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淼进教室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埋着头直直走出来的女生，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同学，没事吧？”
女生听到这一句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不知为何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做以装饰的眼镜链顺着长发间隙微微摇晃，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观感，居然是途。
“你怎么在这里？”少见途主动说什么话，何况又是和江淼这样的风云人物，周围路过和进出教室的人都不免看他们一眼。
江淼指了指门框顶上投影出来的课程名字：“公共课。”又友善地笑了笑，“你又不上课？”
这个“又”字显然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途天经地义的答：“嗯。”
江淼往旁边侧了侧身，以免挡到进教室的学生，途也跟着他挪了挪：“真是个坏学生。”
“你是好学生？”
“当然不是，只是逃课也没地方去。”江淼像是深感学校的无聊一般摇了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途的左眼微微亮了一点，金灿灿的颜色仿佛阳光融成了水。江淼看着她垂下来的眼镜链，真心的称赞：“眼镜很有趣。”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
途的表情微不可查的温和了一点，正要说话，主讲老师已经从身后挤了进来：“要上课了，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她看到途，似乎大为意外，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啊呀，你就是生物系第一吧？还没见你来上过课呢，快进来快进来。”
算起来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忽略，江淼反而感到无比的有趣。途似乎还没有从这情形里反应过来，被动的被热情的主讲老师拖回教室里。他忍不住被这一幕逗笑，也跟了进去。
途已经被迫就坐，紧盯着江淼安然坐下来，表情还有些忍俊不禁，压低声音道：“都怪你。”
江淼无辜地耸了耸肩：“你自己逃课不专业，怎么能怪我。”语气里大有调侃之意。
途看着周围亮起一个又一个全息窗口，认命地叹了口气：“这节课要上多久？”
江淼强忍着笑给她看课表：“你运气不太好，这是大课，四小时。”
身后有人戳了戳江淼的背，他回过头去，见是本系的同学，满脸写着稀奇，指了指途问：“你们……很熟？”
“见过几次。”江淼顿了顿，看到对方表情越来越莫测，“你这是什么表情？快听课。”
课时过半，老师终于宣布休息一会儿。阿北突然发来通讯，说有事要来找他。
江淼把教室编号发给他，似乎只是聊天一般随口问：“为什么不愿意上课呢？”语气和分寸拿捏得极好，留出足够不必回答的余地。
途趴在桌上懒懒的答：“太无聊了。”
江淼转头看着她在显示屏上乱涂乱画：“刚才的课还无聊？”
这一节课主讲老师似乎因为途的到来格外激动，先是郑重其事召集全班对她表示欢迎，又频频请她发言，还暗示课后有想和途畅谈人生的意愿。
途看起来不好接近，而且明显很反感这类事情，却出奇的表现得大方而得体，深浅得宜，一点都不怯场。这样老师对她更是赞不绝口，大概已全然忘了季度考核时对途做的评价。
听江淼提起这一节，途的表情极力收敛，却还是漏出一丝异样的阴影：“还不如无聊呢。”
“再多来上几次课，你就成她的得意门生了。”江淼似乎很想笑，但并无不善的意味，“她给你的评价就不会是B了。”
途偏了偏头：“你怎么知道？”
“成绩都是公开的。”他自然地答。
阿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江淼朝他招了招手。他走过来的样子也像个阅历广泛的成年人，不像江淼他们，身上总是有一股掩不住的年轻热烈。
走近了才看见江淼和身边的女生谈笑，阿北颇有些意外。江淼指了指阿北说：“你们认识。”
奇怪的是，两个人都表现得无动于衷。阿北旁若无人的对江淼说：“语言系有个学生刚发现入学信息录入有点问题，现在都快闹翻天了。”
江淼微皱了皱眉：“负责的其他人呢？”
“都在。本来不打算叫你们几个有课的，但是程序太繁琐，人手不够，赶紧走，还有两个人没通知。”阿北似乎也很无奈。
途沉默地看着江淼很快收拾好东西，从座位上站起来，才突然开口：“为什么你可以走？”
阿北和江淼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她。江淼露出像她之前一样天经地义的表情：“因为我们是学生干部啊。”
途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也只有这时候才看起来像个任性的小姑娘，却没有再说话。江淼看了她一眼，笑着又颇有几分得意的告别：“好好听课啊，再见。”
阿北这时候却不那么着急了，没有跟着江淼一起往外走，而是冷冷凝视着途，极不符合他惯常的举止：“你是故意的？”
途的表情早已经回复到平时生人勿近的平静，并没有要回答的意图，眼角睨出一点讥讽。
阿北没有不依不饶，匆匆转身去追已经走远的江淼。途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飞快划过一丝阴翳。
经过教室窗户时，江淼转过头朝里看了一眼。途靠在椅背上，眼镜框看起来格外有一种内敛的气质。
阿北把他的举动尽收眼底，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对那个女生很……上心。”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江淼看了他一眼，对他反常的操心颇为奇怪：“她很有趣。”
