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直到他们离开Λ城时，途与江堂姐都没能见面。
说不上遗憾，但也没有那样的无所谓，直升机翼的噪声震耳欲聋，江淼远远看着途朝他走来，十分绅士将她背的包接了过来。
“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不走了。”江淼示意途先登机，错身时似乎听见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淹没在了风中。
这段时间，一直是江淼带着途在Λ城旅游观光般到处乱逛。途常常是在深夜里才回复江淼的邀约，无一例外是同意，次日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临别后也不知道她去往何方。也偶尔收不到什么回复，但回想之前壮观的通讯海，似乎十分情有可原，后来江淼也渐渐养成习惯，告知时间地点后按时抵达，反正途第二天总会到场，从不失约。
在这些其实没有太大意义的出行中，江淼有时能隐隐窥见途不同寻常的一面。两人大部分时候见面，都是在学校或研究所这类中规中矩的地方，余下的也都是出人意料、惊鸿一面。真正一起出去玩，才发现途的涉世未深（？）。像她这样行踪不定诡异莫测的女生，似乎不应当对世界的了解如此之少。她在面对那些景点、观光和娱乐时，总是稚嫩得超乎年龄。
不可否认的是她极强的学习能力，所以这样的稚嫩也只存在于两人出行的最初。只有一两次之后，她就和寻常游客一样习以为常了。
她似乎极其擅长学习和模仿，这是江淼得出的结论。之所以用模仿，是因为有那么几次，江淼捕捉到她的神情和举止完全割裂，眼瞳仍如婴孩懵懂碰撞，行为却老成、典型，与其他人别无二致。
不过，这些游玩总体而言还是差强人意的，也留下许多值得回想的画面。在江淼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途在他身边也变得活泼了一点，不再一味温顺而死水不惊。
江淼在Λ城并不认识多少人，因为有了每日和途的联系，才渐渐繁忙，与江堂姐一家一起外出的机会少了很多。后者对此似乎兴趣盎然，偶尔提及过几次，见江淼不欲多说，也就不问了。
江淼的假期已经过半，后面的行程都要赶紧。而途比他晚放假大约一周，时间还算富裕。以江淼的聪慧，不是猜不出来途为了配合他，一定是改变了不少她自己的计划。他觉得有一点愧疚，但也有一点沉溺的欢乐。
直升机在高空腾飞，A国和Y国这两个不分伯仲的强国，在地域上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对立感。他们从Λ城跨海过境，茫茫汪洋，在霁色风情的好天色里，蓝得像记忆。
“大概有一天的路程要走呢，你们可以好好睡一觉，座位下有防噪耳塞还有眼罩。”副驾驶员的后一句话是对途说的，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江家小公子与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生同行。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江淼会直接迁就别人的通行方式，而不会选择自己的私人行程。
江淼就着副驾驶员的话很自然的把座位下的东西翻出来递给途。“要不要喝牛奶？他低声问，“你脸色很不好。”
认识这么久，但江淼已经知道途的身体总是很不好，精神也很差。她就像一个破娃娃总有大大小小的异样，虽然两人的实际相处一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江淼照顾她。
恒温的牛奶刚取出来，乍遇冷气，水珠凝在精致包装的玻璃瓶上，是江淼一向喜欢的品牌和口味。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才自己接过来，脸上多了些血色。
途这才注意到前排驾驶员们晦暗不明的神情，碰了碰江淼的袖子。后者经她示意往前看了一眼，似觉好笑，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和他们说。”
她的眼睛近看更为妖异怪诞，但的的确确没有一丝不满，低声回答：“没事。”
江淼微微笑了一下：“要睡一会儿吗？”
途摇摇头，转头去看直升机外翻卷的云海，一边喝牛奶一边沉思。机内陷入漫长的沉默。
江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开。
自毕业至今，有关他和途的流言风语一直沸沸扬扬，比之同时和石川的订婚传言，江淼不得不承认，这大概算是他不觉得反感甚至一度很受用的言论。
很多时候，江淼并不能十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承认眼下两人的相处有他刻意为之的手笔，简单想想，如果换成是其他任何人，江淼应该都不会照顾得这么情愿和周到，最多只会是出于礼节的关心而已。但如果真的要谈恋爱——
他这次回Y国，有一个原因就是要确定江家对伊瑟斯兰多二世这件事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确有其意。在这之前，他除了不对这些流言表现出反感，也的确什么都不能多说。
抵达Y国首都时已是黄昏，飞机还未降落时便能远远看到正在等待的人群。距离江淼上一次回家已过了这么久，因此这一次排场格外大，他从窗外粗略扫了一眼，江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在场，连江淼的父亲都亲自来了。
