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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赴约

    在起名字的时候,许多人想方设法地要把名字取得生僻些,恨不能把各类的诗书经典翻烂了,选出其中最为晦涩的字词,才好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可在生意场上,凡是能做得大的买卖,取的名字却常常朴实无华,图的是让客人记得住。

    所以古往今来,愈是兴隆以致通达四海的买卖,其名字往往就愈是平常,甚至显出些“土气”来。

    可这道理是生意人尽知的,而且名字起得再怎么叫人容易记住,最后经营不下去也是白搭,剩下的名声也只是白白地替继承这个名字的同行们做了嫁衣。所以能在一众同类或者相似的名字里脱颖而出,提名认地,才可显出老板们的能耐来。

    比如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妓馆“凤凰楼”、“百花苑”,再比如“英雄楼”。

    京城里曾经叫“英雄楼”的酒馆饭铺不计其数,可最终不是易弦更张就是关门大吉,唯独剩下的一家,位于京城两条最繁华的道路的交口处。

    仅剩的这一家“英雄楼”,仅从外观的装修看已足够对得起它的名字,用料之讲究、建筑之巧妙自不消提,最要紧的是它门前两尊石狮更为其添了不少的磅礴气势,正与门上悬着的牌匾中那龙飞凤舞的“英雄”二字相映衬。

    何谓“英雄楼”?斯有英雄之谓也。

    就像它的名字给人的暗示那样,每日络绎不绝的客人里,以“英雄”自况的绝不在少数。

    可今天晚上,“英雄楼”的主人却传下了一道命令,把这些五湖四海来的“英雄”们尽数拦在了外边。最开始当然有人表示不满,可当他们得了“明日免费”的承诺,又见到主人派出来的泼皮无赖之后,这些“英雄”便纷纷偃旗息鼓了。

    所以任舟到的时候,“英雄楼”一改往日的热闹,而变得有些萧索了,虽然是大门洞开,可门口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楼里的灯当然照常点着。

    主人并非是不营业,而是只想“招待”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到了楼下。

    可这个人却好像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向着里边张望了一下。

    门内的板凳上坐着一个伙计,正倚在墙壁上打盹,朦胧间瞧见有人来了,打了个哈欠,随口说:“今天不开张,爷明天请早吧。”

    任舟挠了挠头:“我不是来吃饭的。”

    “找乐子去凤凰楼。”

    伙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任舟不答话,又往里边左右望了望,发现一楼只有这伙计一个人。

    二楼却悄无声息。

    任舟这种鬼鬼祟祟的做派,终于引起了伙计的警觉,他立起身来冲着任舟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喝问:“朋友是来找麻烦的?”

    “没有没有。”任舟连忙摆了摆手,“是有个朋友叫我来的。”

    “朋友?”伙计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任舟一番,“哪位朋友?”

    “六扇门的捕快,叫朱贵的。”

    “你是任舟?”

    伙计扬了扬眉,显出些敌意来。

    任舟点了点头。

    伙计又着重往任舟的腰间看了看,却没看到那柄锈迹斑斑的剑,不由得有些狐疑。

    “你上去传个信,叫朱大爷下楼看看,不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楼上忽然传下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少侠只管上来就是了。”

    任舟与伙计交谈时,并未刻意压着音量,二楼又无一点声息,所以这人能听得到也不奇怪。

    这话说完之后,二楼又重归了刚才那种寂静。

    任舟闻言,往上看了一眼,轻轻摸了摸嘴巴,忽然笑了笑。

    “初来贵宝地,我不认路。”

    任舟扯着嗓子回答的这句话,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从一楼到二楼,只有一条楼梯,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任舟的面前,可任舟居然讲得出“不认路”这种话。

    伙计愣了愣,指了指那条楼梯,刚要说话,却被任舟打断了。

    “有劳朋友还是上去通报一下吧,有朱大哥在,我心里稳当些。”

    “想不到任少侠‘手段了得’,却连这么点胆子都没有。”

