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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案 归来的亡灵 (第五幕)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相信我!”

    “你先冷静一点!”王千北的怒吼彻底盖过了马文的歇斯底里,“你再好好说一遍,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都说过了......”马文的眼睛望向角落,身体随着声音的减弱一点点缩了起来,“是一只黑色的鬼杀了斯蒂夫。”

    “你——!”

    “等等。”罗杰摁住了王千北的肩膀,走到马文面前问道,“是什么时候,在哪看到的鬼?”

    被罗杰紧紧注视着的马文嘴唇紧张地发抖,言语哽咽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可当他看到二人身后坚定地望着自己的申妍时,马文终究还是开了口。

    “具体几点我是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是在童老师离开之后,我本来以为斯蒂夫过一会儿就会下来,可是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所以我就只好上楼去音乐教室找他。我刚走到四楼,就听见了走廊里有声音。我因为害怕,只探出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了一个很大的,弯着腰的黑色的鬼,一点点走向了音乐教室。吓得我直接跑到楼上躲了起来,直到你们找到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一次听完马文的“故事”,王千北忍住了一万句脏话没说出口,能忍到他说出最后一个字,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宽容。他急不可耐地把罗杰拉到走廊上,全身写满了“烦躁”二字。

    “行了,罗杰,不要再继续听他说那些瞎话了,案发时唯一有可能在现场的就是马文。再加上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你提过的他和斯蒂夫之间的关系,我非常有理由相信马文就是凶手。”

    “他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暂时没有证据而已。”

    “啊?”王千北的下巴有些合不上了。

    “而且听了刚刚马文描述的情况,我也多少想到了凶手的计划,不过还有一些没想通的地方。老王,你帮我把吴伯带到教室来可以吗?”

    “当然,不过凶手——”

    “对了,能再借给我一个人吗?”罗杰根本不给王千北提问的机会,“帮我跑下腿,去拿样东西。”

    “什么呀?”

    罗杰浅浅一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王千北再次领着吴伯回到教室里时,罗杰正站在窗边,低头看着窗户的滑槽,被一条狭长明亮的轨迹所吸引。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如同在灰尘堆积的海洋里开出了一条通往大洋彼岸的道路。直到王千北开口说话,他才意识到身后已经站了两个人。

    “罗杰,我把老吴带来了。”

    “嗯?哦。”罗杰慢了半拍地转身走向门口,“吴伯,让你重回现场,真是抱歉。其实我主要是有两个问题想问你,第一个呢,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确定之前这间教室里是没有尸体的。”

    “这还用问,没有就是没有呀。如果有尸体倒在钢琴那,我怎么会看不见?”

    “但你不应该只是上来锁门的吗?应该不用进到教室里面,最多也就是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一眼才对。但钢琴从门口看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那里没有尸体?””

    突然被问到原因,吴伯自己也楞了下神。等手上的佛珠转了整整一圈,他才终于找回被恶鬼吓跑了的记忆。

    “哦,想起来了。当时是教室里的灯没关,所以我是先进教室看了一眼,再关的灯,锁的门。如果当时有尸体倒在钢琴那,我一定看得见。”

    “果然啊......”罗杰小声自言自语道,“吴伯,第二个问题也和第一个问题有关。我猜,当时教室的灯也并不是全开着的,对吧?”

    “确实,当时只有门口这块的灯是亮的,其他灯都没开。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吴伯你成为了凶手的特邀演员。”

    “这是什么意思?”吴伯对这个年轻人的话根本摸不着头脑。

    “等会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找吴伯你借把钥匙。”

    “那个......钥匙我刚作为证物给他们了。”

    “不,我要的,不是这间教室的钥匙。”

    当罗杰又一次站在教室门口,此刻的心境已完全与上次不同。如果打开这扇门,便是走向了终章。而如果不打开它,这场复仇的戏码,又该怎么收场?

