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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最后的抉择

    这几日,一个惊爆的消息火速传遍金融界、地产圈:

    一位来自昌城的青年才俊,在昌城创立公司,发家致富。短短数年,通过发行正规渠道的私募基金,吸引投资人投资近100亿,然而,跑路了!

    如果是p2p跑路、银行诈骗跑路,大众可能并不陌生,可这次是国内为数不多的私募基金跑路。私募基金起投金额50万,被骗的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同一天,其公司已是人去楼空,许多投资者发现,昌城四基财富管理有限公司出事了,目前位于长江CBD昌城城市广场1001~1008室已被查封,保安说:“警察昨天已来过了,现在任何人不能进去。”

    现场看到,四基财富10层办公地已无人办公,整层办公楼仅剩下办公桌上各种杂物,没有看到任何电脑之类的电子办公用品,文件、纸巾、剪刀、纸箱等各种杂物随处可见,散乱一地。

    一些来收拾个人物品的员工表示,他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一白天仍在正常上班,当天晚上就接到通知说暂时可以不用来上班了,周二开始便已经没有在正常工作。”

    ……

    “卧槽!暎勤,听见没,电视新闻,四基财富终于有今天!”

    “嗯,爆雷是早晚的事,把自己玩死也是早晚的事,该是时候了。”

    “你那事整的怎么样了?”

    “对了,我发给你的图片都收好了吗?那可是我在紧急关头好不容易拍下的,幸好机智发给了你,要不然留在手机里,早就废了。”

    “喏。”秦歆顺手递过一个U盘,“放心,我那还有备份,你真想清楚了?这个一旦交出去,你和戚……”

    “横在我和他家人之间,就够他辛苦的了,何必让他选择。有些事,他也早就想做,本应该早就去做,就不会让那么多人上当受骗。”

    “那是活该!如果不贪恋高收益、高回报,能掉这么大坑里去吗?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话也不能这么说,私募基金这种金融类型,这么多年发展还是比较正规的。只是有些人动了歪脑筋,把私募基金做成了一个大骗局,能把正规的私募基金做成超级骗局的人,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了,没有回头路可言。”

    “那郑霖霄到底做什么了?”

    “他创立的四基财富集团,业务种类复杂,既有金融,又有地产、还有实业,且拥有大量的子公司。他就用自己开设的基金公司,为自己的其他项目公司融资,这些钱一旦进入到项目公司后,怎么花就是他自己说了算,从而也就脱离了原本基金约定的投资范畴。再看这几年的楼市、股市,大家都很清楚,国家已经开始大力调控楼市,这种情况下他还大笔资金投到股市,甚至还想通过楼市操纵股价,风光无限的四基财富,就这么一夜间爆雷了。可怜了!可怜了!还有那些退休老人,存了一辈子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

    “呦喂,难怪前几天一群老爹爹、老太太们在政府门前静坐示威,原来是为这事啊!”

    “是啊!人家炒房可以炒成会员制服务,玩金融可以撬动几十倍的金融杠杆,吸引上百亿资金流入,自然是有手段不放过任何一类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可能就这么快玩完了吧?”

    “目前还没完全查出真相,但从媒体的报道来看,他一部分钱投到楼市,还有相当一部分流到股市,只要一方出了问题,就是不可逆,要不然也不会跑路。宁晨曾经说过,郑霖霄摆的一手好多米诺骨牌,只要其中的一张骨牌倒了,整副牌就全都倒了,看来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灵验了。”

    “卧槽!在年富力强的年纪,选择跑路?这他妈一生的耻辱啊!”

    “那算什么?更加不要脸的还在后面!”

    ……

    二个月后,冷翔冲进办公室,急切地嚷道:“苏总,上周消防部门来了,说我们有好几个项目的消防设施不符合规范要求,根本也不给我们任何复查的机会,几个项目加起来一罚就是15万;前两天又有业委会举报,说我们的公共收益、维修基金的使用没有走正规渠道,不按正规流程来,相关部门已来督查,项目上正在进行的工程改造不得已全面停工;刚刚,城建部门的也来了,这次更严重,说我们擅自改变物业管理用房用途,现在要对我们进行行政处罚!”

    “你指的是每个项目都设有的‘爱心服务站’吗?那是我们专为有需要的人打造的一个公益服务空间,并没有做其它商业用途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声称有证据,出示的是一份出租给养老院的合同纸质证明材料,现在他们要求见法人。”

    “不可能……他们在哪儿……”

    …….

