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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叙平生(二)

    天道谷的传说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穆师泉当然也听说过不少。

    除开“王犬帝奴”的名声外,天道谷最出名的,便是它神秘莫测的行事风格。

    没有人知道“天道谷”究竟在哪,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世人所能了解的、有关天道谷的全部信息,都来源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在武林中的、天道谷的传人。

    每次出现的天道谷传人仅有一位,都是龄方弱冠的青年才俊,也都是睥睨天下的绝顶高手。

    这些传人们就仿若流星一般,凭着高强的武功突然在武林中声名鹊起,在做出一件或者几件匪夷所思或是令人称道的大事之后,便又迅速消失无踪——有的是主动归隐,有的则是横死人手。

    由于这些传人们的事迹,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绿林客,对于天道谷都抱有一种既崇敬又鄙夷、既艳羡又戒备的复杂情感。

    崇敬当然是因为历代传人的所作所为大多是扶危济困、惩奸除恶的善举;鄙夷则因为他们往往以朝廷的利益为先、甚至于甘当官府的鹰犬;至于艳羡,是由于天道谷的传人们年纪轻轻便身手了得,令不少人都对他们所修习的那种神秘功法心生向往,乃至于觊觎。

    而戒备,便是由前边的三种情感混合成的,正像是蒋涵洋先前对任舟的怀疑那样。

    一个武功超群、品行高尚却又目的不明的人,无疑是危险的。因为你无法轻易地辨析这种“高尚”的真伪,更找不到他的软肋,也就难以推知他的行动。

    像这样的人,你只能祈祷他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无私;否则,他一旦包藏祸心的话,便很难预料。等事到临头的时候再去阻止,所要付出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

    面对这样一种人,又有谁能不产生一种想要“敬而远之”的戒备呢?

    即使先前没有这样的心思,那在经历过许沉的事情之后,也会吃一堑、长一智了。

    在皇宫一战之前,许沉早已享誉江湖,称得上是人所共仰,声势一时无两。

    可在皇宫一战中,他亲手击毙了无数随大皇子杀入禁中的“叛党”,其中不乏钦慕大皇子为人而主动相随、或是大皇子亲自礼聘来的武林高手。

    这件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能想到这位“大侠”对付起“自己人”来竟然是这样的辣手无情,不留余地。

    正是这件事,令他的声名一落千丈,连带着让“天道谷”也背上了许多骂名。

    这就是任舟不愿轻易吐露自己身份的缘由了。

    他虽然不介意别人的戒备,却也不想因此而招来麻烦。

    所以,到目前为止,确切地知道任舟身份的,仅有刘慎之一个;剩下的,无论是张一尘还是南宫大盗,都只是凭他的兵器猜测,而无确证。

    不过此时此刻,又多了两人。

    至于为何肯对他们直言,任舟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刘佩琼自不用说,在她的父亲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再瞒她也没什么意义。

    而让穆师泉知道此事,一是为了报答他的坦诚,也避免自己遮遮掩掩、遭他怀疑,反而不美;二来,正像自己先前所说的那样,天道谷与武当山虽有派别之分,却是同出一源,天然要亲近些。何况穆师泉作为方外之人,就算知晓了此事,也无走露风声之虞。

    穆师泉此前从未听说过又有一位天道谷传人出来行走江湖的事情,所以一时有些恍惚。回过神来之后,他面容一肃,说道:“任兄肯此事赐告,足见信任,我一定留心为任兄保守这个秘密。”

    “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吧。”任舟微笑着摆了摆手,“不过因为许师兄的事情,颇有些麻烦,所以能不叫别人知道是最好的。”

    穆师泉同样回报以微笑:“我明白。”

    “行啦,天色不早,也该休息了。”

    任舟说着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穆师泉也随之立起,冲二人拱了拱手:“贤伉俪今日费心颇多,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先去衙门说明此处情况,再寻一些吃食,请二位就在此处稍待。”

    穆师泉这话是出于好意,可是任舟和刘佩琼听了之后,面色都有些尴尬。

    “嗯……”

    任舟干咳了一声,又沉吟了半晌,好像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状,穆师泉也觉得有些尴尬:“我是否说错了话?”

    “这个……其实我们并非夫妻——”

    说完,看穆师泉好像会错了意,任舟又赶忙补了一句:“无名也无实。”

    “啊?”

    穆师泉愣住了,先看向了刘佩琼,发现她面色微红,却没有否认;又看向任舟,发现他的面色真诚——虽然夹杂着些许的尴尬,却绝无隐瞒或者遮掩的意思。

    “抱歉得很。”穆师泉苦笑一下,赶紧又抱拳赔罪,“我实在不知……唉,之前听信人言,险些失之宰予。没想到任兄乃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之后我要是再听人这样议论,一定代为驳斥……”

    “别,别,别。”穆师泉的话还没讲完,就被任舟赶紧拦下了,“这个……其中有许多难言之隐,现下不能相告。不过这件事,穆兄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别再跟别人说了。”

    虽然仍不太能理解,不过看任舟说得郑重,穆师泉也只好点了点头。

    又再三嘱咐了几句之后,任舟才把刘佩琼背回了刚才的房间里安顿好了,自己住到了隔壁的房间——同住一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店里除他们外只有穆师泉一人,也就不必做戏了。

    白天冒着风雪赶了一整天的马车,到了晚上又经历了几番波折,任舟只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极了。

    可他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

    或许是睹物思人,看见那少年留在房中的东西,想到他就在自己面前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又或许是自己从未忘记这件事情,刚才只不过是借着说话来逃避罢了。

    任舟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睡不着这件事,就像孩子要哭一样,根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好在,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起来很多事情,很多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事情,能让自己不那么寂寞——也或许是更寂寞了。

    正在任舟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墙板上传来了一阵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