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 尼格罗尼与醉酒纪实

    尼格罗尼是我的心头好，澄清的红色酒液，苦涩，是长篇大论和太空漫游的开始，预示着夜巴士上的长考和对余下人生的盖棺定论。我不得不承认，白日做梦与自甘堕落令人上瘾，毕竟它们都是见不得光的“营生”，白天时刻保持微笑，而入夜后，便抱起酒瓶聊以自慰；我清醒地认识到当下的日子在无可附加地趋于虚无，缥缈的金阁也正指引我走向毁灭...

    就此打住吧。

    借着桌上微暗的火，我从酒单上点了第二杯：南亚尼格罗尼。调酒师给三元素——金、甜味美思、金巴利——中的金巴利加了点料，做了椰油的油洗。椰子本身是不像柑橘或莓果那样“肤浅”，它的风味不会过于突出，非常容易被其他味道盖下去而变得不可闻。因此，在尼格罗尼这种味道厚重的酒中，它不是来提供椰子清甜的风味，而是来做“润滑剂”的：中和金巴利的苦，使酒液柔软且顺滑，但却丝毫不影响整体的风味。简而言之，椰油的加入让尼格罗尼变得更加易饮，三口两口，无意识间，我就把它喝完了。

    通常我有一个酒精浓度梯度，会控制在三杯左右，第一杯视心情和环境开场，给自己一些交际；第二杯开始需求更多酒精，偏重一些的酒总能带来更多的快乐；第三杯以重酒精收尾，就像吃饭总要吃点主食，要有些东西压着，要不就会觉得没吃饱，不够劲。酒过三巡后，总能达到平衡的感觉，恰到好处的微醺，留下不谙世事的大脑和无忧无虑的四肢。

    但是如果再加上第四杯vesper和聊到兴头时调酒师递过来的查特绿和龙舌兰shots，一切就变得不可控起来。头脑变得异常沉重，我小心翼翼地让它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好像小幅度地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会让它偏向那个方向，然后再也拉不回来。但思维和想象力却不会，它们反而挣脱了思想钢印，神经跳起舞来，就有了自由的精神。同步地，朋克摇滚或太空歌剧出现了，前者是啰里啰嗦但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前言不搭后语但仍认为逻辑自洽，手脚发胀，口渴，如果不在三言两语之后就喝上一口润润，可能会因口渴而暴毙；后者是意识漫游太空的布朗运动，思想早就摆脱了坐在椅子上的无息肉体，它顺着某些线索进行下去，同时检索着其他相关信息附庸上去，如同行星发动机那般持续轰鸣着，永不停息。

    从酒吧回家的十几分钟路程，是由多种情绪碎片拼出的景观。它是贤者时间的镜像，七情六欲充斥其中，同时，那也是人最像人的时候，没有一丝压抑和克制地怒吼着渴求一切、反抗一切，糜烂到骨子里地闭上眼睛转而陷入一片温柔乡，谄媚应酬后随呕吐上升的空虚感。但这些都没有发生，我畏惧秩序留下的疤痕，只是紧闭牙关，漠不关心地回到家，把酒神精神遗忘在黎明来临前的漆黑的夜空中，化作另一颗闪烁的行星，环绕着某个暗淡的恒星日复一日地，日复一日地运转着。

    直到清晨的阳光把我唤醒，随意穿两件衣服，晃晃悠悠地去早餐摊买点东西，吃喝完毕后腹部的刺痛感才开始缓和。闭着眼冲个凉，然后赤裸着坐在床上，麻木地开始审视快乐风暴席卷后留下的一地狼藉，我闭上眼睛，希望再次睁眼后它们会回到受灾前的模样，但那不会发生，因为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