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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乡故知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四周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嘲笑和奚落声,不少人甚至都已笑得前仰后合了——哪怕任舟吃瘪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却好像仍带给了他们一种非凡的愉悦。

    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任舟与他们怀抱着相同的目的来接近眼前这位美人,此时任舟受到了驱逐,无疑意味着他们少了一个对手,所以为此而感到轻松。

    又或者,企图以与众不同的方式来向美人献媚,本来就是一件幼稚得可笑的事情。

    总之,没有人对任舟表示宽慰或者同情。

    “听见没?大奶奶请你走咧。”伙计强忍着笑意对任舟说道。

    “别急。”任舟一边收钱,一边从容地答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实际上,他仍带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他将最后一块银子收归囊中时,他的这种幻想也就随着庄家的沉默落空了。

    “这钱,我替任少侠付了。”

    就在任舟长呼出了一口气、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传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见这句话的所有人,包括任舟在内,都不禁为之一怔。

    别的人发怔,是因为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替任舟解围,更没想到替他解围的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

    而任舟发怔,则是因为他对这个声音熟悉极了,却没想到过这个声音的主人会在此时、此处出现。

    人群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路来,唐象瑶便顺着这条路走到了任舟的面前,又以两根春葱般的手指夹着一张写着“纹银三百两”的银票、递给了任舟。

    仿佛是为了与此处的气氛相宜,唐象瑶一改先前在百花苑中的打扮,身着劲装,看来干净利落、英气逼人。

    任舟从未见到过唐象瑶做这种打扮,乍见之下,不由得有些失神。

    “怎么了?”见任舟迟迟不答话,唐象瑶偏了一下头,夹着银票的两根手指晃了晃,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不够?”

    “够了。”任舟先是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不过不必了。”

    “哦?”这回轮到唐象瑶面露诧异了。

    任舟并未急于解释,而是向着四周拱了拱手:“多有打搅,十分抱歉。”

    说完,任舟便示意唐象瑶跟他一起离开了“进宝坊”。

    两个人在街上沉默着徘徊了许久。

    这并非是因为无话可谈,事实上,两人的心中都有些问题想问,只不过又都有些顾虑、叫他们一时之间难以开口,所以两人又都在等待对方先打破这种沉默。

    唐象瑶想要问任舟为何非要跟那位庄家赌上一局、甚至为此不惜受到奚落和冷眼,只是又担心这个问题会令任舟尴尬,故而迟迟不语。

    至于任舟,他想要问的事情就更多了:唐象瑶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这么“恰巧”出现、替自己解围?当时她在百花苑又为何会摆出那种姿态?最要紧的是,那天晚上张一尘与她谈了什么?

    这些问题在任舟的心中纠结反复,令他如鲠在喉,却又不敢贸然问出口,以免流露出怀疑的意思,令唐象瑶为此而感到不快。

    所以他只好不停地东张西望,以期找到一点足以讨论的事情,才能顺水推舟、把那些话问出口。

    沉默是座无形的牢笼,身处其中的时间越久,便越会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却也越难以破牢而出。

    最终,在两人绕着这条街走到第二圈、任舟第三次摸着鼻子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唐姑娘,真是巧得很。”

    唐象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等着任舟继续说下去。

    可惜,任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又不想坐视气氛重归沉默,只好继续略带尴尬地说道:“他乡遇故知,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酸,鼻子也快叫自己揉烂了。

    “是啊。”瞧见任舟的窘态,唐象瑶不禁莞尔,“我听说任少侠随着刘家主一同前来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听说?”

    任舟有些疑惑地看向唐象瑶,发现她不动声色地向着一处瞟了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处宅院,院门上的招牌写有“倚红”两个字。

    见到了这块招牌,以及站在招牌旁舞巾摆袖的姑娘们,任舟当然就知道那里是做什么样的生意,也就明白了唐象瑶为何能找到自己——恐怕自己一下马车,唐象瑶就知道了。

    所以他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我已有名到了这种地步,连这种地方也会有人认识。”

    “嗯……”唐象瑶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其实是因为这里的人认识刘家主。而我恰巧知道,任少侠和刘家主是一同从京城出发的。”

    “也对。”任舟一怔,把手从鼻子上放下来了。

    他生怕自己一用力,真的把鼻子捏烂了。

    唐象瑶抿着嘴偷笑了一下,改而问到:“任少侠今晚怎么有兴趣到赌坊里玩两把?”

    “初来乍到,想要找个地方看看风土人情罢了。”

    任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发上一笔横财。”

    “可是你先前不是已经发了一笔么?”唐象瑶眨了眨眼睛,“结善缘的那一笔。”

    “那时你已在赌场里了?”

    “当然。任少侠走到哪里,总少不了热闹,而我们这个行当,最不想错过的就是热闹,所以我当然要跟来看看了。”

    “或许是因为那几十两还不够填饱我的胃口吧。”任舟释然,轻笑了一下,“何况,这是那位庄家怕我拆穿他的门道才给我的好处。凭本事挣来的钱,又怎么能叫‘横财’呢?”

    “门道?什么门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个戏法而已。他在扣上碗以前,已先用手指将一颗木丸勾在了手心里、再以掌心夹住,只不过动作极快、又十分隐蔽,才叫旁观者察觉不出。后边的不过都是故弄玄虚的障眼法罢了。实际上,他想要哪边多,便在掀开碗的时候将手中的木丸一并放进去就成了。”

    “这么简单?”

    “没错。不过光是要练这样的手法已十分不易,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苦工根本办不到;何况他还要面不改色地跟旁人谈笑,分心二用,这就更难了。”

    “所以你最终也没有揭穿他?”

    “愿赌服输。他凭着本事晃了别人的眼,那么别人输钱给他也是应该的,我又何必枉作恶人呢?何况……”

    “何况什么?”

    任舟一本正经地答道:“何况,这里是那位‘老板’的地方,他能在这里坐庄,一定跟‘老板’交情匪浅,我还不想得罪那位老板。”

    唐象瑶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样讲,任少侠有些忌惮那位老板?”

    “也不算忌惮吧,只不过不太想惹是生非。”任舟淡淡地答道。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实在不该往那位美人的身边凑。”

    “哦?”任舟的眉毛一挑,“难道那位冰脸美人跟老板有什么关系?”

    “当然,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唐象瑶一字一句地答道:“因为她本就是老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