    “罗杰,你——”

    “我知道。”王千北的催促意外地驱散了罗杰的犹豫,他插进钥匙,推开门,打开灯,那间乱糟糟的教室重现在了眼前。只是比起上一次,这回的教室又要乱上许多。

    依着上一回的记忆,罗杰很快找到了自己意料中的证据。

    王千北顺着罗杰的目光看了过去,竟然惊喜地发现了自己熟悉的物件:“这......这不就是《人鬼情未了》里的那个东西吗?怎么用一堆绳子埋起来了啊?现在的看起来就比以前高级哈,是吧,罗杰。罗杰?”

    空气中只剩下尴尬的沉默,对于王千北的询问罗杰没有丝毫回应,他只是看着留了一条缝的窗户,目不转睛。

    王千北往罗杰身边靠过去,却冷不丁踩了一脚水。等他骂骂咧咧地将视线从脚下抬到窗边,却看见月光在罗杰的肆意流淌。

    “你怎么了?”

    “我只是......一切都明了了。”罗杰慢慢抬起头,望着天色将明的夜空,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时候,揪出恶鬼的真面目了”

    “叫我们都上去吗?”

    “是的。”

    童老师被意料之外的呼唤打断了思虑,他有些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在躺椅上睡觉的鄞清,很快他便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鄞清身旁,试探般地喊了一声,鄞清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起了身。

    “走吧。”门口的警员催促着,打开办公室的门,向二人展示那条通往黑暗的路。

    童老师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女孩,等鄞清从自己身边走过,他才从后面跟了上去。

    “等一下。”

    童锦刚迈过门槛,就听到罗杰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罗杰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一把攥着鄞清的手腕,硬生生拉着她往楼梯间走。也许是鄞清太轻了,也许是她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从掌间传来的力量缥缈如魅。

    他们一点点远离了其他人,脚步也一点点慢了下来,罗杰站定在楼道里的微光中,反复在心里默念早已计划好的台词,却在回过头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张初初睡醒有些绯红还透着白的脸,还有稍稍凌乱的头发尚不足以遮挡的那双清澈的眼眸。

    说不出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明明有那么多想问的话,但嘴巴总是打不开的。电流穿过头顶的灯泡滋滋作响,罗杰的意志划过声带,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问吧。”

    鄞清的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

    “不正是因为有不得不问的问题,才会带我到这吗?”

    鄞清的表情自在地令罗杰意外。

    “什么都不问的话,也许就没机会了哦。”

    鄞清的眼神游过二人间的空隙,进入瞳孔,扼住心脏,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心里的每一个字,都被这股力量,一点点从胸腔里勾了出来。

    “为什么......”在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前,罗杰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嘴唇在动,“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为什么’?听起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如果你的推理正确,还不给你一个真相确实说不过去。只是现在,我还什么都不能说。”

    “那你要什么时候——”

    鄞清突然转过身,无视罗杰的质问,双手背在身后,扭头对着无人的深空说道:“上去吧。无论是已经知道了结局的演员,还是手握真正剧本的导演,都得给观众一个完美谢幕不是吗,小小......侦探?”

    看着眼前之人渐渐离去,罗杰才意识到那人已不再是自己所认识之人,又或许罗杰从来都谈不上认识眼前之人。

    也正是因此,罗杰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你们去哪了,都等你们半天了。”等到罗杰与鄞清珊珊来迟,王千北早已经坐不住了。之前罗杰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将所有人召集在四楼的走廊里,他再不给自己的行为一个交代,王千北恨不得能把他头给拧下来,“你不是说你已经搞清楚真相了吗?快说呀。”

    “我......”罗杰的视线始终无法逃离,似乎这样,还能有一些停留在回忆里的东西。

    “说吧,罗杰。”鄞清始终保持的微笑不曾褪去,“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次深呼吸,罗杰也露出了自己的笑容,一只手插进口袋,一只手掏出了兜里的口香糖塞进了嘴里。吴伯、童老师、马文、王千北、鄞清,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罗杰,等待着罗杰。

    “好。”

