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闲谈
月华如练，我们自百花楼出来后一路往回走，恰好碰上了刚刚在云兴楼里酒足饭饱的段世钦和方如。
段世钦热情得很，远远看见我们就打了招呼，我们也只好上前回应。
“这么巧在这遇到了，那正好和本公子一起回去吧。”段世钦大概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却不忘积极招呼我们，“哎呀走吧，马车大得很，装得下我们几个人，走吧走吧。”
他伸手就拉着我往车上走，我无奈回头望了望吕查，跟着他上了车。
“方老板不同我们一起吗？”
“他啊，他还有别的事，就不一起了。”段世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先眯会，你们聊你们的，到家叫我就行。”
这个人真是十分有趣，我看着他酣睡的模样竟生出了怜爱之心，哪还忍心说话扰他。
“你这模样倒像是他娘。”吕查小声笑道。
“我哪能有这样大的儿子。”指尖微弹，荧光点点，我暂时封闭了段世钦的五识，“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自然是想待多久待多久，”吕查伸了个懒腰，锤了锤肩膀，“你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
他越来越有人的模样了。
我调笑道：“我能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怕耽误了茶楼里的生意，从前你都是这样经年累月的不在楼里吗？”
手臂撑在桌板上，他歪头想了想，“算不得吧，毕竟这么多年也只有你一个人打碎了我的器具。”
我哭笑不得，奈何他说的也是实话，“你往日都不增进货物么？”
“我自产自销。”
这句话从他嘴中说出真是莫名的怪异又好笑。
“又忘了你是妖了，哪能按照常人的标准衡量。”
吕查直起身来，颇有意见，反驳道：“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既然在人间生活，那自然要守人的规矩。”
他说这话也不觉得违心么？
我笑了笑，问道：“你与舜华是旧相识？”
他理了理衣袖，没有多说，“算不上吧。”
“你认识我哥哥？”
他停下动作，抬眼看着我，笑道：“这话怎么说？”
“猜的。”
我闭目靠在一旁休息，忽然听见他笑了声，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吕查叫醒。
“看来真的是累着了，竟睡得如此沉。”吕查递给我一个帕子，“夜里有风，别着凉。”
“多谢。”我擦了擦沁出的微汗，“他怎么办？”
“不是说叫醒他吗？”吕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这……那你叫他吧。”
吕查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我今日才发现你竟是个怕生的主。”
他解了封闭五识的术法，将段世钦喊醒。
我们下了车，一入眼便是气派的大门，门口卧着两只石狮子，真真是威严富贵。
“我爹去江南的老宅休养了，所以现在这里就是本公子说了算，你们既然是方如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跟下面人说，吩咐就行。”段世钦拉着一路带我们进来的人向我们介绍，“这位是丁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可以找他，”他凑近我们悄声道：“不过丁伯年纪大了些，你们多担待，别累着老人家。”
段世钦对丁伯道：“丁伯，我这就回屋了，他们我就交给您，麻烦您安排伺候着。”
看着他晃晃悠悠的只身离开，我竟感到些许悲凉。
我们跟着丁伯穿过几个庭廊，到了一处院子里。我们向丁伯道了谢，便各自回屋休息。
在路上睡了一觉，解了困乏，现在倒是清醒了许多，躺下一时半会睡不着，我便走到院中坐下，望着月亮出神。
“想什么呢？”
吕查拿了两个瓷瓶过来，向我晃了晃。
“酒？”我接过一瓶打开，酒香就这么溢了出来，“哪来的酒？”
“舜华送的。”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很是满足，“舒服！”继而有些感慨，“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喝到她酿的酒。”
这味道很是熟悉，我又仔细闻了闻，“这酒香我好像在哪闻过。”
“这你也能闻出来？”吕查诧异地闻了闻，“与其他的酒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这是花酒。更为甘甜，还带着花香。”
吕查又使劲闻了闻，喃喃自语：“好像是有些。”
怨不得他这样，他本就是一株茶，自带茶香，又整日泡在茶楼里，身上的茶香盖过了许多味道。
“你怎么不喝？你不会喝酒？”他见我迟迟不动，说道：“说起来好像确实没有见你喝过酒。”
“哪有尚未婚娶的男女月下对饮的。”我收起酒，“这个我就带给二哥了，先替他谢过你。”
“呵，”他不屑地看我一眼，“你还会在意这些俗礼。”
又扫了他的兴，实在让人自责。自打他遇见我好像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这不禁让人怀疑我是不是克他。
