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头七回魂杀人夜
回城时已是深夜，城门早闭，小二只得从狗洞而入。
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什么，今夜是曲明飞对何家动手之日。老蔡也在行动之列，为了安心，他还是朝着何府方向潜行而去。
今日是17日，也是何家三子的头七，但俗话说“冲七有难”，何家已将头七祭奠推迟至明日。
想到有难，何不平内心隐隐生出一股不安。虽然他早已和管事以及伍统领商量好，准备在出殡之日，举家逃亡。但若是曲家等不及，先下手呢？
何不平将二人叫来，言及今晚恐有大难，让他们安排好高手和弓箭手，在紧要位置埋伏，以防万一。
他叮嘱家人，今晚全部待在自己屋内，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外出。
午夜零点，月黑风高。老蔡和另外两名掌柜，各带10名手下，从前、左、右三面突入何府，将值夜的下人一一暗杀。
前院和灵堂都不见何家人，今天是头七，按习俗不能留人守灵，以防吓跑回家的魂魄。老蔡并未察觉不对，只是这阴森的气氛，让他有些紧张。
他将长刀夹在腋下，搓了搓手。许久没有出过手，都有些生硬了。
继续潜入，看着黑影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闪过，老蔡心里略安。
第三近院子是主宅所在，右边是个小花园，左边是一大两小三间房。院子里安静得可怕，草丛泥土里藏着的虫子，仿佛也睡了过去，只有昏暗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众人将主屋包围，老蔡握紧刀，手心有些冒汗。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一路行来，只见下人，却未见一个守卫。
不好，有埋伏。他刚想出声提醒，就听前面大屋里传来“嗖嗖嗖”的弓弦声，仿佛平静的湖面上突降一阵暴雨。
“退！”老蔡大吼一声，边退边将刀在胸前舞得密不透风。
利箭穿透纸窗，速度不减，几名没反应过来的黑衣人登时中箭，有人立即倒下，还有受伤不重的却也被吓得呆立当场，随后又被第二轮箭雨淹没。
这些一看就是生手，本以为今晚是个轻松任务，所以带他们来练练手。
老蔡后悔自己的大意，战场上培养出的敏感，在这些年酒楼的插科打诨中，被消磨得有些迟钝。
但现在哪还顾得上想这些，前面两轮箭雨刚过，四周房檐上又冒出数十道黑影，均是手持弓弩。
现在迎上去根本来不及，在空中更容易成为靶子。
老蔡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合”，舞着长刀，率先朝两间小平房跑去。
另外两位掌柜也是多年战友，配合默契，闻言立即带着手下和老蔡会和。
众人在平房前聚集，3名掌柜加另外5名手下在外面围着一圈，抵挡着密密麻麻的箭雨。有人倒下，立马就有内围人补上。
率先赶到平房前的人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挺身撞进屋内，还好里面并无埋伏，只有几个被惊醒的下人，马上被送去了地府。
众人边挡边退进入屋内，回头一数，只损失了7个人，基本都是新手。剩下的人，也有不少带伤，老蔡左臂插了只箭矢，入肉不深。
他忍痛将箭拔出，撕下一截衣襟牢牢勒住胳膊。
门外，那些弓箭手已换上长刀，将小屋层层围住，粗略一看，大约有近百人。
这应该是何府能调集的全部人手了，身处城内，没人会允许一个家族有太多守卫。
此行只有城主和老爷知晓，应该没人通风报信，想来何家早是惊弓之鸟，才日日提防。老蔡心想，他们怕是撞到枪口上了。
一对三，他们剩下的都是战场老手，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只要逃出何府，对方便不敢追杀，关键是要留人殿后。
老何心思电转之间，另外两名掌柜同时站出，“我殿后。”
这两人，一个只有媳妇，另一个还孑然一身，知道老蔡有妻女，才主动站出。