    罗杰一边扫视着众人的表情,一边走向了音乐教室此刻紧锁的那扇铁皮门。

    “其实,凶手的杀人手法极其简单,但我们却被装神弄鬼的把戏给唬住了。骤然响起的钢琴声,窗边游荡的鬼影,还有突然出现的尸体,所有无法解释的现象都让我们不自主地想到了鬼怪的存在。而这些,其实只是犯人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布下的局。不过——”说话间,罗杰猛地一推,音乐教室的门应声而开。

    “只要打开这扇门,一切都清楚了。”罗杰独自走进教室一步,扬手便打开了自己头顶上的灯,“吴伯,你进来看看,这是否和你当时第一次来见到的场景一样。老王你也一起来看看吧。”

    照着罗杰的安排,吴伯和王千北两人一前一后地把头探进音乐教室里,暗处的钢琴位置此刻即便有微弱且遥远的灯光,也只能将将看出藏在钢琴罩底下的模糊轮廓。

    “没错,就是这样的。”吴伯的肯定没有丝毫犹豫,“我就是进来看一圈没人,然后就关灯锁门了。”

    “那老王,现在你来扮演吴伯的角色,把他做过的事都做一遍吧。”说罢,罗杰和吴伯就退出了音乐教室。待老王掏出钥匙关灯锁门,罗杰又接着说道,“你现在拿着钥匙去一楼等吧。”

    “等?等什么?”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王千北根本没弄清罗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小心地攥着钥匙,半信半疑地走到了一楼。

    “这个臭小子,自己还不是也在装神弄鬼。叫我等,还不告诉我等什么。”

    下楼的一路上,王千北就没有停下过碎碎念。

    “等短信?等电话?还是等鸟叫?总不能是……”王千北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可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两把钥匙都在我这,他——”

    思绪还未落定,头顶忽然传出一阵钢琴声,犹如一股激流,冲刷着王千北的天灵盖。而当他抬头看向那间装满秘密的教室,却竟然真真地看见了一个发着光的鬼影。

    王千北慌忙摸索身上的另一把钥匙,它却还好好地躺在口袋里。

    “不可能啊!”

    他拔起腿就往音乐教室奔去,此情此景,正和之前吴伯的描述一模一样。而他才刚刚爬上二楼,琴声也再次戛然而止。等他气喘吁吁一口气爬到四楼,看到的是同样迷惑的其他人,除了罗杰。

    “你们刚刚有谁进去过吗?”王千北刚问出口,就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摇头作回答。他也来不及细问,几步走到门口,插进钥匙一转,猛地推开门就走进了音乐教室。

    在开灯的一瞬间,他忽然注意到在钢琴边有了个人影,而这身影,还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同事。

    “申妍?你怎么进来的?刚刚弹琴的是你吗?你看到鬼了吗?”

    “我一直都按照罗杰说的呆在这啊,而且刚刚这里也没有人弹琴呀,更别说什么鬼了。”

    “啊?”王千北对眼前发生的情况是各种无法理解。他回过头看向罗杰,果然又是一副得意的样子,“罗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真的在下面看见鬼了。”

    “那是因为犯人抓住了一个盲点,自从案发以后,这间教室一直会在警方的控制下。而这,也意味着教室会一直开着灯。并且犯人在到达这间教室的第一时间,就把‘鬼’给藏了起来。”

    罗杰貌似在向王千北解释,目光却始终被牵引,就连自己的心思,也不自主地被那个女孩霸占。他宁愿看到一个慌乱、紧张、害怕的鄞清,也不愿面对现在那个平静等待着自己的答案的鄞清。

    “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王千北又想好好问清楚,又不想显得自己反应太慢,只好一个人小声嘀咕。

    “别急,老王,我要解开的第一个谜题,就是窗边游荡的鬼魂。”还不等王千北惊讶于罗杰的听力,整间教室的灯在罗杰的控制下“唰”一下就陷入了黑暗。

    “这是——”

    罗杰走到窗边,大手一挥,窗帘便在空中翻转飞舞。而那幽幽厉鬼,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就是恶鬼的真面目。犯人在窗帘的外侧用荧光涂料画了一只鬼,可是作为案发现场的这间教室不可能关上灯,所以这只‘鬼’才能一直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恶鬼显形,罗杰又打开了灯,转眼便消失不见。恐怖的恶鬼,终究无法存留于光明之下。

    吴伯揉着眼睛适应突然的灯光,一边回想着罗杰说的话。想着想着,突然看向了身边的鄞清,皱皱巴巴的眼皮都打起了精神。

    “可你刚刚说犯人一进来就把鬼藏起来了......”