“我实在是不胜酒力，酒品差得很。”我承认道：“十岁那年偷喝我娘的酒，差点把家拆了。”
这属实是一桩丑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也向来不提，并撒泼打滚地逼着知晓的人不许提。
如今倒是自掀老底了。
真真是舍命陪君子。
“哦？”吕查知晓后的反应我是没有想到的，没有意料中的取笑，他反而问道：“那这十几年，你都没有再尝过酒么？”
我摇了摇头，“那之后是没敢再碰的，只是后来有一次误饮了果酒，我哪晓得那甘甜的东西也算是酒，又醉了一次，这一次差点拔光了我爹养的家禽的毛，害的那些鸡啊鸭的见了我就跑了好一阵。”说着说着我自己笑了起来。
如今想来这些糗事也都有趣的很。
“所以你学会了闻香辨酒？”
“这也是为了保命嘛。”
万籁俱寂，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开口道：“我与你哥哥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旧相识。”
二哥是个四处游历的人，对于大部分遇见过的人来说都算是一面之缘，吕查说打过几次交道，那想来二人应当是交情不浅，算得上是我哥的好友。
既然如此，那……
“那我到醉茶阁，也是他安排的？”
如今想想那日到醉茶阁的一番经历，确是不像正常的，再仔细回想那日遇见的路人也是同我说道吕查的行径与往日不同。
若是如此，便合理了许多。
“你来醉茶阁，只是巧合。”
“嗯？”
竟是巧合么。
“确然是巧合的，我也是你来之后收到你哥哥的消息才确认你的身份。”
“你早就有了猜测？”
“愚笨。”
这又从何说起？我没作声，等他继续。
他笑了笑，继续道：“那日是夏至，我须得抽换新的茶源，最是混沌的时候，偏巧你到了青城。”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灵力充沛的东西，”他想了想，补充道：“你二哥给你的。”
灵力充沛……二哥……
怎么把这给忘记了！
我从乾坤袋里取出那封信，刚出了自在山我便将它放了进去随身带着，日子久了竟忘了它的存在。
我把信递给吕查，“里面的术法桎梏我解不开便没动过，这些时日倒是把它忘了。”
“原来如此，”他将信件还给我，“上面的五行灵力纯粹强盛，对我们妖来说有着极强的吸引，那日我就是被这上面的灵气吸引过去，才有了那么一遭。”
“没想到他们的无心竟导致了我们的相识。”
“是不是很巧。”
我点了点头，认真道：“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吕查，你是不是与我们家有什么渊源？”
我竟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和震惊，我只是随口一说，难道他真的与陆家有什么关系？
“你每日想这么多，不累么？”他站起身往回走，晃了晃手里的酒，“若是有渊源，你也该多少记得、知道些什么，这个问题不如问问你自己。”
末了，他又缓缓一句，“好好想想，说不定真的有呢。”
我看着关上了的房门，直到里面烛火熄灭，那人大抵睡下了。我也不再在院中独坐，回了屋子。
夜半我刚睡下不久，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声，只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我迷迷糊糊地没有在意，很快深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后，我在厅堂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米凤儿。”吕查也看见了这个熟人，早一步上前蹲下问道：“你怎么被绑在这儿？”
“二位，是我家少爷让的。”
“她又做了什么？”
“原来二位也知晓她是个惯犯，我还想该怎么向二位说明，”丁伯松了口气，“昨夜她又潜入家中，被守夜的人抓了个正着，少爷便让人将她绑在这了。”
这里的人也是都奇怪，没有一个想去报官的。
“丁伯，请问段公子现在在哪？”
“嗷，少爷刚刚出了门。二位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忙解释道：“我们只是要出去一趟办些事，来跟主人家说一声。”
丁伯笑道：“二位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必告知我们的。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吩咐。”
这里真是一脉相承的热情。
我们笑着道了谢，临走前看了看米凤儿，见她也在看着我们，眼中是看不出的情绪。
“她也不生气，淡定如斯，实在可歌可泣。”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么？”
我们谢绝了段家安排的马车，一路闲逛一路聊，“不想。”
“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兴趣，然后正义凛然的帮他们去梳理解决。”
话本子的事情算是过不去了，我之前怎么会以为这样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妖对戏本话本一窍不通？
我诚实道：“若是他们的故事完整清晰，我自是愿意去了解一番，若是要我在其中周旋才能知晓，那便不必了。”
