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合住
第二天临近中午十分，杨昔年来到顾筱的医院，刚走到护士站就遇到前天给他送盒饭的女护士。那女护士在看到他以后露出谜一样的笑容，问，“来找顾医生吗？”
杨昔年点头，“对，他在吗？”
“在，他手术也快结束了，要不你去他值班室等他吧。”
杨昔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11：37了，这个点还在手术，那等会中午吃什么？医院的食堂早就过了用餐时间吧。要不要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就买一份，如果有其他人给他准备了午饭，或者他不想吃，就当是自己的午饭吃掉，如果他吃了，那就当作自己已经提前吃过午饭。
这般想着，杨昔年到菜馆打包了一份油闷大虾、一份西兰花、一份清炒小青菜和一碗排骨汤拎回医院，在顾筱值班室的门口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等人的时候最适合消磨时间的，就是三消类的休闲小游戏了，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享受游戏的爽感。杨昔年回想自己当初在大三的时候做出来的第一款游戏也是小游戏，被许志明放到学校论坛上受到学生们的热捧，后来又被人转发到外网，火了一阵子。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许志明提出和他一起开游戏公司，他和许志明的关系，也从单纯的同学关系，转变成感情与利益相捆绑的创业伙伴，如今又回归到单纯的同学关系，也只不过用了5年时间。
越复杂的关系，越难以维系。
“等我？”
耳边突然传来顾筱的声音，杨昔年抬头看过去，见顾筱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男医生，正用好奇的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
“哦，我没什么事，就来转转。”他说。
那男医生听后咧嘴一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没事要来医院转转的，真有意思。顾筱，这位是？”
不知道是不是男医生的话戳中了顾筱的笑点，顾筱金边眼镜下的眼睛弯弯的，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这种柔和，让杨昔年觉得那个男医生对顾筱来说似乎很特别。他们……是什么关系？同学？可看年纪似乎要比顾筱小一些。
“你不是一直喊饿吗？还不赶紧去吃饭？”顾筱没有回答，而是催促着男医生离开。
男医生微微耸耸肩，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有人送饭就是好啊！我也想要有人给我送饭~~单身狗的悲哀啊啊啊啊……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觅食了。”说完冲杨昔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这让杨昔年一阵莫名，总感觉这个人和王泽宇有点像，不认生，但比王泽宇更……怎么说，更“聪明”。
“看什么？还不进来？”
顾筱的话冷不丁传过来，杨昔年扭脸，就见顾筱冷着一张脸站在已经打开门的值班室门口。他“哦”着走过去。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顾筱说。
杨昔年一边把饭菜放到桌上一边说，“他们说你在手术，我反正没事，等一会没关系的。学长，还没吃饭吧，我随便买了一点，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顾筱看着饭盒被一个一个打开，三菜一汤，很丰盛。“下次过来提前告诉我。”
杨昔年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也是，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肯定打乱了顾筱的计划。等等，难道刚才，顾筱是打算和那个男医生一起去吃午饭的？因为自己突然过来所以不得不……难怪那个男医生临走的时候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此时再看眼前这些吃的突然觉得分外多余，不禁轻声“哼”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啊，不请自来。下次我肯定跟顾医生提前预约！”
顾筱听出话语里的嘲讽，轻笑，不仅不生气反而故意说，“嗯，先打电话，如果没人接的话就说明我在手术，再发微信，告诉我几点过来。”
“要求真多！”杨昔年小声嘀咕。
顾筱不理会，问，“吃吗？”
“不吃！倒是你，如果不想吃千万别勉强。”
顾筱看着眼前的菜，每个菜都尝了一口，评判道，“虾不够新鲜，油太多，炸的太老，青菜叶子不够嫩，味道咸了，排骨汤都是鸡精的味道，就西兰花还可以，是挺勉强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店距离医院步行至少20分钟。明明医院旁边有好几家味道好的，偏偏舍近求远选了这家。你是冲饭店的门头去的吧，这家店的门头一定够大、够显眼、看上去有些档次，服务员还很热情。”