    “是的。犯人进教室的第一刻,就拉上了窗帘,打开了窗户,向楼下的我呼喊。对吧,鄞清?”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鄞清的身上,她却露出了享受般的微笑。就像是精心打扮过后走上舞台中央的女主角,所有观众都屏息期待着她要如何接过这台词。

    “证据呢?”鄞清脱口而出道,“荧光涂料也不是只有我能买到。而且案发时我可跟你在一起呀。”

    “那便是你的第二重诡计。”戏份再次被罗杰接过,他也在努力地扮演一位只有骄傲的侦探,“你利用吴伯,让他以为上来锁门时这间教室里没有尸体,再加上响起的琴声,让所有人包括我都以为斯蒂夫是死在琴声结束之时,但他其实在吴伯上去锁门之前就已经遇害了。”

    “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当时教室里确实没有尸体啊。”吴伯立刻出来反驳。

    “而且我刚刚也确实没看到申妍在这,你到底把她藏在哪了?”老王也马上跳出来问道。

    这一回,罗杰没有急着回答。他不慌不忙地走向琴边,从钢琴后捡起一块大黑布,答道:“其实申妍姐姐和斯蒂夫的尸体一样,都被藏在了这样的布下。”

    罗杰拜托申妍再次坐到钢琴前,将黑布盖在她与钢琴之上。这一回,虽然不至于完全看不出轮廓,但也几近遮蔽住了身形。

    “只要用这种大小足够的黑布,将尸体与钢琴一起罩住,再有昏暗灯光的加持,匆匆一眼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藏了人。”

    但王千北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对罗杰问道:“就算用布是可行的,可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有这样的一块黑布存在啊。”

    “有!马文,还记得你之前说的巨大的黑色的鬼吧?那正是当时披着黑布走进案发现场的鄞清。顺着这个思路,我不仅确认了黑布的存在,还发现了她让黑布消失的秘密。老王,你过来看看。”

    王千北跟着罗杰来到窗边,的确看到了一条细细的痕迹,还有一些黑色的绳屑留在了窗台上。

    “这说是根线、是根绳都可以理解,怎么也不会是一块布留下的痕迹啊。”

    “但线就是布,布就是线。”罗杰高举着手,拍了拍王千北的肩膀,“经过特殊编织手法的布只要牵出一根线头,就能从一块布变成一根线。只要把这根线头牵出窗外,隐藏尸体的黑布就会一点一点从这间房里消失。”

    “我应该不用提醒你,在吴伯上楼锁门之前我就已经跟你在楼下了吧?”鄞清适时地插入到了罗杰的推理之中,就好像一切都是写好的脚本,“我可没法在一楼牵着你想象中的线头让远在四楼的布消失呀。”

    “那是因为你早就设置好了牵引装置。这一间教室的正下方,就是你最熟悉的美术教室。你的拉胚机,还有一大团搅在一起的黑线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想,你应该是把将线头垂到美术教室的窗外,再回到美术教室,把绳子的一头固定在拉胚机上。接着只要打开拉胚机,盖在斯蒂夫身上的黑布就会慢慢被扯成一根绳。那个时候你装作在和我打招呼,实际上就是为了把线头拉进教室吧。”

    “证据呢?”鄞清幽幽问道。

    “证据有二,一是窗边留下的黑色毛线。二,则是地板上的这两个垃圾。”罗杰蹲在地上,指着之前就发现了的笔管与胶布,“为了在吴伯上去检查时不被发现,你必须保证线要贴着地板和墙壁。所以你用胶布和笔管固定住了线运动时的轨道。只是虽然你已经很小心地把胶布卷了起来,可还是沾到了一点毛线,并且我已经在美术教室里找到了同款的胶带。”

    “还是不对啊。”王千北凑到罗杰身边,皱着眉头有些心虚地问,“楼下的拉胚机都没插电,而且那东西没人踩着不是转不起来吗?”