“你向来都是这样把自己摘的干净么？”
“我虽算不上十分懂事，却也明白要识趣的道理，我何必去揽那些无关的事。”
“自扫门前雪，你倒是实在。”
日子久了我竟能猜出几分他的言下之意，无奈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完全可以夸我一句有自知之明的。”
何必说破。
他没有立即回话，往前走了几步在一辆小车前停下，我不明其意，只好在原地等着。
再转身时他已抱了几包东西，原是去买吃点了。
“巧了，我也是不愿凑热闹，只爱看热闹的，既是如此有缘，我便请你吃些东西。”
我们在一个小茶馆里坐下，他将大包小包的吃食打开，多数都是甜点，甚至还有许多各色的糖。
“你该不会同我爹或是我外祖交好吧，”我看着眼前一堆东西哑然失笑，这几个月我确然看出了他对吃上的讲究，却以为那都是因为他的挑剔，没想到竟只是单纯如此，“难道这就是你同我们家的渊源么。”
明明刚用过饭没多久，他却依然吃的开心，听到我的话抬起头来问道：“嗯？我只知晓亓官公喜爱美食，令尊也是么？”
说来我爹对美食的喜爱更像孩童对美味的喜爱，外祖还会品析几分，而我爹多为喜欢，也只是因为喜欢，没有旁的缘故。
我爹在吃上还有一个孩子心性的事，那便是最不能容忍别人偷吃美食不告诉他，他可以偷吃，别人不能，他对美食毫无抵抗力，又偏偏是个怕妻的主，往往偷吃了还要推到我们身上。
不过吃这件事也是好的，外祖因着和我爹的这一共同的爱好，当年一眼就瞧中了我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哪怕我爹娘还未成婚，我爹与外祖两人关系也是极好，我娘每每都笑说倒像是我爹是外祖的亲儿子。
可这都是家事，怎能为外人道也。
想来我二哥也没有同他说过这些，我便笑道：“不亚于我外祖。”
“是么，”他笑道：“你倒是不像他们，这几个月我们途经了许多热闹的地方，你对吃好像没什么讲究。”
“说起来，这一路确实委屈了你，每每都让你扫兴，毁了你不少享用的兴致。”
“你竟有如此觉悟，我心甚慰。”他十分夸张的表现出惊叹，又给我拿了一块糖，“这便是你进步的奖励。”
“我还是更喜欢嗑瓜子。”我接过糖，又嘿嘿笑着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给他。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茶馆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你说若是葛童知晓我们来给旁的茶楼增加生意，他却一个人在忙里忙外，会作何感想？”
“葛童可不会跟你一样想这么多。”
我正想问葛童的身份来历，听见了一个些许耳熟的名字。
“司空公子今日喝些什么？”
段世钦热情得很，远远看见我们就打了招呼，我们也只好上前回应。
“这么巧在这遇到了，那正好和本公子一起回去吧。”段世钦大概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却不忘积极招呼我们，“哎呀走吧，马车大得很，装得下我们几个人，走吧走吧。”
他伸手就拉着我往车上走，我无奈回头望了望吕查，跟着他上了车。
“方老板不同我们一起吗？”
“他啊，他还有别的事，就不一起了。”段世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先眯会，你们聊你们的，到家叫我就行。”
这个人真是十分有趣，我看着他酣睡的模样竟生出了怜爱之心，哪还忍心说话扰他。
“你这模样倒像是他娘。”吕查小声笑道。
“我哪能有这样大的儿子。”指尖微弹，荧光点点，我暂时封闭了段世钦的五识，“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自然是想待多久待多久，”吕查伸了个懒腰，锤了锤肩膀，“你还有什么别的要紧事？”
他越来越有人的模样了。
我调笑道：“我能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怕耽误了茶楼里的生意，从前你都是这样经年累月的不在楼里吗？”
手臂撑在桌板上，他歪头想了想，“算不得吧，毕竟这么多年也只有你一个人打碎了我的器具。”
我哭笑不得，奈何他说的也是实话，“你往日都不增进货物么？”
“我自产自销。”
这句话从他嘴中说出真是莫名的怪异又好笑。
“又忘了你是妖了，哪能按照常人的标准衡量。”
吕查直起身来，颇有意见，反驳道：“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既然在人间生活，那自然要守人的规矩。”
他说这话也不觉得违心么？
我笑了笑，问道：“你与舜华是旧相识？”
他理了理衣袖，没有多说，“算不上吧。”
“你认识我哥哥？”
他停下动作，抬眼看着我，笑道：“这话怎么说？”
“猜的。”
我闭目靠在一旁休息，忽然听见他笑了声，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吕查叫醒。
“看来真的是累着了，竟睡得如此沉。”吕查递给我一个帕子，“夜里有风，别着凉。”
“多谢。”我擦了擦沁出的微汗，“他怎么办？”
“不是说叫醒他吗？”吕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这……那你叫他吧。”
吕查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我今日才发现你竟是个怕生的主。”