“……什么意思？嘲笑我没品位？我家里又没有星级酒店出来的大厨，我的胃就是普通的胃，吃不出来好赖。你不想吃就别吃！”杨昔年说着就要夺走顾筱手里的筷子，顾筱轻松闪躲开。
“干嘛？不是不好吃吗？”杨昔年急了。
“我的意思是……”顾筱说到这故意停顿，等杨昔年不再跟他争抢筷子才继续道，“你来就可以了，不需要给我带饭，医院里不缺吃的。如果非要关心我给我带点什么，我更希望是你亲手给我做的，什么都可以，我不挑。”
亲手做？杨昔年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下厨做饭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以顾筱这个少爷胃，饭店的菜都能吃出一堆毛病，等吃了他做的还不得直接吐出来。他可不想自取其辱。
“再，再说吧。对了，丁子文他怎么样了。
“还是没联系。他啊，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其实胆子最小。电话关机，短信不回，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回来。你的情况跟你弟弟说过了吗？”
“……还没有。”
“不知道怎么说？”
“有点……”不知道是怎么说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杨昔年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告诉昔尧的准备，这种情况下说了，只会让昔尧慌张。
“不知道怎么说也得说，早晚的事。”顾筱命令道。
杨昔年很顺从，“知道了。”
顾筱听后轻笑，“这么听话？好像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杨昔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每次和顾筱在一起，他的心总能很安定，仿佛这个人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不自觉的就想要依靠。
“今晚我值班，不能送你回去。”顾筱接着说。
“没事，等你吃完我就回去了，不用你送。”
“回哪？酒店，还是苏城？”
杨昔年一愣，顾筱在某些地方总是会莫名奇妙的敏感，“当然是回酒店~~”
“嗯。一直住酒店也不是事，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杨晨光在帮我看，不过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房子。”
“那……住我家？”
“啊？”
顾筱看着杨昔年震惊的脸，转而解释，“开玩笑的，我家……”
“好啊。”杨昔年不等顾筱说下去直接打断。
顾筱一愣，“你认真的？”
“嗯，我可以付房租！”
顾筱低头吃米饭，好一会，“那好，周日我休息，我开车送你回苏城收拾东西。”
不过是一个玩笑似的提了一嘴，一个头脑一热答应了，等杨昔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顾筱家的客厅里，看着眼前装修简单逼格却很高的家具一时间不敢相信是真的。
“需要帮忙吗？”顾筱问。
杨昔年回苏城的时候跟昔尧谎称要出去出差，因为是出差，所以并没有带多少东西，一个大行李箱就搞定了。“啊，不用，我自己可以。我……住哪个房间？”
顾筱指了指二楼，“左边是我房间，你住右边那个。”
“哦，好！”
“那你自己收拾，我去做饭！”顾筱说着挽起衬衫袖子朝厨房走去。
厨房是开放式的，很宽敞，用具一概干净的泛着亮光，不像是被经常使用过的样子。杨昔年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顾筱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你会做饭？”
顾筱笑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10年，会做饭有这么稀奇吗？”
杨昔年还是不敢相信，“不是，你没有跟家人住一起吗？”
“没有，不方便。”顾筱说着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吃的，他快速思考要做些什么，从保鲜层拿了一些蔬菜，又从冷冻层拿了鱼虾，随后转身问，“除了香菜，还不吃什么？”
杨昔年看着顾筱娴熟的样子，呆呆的说，“没了。”
“好，你先去收拾，做好了叫你。”
“哦。”
杨昔年拎着行李箱去到二楼，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把衣服挂进衣柜，把褪黑素和抑制剂藏在抽屉里，随后关上行李箱塞进储物格。一切收拾完毕。
他起身拍了拍手掌四下打量，这房间干净的一尘不染，床单、被罩看起来都是新的，还有淡淡的洗涤剂的芬香。床的左边就是落地窗，窗户很大，如果是上午太阳当头，光线一定很好。
从落地窗走出去是露天阳台，几盆多肉摆放在木制的架子上，给空荡荡的阳台增添了一点生气。
杨昔年轻轻抚摸多肉，他记得在临港顾筱的房间里，窗台上也放着几盆这样的多肉，绿身红尖，很可爱。果然人的喜好不会轻易改变。