    “其实只要把拉胚机的电源线绕出一个小圈,再在线头的末端打一个大结,让线穿过小圈,这样最后电源线就会自动脱落了。至于她是如何控制踏板的,我一开始也在想不通,直到我发现了踏板边的两个底部被打湿的石膏像,和一根两头沾了水的绳子。我想,她应该是用石膏像压着两块冰,而两块冰又冻着一根绳子的两头。一开始绳子还在比较高的位置压着踏板,踏板的速度还是很慢。随着冰块的融化,绳的位置一点点降低,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等冰块彻底融化,绳子也就失去了固定,拉胚机也会停下来。为了精准计算时间,她肯定已经试验过了很多次,这也就是最近闹鬼现象的其中一个真相——像是有蛇在爬的嘶嘶声。”

    “那么半夜的人声,也是她搞的?”吴伯捂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一想到自己是被个小姑娘吓得不轻就觉得自己滑稽。

    “不错。我在音乐教室的电脑里,找到了好几段存好的音频。其中既有琴声,也有一些男人的声音。之前那些半夜的人声一是为了测试吴伯你上楼的时间,二也是为了检验她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刚刚的琴声,还有案发时的琴声,其实都是来自于楼下的美术教室。身在四楼走廊的我们当然清楚,但在楼底下却很难判断声音出自几楼。而在听到琴声的一瞬间,很自然地就会联想到音乐教室里的钢琴。再加上密室、鬼影,一出惊悚的恐怖戏码,就这样被鄞清搬到了我们眼前。”

    说完,罗杰又看向了鄞清。他等待着这位女主角说出下一句台词,期待着她能肯定自己的答案,幻想着她还能否定自己的答案。

    “满分。”鄞清竟然情不自禁地笑着鼓起了掌,“不愧是背负了侦探名号的人呀,竟然推理得一模一样,我完全败给你了。”

    “既然你认罪了就好办了。申妍,把她铐上,带回局里。”王千北虽然同样捉摸不透这个花季少女为何行事诡谲,但有再多的不理解,也不应是此刻该解决的问题。

    可就在鄞清伸出双手,要被申妍戴上手铐之时,罗杰突然大声喊道:“等等!”

    “罗杰,这时候你就别扯什么私人感情了,她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王千北横在了罗杰与鄞清中间。

    “我不是要拦着你。只是你如果要以‘谋杀’的罪名起诉她,可能会失望了。因为杀死斯蒂夫的,并不是鄞清。”

    “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免长大了嘴巴,就连鄞清脸上那时常挂着的微笑都转瞬即逝。

    罗杰慢慢走向渐渐失去光彩的女主角,却从她身边悄然掠过。因为下一幕要登场的,才是最后的反派。

    “这件事你最清楚吧?童老师。”

    “我......”童锦愣在原地,视线与每一个投来的目光一一交接,恐惧、猜忌、迷惑、愤怒,明明不会什么读心术,可周围的情感还是不讲道理地传达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童锦无措地望向鄞清,可他看到的却只有一个面若冰霜的女孩,冷冷地看着已经走到末路的自己。

    “我怎么可能是凶手呢?”童锦边说边退后几步,“我可是比鄞清更早离开了实验楼啊。”

    “哦?你好像很清楚鄞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啊?”罗杰凑在了童锦身前,细细捕捉他身体的每一处反馈,“你可没说过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呀。”

    “我推测的嘛,我走的时候斯蒂夫还活着呢,动手的话肯定在我离开之后呀。”

    “这样啊。那杀死斯蒂夫的刀又是怎么回事?我想,那应该是一直放在你办公室里的水果刀吧?明明垃圾桶里还有之前被削掉的果皮,我却在哪里都找不到刀,唯一的可能就是它作为凶器被遗留在了现场。我说的对吗?”

