之人，其实是很自私的。道者盗也，本门秘传阴符经中有说过：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我们为了长生，就是要夺天地造化于己身，个人所行之道不过是个方向罢了，至于对错，没那么重要。你看那些选择避世修行的，一样得长生道果，他们的道没错。那些投靠元廷的，其中也不乏高僧大德，难道他们就错了吗？，不过是道不同而已。天下之道，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等你将来确定下自己的道，就只管走下去就是了。”
从那之后，师父就再没来过，张到也就开始了他的面壁生涯。面壁之所是一个后山的地窖，其窖门上只有一个小孔，窖内少见阳光，就如同一个监牢一般。一日两餐有专人送来，保证饿不死就行。若是他人，这三月苦窑下来，心理上都会出问题，得个幽闭恐惧症都是轻的。可对于张到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大事。他有蜇龙功，可以随时进入仙缘洞中修行，一次入定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且这山中寂静，少有人打扰，这使得他很快就真正静了下来。
他这段时间为了修心，除了每日功课之外，其他的暂停了下来，每日默诵黄庭经，蕴养五脏精气的同时，又重新开始炼气化神。要将自身的心性好好地打磨一番。
修行无日月，在这地窖之中修行，更是不觉时间流逝。这一日他还在入定修行时，突然感到天地之间阳气大盛。引得黄庭经的内景中丹元之气一阵翻腾。福临心至，他立刻掐灵官印，转修天火燎原。立时间，只觉得胸中一团火炎焱焱升腾，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地窖下原本有些阴冷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又过了许久，他周围突然刮起阵阵阴风，冥冥中似乎传来声声嘶吼咆哮之音，似有虎豹猛兽在侧，欲要上前将他吞噬。依道经记载，此乃外魔入侵，或是天魔，或是地煞，或是阴邪鬼魅，要趁修行之人全神贯注，无暇分身之时前来加害。张到心神合一，口中念念有词。
“怒震天地，五岳摧倾。
轰天霹雳，电掣雷奔。
六天火部，掷火流铃。
飞天之祟，着地之精。
不正山魈，一并收擒。
瘟黄恶鬼，灭踪除形。
上帝敕下，大阐威灵，急急如律令。”
虚空之中，如天火降临，焚烧一切阴灵鬼物，一时间，周围惨叫连连，不过很快就再无声息了。
良久之后，张到逐渐收功。睁眼四下打量，只见方圆三尺之内，地面干燥，隐现焦色，就连那些原本的苔藓地衣，此刻都变得枯黄，一副脱水了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原本还带有腐败气味的地窖，此刻已经干爽无比，山中潮气都一扫而空。他心有所感，望向窗外，只见山间日影斑驳，应该是已经接近黄昏。掐指一算，原来今日正是五月初五，端阳佳节。这就难怪天地之间阳气如此旺盛了。
此番名为禁闭，实为闭关。虽然对师父所说的寻道还没什么头绪，不过却也颇有收获。因一直修行黄庭经，心神已接近圆满，内外合一，不再有德不配位的隐患。今天吸纳天地之间纯阳之气，也使得他先天乾坤功的进境大涨，尤其是天火燎原这一绝，已经能做到印诀一掐，随手而出，算是小成了。
算算日子，离自己受罚的期限也近了。再过几天，自己就能离开此处，想想心中不免一阵欣喜。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张到知道，这是每日给他送饭的童子清风来了。
果然，很快地窖上开了个窗口，一个小道童探头进来。见张到醒着，立刻打了声招呼：“师兄，师父说你受罚之期已到，今日可出来了。”说罢，就去了锁头，打开了地窖窖门。
“哎？不是还有几日吗？清风你可莫要唬我。”张到有些好奇道。
“想是今日端阳佳节，掌教真人开恩，准你早几天出去呗。哎呀师兄，这是师父让我来放你出来的，你还怕我匡你怎的？若是你执意要住满三个月，那你就住，我这就回去禀明师傅。”说罢就要关门。
“哎！！师弟赎罪，莫关莫关。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听还有这好事，张到赶紧窜出地窖，满脸陪笑地向清风师弟赔礼。
清风也不着恼，反而惊奇的看着张到：“德道师兄，你可真厉害，难怪我师傅都夸你修行有成。之前我也见过被罚禁闭的师兄，别说三个月，就是半个月下来，都是形销骨厉的，哪个能像你一般，如同没事人一样，还能纵跳如常？而且，你在这下面三个月，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身上竟然没有臭味。真是厉害，难道你这三个月都不如厕的吗？”
张到这才发现，自己原本也是一身臭味，可经今天白天引天火一烧，竟然连周身的污秽之气都烧没了，当真神奇。念及此处，心中不免得意：“这算什么，师兄我道法神奇，通体自然洁净，怎么会有臭味，大惊小怪。”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就听那清风道童接着道：“气味虽然没了，可身上的衣服还是脏的。师兄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掌教吧。”
被人打了脸，张到有些悻悻。急忙说了声先走了，然后撇下清风，飞奔向前山自己的房间而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接了桶水擦了擦头脸，又换了身衣服，张到立刻前往后殿看望师父师叔。这几个月不见，他是真的有些想念了。到了后殿，先见到师叔。师叔见他神完气足的精神摸样，也欣慰的笑道：“你这猢狲，这三个月的禁闭，你倒是越发精神了，看来应该再关你三个月，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张到闻言马上求饶：“师叔，弟子是真的知错了，此次禁闭，确实静思己过，已经痛改前非，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好啦，此番也是念你初犯，权且饶了你，若有下次，定然严惩不贷。”