“嗡嗡”两声，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杨昔年打开一看，是杨晨光，微信问他：“你和孙婷……分了？”
杨昔年回：“你怎么知道？”
杨晨光立刻发来一个“阴险”的表情：“我是谁啊，只一眼，就从孙婷的脸上看出了八百个字，其中七百九十九是埋怨你的，另外一个字是“滚！”可以啊，比我想象的要快，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到过年。”
“为什么是过年？”
杨晨光似乎是嫌发微信太麻烦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披头盖帘就是，“傻啊，过年了孙婷肯定得回家，你们俩这关系连光都见不得难道还能见家长？”
杨昔年暗自笑了一声，也对，是他愚钝了。
“干嘛呢？”杨晨光接着问。
“收拾房间。”
“嗯？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的，收拾什么房间？没事的话来临北啊，晚上我们喝酒去。”
杨昔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呃，我在顾筱家。”
“什么！！！”杨晨光大喊一声，“你，你说在哪？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说你在顾筱家？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顾筱吗？不会有个同名同姓的，对吧？”
至于这么震惊吗，“是！”
“我靠！小年年，你们什么情况？要么十年不联系，联系了就火速走到一起。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你别告诉我，自从上次吃完饭你就一直在临北没回去？”
杨昔年顿了顿，还是说，“是！”
“我靠！！！”杨晨光又是一声惊呼，“你太过分了，对我只字不提。亏的我还瞎操心。不行，我心里不平衡，小年年，你不把我当兄弟，我什么都告诉你，就连我得痔疮了也第一时间跟你分享，你倒好，居然瞒着我！”
杨昔年暗想我并不想知道你菊花好不好，好吗？“我只是借住在他家。”
“你们居然要同居？”
这都是什么逻辑？“注意你的措辞，是同住。我会交房租的。”
“你可拉到吧，他可是顾筱，城郊那套别墅光装修费就够在市区最好的路段再买个小居室的了，会缺你那点房租？欸，不对啊，你怎么突然要住到临北了？不回苏城了？不用上班了？”
面对杨晨光一连串的疑问，杨昔年解释，“杨晨光，我……身体出了点状况。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需要去顾筱那看病，住他家会方便一些。”
“你身体怎么了？胃病？还是低血糖？”
“就是一点小毛病。我跟顾筱说这边的房子不好租，你帮我看了也没合适的，所以他才让我住进他家的，如果顾筱问起来，别说漏了。”
“啧啧啧，你说你们学习成绩好的人为什么都喜欢迂回战术？干脆一点不好吗？得了，知道了。不过你欠我一顿酒啊，我这嘴没酒封不住。”
“知道了~~改天请你~~”
不多时，顾筱做好了晚饭。杨昔年看着桌上丰盛的菜品：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蒜蓉青菜还有鲍鱼炖蛋，眼睛都直了，这彩色，这品相，不仅很有食欲，飘过来的味道也着实香。他现在真的相信顾筱会做饭了，而且还是大厨级别的那种。
“味道怎么样？”顾筱问。
杨昔年已经把每道菜都吃了一遍，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尤其是清蒸鲈鱼，不腥不淡，肉质很嫩，沾上一点汤汁，绝了。“好吃。”
“评价不高啊，我自认为手艺还可以。”
“真的好吃。”
顾筱轻笑，他记得十年前杨昔年在家里留宿的那次，丁叔做的也是这几道菜，当时杨昔年吃了不少，似乎很和他的胃口。“好吧，好吃就多吃点。从明天开始，我会很忙，临近年关了。值班也会变多。”
“你忙你的，我呆在家里就好。需要我给你送饭吗？事先说明，我手艺一般，连上次你嫌弃的饭馆的水平都没有。”
顾筱撇了一眼杨昔年还缠着纱布的左手，“……不用。”
“哦，但我也不能白吃白住，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
顾筱快速想了想，“那就……打扫卫生吧，这房子自从住进来就没怎么打扫过，估计落了不少灰。我的房间不用，其他的地方，你看着办。还有城郊的那套别墅，你帮着跟你同桌对接，有需要调整的，你可以直接做主。”
“好。”杨昔年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这也没多少活，而且，怎么感觉自己跟个家庭主妇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洗洗涮涮。
“我一直有个疑问。”顾筱说。
“什么？”
“有人跟我说你有洁癖，但我跟你相处下来，怎么没发现？”
有人？杨晨光吧！除了杨晨光，杨昔年想不出还会有谁这么了解他的习惯。“啊，这个……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洁癖，就是不喜欢肢体接触，小时候被杨成峰打怕了造成心理性排斥。”
“可我们肢体接触过很多次，我没觉得你很排斥。”
杨昔年眼眸微垂，长的过分的睫毛似乎想要遮挡住忧伤，“嗯，你不一样。”