因为早就料到人会很多，飞机并没有直接停到江家内部，这也是为了方便更丰富的应酬。江淼简短的思忖了一下，才去看途：“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要不要等一会儿再出去？”
途微垂了目光，看不清任何情绪，但还是乖顺的回答：“好。”
有一瞬的寂静，江淼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种像被误解、想要解释的感觉。然而说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乎都没有任何立场或理由出口。因而他只是再一次摸摸她的头发，才转过头去嘱咐驾驶员们。
“金屋藏娇”么？他们的眼里都有这样的疑惑乃至鄙夷，但保持着聪明的沉默。
飞机终于降落，江老和妻子率先迎上来，他们将见到独子的喜悦表现得如此得体，又如此真实。江老满怀骄傲揽着江淼的肩膀往外走，气度高华的夫人含笑对驾驶员表示感谢。
江家的其他人也热情洋溢地围了过来，惊叹江淼如何少年有为、风姿绰约，也有人好奇询问江堂姐的现状，夹杂着恭维和演绎的真心丰盛得流淌到地上，而江淼在其中扮演着游刃有余又谦谨守礼的完美吉祥物，他们一起离开停机坪。
江淼只短短回头看了一眼，就在长辈的问候声中往外走去。
家宴随即就要开始，入席时江淼才想起因为近日常有奔波，他把这几天正看的纸质书落在直升机里了。他依稀记得这架直升机今晚就要飞往别国，之后人多手杂，不定就将遗失。也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本书是西帕毕业礼上途的赠礼。
江淼短暂的踌躇了一下，但想到途此时大概已经离开了，何况惯例机检的两个驾驶员也会帮忙周旋的，就索性唤过家里多年的管家去取。
老管家得了他的吩咐，匆匆赶往停机坪。那架直升机依然停在那里，两个驾驶员正在忙忙碌碌做临飞前的检修，见他来了，却都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只是他们所处的位置都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管家就已经走进了机舱。
舱内有人，还是个女生。这一刻她正从座位后的储物间走出来，苍白的脸和奇诡的异瞳，手里拿着江淼拜托他取回的纸质书，座位上扔着一个包。见有人来，女生也愣了一下。
管家先出声：“你是谁？”
女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着他，指骨修长，微微用力，在书页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她似乎察觉他的意图，拿着书向他递过来，袖口有微末的冷光闪过。
说不上遗憾，但也没有那样的无所谓，直升机翼的噪声震耳欲聋，江淼远远看着途朝他走来，十分绅士将她背的包接了过来。
“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不走了。”江淼示意途先登机，错身时似乎听见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淹没在了风中。
这段时间，一直是江淼带着途在Λ城旅游观光般到处乱逛。途常常是在深夜里才回复江淼的邀约，无一例外是同意，次日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临别后也不知道她去往何方。也偶尔收不到什么回复，但回想之前壮观的通讯海，似乎十分情有可原，后来江淼也渐渐养成习惯，告知时间地点后按时抵达，反正途第二天总会到场，从不失约。
在这些其实没有太大意义的出行中，江淼有时能隐隐窥见途不同寻常的一面。两人大部分时候见面，都是在学校或研究所这类中规中矩的地方，余下的也都是出人意料、惊鸿一面。真正一起出去玩，才发现途的涉世未深（？）。像她这样行踪不定诡异莫测的女生，似乎不应当对世界的了解如此之少。她在面对那些景点、观光和娱乐时，总是稚嫩得超乎年龄。
不可否认的是她极强的学习能力，所以这样的稚嫩也只存在于两人出行的最初。只有一两次之后，她就和寻常游客一样习以为常了。
她似乎极其擅长学习和模仿，这是江淼得出的结论。之所以用模仿，是因为有那么几次，江淼捕捉到她的神情和举止完全割裂，眼瞳仍如婴孩懵懂碰撞，行为却老成、典型，与其他人别无二致。
不过，这些游玩总体而言还是差强人意的，也留下许多值得回想的画面。在江淼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途在他身边也变得活泼了一点，不再一味温顺而死水不惊。
江淼在Λ城并不认识多少人，因为有了每日和途的联系，才渐渐繁忙，与江堂姐一家一起外出的机会少了很多。后者对此似乎兴趣盎然，偶尔提及过几次，见江淼不欲多说，也就不问了。
江淼的假期已经过半，后面的行程都要赶紧。而途比他晚放假大约一周，时间还算富裕。以江淼的聪慧，不是猜不出来途为了配合他，一定是改变了不少她自己的计划。他觉得有一点愧疚，但也有一点沉溺的欢乐。
直升机在高空腾飞，A国和Y国这两个不分伯仲的强国，在地域上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对立感。他们从Λ城跨海过境，茫茫汪洋，在霁色风情的好天色里，蓝得像记忆。
“大概有一天的路程要走呢，你们可以好好睡一觉，座位下有防噪耳塞还有眼罩。”副驾驶员的后一句话是对途说的，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江家小公子与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生同行。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江淼会直接迁就别人的通行方式，而不会选择自己的私人行程。
