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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妥协

    回到先前的牢房之后,任舟站在牢门外,以惊诧的目光看着里边,却迟迟没有迈进去一步。

    因为他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景象。

    无颜公子此时正浑身颤抖着把头埋进干草垛中,不时发出几声野兽般的嘶吼声,原先还算完好的衣衫已被抓得支离破碎,裸露出的皮肤上血迹纵横,到处都是深深浅浅、长短不一的伤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正是无颜公子自己,因为此时他的两只手仍在不肯安分地四处抓挠着,指甲里满是血液、皮肉以及墙灰和草屑。

    至于他的那位萱儿,也就是苏夫人,此时正靠坐在角落中,紧抿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无颜公子,眼神中满是同情和关切,却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靠近分毫。

    就在任舟惊诧莫名之际,无颜公子忽然抬起头来,向着外边看了一眼,然后连滚带爬地凑到了铁栏旁边,伸出两只已然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铁栏,含混不清地叫道:“香……香……”

    一边说着话,他还一边用力地摇晃着铁栏,几乎要将栏杆撕开一条口子。

    “他怎么了?”任舟看向了谭鸩。

    “没什么。”

    不同于任舟,谭鸩对于这幅场景显然已见怪不怪了,语气平淡地答道:“只不过是犯瘾了。”

    “什么瘾?”

    “香瘾。”谭鸩简明扼要地回答完,不容任舟再多说,便蹲到了无颜公子的面前,问道:“你要什么?”

    他当然是明知故问,就像是逗弄着无知的孩童那样。

    可无颜公子却不敢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仍是喃喃地说着:“香……香,我……要香……”

    说话的时候,无颜公子涎涕横流,还从栏杆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抓谭鸩的衣服。

    这毫无力道和速度的一抓,谭鸩当然轻巧地躲开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躲得太远,见无颜公子的手再难够到自己以后,他又蹲了下去,好整以暇地说道:“但是你已没有得香的资格了。”

    “我要……要……香……”无颜公子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满是乞求。

    任舟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了。

    眼前这样真实而荒诞的场景,远比那座大厅中的装饰更令他觉得胆寒。

    他认识无颜公子的时间不算久,但也算经历过了一些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得意还是落魄,无颜公子总能保持着一种从容和骄傲,哪怕是在云梦水寨中失手被擒、生死系于人手的时候,无颜公子仍是面无表情、连话也不肯多讲半句,更别提求饶了。

    可是现在,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无颜公子就宛如乞食的野狗那样,已毫无尊严可谈。

    而蹲在地上的谭鸩却好像并未体会到这种悲凉——又或许他已体会到了,只不过乐在其中罢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戏谑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该明白,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便不可能再——”

    可他的话还没讲完,便被任舟给打断了:“给他。”

    谭鸩差异地回过头看向了任舟,好像要确认一番任舟是否在同自己讲话一样。

    “你好像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在发现任舟以肯定的眼神看着自己以后,谭鸩咂了咂嘴,又伸出手、在任舟腰间的铁环上轻弹了一下。

    铁环连带着已刺入任舟腹中的铁针一阵轻震,令任舟不禁面色一白,可他却不肯做丝毫让步,咬着牙又重复了一句:“给他。”

    见到任舟的这种态度,谭鸩也收敛了笑意,板起脸来问道:“你要替他出这个头?”

    “是。”

    “我从不知道,你们的交情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谭鸩回头看了无颜公子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你们连朋友都称不上,而且你已自顾不暇,还有闲情去管他?”

    “或许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任舟同样看了无颜公子一眼,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该明白,他救过我一次。而且我们又被关进了同一间牢房里,这已足够令我们成为朋友。”

    虽然仍处在浑浑噩噩中,可无颜公子却似乎听懂了任舟的话。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努力地吸了吸嘴角的涎水,又把手略缩回了一些。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而脸上无光。

    所以哪怕他仍难以抑制那种渴望,却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以此来表达他的态度。

    无颜公子的动作,当然被任舟尽收眼底,所以他再度看向谭鸩时眼神也更加坚定了:“给他。”

    “好得很。”

    沉默了半晌,谭鸩忽然答道,脸上随之浮现出了一种怪异的微笑。

    紧跟着,他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小布袋,以手指勾住布袋上的线,将其放到无颜公子的眼前晃动着。

    而无颜公子则狠狠地咬着牙齿,好叫自己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来。

    但有的东西,是他无法控制的。

    比如那逐渐粗重、犹如野兽的呼吸声。

    再比如眼神。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随着谭鸩的动作,无颜公子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这个东西,并非不能给他。”无颜公子的反应显然令谭鸩满意非常,所以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微笑,“毕竟,我们先前也算是有些交情——”

    “那你又何须废话呢?”任舟再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谭鸩的话。

    他并非是个粗暴的人,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有非要如此不可的理由——再听谭鸩这么惺惺作态地说上一句话,他就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不要心急。”

    谭鸩的手指一勾,又把布袋攥回了手中,不再理会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黯淡下去的无颜公子,而是站起身来,看着任舟,从容地说道:“这东西,我能给他一次、两次,但是总要有个结尾,毕竟情谊也总有耗光的那天。但是到了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呢?”

    任舟眯了眯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任少侠应该明白。”

    谭鸩狡黠地笑了一下,悠然答道:“能否救他,全在任少侠的一念之间。”

    听到这句话,任舟紧蹙起眉毛,先是盯着谭鸩的双眼,然后看向了被谭鸩握在手中、仅露出一角的布袋,最终看向了无颜公子。

    无颜公子虽然不能明白任舟二人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却能凭着直觉看出任舟的为难。

    所以他缓缓地摆动了两下头,想要做出摇晃的样子——只不过,在那种痛苦的折磨下,他做得颇为费力。

    好在,任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答应了。”

    任舟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

    谭鸩一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任少侠无需再考虑一番了?”

    “不必。”任舟已不想再跟谭鸩多废唇舌,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尽可把这件事去告诉苏老板了。”

    “好,好。”谭鸩微笑着回答,又从身旁的狱卒那里要过来了一个火折子,与那个布袋一并塞到了任舟的怀里。

    “这东西该怎么用,无颜公子自然知道。”好像是生怕放得不够牢靠,谭鸩又拍了拍任舟的胸口。

    做完这些以后,谭鸩向着那两位壮汉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将任舟带回了牢房中,又把铁链系回了墙上。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谭鸩把门锁好以后,笑嘻嘻地冲着任舟拱了拱手,“任少侠好好休息,等老板有回音的时候,我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