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I国的自然环境不好，所以全息技术体系搭建不完善，国家发展也不如别人快，所以在国际和外交上一直没有地位。I国自《七国公约》确立以来一直实行二元制君主立宪制，也算王室稳固权利夯实。但是十三年前那个恐怖生物组织造成恶劣影响后，I国经济凋零，引发了一大堆连锁反应，议会和王室矛盾重重，终于还是政变了。这之后，王室——现在应该说是前皇室了，他们那个家族好像天生本来就少生养，就再没有传下来一个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听说这几年议会好像打算着把旁系甚至旁姓家族尊为新王室，很希望找个大国能支持。不过前皇室遗失太久，这些年国家牢牢把持在议会手里，就算真的有哪个幸存的后人回去，要么当傀儡，要么就是被灭口罢了。”
明亮的天光把纸质书库门前的那一排实木吧台照得漂亮而温情，哥瑞夫半倚在吧台上给者希讲I国这些年的恩怨（彼此保持着过于遥远的安全距离），者希表现得很平静。
这主要归结于，途也坐在者希对面，她虽然只是经意地翻着一本诗集，但对者希却有着极为稀奇的镇静作用。
哥瑞夫所说的那些史实都是耳熟能详的典故，因为年代太近连教学史书都没有收录，不知道为什么者希却似乎一无所知。即便她深居简出远离人世，但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包罗万象的藏书馆里，她却从来没有对那些丰富广阔的知识有过任何渴望。她像是过度沉溺在自己阴影中的那类人，生命中某种不为人知的巨大伤疮让她无暇顾及其余任何东西。
江淼难得有空闲的一个午后，他很长时间没有时间踏足藏书馆，总围在身边的那一堆学生也让他日益烦躁，本着忙里偷闲的心思，他走进藏书馆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江淼和哥瑞夫毫无来往，第二季度考核时遥远的那一面之缘也根本不可能记得。不过这里倒确实还有一个熟面孔，窝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是石川。
看到他，几个人都显得有点意外和惊喜，只有者希慌忙从高凳子上挣扎下来，一脸防范。往来藏书馆的学生千千万万，她自然不会特意记得江淼，不论后者是怎样的风云人物。
石川也绕过吧台里侧走出来，笑容有些虚张声势的歉疚。她也应该这样，前段时间石家公然逼婚的丑闻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毕竟和她有点关系。江淼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紧接着一连串寒暄也不必赘述。
途起身似乎要去换书，本来还算镇定的者希马上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往她身旁凑，江淼很快注意到者希眼睛里有一种救命稻草般的依赖。途没有让她碰到自己，倒是一反平常冷淡，对她安抚的笑了笑。
途拐进书库深处，者希还无所适从地往她消失的方向看。这可真是稀奇，像者希这样的人居然能表现出亲近依赖，而且是这么强烈的依赖，都快有人设崩塌的意思了。哥瑞夫见她这样也已经停了自己的讲述，善解人意的离她远了几个座位。
石川出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沉默：“学长，你看什么呢？”
这时江淼正同样盯着途远去的那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石川的话才回过头来。石川难得机敏地注意到江淼有种冷淡疲倦的神情，与刚进来看到他们几个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就好像什么喜欢的东西突然不再有趣，颇有失望之感。
他说：“没意思。”
在场的其余三个人并不明白他说什么没意思。哥瑞夫刚入学时江淼还在学校，自然听过不少他的声名，乍见真人，热切地问他高年级的事情，江淼也友善的一一解答。
不过他倒是听出哥瑞夫和石川似乎没什么来往，接话时都是硬邦邦的客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
途取书的时间实在太久，中途石川默默说了一句。这么看来石川居然也认识途，大约这才是她在这个场合里真正认识的人。江淼没有像哥瑞夫一样疑惑途怎么还不回来，只说要去拿书，恰到好处的结束了对话。
他拐进书架深处，留心查看书籍的编号和书名。纸质书库那么大，他越走越里，很快外面的说话声就像山谷里一样带着遥远而模糊的回响，连脚步声都是这样。
江淼正在看着一本人物传记的封面，考虑着是不是有时间在几乎疯狂的复习期看完它。突然右侧隔着几个书架传来放书的响声，他走了过去。
当然是途，毫无意外。江淼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像个变态的偷窥狂，但是这种默默的腹诽并不妨碍他看完想看的（或者想看到的）东西。