他解了封闭五识的术法，将段世钦喊醒。
我们下了车，一入眼便是气派的大门，门口卧着两只石狮子，真真是威严富贵。
“我爹去江南的老宅休养了，所以现在这里就是本公子说了算，你们既然是方如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跟下面人说，吩咐就行。”段世钦拉着一路带我们进来的人向我们介绍，“这位是丁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可以找他，”他凑近我们悄声道：“不过丁伯年纪大了些，你们多担待，别累着老人家。”
段世钦对丁伯道：“丁伯，我这就回屋了，他们我就交给您，麻烦您安排伺候着。”
看着他晃晃悠悠的只身离开，我竟感到些许悲凉。
我们跟着丁伯穿过几个庭廊，到了一处院子里。我们向丁伯道了谢，便各自回屋休息。
在路上睡了一觉，解了困乏，现在倒是清醒了许多，躺下一时半会睡不着，我便走到院中坐下，望着月亮出神。
“想什么呢？”
吕查拿了两个瓷瓶过来，向我晃了晃。
“酒？”我接过一瓶打开，酒香就这么溢了出来，“哪来的酒？”
“舜华送的。”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很是满足，“舒服！”继而有些感慨，“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喝到她酿的酒。”
这味道很是熟悉，我又仔细闻了闻，“这酒香我好像在哪闻过。”
“这你也能闻出来？”吕查诧异地闻了闻，“与其他的酒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这是花酒。更为甘甜，还带着花香。”
吕查又使劲闻了闻，喃喃自语：“好像是有些。”
怨不得他这样，他本就是一株茶，自带茶香，又整日泡在茶楼里，身上的茶香盖过了许多味道。
“你怎么不喝？你不会喝酒？”他见我迟迟不动，说道：“说起来好像确实没有见你喝过酒。”
“哪有尚未婚娶的男女月下对饮的。”我收起酒，“这个我就带给二哥了，先替他谢过你。”
“呵，”他不屑地看我一眼，“你还会在意这些俗礼。”
又扫了他的兴，实在让人自责。自打他遇见我好像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这不禁让人怀疑我是不是克他。
“我实在是不胜酒力，酒品差得很。”我承认道：“十岁那年偷喝我娘的酒，差点把家拆了。”
这属实是一桩丑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也向来不提，并撒泼打滚地逼着知晓的人不许提。
如今倒是自掀老底了。
真真是舍命陪君子。
“哦？”吕查知晓后的反应我是没有想到的，没有意料中的取笑，他反而问道：“那这十几年，你都没有再尝过酒么？”
我摇了摇头，“那之后是没敢再碰的，只是后来有一次误饮了果酒，我哪晓得那甘甜的东西也算是酒，又醉了一次，这一次差点拔光了我爹养的家禽的毛，害的那些鸡啊鸭的见了我就跑了好一阵。”说着说着我自己笑了起来。
如今想来这些糗事也都有趣的很。
“所以你学会了闻香辨酒？”
“这也是为了保命嘛。”
万籁俱寂，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开口道：“我与你哥哥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旧相识。”
二哥是个四处游历的人，对于大部分遇见过的人来说都算是一面之缘，吕查说打过几次交道，那想来二人应当是交情不浅，算得上是我哥的好友。
既然如此，那……
“那我到醉茶阁，也是他安排的？”
如今想想那日到醉茶阁的一番经历，确是不像正常的，再仔细回想那日遇见的路人也是同我说道吕查的行径与往日不同。
若是如此，便合理了许多。
“你来醉茶阁，只是巧合。”
“嗯？”
竟是巧合么。
“确然是巧合的，我也是你来之后收到你哥哥的消息才确认你的身份。”
“你早就有了猜测？”
“愚笨。”
这又从何说起？我没作声，等他继续。
他笑了笑，继续道：“那日是夏至，我须得抽换新的茶源，最是混沌的时候，偏巧你到了青城。”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灵力充沛的东西，”他想了想，补充道：“你二哥给你的。”
灵力充沛……二哥……
怎么把这给忘记了！
我从乾坤袋里取出那封信，刚出了自在山我便将它放了进去随身带着，日子久了竟忘了它的存在。
我把信递给吕查，“里面的术法桎梏我解不开便没动过，这些时日倒是把它忘了。”
“原来如此，”他将信件还给我，“上面的五行灵力纯粹强盛，对我们妖来说有着极强的吸引，那日我就是被这上面的灵气吸引过去，才有了那么一遭。”
“没想到他们的无心竟导致了我们的相识。”
“是不是很巧。”
我点了点头，认真道：“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吕查，你是不是与我们家有什么渊源？”
我竟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和震惊，我只是随口一说，难道他真的与陆家有什么关系？
“你每日想这么多，不累么？”他站起身往回走，晃了晃手里的酒，“若是有渊源，你也该多少记得、知道些什么，这个问题不如问问你自己。”
末了，他又缓缓一句，“好好想想，说不定真的有呢。”