顾筱一愣，没想到听到这么直白的回答，“是吗？哪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你在我心里，不是人……”
哈？“……”
杨昔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语病，连连解释，“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顾倒顿时吸一口凉气，这么夸张？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杨昔年试探性的问。
顾筱手指轻扫额头，救世主这3个字的分量太重了，也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到了一个不容亵渎的高度，“倒不至于不舒服，就是有点……没想到。为什么说我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你，救过我。”
顾筱回想，以前杨昔年似乎也说过这句话，“你说在临港一中校门口你被混混打劫那次，还是在兰亭叙被关卓欺负那次？”
“都是，但其实还有一次。”杨昔年说着把手机立起来面向顾筱，“这个屏保里的伞，你借给我的，还记得吗？那天是元旦，下大暴雨，我在临港时光书店门口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车，因为没带伞，身上都被淋湿了，冷的直发抖。可能对你来说，你只是偶然经过觉得我可怜，好心借给我一把伞，但你可能不知道，我那天其实是打算和杨成峰做个了结的。因为突然接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善意，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丝留恋，所以打消了那个念头。”
杨昔年说到这看着顾筱，见顾筱眉头紧皱，神情怜悯，笑，“有点奇怪，对吧，只不过是一把伞而已，居然会延伸出这么多心理活动。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把伞，真的就像是救命稻草，把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你说，你是不是救了我？”
顾筱轻笑，笑着笑着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擅自求爷爷给杨成峰看病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吃饭。”
“嗯！”杨昔年吃了几口饭，不敢抬头看顾筱，如果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或许不会跟顾筱解释这么多，他不想给顾筱增加负担，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架上神探的滋味，不会好受。“对了，学长，等下吃完饭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我这次来洗漱用品都没带。”
“好。”
超市里，杨昔年推着购物车在日用品前面挑选自己熟悉的品牌，又到零食去买了一堆零食，饼干、威化、巧克力……清一色的甜口，而且是甜的发齁的那种。
顾筱不客气的把所有零食全部放回到货架上，“甜的东西对眼睛不好，不准吃。”
“啊？可我就喜欢吃甜的，我容易低血糖~”
“那只能拿这个。”顾筱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巧克力豆，小小的一盒，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的。“如果低血糖犯了就吃这个，其他的，不准！你是打算我不在家的时候就靠这些零食度日？”
“那怎么办，我一个人懒得做饭。”
“我请个阿姨吧，每天过来做3顿饭，不住家。”顾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杨昔年浑身都充满抗拒，“别，我不习惯跟不认识的人在同一个屋子里。”
顾筱叹口气，“那就叫外卖！”
“你家这地方，等外卖送过来得一个多小时吧。学长，你平时吃饭怎么解决？”
“医院里解决，早中晚都有。”
杨昔年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哦，我还没吃过医院的饭呢，好吃吗？”
“还行。”
两人推着购物车继续闲逛，杨昔年还是时不时盯着货架上的零食看，但只看不拿，顾筱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换到市区去，现在这套房子的确有点偏，出门也不太方便。可正是因为出门不方便，杨昔年才能一直待在家里，等他回去。
算了，还是不换了。
回到家，两人开始收拾从超市买来的东西。顾筱把蔬菜和肉放到冰箱，杨昔年则抱着洗漱用品，“学长，我上楼洗澡去了啊。”
“一个人可以吗？”顾筱关上冰箱的门问。
“可以，没问题。”
顾筱再次看了眼杨昔年的左手，“真的不用帮忙？”
“不用~~~”
“那好吧，注意手上别沾水。”
“嗯，晚安！”
杨昔年的房间没有洗手间，需要到二楼的客卫去洗，当他洗完澡关掉洗手间的灯后猛然发现，二楼的走廊墙上每隔一米都有一盏灯亮着，贴着地面，虽然不是很亮，但照明足够了。