这一排书目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书名都抽象到猜不出类别。看得出少有人问津，即便在这样精心保护的书库里，架子上、书上都落了一层不薄的灰尘。途的手指在书脊上微停，苍白脸颊形成复杂的沉静，唇角似有似无的挑了一下。却没有把书拿下来。
江淼没有多余表情的看着她，不过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能够有这样神色的女生是不会对一个胆小如鼷的书籍管理员有多少善意和感情的，更不要说什么外冷内热，童话故事里庸俗泛滥的同情，千篇一律的无聊性格。
他轻轻咳了一声，途闻声迅速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江淼，她的眼神包括周身气质都快速的变换，一刹那，就已经是江淼所熟悉的那个乖巧又离奇的女生了。
途简单地问：“怎么了？”
所以她还是在装。这确实是很有意思，江淼不知道出于什么感觉而笃定途对他没有任何图谋，他从来不是盲目依靠直觉的人，对途身上的疑点也并没有忽略，但就是对这一点无比肯定。
“你太久不出来，大家都在问了。”江淼随手抽出一本书，眼睛毫无松懈地盯着她的脸，“这些都是讲什么的？”
途的表情几乎是温驯和认真的：“不知道，我迷路了。”
江淼：“……”
他们沉默地相互瞪视了一会儿，两个人眼睛里都有明确而锋利的光彩，最后江淼连扉页都没有翻开，就把书原位放了回去，露出自己惯常的笑容：“走，我带你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途的右眼格外发沉，那汪蓝浓郁得几乎泛黑。
江淼往前走了两步又折回头来看她，似乎是示意她跟上。他用这短短的间隙瞟了一眼书架编号：往常写数字的地方被红色颜料勾勒成一团潦草的污垢，显然是不能看了。
途似乎早就洞察他的意图，仍站在原地不动：“书架编号看不清楚，一会儿出去提醒管理员保修吧。”
同龄人里江淼还没见过几个比自己更能沉得住气的人，而途说“管理员”这三个字时的无动于衷简直像在说一个物品，根本不能和刚才者希所依赖的人联系到一起。
江淼无奈的笑了笑：“走吧。”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穿梭在一排一排昏暗逼仄的书架中间，不时拐几个眼花缭乱的弯，偶尔绕到另一个小巷。走进去的时候谁不是各凭尽兴，等被困死在里面才知道路太乱，只能让别人带出来。纸质书库是完全的古代设施，据说是因为全息技术会影响纸张的保存年限。许多学生不爱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抱怨书库太落后，全无索引指南。
江淼并不真正相信途所说的迷路，但还是教了她几个分辨书库方位的技巧和记号。途听他说话时总是一副认真到令人发指的样子，听到他说自己特意在纸质书库做过的标记和它们的含义，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重新出来的时候，连哥瑞夫都发现江淼的眼睛已经回复到刚来时的明亮，甚至兴致更高了。
明亮的天光把纸质书库门前的那一排实木吧台照得漂亮而温情，哥瑞夫半倚在吧台上给者希讲I国这些年的恩怨（彼此保持着过于遥远的安全距离），者希表现得很平静。
这主要归结于，途也坐在者希对面，她虽然只是经意地翻着一本诗集，但对者希却有着极为稀奇的镇静作用。
哥瑞夫所说的那些史实都是耳熟能详的典故，因为年代太近连教学史书都没有收录，不知道为什么者希却似乎一无所知。即便她深居简出远离人世，但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包罗万象的藏书馆里，她却从来没有对那些丰富广阔的知识有过任何渴望。她像是过度沉溺在自己阴影中的那类人，生命中某种不为人知的巨大伤疮让她无暇顾及其余任何东西。
江淼难得有空闲的一个午后，他很长时间没有时间踏足藏书馆，总围在身边的那一堆学生也让他日益烦躁，本着忙里偷闲的心思，他走进藏书馆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江淼和哥瑞夫毫无来往，第二季度考核时遥远的那一面之缘也根本不可能记得。不过这里倒确实还有一个熟面孔，窝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是石川。
看到他，几个人都显得有点意外和惊喜，只有者希慌忙从高凳子上挣扎下来，一脸防范。往来藏书馆的学生千千万万，她自然不会特意记得江淼，不论后者是怎样的风云人物。
石川也绕过吧台里侧走出来，笑容有些虚张声势的歉疚。她也应该这样，前段时间石家公然逼婚的丑闻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毕竟和她有点关系。江淼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紧接着一连串寒暄也不必赘述。
途起身似乎要去换书，本来还算镇定的者希马上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往她身旁凑，江淼很快注意到者希眼睛里有一种救命稻草般的依赖。途没有让她碰到自己，倒是一反平常冷淡，对她安抚的笑了笑。