我看着关上了的房门，直到里面烛火熄灭，那人大抵睡下了。我也不再在院中独坐，回了屋子。
夜半我刚睡下不久，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声，只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我迷迷糊糊地没有在意，很快深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后，我在厅堂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米凤儿。”吕查也看见了这个熟人，早一步上前蹲下问道：“你怎么被绑在这儿？”
“二位，是我家少爷让的。”
“她又做了什么？”
“原来二位也知晓她是个惯犯，我还想该怎么向二位说明，”丁伯松了口气，“昨夜她又潜入家中，被守夜的人抓了个正着，少爷便让人将她绑在这了。”
这里的人也是都奇怪，没有一个想去报官的。
“丁伯，请问段公子现在在哪？”
“嗷，少爷刚刚出了门。二位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忙解释道：“我们只是要出去一趟办些事，来跟主人家说一声。”
丁伯笑道：“二位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必告知我们的。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吩咐。”
这里真是一脉相承的热情。
我们笑着道了谢，临走前看了看米凤儿，见她也在看着我们，眼中是看不出的情绪。
“她也不生气，淡定如斯，实在可歌可泣。”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么？”
我们谢绝了段家安排的马车，一路闲逛一路聊，“不想。”
“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兴趣，然后正义凛然的帮他们去梳理解决。”
话本子的事情算是过不去了，我之前怎么会以为这样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妖对戏本话本一窍不通？
我诚实道：“若是他们的故事完整清晰，我自是愿意去了解一番，若是要我在其中周旋才能知晓，那便不必了。”
“你向来都是这样把自己摘的干净么？”
“我虽算不上十分懂事，却也明白要识趣的道理，我何必去揽那些无关的事。”
“自扫门前雪，你倒是实在。”
日子久了我竟能猜出几分他的言下之意，无奈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完全可以夸我一句有自知之明的。”
何必说破。
他没有立即回话，往前走了几步在一辆小车前停下，我不明其意，只好在原地等着。
再转身时他已抱了几包东西，原是去买吃点了。
“巧了，我也是不愿凑热闹，只爱看热闹的，既是如此有缘，我便请你吃些东西。”
我们在一个小茶馆里坐下，他将大包小包的吃食打开，多数都是甜点，甚至还有许多各色的糖。
“你该不会同我爹或是我外祖交好吧，”我看着眼前一堆东西哑然失笑，这几个月我确然看出了他对吃上的讲究，却以为那都是因为他的挑剔，没想到竟只是单纯如此，“难道这就是你同我们家的渊源么。”
明明刚用过饭没多久，他却依然吃的开心，听到我的话抬起头来问道：“嗯？我只知晓亓官公喜爱美食，令尊也是么？”
说来我爹对美食的喜爱更像孩童对美味的喜爱，外祖还会品析几分，而我爹多为喜欢，也只是因为喜欢，没有旁的缘故。
我爹在吃上还有一个孩子心性的事，那便是最不能容忍别人偷吃美食不告诉他，他可以偷吃，别人不能，他对美食毫无抵抗力，又偏偏是个怕妻的主，往往偷吃了还要推到我们身上。
不过吃这件事也是好的，外祖因着和我爹的这一共同的爱好，当年一眼就瞧中了我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哪怕我爹娘还未成婚，我爹与外祖两人关系也是极好，我娘每每都笑说倒像是我爹是外祖的亲儿子。
可这都是家事，怎能为外人道也。
想来我二哥也没有同他说过这些，我便笑道：“不亚于我外祖。”
“是么，”他笑道：“你倒是不像他们，这几个月我们途经了许多热闹的地方，你对吃好像没什么讲究。”
“说起来，这一路确实委屈了你，每每都让你扫兴，毁了你不少享用的兴致。”
“你竟有如此觉悟，我心甚慰。”他十分夸张的表现出惊叹，又给我拿了一块糖，“这便是你进步的奖励。”
“我还是更喜欢嗑瓜子。”我接过糖，又嘿嘿笑着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给他。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茶馆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你说若是葛童知晓我们来给旁的茶楼增加生意，他却一个人在忙里忙外，会作何感想？”
“葛童可不会跟你一样想这么多。”
我正想问葛童的身份来历，听见了一个些许耳熟的名字。
“司空公子今日喝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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