这些……都是顾筱为了照顾他的眼睛弄的吧……
杨昔年点头，“对，他在吗？”
“在，他手术也快结束了，要不你去他值班室等他吧。”
杨昔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11：37了，这个点还在手术，那等会中午吃什么？医院的食堂早就过了用餐时间吧。要不要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就买一份，如果有其他人给他准备了午饭，或者他不想吃，就当是自己的午饭吃掉，如果他吃了，那就当作自己已经提前吃过午饭。
这般想着，杨昔年到菜馆打包了一份油闷大虾、一份西兰花、一份清炒小青菜和一碗排骨汤拎回医院，在顾筱值班室的门口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等人的时候最适合消磨时间的，就是三消类的休闲小游戏了，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享受游戏的爽感。杨昔年回想自己当初在大三的时候做出来的第一款游戏也是小游戏，被许志明放到学校论坛上受到学生们的热捧，后来又被人转发到外网，火了一阵子。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许志明提出和他一起开游戏公司，他和许志明的关系，也从单纯的同学关系，转变成感情与利益相捆绑的创业伙伴，如今又回归到单纯的同学关系，也只不过用了5年时间。
越复杂的关系，越难以维系。
“等我？”
耳边突然传来顾筱的声音，杨昔年抬头看过去，见顾筱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位他从未见过的男医生，正用好奇的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
“哦，我没什么事，就来转转。”他说。
那男医生听后咧嘴一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没事要来医院转转的，真有意思。顾筱，这位是？”
不知道是不是男医生的话戳中了顾筱的笑点，顾筱金边眼镜下的眼睛弯弯的，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这种柔和，让杨昔年觉得那个男医生对顾筱来说似乎很特别。他们……是什么关系？同学？可看年纪似乎要比顾筱小一些。
“你不是一直喊饿吗？还不赶紧去吃饭？”顾筱没有回答，而是催促着男医生离开。
男医生微微耸耸肩，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有人送饭就是好啊！我也想要有人给我送饭~~单身狗的悲哀啊啊啊啊……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觅食了。”说完冲杨昔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这让杨昔年一阵莫名，总感觉这个人和王泽宇有点像，不认生，但比王泽宇更……怎么说，更“聪明”。
“看什么？还不进来？”
顾筱的话冷不丁传过来，杨昔年扭脸，就见顾筱冷着一张脸站在已经打开门的值班室门口。他“哦”着走过去。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顾筱说。
杨昔年一边把饭菜放到桌上一边说，“他们说你在手术，我反正没事，等一会没关系的。学长，还没吃饭吧，我随便买了一点，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顾筱看着饭盒被一个一个打开，三菜一汤，很丰盛。“下次过来提前告诉我。”
杨昔年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也是，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肯定打乱了顾筱的计划。等等，难道刚才，顾筱是打算和那个男医生一起去吃午饭的？因为自己突然过来所以不得不……难怪那个男医生临走的时候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此时再看眼前这些吃的突然觉得分外多余，不禁轻声“哼”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啊，不请自来。下次我肯定跟顾医生提前预约！”
顾筱听出话语里的嘲讽，轻笑，不仅不生气反而故意说，“嗯，先打电话，如果没人接的话就说明我在手术，再发微信，告诉我几点过来。”
“要求真多！”杨昔年小声嘀咕。
顾筱不理会，问，“吃吗？”
“不吃！倒是你，如果不想吃千万别勉强。”
顾筱看着眼前的菜，每个菜都尝了一口，评判道，“虾不够新鲜，油太多，炸的太老，青菜叶子不够嫩，味道咸了，排骨汤都是鸡精的味道，就西兰花还可以，是挺勉强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店距离医院步行至少20分钟。明明医院旁边有好几家味道好的，偏偏舍近求远选了这家。你是冲饭店的门头去的吧，这家店的门头一定够大、够显眼、看上去有些档次，服务员还很热情。”
“……什么意思？嘲笑我没品位？我家里又没有星级酒店出来的大厨，我的胃就是普通的胃，吃不出来好赖。你不想吃就别吃！”杨昔年说着就要夺走顾筱手里的筷子，顾筱轻松闪躲开。