“不用，”老蔡大手一挥，都是生死兄弟，谁舍得了谁。他武功最高，对方大多只是普通兵士，安全撤离不是没可能。
“一会全力冲杀一波，打退对方士气，然后一起撤。”
主意既定，不再犹豫，老蔡用坚毅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看到众人都目露凶光，斗志昂扬。大喊一声“杀”，便冲出了房门。
“杀，杀，杀。”众人紧随其后，竟有战场无敌冲锋之势。
围过来的敌人被吓一跳，就见20多道黑影像虎豹一般扑来，眨眼间便倒下一排人。前面的人想退，后面的人不知所措，一时乱成一团。
老蔡直接迎上那个穿着全身甲胄，像是统领的人，甫一交手便知是个劲敌。同样的长刀，同样的战场武技：勇往直前，大开大合，势大力沉。
两人都是双手持刀，全力劈砍，“当当当”的刀刃撞击声，像是急雨扫过。
对面的伍统领也是略微吃惊，这人不是杀手，也是一名老兵。他双手一沉，架住对方兵刃，高声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夜闯何府，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老蔡双手发麻，全是汗水，竟然不敌对方。担心死去的兄弟暴露身份，他回道：“天下第一楼，专杀欺世盗名之辈。”
“哼！”伍统领后退一步，又再次欺身杀上。
老蔡被打得节节后退，但看其他战场都是一面倒的局势，立马大喊了一声“撤”。再不撤，等对方稳住阵脚，就不知还能逃得几人了。
众黑衣人也不恋战，连忙收刀，转身就跑，翻墙而去。
老蔡知道自己恐怕走不了了，对手刀法高明，速度也快。他根本无法转身，只能边战边往墙边退走。他不担心妻女，老伙伴们会帮他好好照料的。
何府侍卫们终于缓过神来，见追不上其他黑衣人，慢慢朝老蔡这边围拢过来。
距离墙边还有大概四五米，老蔡觉得这短短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很长却又很短。他已经耗尽力气，即便逃到墙边，也爬不上去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突然站定，不再后退，眼神中闪着决绝之色。
伍统领也收刀站住，看似有些惋惜。
老蔡正要挥刀前冲，突然左臂被一把拽住，是那位单身掌柜，他含笑望着老蔡，用力一甩，老蔡飞上空中，越过院墙，他远远看到那个身影，冲进人群，被围得水泄不通。
“老何！”老蔡心里一痛，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扶住老蔡，立即朝东城方向逃去。兄弟用命换来的逃生机会，不是给他们蹉跎哀伤的。
老蔡并未沉浸在悲痛中，他边跑边反思，老爷说今夜行动不危险，打不过就跑。他为什么说打不过，难道是猜到了什么？
老爷一直和城主不和，此次为何愿意帮城主做事？
他有把柄落在城主手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天下第一楼的身份。
只是来吓人的任务，老爷为何派出了几乎所有老部下？随便差几人不就行了？
而此次行动，城主是知情的。
抽丝剥茧，老蔡得出一个最可怕的结论：老爷向城主投诚，他们被当成了投名状！
此时，他们身处一条小巷，宽仅3米，前方不到10米便是岔路口。但老蔡隐隐觉得，那里潜伏着一头正欲噬人的野兽。
“停。”老蔡内心焦急，却又不敢把猜测说出来，“去两个人，到前面岔路口查探一下。”
众人不知何意，但还是走出两人，小心翼翼往前探去。
刚出巷口，两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呼喊，便被数刀捅穿身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隆隆隆……”几架小型床弩出现在前后巷口，两边墙上也浮现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只有城主府，才有权配备如此利器。