途拐进书库深处，者希还无所适从地往她消失的方向看。这可真是稀奇，像者希这样的人居然能表现出亲近依赖，而且是这么强烈的依赖，都快有人设崩塌的意思了。哥瑞夫见她这样也已经停了自己的讲述，善解人意的离她远了几个座位。
石川出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沉默：“学长，你看什么呢？”
这时江淼正同样盯着途远去的那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石川的话才回过头来。石川难得机敏地注意到江淼有种冷淡疲倦的神情，与刚进来看到他们几个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就好像什么喜欢的东西突然不再有趣，颇有失望之感。
他说：“没意思。”
在场的其余三个人并不明白他说什么没意思。哥瑞夫刚入学时江淼还在学校，自然听过不少他的声名，乍见真人，热切地问他高年级的事情，江淼也友善的一一解答。
不过他倒是听出哥瑞夫和石川似乎没什么来往，接话时都是硬邦邦的客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
途取书的时间实在太久，中途石川默默说了一句。这么看来石川居然也认识途，大约这才是她在这个场合里真正认识的人。江淼没有像哥瑞夫一样疑惑途怎么还不回来，只说要去拿书，恰到好处的结束了对话。
他拐进书架深处，留心查看书籍的编号和书名。纸质书库那么大，他越走越里，很快外面的说话声就像山谷里一样带着遥远而模糊的回响，连脚步声都是这样。
江淼正在看着一本人物传记的封面，考虑着是不是有时间在几乎疯狂的复习期看完它。突然右侧隔着几个书架传来放书的响声，他走了过去。
当然是途，毫无意外。江淼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像个变态的偷窥狂，但是这种默默的腹诽并不妨碍他看完想看的（或者想看到的）东西。
这一排书目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书名都抽象到猜不出类别。看得出少有人问津，即便在这样精心保护的书库里，架子上、书上都落了一层不薄的灰尘。途的手指在书脊上微停，苍白脸颊形成复杂的沉静，唇角似有似无的挑了一下。却没有把书拿下来。
江淼没有多余表情的看着她，不过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能够有这样神色的女生是不会对一个胆小如鼷的书籍管理员有多少善意和感情的，更不要说什么外冷内热，童话故事里庸俗泛滥的同情，千篇一律的无聊性格。
他轻轻咳了一声，途闻声迅速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江淼，她的眼神包括周身气质都快速的变换，一刹那，就已经是江淼所熟悉的那个乖巧又离奇的女生了。
途简单地问：“怎么了？”
所以她还是在装。这确实是很有意思，江淼不知道出于什么感觉而笃定途对他没有任何图谋，他从来不是盲目依靠直觉的人，对途身上的疑点也并没有忽略，但就是对这一点无比肯定。
“你太久不出来，大家都在问了。”江淼随手抽出一本书，眼睛毫无松懈地盯着她的脸，“这些都是讲什么的？”
途的表情几乎是温驯和认真的：“不知道，我迷路了。”
江淼：“……”
他们沉默地相互瞪视了一会儿，两个人眼睛里都有明确而锋利的光彩，最后江淼连扉页都没有翻开，就把书原位放了回去，露出自己惯常的笑容：“走，我带你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途的右眼格外发沉，那汪蓝浓郁得几乎泛黑。
江淼往前走了两步又折回头来看她，似乎是示意她跟上。他用这短短的间隙瞟了一眼书架编号：往常写数字的地方被红色颜料勾勒成一团潦草的污垢，显然是不能看了。
途似乎早就洞察他的意图，仍站在原地不动：“书架编号看不清楚，一会儿出去提醒管理员保修吧。”
同龄人里江淼还没见过几个比自己更能沉得住气的人，而途说“管理员”这三个字时的无动于衷简直像在说一个物品，根本不能和刚才者希所依赖的人联系到一起。
江淼无奈的笑了笑：“走吧。”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穿梭在一排一排昏暗逼仄的书架中间，不时拐几个眼花缭乱的弯，偶尔绕到另一个小巷。走进去的时候谁不是各凭尽兴，等被困死在里面才知道路太乱，只能让别人带出来。纸质书库是完全的古代设施，据说是因为全息技术会影响纸张的保存年限。许多学生不爱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抱怨书库太落后，全无索引指南。
江淼并不真正相信途所说的迷路，但还是教了她几个分辨书库方位的技巧和记号。途听他说话时总是一副认真到令人发指的样子，听到他说自己特意在纸质书库做过的标记和它们的含义，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重新出来的时候，连哥瑞夫都发现江淼的眼睛已经回复到刚来时的明亮，甚至兴致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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