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都市言情 » 云起影落 » 第十五章 宁夏之行(下)

第十五章 宁夏之行(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银川和吴忠、中卫、固原之间开车往返。或在宽阔的城际公路上奔驰,或在山间和城里的小巷穿梭。除了阿冠之外,还有一个当地的同事陪同,名叫阿夏。阿夏是回族人,25岁左右,个子不高,带着眼镜,脸颊皮肤常年微红龟裂,父辈都是虔诚的穆斯林教徒。他说话很大声,仿佛总是要争吵生气的样子。前面的一些天,我和阿冠都避免与他交流,总也感觉他不好相处。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却发现我可能错怪他了。

    有一次,我们来到WZ市的青铜峡,站在一个山丘上往远望,大河从这里向北流去,远处更能看见一片沙漠,高山和沙漠之间是一片长条无际的绿洲。

    “真是自由啊,我想变成一阵风,从这里吹到远方。我想老死在这,再过些年,就去沙漠里去种树。赵,退休了我就开着我的海拉克斯去种树。”阿冠抒情得说。他感性而又精明又爱开玩笑,就像他常常给我说他开过飞机,有过几十个女人,常常刚吃完饭借口出去挪车或者买烟诓我付饭钱。我分不清他话的真假,但是和他相处却真得很轻松很有趣味。他说他从来不缺少女人,这句话我信。

    “从青铜峡往西,就是河西走廊了,那边是腾格里沙漠,那边是祁连山。”阿夏说起了话,仍旧是那种争吵的声调,手指了指北边,又指了指南边。

    我和阿冠惊奇得转头看着阿夏,惊讶他有这样的地理知识。倒不是我们不知道这些地理知识,也许是我们之前轻视于他。

    至此之后,我们和阿夏的交流就多了起来,听他讲他这片土地,讲他与这片土地的故事,以及这片土地发生的种种故事。

    “我是想要离开这里的,就如同你们想离开你们的家乡土地一样。”阿夏说起这句话,我的心头为之一惊,和阿冠的眼光不约而同得在空气里相遇,彼此会心一笑。阿夏仿佛透过皮肤和血肉,亲眼看到了我们的心思一般,又或者,他是个有灵魂的人。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条在时间里冲刷出的河谷,那座孤零零的山,那个湖,那些熟悉的街道,想起了卿瑶,想起了影落,想起许许多多熟悉的脸。影落3月5日要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对的,可能离开之后我也会后悔,无论离开与不离开,都会后悔,后悔也许就是人的一种常态。可是,现在,我还是坚信自己是对的。”阿夏往上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我去过东海岸,去过西安成都,大学一毕业回来,就和我们当地别人介绍的一个女人结个婚,孩子现在1岁多了。想着我的以后,想着孩子的以后,我想去那些自然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去生活。我曾观察过那里生活的人,每个人都白白净净,水水嫩嫩,说话都很温柔。”阿夏搓了搓脸颊,他在严肃得说一个正式的决定。

    最后的几天,我们三个人去往六盘山下的泾源县,也是阿夏的家乡。路上,我们经过了六盘山红军纪念馆和王洛宾文化园。1935年秋天,红军翻越六盘山,42岁的***在此作出那首著名的《清平乐.六盘山》。1938年,25岁的王洛宾经由此处,遇到“五朵梅”,开启了传奇的民歌歌王的一生。

    路上,我们谈起了男人和女人。我和阿夏分别说了我们的观点,阿冠一脸不屑,说我的男女观太过理想飘渺,而阿夏的又太过现实。于是,一路上,我们就听着这位大师的演讲,他对男人和女人的看法,以及他与他众多女人的故事。最后,给了我一个建议。“赵,你应该找个大山里淳朴的姑娘,因为你终究在自欺欺人,到底爱的还是你自己。而假如有幸,你认为碰到了一个,你会发现她是和你如此的相似,爱得都只是自己而已。泡沫到底要破灭。”

    六盘山色秀美,据说一年无盛夏,泾水发源于此。下山的路旁有森林公园,公园里成吉思汗避暑时逝世的行宫遗址。在翻越山顶的时候,一幅美妙的水墨画面映入眼中:大雪初晴,山势陡降,山南麓如怀抱,山南上空白雾蒸腾,山体沉静黢黑,山下一片山杨白桦接着一片松林,窄窄的河道弯弯曲曲,河道旁有几户人家,屋顶的烟囱里冒着烟火,屋外几匹马儿在雪地里跳跃玩耍。阿夏说,如果是秋季,是一幅无与伦比的油画。我不禁想到了净空和尚的集子:山杨摇落几人家。

    这个山里的县城规模很小,基本都是回族人,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沁心,会让人流连。我们跟随阿夏到了他家里,他的父亲正在朝着西方虔诚做着礼拜,母亲从头到脚穿着黑纱。他们并未表现出对于我们的热情,甚至看起来有些警惕,我递上了从银川带过来的一些礼物,他们也并不拒绝。阿夏随着他的父母去了后院,我和阿冠坐在前厅,喝着热水,有些尴尬。过了一会,阿夏和他的父亲走了进来,端上了当地的一些特产,让我们尝尝。显然,刚才阿夏向父亲说明了我们的来历,他的父亲放下了戒心,变得热情起来了。

    “谢谢你们的礼物,阿夏就烦请你们以后多多关照了。”阿夏的父亲坐到我的身边,脸上带着微笑。

    下午,我们在阿夏家吃饭。说起此地的好风土等,阿夏和他的父亲也畅谈起来。据他的父亲说,在很多年前,他们的祖辈也居住在关中平原,后来匪寇突起,列强来袭,国家动荡,他们的祖辈就从关中迁往西北,最远的到达了中亚地区,也就是现在的东干人。

    晚上,因为阿夏父亲的挽留,我和阿冠就在阿夏家里住下。我们在街道上散着步,空气冰冷,万籁寂静,街道上偶尔有人影,时间仿佛沉落慢了下来,看着北边的山上,仿佛听见一队和年龄相仿,,怀揣着理想主义的年轻人点着火忍着寒痛正在前进的步伐。

    今晚,睡得特别好,是我这些年来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安眠。夜里,做了一场轻梦,仿佛听到从窗外传来《在那遥远的地方》。第二天,天还未亮,就早早醒了,身体中能感受到力量。吃完早饭,我和阿冠就赶往市区的火车站,今天是我出差的最后一天了。

    路上,我在车里放了首《在那遥远的地方》。

    “你昨晚没听够?”阿冠转头看向我,一副诧异的表情。

    “昨晚?”我更为诧异得看向他。

    “是啊,昨晚窗外一直飘进来这首歌。一直到了凌晨才停止。但也奇怪,早上临走时我问过阿夏,他说晚上没有什么声音。是我幻听了么?”阿冠说。

    我细想着昨晚的情景,分不清梦里和梦外了。

    到了火车站,我和阿冠就此分别,他从车里拿出一大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东西,塞给了我。都是这里的特产,有玛瑙石、贺兰石、枸杞和一些羊肉。

    “明年夏天我要是还在这里,给你邮寄一些应季的沙地西瓜和甜瓜。”阿冠继续说,“和你相处很舒服,有空去南方我的家乡看看,也祝你早些遇到你山里的那个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保重。”他抡圆胳膊,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着这个潇洒感性,相处舒服的男人,我竟然也有些恋恋不舍。

    火车开始有节奏得向前行进,我从窗户想看看后面的车轨,看到那个广东男人还站在站台上,点上了一根烟,蹲下身子往列车行进的方向在看。

    列车向前,人和城市向后,我突然想,也许阿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