猜测成真，老蔡反倒冷静下来，既然要死，那就全力一搏吧。
希望家人无事，他在心中祈祷。
其他黑衣人不知是被主人出卖，以为是何家追兵。眼见已是绝路，同样展示出血性一面。前后各有三人闪出，将其余人护在中间，大喊一声“冲”，便向巷口冲去。
墙顶弓弩手仿佛得了什么命令，并未出手。
巷口野兽发出怒吼，巨大的箭矢直接将冲前的三人贯穿，后面的人握住透胸而出的箭杆，顶着同伴尸体继续向前。
床弩上弦复杂，一轮射罢便停了下来。此时，墙顶的弓弩手才得了命令，纷纷开始攻击。
狭窄的巷子里躲无可躲，但也限制了弓弩手的发挥，黑衣人靠着同伴舍生忘死地护持，冲到巷口时，只剩下7人。
巷口也有密密麻麻的兵士，他们瞬时又落入了重重包围中。
小二早已听到喊杀声，暗叫不好，加快速度朝声音方向跑去。
远远的，便看到几名黑衣人，全身是血，在前后无数兵士的夹击下奋力厮杀。但攻击力度越来越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还好，老蔡还活着。
小二轻轻翻上屋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巷口是一个丁字路，三面均有兵士团团围住，倒是旁边那所大宅子，好像没人。
那应该是胡家的宅子，满门被杀，似乎也成了死宅。此处是胡宅侧面，只有一道小门。
刚练成的螺旋丸有了用武之地，可惜需要蓄气，只有一发之力，但冲开包围应该够了。
小二心中计定，掏出一个面具带上，伸出右手开始蓄气。
“嗯？”正在胡府一栋小楼上观察战场的曲明轩，感到一丝气流紊乱。举目朝四周搜索，看到了正伏在房顶的小二。
第一楼的天字杀手？他们怎么来了？和之前参与清缴长生门的不是同一人，是几号？
曲明轩身后的两人问道：“城主，要不要我们去打发了他？”
“不用，先看看再说。”
曲明轩今日本是来看床弩威力的，没料却碰到一条大鱼。
小二不知自己暴露，螺旋丸已经完成，他也不犹豫。再耽搁，老蔡要嗝屁了。
小二此时就是鸣人附体，连人带“丸”一起前冲，右手一推，“轰”，前面的兵士被打得飞起，撞出一条通道。
小二迅速冲进人群，一把将老蔡扛上肩头，几道“无名指”劲射出，点倒拦路的几人，向胡宅小门撞去。
门居然没锁，小二没来过胡府，只能顺着廊道逃跑。
后面的兵士站在门外，不敢闯入，小二并未留意到。
走廊笔直，尽头是一道门洞，出去后却是胡府后院。见后无追兵，刚想松口气的小二，便看到三个魁梧的人影，站在前面。
曲明轩！小二认出了为首那人。听过城主的厉害，但从未试过。麻烦了，小二知道不是对手。何况对方身后那两人，看样子也不弱。
小二把老蔡轻轻放到地上，看你造化了，小爷我倒是不惧，但估计带不走你了。
“不知阁下是天字几号？”曲明轩不着急动手，对方那一掌威力不俗，隐隐有风雷之势。后边的那几道指尖剑气，又犹如金石尖锐无比。
一个人竟能练出这么多属性的真气，对方在第一楼的身份必定不低。他和第一楼有共同敌人长生门，某种程度上算是同盟。曲明轩可不想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虽然已打定主意放过对方，但曲明轩也想称称这小子的斤两。
老蔡不知道曲明轩的心思，他现在只是一口气吊着，存活无望，不希望这位小哥为他白白送了性命。
而且，被扛着的时候，他从对方身形以及直觉判断，隐隐觉得这人就是扮做周无忌的小二。
老蔡挣扎着起身，挡在小二身前，“公子快走，不必管我。”
看着老蔡一身惨状还在强撑，小二终究有点心酸。那个揪耳朵骂他，笑着看他和女儿玩闹的老头子，真不希望他就这样没了。
尽力而为吧，大不了拼着死一回。
小二挺直身躯，抓住老蔡胳膊，暗暗捏了一下，把他拉到旁边，变换下声音说道：“城主见谅，今日我一定要带他走，不知能否放我们一马。”
曲明轩感到诧异，他知道老蔡身份，但今晚是打着清缴第一楼的名义，削弱三弟势力，所以并未点名他的身份。这天字杀手刚才只救了老蔡，现在又如此坚决，他们哪来那么深厚的交情？回去要重新查查老蔡的身份了。
他堂堂城主，放过一个身份可能显赫的杀手也就罢了，再放过一个必杀的蝼蚁，面子往哪搁。