    “就算是又怎样?鄞清也经常出入我们办公室啊,也许是她什么时候趁老师们不注意拿走的呢?”

    “还不肯放弃啊。你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学生,现在还要将所作所为栽赃到另一个学生头上,这就是你为人师表的责任吗?没关系,你不承认也罢。”罗杰抬起自己的食指,在童老师的大衣上划过,直到两排扣子中间,“因为十分钟之后,就会有个警察拿着你带血的高领毛衣出现在门口了”

    “什......什么啊?”即便已经是徒劳,童锦还是用力抓住外套捂住了胸口。

    “一刀捅进心脏,拔出来时身上势必会溅到血迹。就算脸上手上的血迹能洗干净,但毛衣你没法处理,所以你只能带到校外。可是你一不能在学校附近这种都是熟人的地方丢弃,二不能坐车去家以外的地方,否则只要一查打车记录就会露馅,三不能丢在小区里,人多眼杂而且遍布监控。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在下车进入小区前尽可能地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丢弃。垃圾站,草丛里,最好的,可能就是丢给乞丐和流浪汉吧?”

    当“流浪汉”三个字从罗杰的嘴里说出,童锦的身上一下子没了力气,双手垂在腿边,眼里也看不到一丝丝光。不用再挣扎,也无需去狡辩什么。

    “喂?”

    忽然,罗杰将手机举到了耳边,说道:“哥,你重点留意一下他家小区附近的流浪汉,应该不难找。”

    “你骗我!”

    童锦心里压抑着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转化为愤怒,愤怒又变成双足之间的力量,驱动着他奋不顾身奔向罗杰。可在迈出的第二步,就被王千北死死压在地上。

    罗杰在童锦面前蹲下,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个侦探,也不是一名学生,只是一个不忍这丑陋场面继续的观众。

    “童老师,如果你还有一点为人师的尊严,就好好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吧。”

    直到最后,罗杰也不清楚童老师脸上的眼泪是源自于恐惧、内疚亦或是悔恨。只是看着他被带走时的背影,罗杰尚有一丝别扭难以言喻。

    当这场闹剧落幕,角色各自走向应有的归宿,可那女孩既是侧目的主角,也是旁观的看客。罗杰卖力的出演,也不过是为了从她那讨得一声“好”,换一个想要的答案。

    即便这个答案,已经改变不了太多。

    “鄞清,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了吧?你操控童老师犯罪,又替童老师脱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一下!”在一旁的王千北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不是共犯吗?”

    罗杰看着鄞清脸上渐渐泛起的笑容,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鄞清很明显早就计划好了如何处理尸体,但童老师的杀人方式却简单粗暴,不像是计划好的。最关键的是,童老师不会允许玷污那台钢琴的计划存在。所以连童锦老师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不过也是鄞清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Bravo!”鄞清尽力地鼓着掌,全然不顾被手铐勒红了的手腕。如同身处剧场的观众,对主角卖力的表演致以最真诚的赞赏。“罗杰,你总是能一次次突破我对你的想象。我第一次听说的你时候,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自以为是、扮演高中生侦探的小丑。但我错了,你确实配得上侦探二字。”然而她脸上的兴奋转瞬即逝,立刻冷冷地扭头对王千北说道,“还不把我带回局里吗?再不审我可就天亮了。”

    “等下!”罗杰脱口而出道,“没有了吗!没有什么话......还想对我说了吗?”

    人们总是希望结局要么悲壮沉痛,要么皆大欢喜,至少最后一幕要来个正式的退场。但罗杰得到的,甚至不是一句面对面的告别。接下来的每一晚,罗杰都在想象着鄞清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可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依旧瘦小的背影,和轻飘飘的一句:

    “再见,小小......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