“多谢师叔开恩！”
谢过师叔后张到起身四下张望：“师叔，我师父呢？怎么没见我师父？”
“额，你师父身体有恙，在后殿歇息呢。你先用过晚饭，稍后我带你去见他。”
秀清道人今年已经年过古稀，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听说师父抱恙，张到还哪里吃得下饭，赶紧往后殿去寻师父。转至后殿，很快就来到了师父的寝室之外。隔着房门，一股药味就传了出来。张到此刻虽然担心，但也不敢随便惊扰了师父，赶紧小心地敲了敲房门，然后束手等候。
没一会儿，一个道童来开了房门，对张到做了个静音的手势。张到赶紧屏住呼吸，随那道童进屋查看。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沉重，正是数月未见的恩师，秀清道人。一见师父如此，张到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急忙用手捂住自己口鼻，防止发出声音，惊醒了师父。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师父听到了他发出的些许响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见来人是张到，秀清道人露出一个笑容，颤声道：“徒儿，你可来了！”
张到哪里还受得住，刚忍住的泪水又要涌出。他急忙回身擦干泪水，稳定心神，这才回身，强挤出个笑容道：“师父，弟子不孝，不知师父重病，来晚了！”话毕，半跪在床头，拉过老道的手，就开始为其号脉。
见徒弟的神情，秀清道人叹道：“到底是老了，受些风寒，就病倒了。徒儿不必担心。”见张到正在专心号脉，又道：“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自己有什么事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就是修养一阵的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张到并不答话，只是细细为老道号脉，号完左手，又号右手，然后是又看了看师父的双腿，紧跟着默默无语。
老道见徒弟不说话了，也一言不发。他行医一世，如何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如今五脏俱衰，三脉已绝，已经是药石难医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连这几日都等不了，急着放张到出来，这是让他来为自己送终的。
师父一愣，紧跟着一声苦笑：“除非再造乾坤，否则以赵宋朝廷那群泼才，怕是很难。”
“既然师父也说很难，那为什么不换一条道呢？如果元兴宋灭乃是天数，那师父的复正之道不是逆天而行吗？”
还没待张到继续说下去，秀清道人就打断道：“道之所在，吾辈修道之人，自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说完又看了看张到道：“这是为师的道，却不是你的道。我们修道之人，其实是很自私的。道者盗也，本门秘传阴符经中有说过：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我们为了长生，就是要夺天地造化于己身，个人所行之道不过是个方向罢了，至于对错，没那么重要。你看那些选择避世修行的，一样得长生道果，他们的道没错。那些投靠元廷的，其中也不乏高僧大德，难道他们就错了吗？，不过是道不同而已。天下之道，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等你将来确定下自己的道，就只管走下去就是了。”
从那之后，师父就再没来过，张到也就开始了他的面壁生涯。面壁之所是一个后山的地窖，其窖门上只有一个小孔，窖内少见阳光，就如同一个监牢一般。一日两餐有专人送来，保证饿不死就行。若是他人，这三月苦窑下来，心理上都会出问题，得个幽闭恐惧症都是轻的。可对于张到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大事。他有蜇龙功，可以随时进入仙缘洞中修行，一次入定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且这山中寂静，少有人打扰，这使得他很快就真正静了下来。
他这段时间为了修心，除了每日功课之外，其他的暂停了下来，每日默诵黄庭经，蕴养五脏精气的同时，又重新开始炼气化神。要将自身的心性好好地打磨一番。
修行无日月，在这地窖之中修行，更是不觉时间流逝。这一日他还在入定修行时，突然感到天地之间阳气大盛。引得黄庭经的内景中丹元之气一阵翻腾。福临心至，他立刻掐灵官印，转修天火燎原。立时间，只觉得胸中一团火炎焱焱升腾，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地窖下原本有些阴冷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又过了许久，他周围突然刮起阵阵阴风，冥冥中似乎传来声声嘶吼咆哮之音，似有虎豹猛兽在侧，欲要上前将他吞噬。依道经记载，此乃外魔入侵，或是天魔，或是地煞，或是阴邪鬼魅，要趁修行之人全神贯注，无暇分身之时前来加害。张到心神合一，口中念念有词。
“怒震天地，五岳摧倾。
轰天霹雳，电掣雷奔。
六天火部，掷火流铃。
飞天之祟，着地之精。
不正山魈，一并收擒。
瘟黄恶鬼，灭踪除形。
上帝敕下，大阐威灵，急急如律令。”
虚空之中，如天火降临，焚烧一切阴灵鬼物，一时间，周围惨叫连连，不过很快就再无声息了。
良久之后，张到逐渐收功。睁眼四下打量，只见方圆三尺之内，地面干燥，隐现焦色，就连那些原本的苔藓地衣，此刻都变得枯黄，一副脱水了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原本还带有腐败气味的地窖，此刻已经干爽无比，山中潮气都一扫而空。他心有所感，望向窗外，只见山间日影斑驳，应该是已经接近黄昏。掐指一算，原来今日正是五月初五，端阳佳节。这就难怪天地之间阳气如此旺盛了。