曲明轩冷笑一声：“小子好大口气，莫非你觉得我们三人，还敌不过你一人？”
说完，往前一站，气势全开。
小二第一次面对如此高手，只觉得面前仿佛多了一座巍峨巨山，压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原来，摆个姿势就能如此装B吗，为何我不会？
心底一股倔强不服“腾”地滋生，小二觉得血液沸腾，战意从未如此强烈。
“嘿嘿，我想试试。”小二说完，一蹬地面，一拳轰出。
他觉得这速度，已经快到灭绝人性。可曲明轩只是伸出一个巴掌，那巴掌越变越大，轻松挡住了他这一拳。
他倒头一个剪刀脚，又被巴掌拦住。
他也伸出一掌，带着滚滚气浪，直接抵在对方巴掌上。
“轰，”两人身上气机震荡，像开了一台大功率吹风机，将周遭的灰尘吹得干干净净。
小二这一掌像是拍在了山壁上，毫无进入的感觉。
你这“布”就不讲理呗，通吃我的包剪锤。
武功高，的确可以不讲理。
恍惚间，小二看到另一个巴掌向他胸前袭来。
速度很慢，但小二被一股气机锁定，根本避不开。
“嘭”，像被一座飞来巨峰撞中，小二“蹭蹭蹭”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
实力不够，装B是会被打脸的。小二这下明白，他和顶尖高手之间，还有多远的距离了。
小二擦干嘴角鲜血，竭力平复体内乱窜的真气。忌惮他的身份，曲明轩并未用大慈悲掌。
怎么办？扛起老蔡就跑？没逃脱追杀，被打死了也无用。
要不叫干爹？只要不承认杀手身份，城主应该会网开一面。难说见我身手好，真收我当义子呢，反正他媳妇也是我干娘。
曲明轩见小二眼珠子乱转，以为他在拖延时间，也不犹豫，又是一掌袭来。
哼，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就代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曲明轩心想。
眼见对方越来越近，小二实在没有其他选择，正要开口叫干爹。
“咻咻，”突然从两处屋顶，各飞下一名黑衣人，举剑向小二刺来。
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什么，今夜是曲明飞对何家动手之日。老蔡也在行动之列，为了安心，他还是朝着何府方向潜行而去。
今日是17日，也是何家三子的头七，但俗话说“冲七有难”，何家已将头七祭奠推迟至明日。
想到有难，何不平内心隐隐生出一股不安。虽然他早已和管事以及伍统领商量好，准备在出殡之日，举家逃亡。但若是曲家等不及，先下手呢？
何不平将二人叫来，言及今晚恐有大难，让他们安排好高手和弓箭手，在紧要位置埋伏，以防万一。
他叮嘱家人，今晚全部待在自己屋内，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外出。
午夜零点，月黑风高。老蔡和另外两名掌柜，各带10名手下，从前、左、右三面突入何府，将值夜的下人一一暗杀。
前院和灵堂都不见何家人，今天是头七，按习俗不能留人守灵，以防吓跑回家的魂魄。老蔡并未察觉不对，只是这阴森的气氛，让他有些紧张。
他将长刀夹在腋下，搓了搓手。许久没有出过手，都有些生硬了。
继续潜入，看着黑影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闪过，老蔡心里略安。
第三近院子是主宅所在，右边是个小花园，左边是一大两小三间房。院子里安静得可怕，草丛泥土里藏着的虫子，仿佛也睡了过去，只有昏暗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众人将主屋包围，老蔡握紧刀，手心有些冒汗。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一路行来，只见下人，却未见一个守卫。
不好，有埋伏。他刚想出声提醒，就听前面大屋里传来“嗖嗖嗖”的弓弦声，仿佛平静的湖面上突降一阵暴雨。
“退！”老蔡大吼一声，边退边将刀在胸前舞得密不透风。