江淼就着副驾驶员的话很自然的把座位下的东西翻出来递给途。“要不要喝牛奶？他低声问，“你脸色很不好。”
认识这么久，但江淼已经知道途的身体总是很不好，精神也很差。她就像一个破娃娃总有大大小小的异样，虽然两人的实际相处一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江淼照顾她。
恒温的牛奶刚取出来，乍遇冷气，水珠凝在精致包装的玻璃瓶上，是江淼一向喜欢的品牌和口味。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才自己接过来，脸上多了些血色。
途这才注意到前排驾驶员们晦暗不明的神情，碰了碰江淼的袖子。后者经她示意往前看了一眼，似觉好笑，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和他们说。”
她的眼睛近看更为妖异怪诞，但的的确确没有一丝不满，低声回答：“没事。”
江淼微微笑了一下：“要睡一会儿吗？”
途摇摇头，转头去看直升机外翻卷的云海，一边喝牛奶一边沉思。机内陷入漫长的沉默。
江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开。
自毕业至今，有关他和途的流言风语一直沸沸扬扬，比之同时和石川的订婚传言，江淼不得不承认，这大概算是他不觉得反感甚至一度很受用的言论。
很多时候，江淼并不能十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承认眼下两人的相处有他刻意为之的手笔，简单想想，如果换成是其他任何人，江淼应该都不会照顾得这么情愿和周到，最多只会是出于礼节的关心而已。但如果真的要谈恋爱——
他这次回Y国，有一个原因就是要确定江家对伊瑟斯兰多二世这件事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确有其意。在这之前，他除了不对这些流言表现出反感，也的确什么都不能多说。
抵达Y国首都时已是黄昏，飞机还未降落时便能远远看到正在等待的人群。距离江淼上一次回家已过了这么久，因此这一次排场格外大，他从窗外粗略扫了一眼，江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在场，连江淼的父亲都亲自来了。
因为早就料到人会很多，飞机并没有直接停到江家内部，这也是为了方便更丰富的应酬。江淼简短的思忖了一下，才去看途：“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要不要等一会儿再出去？”
途微垂了目光，看不清任何情绪，但还是乖顺的回答：“好。”
有一瞬的寂静，江淼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种像被误解、想要解释的感觉。然而说辞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乎都没有任何立场或理由出口。因而他只是再一次摸摸她的头发，才转过头去嘱咐驾驶员们。
“金屋藏娇”么？他们的眼里都有这样的疑惑乃至鄙夷，但保持着聪明的沉默。
飞机终于降落，江老和妻子率先迎上来，他们将见到独子的喜悦表现得如此得体，又如此真实。江老满怀骄傲揽着江淼的肩膀往外走，气度高华的夫人含笑对驾驶员表示感谢。
江家的其他人也热情洋溢地围了过来，惊叹江淼如何少年有为、风姿绰约，也有人好奇询问江堂姐的现状，夹杂着恭维和演绎的真心丰盛得流淌到地上，而江淼在其中扮演着游刃有余又谦谨守礼的完美吉祥物，他们一起离开停机坪。
江淼只短短回头看了一眼，就在长辈的问候声中往外走去。
家宴随即就要开始，入席时江淼才想起因为近日常有奔波，他把这几天正看的纸质书落在直升机里了。他依稀记得这架直升机今晚就要飞往别国，之后人多手杂，不定就将遗失。也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本书是西帕毕业礼上途的赠礼。
江淼短暂的踌躇了一下，但想到途此时大概已经离开了，何况惯例机检的两个驾驶员也会帮忙周旋的，就索性唤过家里多年的管家去取。
老管家得了他的吩咐，匆匆赶往停机坪。那架直升机依然停在那里，两个驾驶员正在忙忙碌碌做临飞前的检修，见他来了，却都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只是他们所处的位置都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管家就已经走进了机舱。
舱内有人，还是个女生。这一刻她正从座位后的储物间走出来，苍白的脸和奇诡的异瞳，手里拿着江淼拜托他取回的纸质书，座位上扔着一个包。见有人来，女生也愣了一下。
管家先出声：“你是谁？”
女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着他，指骨修长，微微用力，在书页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她似乎察觉他的意图，拿着书向他递过来，袖口有微末的冷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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