“你不觉得她在你面前都是……”阿北顿住了，他一向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描绘那种感觉。
“都是装的，”江淼的回答更加平静了，甚至有些冷淡，“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阿北惊讶了，“你怎么？你有别的目的？”
江淼对他这种幻想和警觉几乎是有些厌倦，言辞却依然恰到好处：“什么目的，你真当是活在书里啊。我只是觉得好玩，一个人可以表现出截然不同于本身的样子，但是又不刻意，这样不有趣吗？”
“什么意思？”
“她一看就是那种很封闭很自我的人，你看看她在本系的风评就知道了，蔑视规则，厌恶人情。但是她又要表现得很乖巧，而且不是故意要表现出来，很自然，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江淼耐心详细的和他解释，“一个人能没有目的、完全出于本能这样做，挺好玩的。”
阿北听得云里雾里：“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目的？”
江淼停了停，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言简意赅道：“直觉。”
“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他这么突发奇想的脑回路让江淼都愣了一下：“那也算是目的的一种。”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阿北似乎对于江淼这种没来由的笃定不太认可，但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固执的坚持看法。
“我记得新生接洽还是你负责的，”难得阿北主动提起途，江淼顺势问出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印象转变得这么快？”
阿北脸上又浮现出惯常的愁苦，迟疑了一会儿才答：“说不清。”
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匆匆去通知了别的学生干部赶往语言系中心去解决问题。
后续被通知的人听到消息第一反应都是厌烦而不失轻蔑的：“怎么能有这么蠢的人，连信息录入都能弄错？”
这也一定程度上是江淼的真实想法，想到自己本来应该在公共课教室里继续看戏，也懒得提醒他们言辞有失。这时候大家都已经来到语言系中心，他们几个越说越气愤，声音不算小，一字一句被听了个分明。
被围在最中间的当事人原本就在哭，这下更是泣不成声。换在平时江淼都会劝阻几句，大家也习惯这种事都是由他来做。江淼耐着性子用官方的语调开口：“同学先别哭了，有问题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那个学生哭得一塌糊涂，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记忆和现实重叠，江淼微讶：“石川？”
女生听到这一句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不知为何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做以装饰的眼镜链顺着长发间隙微微摇晃，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观感，居然是途。
“你怎么在这里？”少见途主动说什么话，何况又是和江淼这样的风云人物，周围路过和进出教室的人都不免看他们一眼。
江淼指了指门框顶上投影出来的课程名字：“公共课。”又友善地笑了笑，“你又不上课？”
这个“又”字显然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途天经地义的答：“嗯。”
江淼往旁边侧了侧身，以免挡到进教室的学生，途也跟着他挪了挪：“真是个坏学生。”
“你是好学生？”
“当然不是，只是逃课也没地方去。”江淼像是深感学校的无聊一般摇了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途的左眼微微亮了一点，金灿灿的颜色仿佛阳光融成了水。江淼看着她垂下来的眼镜链，真心的称赞：“眼镜很有趣。”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
途的表情微不可查的温和了一点，正要说话，主讲老师已经从身后挤了进来：“要上课了，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她看到途，似乎大为意外，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啊呀，你就是生物系第一吧？还没见你来上过课呢，快进来快进来。”
算起来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忽略，江淼反而感到无比的有趣。途似乎还没有从这情形里反应过来，被动的被热情的主讲老师拖回教室里。他忍不住被这一幕逗笑，也跟了进去。
途已经被迫就坐，紧盯着江淼安然坐下来，表情还有些忍俊不禁，压低声音道：“都怪你。”
江淼无辜地耸了耸肩：“你自己逃课不专业，怎么能怪我。”语气里大有调侃之意。
途看着周围亮起一个又一个全息窗口，认命地叹了口气：“这节课要上多久？”
江淼强忍着笑给她看课表：“你运气不太好，这是大课，四小时。”
身后有人戳了戳江淼的背，他回过头去，见是本系的同学，满脸写着稀奇，指了指途问：“你们……很熟？”
“见过几次。”江淼顿了顿，看到对方表情越来越莫测，“你这是什么表情？快听课。”
课时过半，老师终于宣布休息一会儿。阿北突然发来通讯，说有事要来找他。
江淼把教室编号发给他，似乎只是聊天一般随口问：“为什么不愿意上课呢？”语气和分寸拿捏得极好，留出足够不必回答的余地。
途趴在桌上懒懒的答：“太无聊了。”
江淼转头看着她在显示屏上乱涂乱画：“刚才的课还无聊？”