利箭穿透纸窗，速度不减，几名没反应过来的黑衣人登时中箭，有人立即倒下，还有受伤不重的却也被吓得呆立当场，随后又被第二轮箭雨淹没。
这些一看就是生手，本以为今晚是个轻松任务，所以带他们来练练手。
老蔡后悔自己的大意，战场上培养出的敏感，在这些年酒楼的插科打诨中，被消磨得有些迟钝。
但现在哪还顾得上想这些，前面两轮箭雨刚过，四周房檐上又冒出数十道黑影，均是手持弓弩。
现在迎上去根本来不及，在空中更容易成为靶子。
老蔡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合”，舞着长刀，率先朝两间小平房跑去。
另外两位掌柜也是多年战友，配合默契，闻言立即带着手下和老蔡会和。
众人在平房前聚集，3名掌柜加另外5名手下在外面围着一圈，抵挡着密密麻麻的箭雨。有人倒下，立马就有内围人补上。
率先赶到平房前的人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挺身撞进屋内，还好里面并无埋伏，只有几个被惊醒的下人，马上被送去了地府。
众人边挡边退进入屋内，回头一数，只损失了7个人，基本都是新手。剩下的人，也有不少带伤，老蔡左臂插了只箭矢，入肉不深。
他忍痛将箭拔出，撕下一截衣襟牢牢勒住胳膊。
门外，那些弓箭手已换上长刀，将小屋层层围住，粗略一看，大约有近百人。
这应该是何府能调集的全部人手了，身处城内，没人会允许一个家族有太多守卫。
此行只有城主和老爷知晓，应该没人通风报信，想来何家早是惊弓之鸟，才日日提防。老蔡心想，他们怕是撞到枪口上了。
一对三，他们剩下的都是战场老手，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只要逃出何府，对方便不敢追杀，关键是要留人殿后。
老何心思电转之间，另外两名掌柜同时站出，“我殿后。”
这两人，一个只有媳妇，另一个还孑然一身，知道老蔡有妻女，才主动站出。
“不用，”老蔡大手一挥，都是生死兄弟，谁舍得了谁。他武功最高，对方大多只是普通兵士，安全撤离不是没可能。
“一会全力冲杀一波，打退对方士气，然后一起撤。”
主意既定，不再犹豫，老蔡用坚毅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看到众人都目露凶光，斗志昂扬。大喊一声“杀”，便冲出了房门。
“杀，杀，杀。”众人紧随其后，竟有战场无敌冲锋之势。
围过来的敌人被吓一跳，就见20多道黑影像虎豹一般扑来，眨眼间便倒下一排人。前面的人想退，后面的人不知所措，一时乱成一团。
老蔡直接迎上那个穿着全身甲胄，像是统领的人，甫一交手便知是个劲敌。同样的长刀，同样的战场武技：勇往直前，大开大合，势大力沉。
两人都是双手持刀，全力劈砍，“当当当”的刀刃撞击声，像是急雨扫过。
对面的伍统领也是略微吃惊，这人不是杀手，也是一名老兵。他双手一沉，架住对方兵刃，高声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夜闯何府，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老蔡双手发麻，全是汗水，竟然不敌对方。担心死去的兄弟暴露身份，他回道：“天下第一楼，专杀欺世盗名之辈。”
“哼！”伍统领后退一步，又再次欺身杀上。
老蔡被打得节节后退，但看其他战场都是一面倒的局势，立马大喊了一声“撤”。再不撤，等对方稳住阵脚，就不知还能逃得几人了。
众黑衣人也不恋战，连忙收刀，转身就跑，翻墙而去。
老蔡知道自己恐怕走不了了，对手刀法高明，速度也快。他根本无法转身，只能边战边往墙边退走。他不担心妻女，老伙伴们会帮他好好照料的。
何府侍卫们终于缓过神来，见追不上其他黑衣人，慢慢朝老蔡这边围拢过来。
距离墙边还有大概四五米，老蔡觉得这短短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很长却又很短。他已经耗尽力气，即便逃到墙边，也爬不上去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突然站定，不再后退，眼神中闪着决绝之色。