    那道苍老的声音又传下来了,这回着重在“手段了得”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任谁也听得出话里的嘲讽之意。

    可是任舟却毫不在意,仍是笑嘻嘻地答道:“那不成,朱大哥要不下来,那今天就这么算了吧。”

    说完了话,任舟便抱臂靠在了门框上,好像真的不打算进去了。

    沉默了半晌,楼上又传来了一声冷哼,紧跟着便是脚步声响,想来是那人终于肯妥协了。

    任舟在一楼默默地听着,等到那脚步声已到楼梯上,快要走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时候,他忽然后退了几步,一顿足,飞身而起,用手在飞檐上轻轻一攀,拿双脚踹开了二楼的木窗,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杂响之后,稳稳地落在了二楼的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二楼的众人均是以惊异的眼光看着任舟。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先前一群人在二楼却不发出一点声响,为的不过是“以有心算无心”,要他上楼的时候感受到这种沉默带来的压力,令他还未交手便在心理上落于下风。

    可他先是凭着几句话打破了这种沉默,又这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场面一下调转过来,他倒成了“有心”的那一方。

    对方出的第一招,就这么叫他拆解干净了。

    对于看向自己的这些目光,任舟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先是弯下腰去打了打身上的木屑尘土,站直了身子之后,又先后冲着站在楼梯上的朱贵以及人群末尾的徐成抱了抱拳,最后才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微笑着问道:“老英雄怎么称呼?”

    老人眯着眼打量了任舟半晌,瞧他毫无局促之意,忽然展颜一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手:“好得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许世亨,便是这座英雄楼的主人了。”

    “许老爷子,您好。”任舟佯做恭敬地抱拳行礼。

    “好说。”许世亨一摆手,又换出一副怒容来:“少侠虽然身手过人,可是做事未免过分,今天请少侠来,就是想论一论你伤我两位朋友的事情。”

    任舟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许世亨身旁并排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恨恨地盯着他看,另一个则紧闭双眼,喉咙上破了个窟窿,胸前尽是血迹,眼看是不活了。

    这两个人他当然都不陌生。

    “不是我杀的。”任舟没接许世亨的话,先指着黄面虎的尸体对着徐成和朱贵解释。

    朱贵和徐成均是神情尴尬地点了点头。

    任舟这才放心似的出了口气,回过头笑嘻嘻地对许世亨说道:“行啦,来之前不就已讲好是比武了,又何用多话呢?要论起过分来,在座诸位平日的作为恐怕比我要过分多了——当然,除你们两位大哥外。”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在场唯二的两位捕头说,解释完了,又继续讲:“赶紧把生死状抬上来签了吧,我好久没听一条青毛狗用陕北话喊爸爸了,实在是想念得很……噢,不对,应当是喊‘答答’。”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均是悚然色变。

    徐、朱二人色变,是奇怪任舟怎么把许世亨一方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而且这么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像是全不把这位名震陕北的高手放在眼里;而许世亨他们变色,除了与徐、朱相同的那部分原因外,还加上想起黄面虎的下场来了。

    有不少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躺在三头蛟身旁、全无生气的黄面虎。

    只不过是一句话答得不对,便已招来了杀身之祸,那像任舟这样直言挑衅,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傅青衫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坐在那,虽然是以斗笠遮住了面孔,可由于衣服的颜色太过显眼,还是叫任舟一眼瞧出来了。

    任舟这样单刀直入,傅青衫也不好再躲躲藏藏,他长身而起之后,一把将斗笠掀下来,放在身旁的桌子上,一只手压住了腰侧的那柄漆黑长剑,狭长的双眼紧盯着任舟。

    一旁的许世亨先前还为了任舟一下说破自己的援兵而有些疑心和担忧,但此时见双方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能冒然开口了。

    许世亨不说话,他的徒子徒孙们当然也就更不能开口了。

    场面一时再次冷清了下来,唯余下了各人的呼吸声。只是这次的安静,相比于之前而言,更多了一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