“干嘛？不是不好吃吗？”杨昔年急了。
“我的意思是……”顾筱说到这故意停顿，等杨昔年不再跟他争抢筷子才继续道，“你来就可以了，不需要给我带饭，医院里不缺吃的。如果非要关心我给我带点什么，我更希望是你亲手给我做的，什么都可以，我不挑。”
亲手做？杨昔年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下厨做饭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以顾筱这个少爷胃，饭店的菜都能吃出一堆毛病，等吃了他做的还不得直接吐出来。他可不想自取其辱。
“再，再说吧。对了，丁子文他怎么样了。
“还是没联系。他啊，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其实胆子最小。电话关机，短信不回，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回来。你的情况跟你弟弟说过了吗？”
“……还没有。”
“不知道怎么说？”
“有点……”不知道是怎么说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杨昔年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告诉昔尧的准备，这种情况下说了，只会让昔尧慌张。
“不知道怎么说也得说，早晚的事。”顾筱命令道。
杨昔年很顺从，“知道了。”
顾筱听后轻笑，“这么听话？好像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杨昔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每次和顾筱在一起，他的心总能很安定，仿佛这个人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不自觉的就想要依靠。
“今晚我值班，不能送你回去。”顾筱接着说。
“没事，等你吃完我就回去了，不用你送。”
“回哪？酒店，还是苏城？”
杨昔年一愣，顾筱在某些地方总是会莫名奇妙的敏感，“当然是回酒店~~”
“嗯。一直住酒店也不是事，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杨晨光在帮我看，不过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房子。”
“那……住我家？”
“啊？”
顾筱看着杨昔年震惊的脸，转而解释，“开玩笑的，我家……”
“好啊。”杨昔年不等顾筱说下去直接打断。
顾筱一愣，“你认真的？”
“嗯，我可以付房租！”
顾筱低头吃米饭，好一会，“那好，周日我休息，我开车送你回苏城收拾东西。”
不过是一个玩笑似的提了一嘴，一个头脑一热答应了，等杨昔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顾筱家的客厅里，看着眼前装修简单逼格却很高的家具一时间不敢相信是真的。
“需要帮忙吗？”顾筱问。
杨昔年回苏城的时候跟昔尧谎称要出去出差，因为是出差，所以并没有带多少东西，一个大行李箱就搞定了。“啊，不用，我自己可以。我……住哪个房间？”
顾筱指了指二楼，“左边是我房间，你住右边那个。”
“哦，好！”
“那你自己收拾，我去做饭！”顾筱说着挽起衬衫袖子朝厨房走去。
厨房是开放式的，很宽敞，用具一概干净的泛着亮光，不像是被经常使用过的样子。杨昔年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顾筱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你会做饭？”
顾筱笑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10年，会做饭有这么稀奇吗？”
杨昔年还是不敢相信，“不是，你没有跟家人住一起吗？”
“没有，不方便。”顾筱说着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吃的，他快速思考要做些什么，从保鲜层拿了一些蔬菜，又从冷冻层拿了鱼虾，随后转身问，“除了香菜，还不吃什么？”
杨昔年看着顾筱娴熟的样子，呆呆的说，“没了。”
“好，你先去收拾，做好了叫你。”
“哦。”
杨昔年拎着行李箱去到二楼，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把衣服挂进衣柜，把褪黑素和抑制剂藏在抽屉里，随后关上行李箱塞进储物格。一切收拾完毕。
他起身拍了拍手掌四下打量，这房间干净的一尘不染，床单、被罩看起来都是新的，还有淡淡的洗涤剂的芬香。床的左边就是落地窗，窗户很大，如果是上午太阳当头，光线一定很好。
从落地窗走出去是露天阳台，几盆多肉摆放在木制的架子上，给空荡荡的阳台增添了一点生气。
杨昔年轻轻抚摸多肉，他记得在临港顾筱的房间里，窗台上也放着几盆这样的多肉，绿身红尖，很可爱。果然人的喜好不会轻易改变。
“嗡嗡”两声，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杨昔年打开一看，是杨晨光，微信问他：“你和孙婷……分了？”
杨昔年回：“你怎么知道？”