伍统领也收刀站住，看似有些惋惜。
老蔡正要挥刀前冲，突然左臂被一把拽住，是那位单身掌柜，他含笑望着老蔡，用力一甩，老蔡飞上空中，越过院墙，他远远看到那个身影，冲进人群，被围得水泄不通。
“老何！”老蔡心里一痛，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扶住老蔡，立即朝东城方向逃去。兄弟用命换来的逃生机会，不是给他们蹉跎哀伤的。
老蔡并未沉浸在悲痛中，他边跑边反思，老爷说今夜行动不危险，打不过就跑。他为什么说打不过，难道是猜到了什么？
老爷一直和城主不和，此次为何愿意帮城主做事？
他有把柄落在城主手中，最有可能的便是天下第一楼的身份。
只是来吓人的任务，老爷为何派出了几乎所有老部下？随便差几人不就行了？
而此次行动，城主是知情的。
抽丝剥茧，老蔡得出一个最可怕的结论：老爷向城主投诚，他们被当成了投名状！
此时，他们身处一条小巷，宽仅3米，前方不到10米便是岔路口。但老蔡隐隐觉得，那里潜伏着一头正欲噬人的野兽。
“停。”老蔡内心焦急，却又不敢把猜测说出来，“去两个人，到前面岔路口查探一下。”
众人不知何意，但还是走出两人，小心翼翼往前探去。
刚出巷口，两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呼喊，便被数刀捅穿身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隆隆隆……”几架小型床弩出现在前后巷口，两边墙上也浮现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只有城主府，才有权配备如此利器。
猜测成真，老蔡反倒冷静下来，既然要死，那就全力一搏吧。
希望家人无事，他在心中祈祷。
其他黑衣人不知是被主人出卖，以为是何家追兵。眼见已是绝路，同样展示出血性一面。前后各有三人闪出，将其余人护在中间，大喊一声“冲”，便向巷口冲去。
墙顶弓弩手仿佛得了什么命令，并未出手。
巷口野兽发出怒吼，巨大的箭矢直接将冲前的三人贯穿，后面的人握住透胸而出的箭杆，顶着同伴尸体继续向前。
床弩上弦复杂，一轮射罢便停了下来。此时，墙顶的弓弩手才得了命令，纷纷开始攻击。
狭窄的巷子里躲无可躲，但也限制了弓弩手的发挥，黑衣人靠着同伴舍生忘死地护持，冲到巷口时，只剩下7人。
巷口也有密密麻麻的兵士，他们瞬时又落入了重重包围中。
小二早已听到喊杀声，暗叫不好，加快速度朝声音方向跑去。
远远的，便看到几名黑衣人，全身是血，在前后无数兵士的夹击下奋力厮杀。但攻击力度越来越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还好，老蔡还活着。
小二轻轻翻上屋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巷口是一个丁字路，三面均有兵士团团围住，倒是旁边那所大宅子，好像没人。
那应该是胡家的宅子，满门被杀，似乎也成了死宅。此处是胡宅侧面，只有一道小门。
刚练成的螺旋丸有了用武之地，可惜需要蓄气，只有一发之力，但冲开包围应该够了。
小二心中计定，掏出一个面具带上，伸出右手开始蓄气。
“嗯？”正在胡府一栋小楼上观察战场的曲明轩，感到一丝气流紊乱。举目朝四周搜索，看到了正伏在房顶的小二。
第一楼的天字杀手？他们怎么来了？和之前参与清缴长生门的不是同一人，是几号？
曲明轩身后的两人问道：“城主，要不要我们去打发了他？”
“不用，先看看再说。”
曲明轩今日本是来看床弩威力的，没料却碰到一条大鱼。
小二不知自己暴露，螺旋丸已经完成，他也不犹豫。再耽搁，老蔡要嗝屁了。
小二此时就是鸣人附体，连人带“丸”一起前冲，右手一推，“轰”，前面的兵士被打得飞起，撞出一条通道。
小二迅速冲进人群，一把将老蔡扛上肩头，几道“无名指”劲射出，点倒拦路的几人，向胡宅小门撞去。
门居然没锁，小二没来过胡府，只能顺着廊道逃跑。
后面的兵士站在门外，不敢闯入，小二并未留意到。