这一节课主讲老师似乎因为途的到来格外激动，先是郑重其事召集全班对她表示欢迎，又频频请她发言，还暗示课后有想和途畅谈人生的意愿。
途看起来不好接近，而且明显很反感这类事情，却出奇的表现得大方而得体，深浅得宜，一点都不怯场。这样老师对她更是赞不绝口，大概已全然忘了季度考核时对途做的评价。
听江淼提起这一节，途的表情极力收敛，却还是漏出一丝异样的阴影：“还不如无聊呢。”
“再多来上几次课，你就成她的得意门生了。”江淼似乎很想笑，但并无不善的意味，“她给你的评价就不会是B了。”
途偏了偏头：“你怎么知道？”
“成绩都是公开的。”他自然地答。
阿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江淼朝他招了招手。他走过来的样子也像个阅历广泛的成年人，不像江淼他们，身上总是有一股掩不住的年轻热烈。
走近了才看见江淼和身边的女生谈笑，阿北颇有些意外。江淼指了指阿北说：“你们认识。”
奇怪的是，两个人都表现得无动于衷。阿北旁若无人的对江淼说：“语言系有个学生刚发现入学信息录入有点问题，现在都快闹翻天了。”
江淼微皱了皱眉：“负责的其他人呢？”
“都在。本来不打算叫你们几个有课的，但是程序太繁琐，人手不够，赶紧走，还有两个人没通知。”阿北似乎也很无奈。
途沉默地看着江淼很快收拾好东西，从座位上站起来，才突然开口：“为什么你可以走？”
阿北和江淼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她。江淼露出像她之前一样天经地义的表情：“因为我们是学生干部啊。”
途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也只有这时候才看起来像个任性的小姑娘，却没有再说话。江淼看了她一眼，笑着又颇有几分得意的告别：“好好听课啊，再见。”
阿北这时候却不那么着急了，没有跟着江淼一起往外走，而是冷冷凝视着途，极不符合他惯常的举止：“你是故意的？”
途的表情早已经回复到平时生人勿近的平静，并没有要回答的意图，眼角睨出一点讥讽。
阿北没有不依不饶，匆匆转身去追已经走远的江淼。途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飞快划过一丝阴翳。
经过教室窗户时，江淼转过头朝里看了一眼。途靠在椅背上，眼镜框看起来格外有一种内敛的气质。
阿北把他的举动尽收眼底，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对那个女生很……上心。”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江淼看了他一眼，对他反常的操心颇为奇怪：“她很有趣。”
“你不觉得她在你面前都是……”阿北顿住了，他一向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描绘那种感觉。
“都是装的，”江淼的回答更加平静了，甚至有些冷淡，“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阿北惊讶了，“你怎么？你有别的目的？”
江淼对他这种幻想和警觉几乎是有些厌倦，言辞却依然恰到好处：“什么目的，你真当是活在书里啊。我只是觉得好玩，一个人可以表现出截然不同于本身的样子，但是又不刻意，这样不有趣吗？”
“什么意思？”
“她一看就是那种很封闭很自我的人，你看看她在本系的风评就知道了，蔑视规则，厌恶人情。但是她又要表现得很乖巧，而且不是故意要表现出来，很自然，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江淼耐心详细的和他解释，“一个人能没有目的、完全出于本能这样做，挺好玩的。”
阿北听得云里雾里：“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目的？”
江淼停了停，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言简意赅道：“直觉。”
“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他这么突发奇想的脑回路让江淼都愣了一下：“那也算是目的的一种。”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阿北似乎对于江淼这种没来由的笃定不太认可，但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固执的坚持看法。
“我记得新生接洽还是你负责的，”难得阿北主动提起途，江淼顺势问出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印象转变得这么快？”
阿北脸上又浮现出惯常的愁苦，迟疑了一会儿才答：“说不清。”
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匆匆去通知了别的学生干部赶往语言系中心去解决问题。
后续被通知的人听到消息第一反应都是厌烦而不失轻蔑的：“怎么能有这么蠢的人，连信息录入都能弄错？”
这也一定程度上是江淼的真实想法，想到自己本来应该在公共课教室里继续看戏，也懒得提醒他们言辞有失。这时候大家都已经来到语言系中心，他们几个越说越气愤，声音不算小，一字一句被听了个分明。
被围在最中间的当事人原本就在哭，这下更是泣不成声。换在平时江淼都会劝阻几句，大家也习惯这种事都是由他来做。江淼耐着性子用官方的语调开口：“同学先别哭了，有问题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那个学生哭得一塌糊涂，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记忆和现实重叠，江淼微讶：“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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