杨晨光立刻发来一个“阴险”的表情：“我是谁啊，只一眼，就从孙婷的脸上看出了八百个字，其中七百九十九是埋怨你的，另外一个字是“滚！”可以啊，比我想象的要快，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到过年。”
“为什么是过年？”
杨晨光似乎是嫌发微信太麻烦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披头盖帘就是，“傻啊，过年了孙婷肯定得回家，你们俩这关系连光都见不得难道还能见家长？”
杨昔年暗自笑了一声，也对，是他愚钝了。
“干嘛呢？”杨晨光接着问。
“收拾房间。”
“嗯？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的，收拾什么房间？没事的话来临北啊，晚上我们喝酒去。”
杨昔年看了眼身后的房间，“呃，我在顾筱家。”
“什么！！！”杨晨光大喊一声，“你，你说在哪？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说你在顾筱家？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顾筱吗？不会有个同名同姓的，对吧？”
至于这么震惊吗，“是！”
“我靠！小年年，你们什么情况？要么十年不联系，联系了就火速走到一起。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你别告诉我，自从上次吃完饭你就一直在临北没回去？”
杨昔年顿了顿，还是说，“是！”
“我靠！！！”杨晨光又是一声惊呼，“你太过分了，对我只字不提。亏的我还瞎操心。不行，我心里不平衡，小年年，你不把我当兄弟，我什么都告诉你，就连我得痔疮了也第一时间跟你分享，你倒好，居然瞒着我！”
杨昔年暗想我并不想知道你菊花好不好，好吗？“我只是借住在他家。”
“你们居然要同居？”
这都是什么逻辑？“注意你的措辞，是同住。我会交房租的。”
“你可拉到吧，他可是顾筱，城郊那套别墅光装修费就够在市区最好的路段再买个小居室的了，会缺你那点房租？欸，不对啊，你怎么突然要住到临北了？不回苏城了？不用上班了？”
面对杨晨光一连串的疑问，杨昔年解释，“杨晨光，我……身体出了点状况。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需要去顾筱那看病，住他家会方便一些。”
“你身体怎么了？胃病？还是低血糖？”
“就是一点小毛病。我跟顾筱说这边的房子不好租，你帮我看了也没合适的，所以他才让我住进他家的，如果顾筱问起来，别说漏了。”
“啧啧啧，你说你们学习成绩好的人为什么都喜欢迂回战术？干脆一点不好吗？得了，知道了。不过你欠我一顿酒啊，我这嘴没酒封不住。”
“知道了~~改天请你~~”
不多时，顾筱做好了晚饭。杨昔年看着桌上丰盛的菜品：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蒜蓉青菜还有鲍鱼炖蛋，眼睛都直了，这彩色，这品相，不仅很有食欲，飘过来的味道也着实香。他现在真的相信顾筱会做饭了，而且还是大厨级别的那种。
“味道怎么样？”顾筱问。
杨昔年已经把每道菜都吃了一遍，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尤其是清蒸鲈鱼，不腥不淡，肉质很嫩，沾上一点汤汁，绝了。“好吃。”
“评价不高啊，我自认为手艺还可以。”
“真的好吃。”
顾筱轻笑，他记得十年前杨昔年在家里留宿的那次，丁叔做的也是这几道菜，当时杨昔年吃了不少，似乎很和他的胃口。“好吧，好吃就多吃点。从明天开始，我会很忙，临近年关了。值班也会变多。”
“你忙你的，我呆在家里就好。需要我给你送饭吗？事先说明，我手艺一般，连上次你嫌弃的饭馆的水平都没有。”
顾筱撇了一眼杨昔年还缠着纱布的左手，“……不用。”
“哦，但我也不能白吃白住，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
顾筱快速想了想，“那就……打扫卫生吧，这房子自从住进来就没怎么打扫过，估计落了不少灰。我的房间不用，其他的地方，你看着办。还有城郊的那套别墅，你帮着跟你同桌对接，有需要调整的，你可以直接做主。”
“好。”杨昔年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这也没多少活，而且，怎么感觉自己跟个家庭主妇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洗洗涮涮。
“我一直有个疑问。”顾筱说。
“什么？”
“有人跟我说你有洁癖，但我跟你相处下来，怎么没发现？”
有人？杨晨光吧！除了杨晨光，杨昔年想不出还会有谁这么了解他的习惯。“啊，这个……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洁癖，就是不喜欢肢体接触，小时候被杨成峰打怕了造成心理性排斥。”
“可我们肢体接触过很多次，我没觉得你很排斥。”
杨昔年眼眸微垂，长的过分的睫毛似乎想要遮挡住忧伤，“嗯，你不一样。”
顾筱一愣，没想到听到这么直白的回答，“是吗？哪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你在我心里，不是人……”
哈？“……”