走廊笔直，尽头是一道门洞，出去后却是胡府后院。见后无追兵，刚想松口气的小二，便看到三个魁梧的人影，站在前面。
曲明轩！小二认出了为首那人。听过城主的厉害，但从未试过。麻烦了，小二知道不是对手。何况对方身后那两人，看样子也不弱。
小二把老蔡轻轻放到地上，看你造化了，小爷我倒是不惧，但估计带不走你了。
“不知阁下是天字几号？”曲明轩不着急动手，对方那一掌威力不俗，隐隐有风雷之势。后边的那几道指尖剑气，又犹如金石尖锐无比。
一个人竟能练出这么多属性的真气，对方在第一楼的身份必定不低。他和第一楼有共同敌人长生门，某种程度上算是同盟。曲明轩可不想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虽然已打定主意放过对方，但曲明轩也想称称这小子的斤两。
老蔡不知道曲明轩的心思，他现在只是一口气吊着，存活无望，不希望这位小哥为他白白送了性命。
而且，被扛着的时候，他从对方身形以及直觉判断，隐隐觉得这人就是扮做周无忌的小二。
老蔡挣扎着起身，挡在小二身前，“公子快走，不必管我。”
看着老蔡一身惨状还在强撑，小二终究有点心酸。那个揪耳朵骂他，笑着看他和女儿玩闹的老头子，真不希望他就这样没了。
尽力而为吧，大不了拼着死一回。
小二挺直身躯，抓住老蔡胳膊，暗暗捏了一下，把他拉到旁边，变换下声音说道：“城主见谅，今日我一定要带他走，不知能否放我们一马。”
曲明轩感到诧异，他知道老蔡身份，但今晚是打着清缴第一楼的名义，削弱三弟势力，所以并未点名他的身份。这天字杀手刚才只救了老蔡，现在又如此坚决，他们哪来那么深厚的交情？回去要重新查查老蔡的身份了。
他堂堂城主，放过一个身份可能显赫的杀手也就罢了，再放过一个必杀的蝼蚁，面子往哪搁。
曲明轩冷笑一声：“小子好大口气，莫非你觉得我们三人，还敌不过你一人？”
说完，往前一站，气势全开。
小二第一次面对如此高手，只觉得面前仿佛多了一座巍峨巨山，压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原来，摆个姿势就能如此装B吗，为何我不会？
心底一股倔强不服“腾”地滋生，小二觉得血液沸腾，战意从未如此强烈。
“嘿嘿，我想试试。”小二说完，一蹬地面，一拳轰出。
他觉得这速度，已经快到灭绝人性。可曲明轩只是伸出一个巴掌，那巴掌越变越大，轻松挡住了他这一拳。
他倒头一个剪刀脚，又被巴掌拦住。
他也伸出一掌，带着滚滚气浪，直接抵在对方巴掌上。
“轰，”两人身上气机震荡，像开了一台大功率吹风机，将周遭的灰尘吹得干干净净。
小二这一掌像是拍在了山壁上，毫无进入的感觉。
你这“布”就不讲理呗，通吃我的包剪锤。
武功高，的确可以不讲理。
恍惚间，小二看到另一个巴掌向他胸前袭来。
速度很慢，但小二被一股气机锁定，根本避不开。
“嘭”，像被一座飞来巨峰撞中，小二“蹭蹭蹭”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
实力不够，装B是会被打脸的。小二这下明白，他和顶尖高手之间，还有多远的距离了。
小二擦干嘴角鲜血，竭力平复体内乱窜的真气。忌惮他的身份，曲明轩并未用大慈悲掌。
怎么办？扛起老蔡就跑？没逃脱追杀，被打死了也无用。
要不叫干爹？只要不承认杀手身份，城主应该会网开一面。难说见我身手好，真收我当义子呢，反正他媳妇也是我干娘。
曲明轩见小二眼珠子乱转，以为他在拖延时间，也不犹豫，又是一掌袭来。
哼，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就代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曲明轩心想。
眼见对方越来越近，小二实在没有其他选择，正要开口叫干爹。
“咻咻，”突然从两处屋顶，各飞下一名黑衣人，举剑向小二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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