    公司接二连三的出事,绝非偶然。自打我将那份十年前举报郑成远的材料分别匿名寄给昌城纪委、昌城监察委后不久,航飞物业就接到各个领域监管部门的约谈,光正常业务的开展就受阻不小,更别谈其它业务的发展。只可惜,那份十年前举报郑成远的材料中,仅仅只有一封举报信为实质性的物件,其它材料只是当时临时拍下的照片,因证据不足,无法当即立案调查。即使这样,郑成远不仅不低调行事,夹尾做人,还要搞出这么多事来,他就真不怕狐狸尾巴露出的那天,会是怎样的下场。

    原本打算追查举报人,垦尔坦企业的法人冯殇琨,沿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可谁知秦歆刚托关系查到此人,这段时间这人突然又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

    我在想,我能想到的线索,郑成远不可能想不到。当年,冯殇琨和郑成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举报信和一些相关的证明材料有没有备份?如果冯殇琨得知戚雪松当年放过了郑成远,又会有怎样的反映?

    很明显,秦歆在查这个人的过程中,一定是被郑成远反察觉,要不然又有谁有这个本事,动用如此多的资源,让“航飞”不得安生。

    监察部门给的暗示也很明白了,问是不是得罪了上头的什么人,最好还是从源头上解决,他们也无能为力。我深知,最多半年,在这样下去,航飞即将无法正常运转,紧接着……

    现阶段,最重要的,即使顶着巨大的压力,也必须去会会那个人。

    我和冷翔在郑成远的办公室外坐了一上午,结果等来的是他秘书让我们继续等的消息,直到晚上7点,郑成远才从会议室里晃悠悠地出来,“哟,这不是那个什么物业……的苏总吗?怎么在这儿呢?”

    “郑局,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叨扰您,确实有些急事。”

    “那就一起来吧,正好晚上有个局,如果苏总不介意的话。”

    我捏了捏手掌心,将心一横,想着早晚要面对,此时退缩,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半,何况我是在公共办公场所被带走的,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也脱不了干系。想到此,我站起身,对身旁的冷翔道:“我陪郑局去坐坐,你先回去,有事再找你。”

    冷翔会意地点了点头,尔后转身离开。

    车在一家夜总会门前停下,跟在郑成远身后下了车才发现,这家正是上次史丽莹带我来过的夜总会,只是今天的那间幽暗的包厢里,戚宁深没有出现。

    “苏小姐果真勇气可嘉,要是换了其他女人,未见得有这般胆识。”

    “郑局说的哪里话,您是公职人员,能翻出什么浪那不都在国家和人民的眼皮子底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哈哈哈……听闻苏小姐近来做了不少事,很是辛苦。我在想,是不是郑某哪里有得罪之处?还是有什么误会?”

    “哪有?”

    “不知苏小姐是否还记得,几年前郑某可是帮过苏小姐的大忙,你一连一声说要来感谢,直到现在,郑某都还期待的很啊!”

    “哪敢忘,这不是为了让您老能平安退休、安享晚年送贺礼来了吗?”

    “噢?”

    “我帮您打听过了,国家公职人员贪污行贿,要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如果涉案金额巨大,还可能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自首、坦白都是法定的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条件。算上那些礼物,再加上您愿意主动承认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抵应该只是没收个赃款,记个处分,后半身的日子还不至于在监狱里度过。反之,就不好说了!”

    郑成远似笑非笑的脸庞霎时划过一抹阴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伸手按下了沙发墙边一侧的服务铃,这时推门进来一个男人,郑成远抬起夹着雪茄的手向他抻出去,“点火!”

    那个男人健步冲上前,握紧打火机的手拢成一个圈,火苗迅速窜上郑成远的双颊,不一会儿功夫,吊顶上方的烟雾已是氤氲萦绕。等那个男人抬起头,双手背后站在郑成远身旁笔直时,我的脊梁瞬间像灌入了冰水一般刺骨的寒凉,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一阵视物眩晕感袭上眼前。此时我只能不断猛掐自己虎口处的万能穴,给自己打一针强行镇静剂,强装清醒镇定,忽略眼前人。

    “苏小姐,紧行无好步!在这世上打拼,要懂这世上的规矩。”

    “没办法,人无刚骨,安生不牢!”

    “这话虽没错,但敢问苏小姐,你那强大的自信心从哪儿来?嘿嘿…..嘿嘿…….就凭手中那几份所谓的材料?”

    “要不然呢?您那么紧张又是做什么?动用众多资源,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航飞’?是不是大财小用了些?在这种风口浪尖之下,我还是奉劝您,低调做人。”

    “嘿嘿……‘小小的航飞’?可真是小啊?物小动静却不小!年轻人行事难免冲动了些,宁深把东西交过来的时候我还对他说,对待美女要呵护,要爱惜,不能与她一般计较,只要能循规蹈矩,咱们也就相安无事。这倒好,郑某这一片爱花、护花之心算是付之东流了啊!”

    “恐怕是淫色之心吧?”