此番名为禁闭，实为闭关。虽然对师父所说的寻道还没什么头绪，不过却也颇有收获。因一直修行黄庭经，心神已接近圆满，内外合一，不再有德不配位的隐患。今天吸纳天地之间纯阳之气，也使得他先天乾坤功的进境大涨，尤其是天火燎原这一绝，已经能做到印诀一掐，随手而出，算是小成了。
算算日子，离自己受罚的期限也近了。再过几天，自己就能离开此处，想想心中不免一阵欣喜。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张到知道，这是每日给他送饭的童子清风来了。
果然，很快地窖上开了个窗口，一个小道童探头进来。见张到醒着，立刻打了声招呼：“师兄，师父说你受罚之期已到，今日可出来了。”说罢，就去了锁头，打开了地窖窖门。
“哎？不是还有几日吗？清风你可莫要唬我。”张到有些好奇道。
“想是今日端阳佳节，掌教真人开恩，准你早几天出去呗。哎呀师兄，这是师父让我来放你出来的，你还怕我匡你怎的？若是你执意要住满三个月，那你就住，我这就回去禀明师傅。”说罢就要关门。
“哎！！师弟赎罪，莫关莫关。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听还有这好事，张到赶紧窜出地窖，满脸陪笑地向清风师弟赔礼。
清风也不着恼，反而惊奇的看着张到：“德道师兄，你可真厉害，难怪我师傅都夸你修行有成。之前我也见过被罚禁闭的师兄，别说三个月，就是半个月下来，都是形销骨厉的，哪个能像你一般，如同没事人一样，还能纵跳如常？而且，你在这下面三个月，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身上竟然没有臭味。真是厉害，难道你这三个月都不如厕的吗？”
张到这才发现，自己原本也是一身臭味，可经今天白天引天火一烧，竟然连周身的污秽之气都烧没了，当真神奇。念及此处，心中不免得意：“这算什么，师兄我道法神奇，通体自然洁净，怎么会有臭味，大惊小怪。”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就听那清风道童接着道：“气味虽然没了，可身上的衣服还是脏的。师兄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掌教吧。”
被人打了脸，张到有些悻悻。急忙说了声先走了，然后撇下清风，飞奔向前山自己的房间而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接了桶水擦了擦头脸，又换了身衣服，张到立刻前往后殿看望师父师叔。这几个月不见，他是真的有些想念了。到了后殿，先见到师叔。师叔见他神完气足的精神摸样，也欣慰的笑道：“你这猢狲，这三个月的禁闭，你倒是越发精神了，看来应该再关你三个月，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张到闻言马上求饶：“师叔，弟子是真的知错了，此次禁闭，确实静思己过，已经痛改前非，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好啦，此番也是念你初犯，权且饶了你，若有下次，定然严惩不贷。”
“多谢师叔开恩！”
谢过师叔后张到起身四下张望：“师叔，我师父呢？怎么没见我师父？”
“额，你师父身体有恙，在后殿歇息呢。你先用过晚饭，稍后我带你去见他。”
秀清道人今年已经年过古稀，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听说师父抱恙，张到还哪里吃得下饭，赶紧往后殿去寻师父。转至后殿，很快就来到了师父的寝室之外。隔着房门，一股药味就传了出来。张到此刻虽然担心，但也不敢随便惊扰了师父，赶紧小心地敲了敲房门，然后束手等候。
没一会儿，一个道童来开了房门，对张到做了个静音的手势。张到赶紧屏住呼吸，随那道童进屋查看。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沉重，正是数月未见的恩师，秀清道人。一见师父如此，张到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急忙用手捂住自己口鼻，防止发出声音，惊醒了师父。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师父听到了他发出的些许响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见来人是张到，秀清道人露出一个笑容，颤声道：“徒儿，你可来了！”
张到哪里还受得住，刚忍住的泪水又要涌出。他急忙回身擦干泪水，稳定心神，这才回身，强挤出个笑容道：“师父，弟子不孝，不知师父重病，来晚了！”话毕，半跪在床头，拉过老道的手，就开始为其号脉。
见徒弟的神情，秀清道人叹道：“到底是老了，受些风寒，就病倒了。徒儿不必担心。”见张到正在专心号脉，又道：“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自己有什么事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就是修养一阵的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张到并不答话，只是细细为老道号脉，号完左手，又号右手，然后是又看了看师父的双腿，紧跟着默默无语。
老道见徒弟不说话了，也一言不发。他行医一世，如何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如今五脏俱衰，三脉已绝，已经是药石难医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连这几日都等不了，急着放张到出来，这是让他来为自己送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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