杨昔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语病，连连解释，“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顾倒顿时吸一口凉气，这么夸张？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杨昔年试探性的问。
顾筱手指轻扫额头，救世主这3个字的分量太重了，也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到了一个不容亵渎的高度，“倒不至于不舒服，就是有点……没想到。为什么说我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你，救过我。”
顾筱回想，以前杨昔年似乎也说过这句话，“你说在临港一中校门口你被混混打劫那次，还是在兰亭叙被关卓欺负那次？”
“都是，但其实还有一次。”杨昔年说着把手机立起来面向顾筱，“这个屏保里的伞，你借给我的，还记得吗？那天是元旦，下大暴雨，我在临港时光书店门口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车，因为没带伞，身上都被淋湿了，冷的直发抖。可能对你来说，你只是偶然经过觉得我可怜，好心借给我一把伞，但你可能不知道，我那天其实是打算和杨成峰做个了结的。因为突然接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善意，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丝留恋，所以打消了那个念头。”
杨昔年说到这看着顾筱，见顾筱眉头紧皱，神情怜悯，笑，“有点奇怪，对吧，只不过是一把伞而已，居然会延伸出这么多心理活动。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把伞，真的就像是救命稻草，把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你说，你是不是救了我？”
顾筱轻笑，笑着笑着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擅自求爷爷给杨成峰看病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吃饭。”
“嗯！”杨昔年吃了几口饭，不敢抬头看顾筱，如果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他或许不会跟顾筱解释这么多，他不想给顾筱增加负担，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架上神探的滋味，不会好受。“对了，学长，等下吃完饭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我这次来洗漱用品都没带。”
“好。”
超市里，杨昔年推着购物车在日用品前面挑选自己熟悉的品牌，又到零食去买了一堆零食，饼干、威化、巧克力……清一色的甜口，而且是甜的发齁的那种。
顾筱不客气的把所有零食全部放回到货架上，“甜的东西对眼睛不好，不准吃。”
“啊？可我就喜欢吃甜的，我容易低血糖~”
“那只能拿这个。”顾筱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巧克力豆，小小的一盒，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的。“如果低血糖犯了就吃这个，其他的，不准！你是打算我不在家的时候就靠这些零食度日？”
“那怎么办，我一个人懒得做饭。”
“我请个阿姨吧，每天过来做3顿饭，不住家。”顾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杨昔年浑身都充满抗拒，“别，我不习惯跟不认识的人在同一个屋子里。”
顾筱叹口气，“那就叫外卖！”
“你家这地方，等外卖送过来得一个多小时吧。学长，你平时吃饭怎么解决？”
“医院里解决，早中晚都有。”
杨昔年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哦，我还没吃过医院的饭呢，好吃吗？”
“还行。”
两人推着购物车继续闲逛，杨昔年还是时不时盯着货架上的零食看，但只看不拿，顾筱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换到市区去，现在这套房子的确有点偏，出门也不太方便。可正是因为出门不方便，杨昔年才能一直待在家里，等他回去。
算了，还是不换了。
回到家，两人开始收拾从超市买来的东西。顾筱把蔬菜和肉放到冰箱，杨昔年则抱着洗漱用品，“学长，我上楼洗澡去了啊。”
“一个人可以吗？”顾筱关上冰箱的门问。
“可以，没问题。”
顾筱再次看了眼杨昔年的左手，“真的不用帮忙？”
“不用~~~”
“那好吧，注意手上别沾水。”
“嗯，晚安！”
杨昔年的房间没有洗手间，需要到二楼的客卫去洗，当他洗完澡关掉洗手间的灯后猛然发现，二楼的走廊墙上每隔一米都有一盏灯亮着，贴着地面，虽然不是很亮，但照明足够了。
这些……都是顾筱为了照顾他的眼睛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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