    郑成远深吸一口雪茄下去,再意味深长地吐出来,此时他的脸绷得愈发直了,包厢里虽灯光暗淡,但可想而知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都逼到这个份上,惟恐心中的一口恶气难以抒发,还管他郑成远下不下的了台阶,只希望他赶紧下到地狱,别再祸害人间。

    “苏小姐。”郑成远身旁站着的那个双手背在背后的男人,突然叫了声走过来。登时一阵强烈的心悸感袭来,一口气没接上狠狠被唾液呛得差点窒息。我忍住咳喘,沉着脸,尽量将头呈现出昂起的姿态,但目光所及之处,竟只是地上的一片黑白拼格瓷砖。

    “苏小姐,看看这是谁?”他将一部手机递到我眼跟前来,手机屏幕的光影射入瞳孔,里面传出一阵女人撕心裂肺地尖叫声,不用看也再熟悉不过了,哪有对自己声音都不熟悉的人。

    此时他手中的视频正是我此生中最大污点的时刻,终身摆脱不了的恶梦时刻,更是这一生永远无法抹灭的罪孽痕迹和致命摧残的痛楚。

    双拳捏得再紧,哪怕掌心被掐指破骨的血痛,也无法平复眉宇间积蓄的恨意;双眼闭得再紧,即使泪水被眼睑逼得不再有退路也不能平复的难言之隐。顺遂着“哈哈哈”的狂笑声中,热泪奔涌而出,赤红的双眼,狂笑还在继续着。

    “苏小姐,好戏还没开始,你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原来……太好了,我这是……喜极而泣啊!戏码够足了!你们最好是有本事把视频传出去,最好让警方多掌握些证据。立案都一年多了,省得给他们借口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要能将那些败类绳之以法了,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将来我背着包袱滚蛋,滚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照样安稳地过我的下半辈子。哈哈哈……”

    “好,好,一定成全!”郑成远阴沉着脸,侧仰起头,朝着站在一旁的男人抬眼示意,那个男人立即心领神会,走出了包间。

    时间刚过去两秒,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只见一个女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捧着肚子,像只企鹅一样左摇右摆着走进来。当我和她四目相对时,双方都被对方的在场惊住了。

    “怎么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待产,跑来这干什么?”

    “是郑……”她转过头望向郑成远,“郑局,您看,您一声令下,我连忙就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可不敢有一丝怠慢。”

    “好,给小崔总记一大功,日后无论哪家有所求,兰氏定排第一位。”

    “这可是您亲口说的,我可是记心里啊!”

    “好,好,哈哈哈……”

    “郑局,今晚找我是为什么事啊?”

    “让你大晚上还跑一趟,辛苦了,先休息休息,他们给你倒水了吗?”

    “喝过了,刚在门口休息时喝过了,您太客气了!”

    “那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哎呀……”崔西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抱住肚子,随后“哎呀……哎呀……”地开始呻吟。眼看着她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样子,我忍住跑过去看她的冲动,却迅速掏出手机,结果没信号。

    我冲出包厢,一把被拦在门口的两个男人拦了回去。

    “你给他喝什么了?包厢里为什么没信号?赶快叫救护车啊!没看她要生了吗?”

    “嘿嘿……看来苏小姐还是有在乎的人和事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呢?嘿嘿……”

    “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生不生孩子与我无关。只是她这样不停地惨叫,怪瘆人的,怕扰到您。”

    “不打紧,我一会儿就走,只是她能不能顺利生产,要看苏小姐你。”

    “女人自然分娩尖叫是很正常的事,生完了也就不叫了,看我也没用。”

    “忘了告诉你,她的B超显示孩子头部绕脐带3圈,医生建议剖腹产,刚刚她又喝了催产药,怕是要……哎……”郑成远一边说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包厢门口走去,“在她没叫完之前,就请苏小姐在这儿陪着吧!”

    “等等!”郑成远回过头,我冲他嚷道:“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

    “苏小姐不愧是捐资了众多“希望工程”的爱心人士,看来提前做下功课一定没错!把那些东西都毁了,别再让它出现!”

    “这个时代是圈群传播的时代,如果我蓄意想把舆论炒起来,只怕早就不是今天这般局面了。民众可是不管看到的是真是假,他们只知道,如若谁敢侵犯民众的利益,舆论就会往死里传,抓小放大地传,传得有鼻子有眼,到那时,我想国家最高机关总不会听不见、看不见,坐视不理吧?”

    “年轻!会转弯!聪明!如果还有下次,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语毕,郑成远带着几个一直守在门口的彪形壮汉扬长而去。

    我立即冲到门外,拨通救护车电话后又回到包厢内,扶起痛得左右满地打滚的崔西不住安慰,她倒好,不仅没有一声感谢,还说:“苏暎勤,就算别人拿你开算,也要用我垫背,这算什么道理!我恨你!!!”

    “恨吧!恨吧!无所谓了,我也挺恨自己的!”

    对郑成远随口一说的套话,都远比做的任何事要好。只怨自己头脑为何在关键时刻总会发热?有些事,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勇气;有些人,太低估了别人纷繁复杂的社会背景。现在倒好,郑成远不仅仍在逍遥法外,一切无能为力不说,还连累身边人,实在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