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骨狼的黑手
入夜，静悄悄。
白天睡过之后，躺在床上，凌浩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骨狼的獠牙，看守的惨死，小女孩的眼泪，还有桑娅平静叙述的声音，都接二连三浮现在眼前，让他心烦意乱。
偏偏紧跟着，左臂又疼起来，那种疼到骨髓的痛楚，让人恨不得想把胳膊剁掉。
他努力忽视疼痛，把自己的思维引向正规。
特治组，特治组……这个案子有哪里值得关注的？因为受害者伤口与看守类似？
那又是什么让看守的死因被人怀疑？
是他杀了的那只骨狼……
四天前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山上的那个家伙，一个是看守。
把两人一狼联系起来，就能发现，山上那家伙是狼杀死的，狼是被枪打死的，看守没有枪，死于未知锐器穿透——其实是另一只狼。
但是，特治组那帮没有开透视眼的家伙不一定能猜到其中关节啊！
所以根据他们的线索，不一定能推理出行凶的是个狼人，反而是……
现场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有枪。
这么算，他倒有了嫌疑了！
艹！凌浩心里猛一惊，唰地坐起来，他妈的，特治组可能没先找到骨狼，找到我头上来了！
谁知道他猛地坐起来，睁开眼就对上一对大眼珠子。
狼一般的头颅对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留下濡湿的痕迹。黑暗中，给他吓得汗毛顿时全都立起来，下意识摆出攻击的姿态。
左手手臂上好像有一股热流，激发毛孔舒张，疼痛消融，整个手臂沉甸甸充盈着力量。
他单腿蹬着床沿，一腿半跪，手掌撑地，整个人融入流线中，构成一个强力、敏捷、流畅的战斗整体，仿佛下一秒就能以虎狼的姿态扑出去，咬住对方的喉咙，把爪子送进温热的胸膛里……
“汪呜~汪呜~”灰狗突然惊恐地夹住尾巴，一边转圈后退，一边四腿叉开，朝他梗直脖子大叫。
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如临大敌。
凌浩无意识地抬眸，在玻璃反射的光中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
他霎时清醒过来，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住了。
为什么，他刚刚居然会有那种念头？
茹毛饮血？
他确信自己刚才直奔的要害是……脖颈。
像个野兽一样，活蹦乱跳的动物在自己面前，不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体，而是一块待宰的肉。
不对，冷静下来，凌浩立即强迫大脑暂时隔绝杂乱信息的传输，调度出苏醒以来所有的记忆，短短几秒钟时间，一天的经历像按下加速键的电影，镜头闪过，进度条一拉到底。
带有异常的片段一个个挑拣出来，陈列在充满审视的思维区域，剔除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剩下那些就是呈堂证供。
从自己的行为中找到蛛丝马迹，他对自己的大意懊恼不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没察觉到，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
这很不对！
门外的灯一瞬间亮起，桑娅推门进来，灰狗扭头一溜烟从她脚下蹿过，差点把她绊倒。
“狗！它怎么还在这？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一脸错愕。
摁亮灯泡，桑娅巡视一遍房间里的杂物，最后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用一根手指挑开缝隙，往外左右看过后才走回来。
“可能是中间开了几次门，我们都没注意到它还躲在屋里，以为它走了就锁门了，正好我房门没关，它半夜溜了进来。”凌浩挠着头说，打了个大哈欠，“我刚睡着就让它吵醒了，真服了。”
“没怎么样吧？”桑娅紧张地问。
“没有，能怎么样，”凌浩笑了笑，“我俩互相把对方吓了一跳！”
桑娅哭笑不得，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睡吧，晚上记得把门窗关严实。”
凌浩点点头，表示他下次会注意。
其实，这个房间的门锁明明是坏的。
桑娅追到外面把灰狗撵了出去，重新锁好门关灯。
夜晚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在这流动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激流在碰撞，迸发，尖嚣……
凌浩用拇指摩挲着左臂，躺床上睁着眼，平复自己的心跳。
以前他的脾气也算不上好，但是从来没有在暴怒之下失去过理智。
记着，是从来没有。
身为融合体，他的自主意识对身体有比常人更高的支配权。
清醒状态下，他能改变自己心跳的频率，能控制自己的五感捕捉的范围和精确度，能调整释放肾上腺素等激素，刺激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保持亢奋，如果他想，可以一整晚持续精力充沛。
人对自己体内发生的生理反应能掌控的部分其实……少的可怜，与其说你拥有自己的身体，更贴切的是你只不过拥有这具身体几十年的使用权。
比起个人意志，大脑才更像是对这具身体了如指掌的主人，它的权限甚至在人的意志之上，那些非条件反射活动既不需要汇报，也不接受指令。
命令自己的身体器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普通人一般没有机会体验。
在凌浩眼里，大脑更像是一位AL管家，它代理了绝大多数生理活动，在人体中具有最有最高权位，其他身体组成部分则作为它的附庸接受支配。
个人意识本质上也是大脑的产物，是它的代表，但从习惯上可以理解为，大脑是个人意志的附庸。
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这种典型的金字塔式支配关系，很适合形容人的身体。
无论做什么，人首先要向大脑传递指令，大脑再通过激素和电信号将指令传达给身体。各项活动都绕不开大脑这个指挥官，人本身无法命令身体直接执行。
而这位管家有时候并不是一位忠实的执行者，它不仅会无视指令，还能驳回……
你想睡觉？不，你不想。
你想写作业？不，你不想。
你试图憋气把自己憋死？不，你……呃，好吧你可以。
你开心就好。能憋死算我输。
正是这位除了不靠谱之外哪都靠谱的管家，牺牲小节，从大局出发，保证了生命尽最大可能存续下去。
它在疼痛到极致时自动切断神经传递，让人体陷入昏厥，希望你不被痛死。
虽然你会丧失抵抗力。
它在感受到外源性物体进入身体时启动免疫系统，清除异物，升高体温。
虽然今天你和病毒必须得死一个。
它在受到惊吓时调配激素，促进心跳加快，提高人体反应速度，希望你成功渡过危险。
虽然你会把魂吓掉。
它就像身体里的一道保险，设定好了刻板的程序，它的选择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在漫漫岁月的生命延续中最经得起考验的。
但是凌浩没有。
他的支配权，在大脑之上。
他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同时也意味着，他能让自己直到最后死于血管破裂，大脑都对这一指令漠然无睹。
他可以憋气到缺氧失去意识，或者呼吸加快到引起碱性中毒。大脑只是象征性示警，但绝不会凌驾于他的指令之上。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生存的能力，相反，简直是自我毁灭的金手指。
他本该在胚胎发育阶段死去，但是他没有。
十九年来，他无时无刻有机会选择自我了断，结束这一世黑暗望不见尽头的生活。
但是他没有。
他扛着偷来的炸药走出一号基地，不是为了死在最后一秒的曙光里的。
虽然其中出现一些变故，非常大的变故，但他最初的想法，是让所有从他身上谋利的宰种，把他们吃下去的，连同他们被打碎的牙一起吐出来。
他有胆量带着过去的疤痕在全新的世界活下去，他没想过做一个正常人，他享受这种整个身体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而且已经形成了依赖。
但是现在，有只看不见的黑手，一只卑鄙的木马，正在从他手指头缝里扣走什么东西。
这很让他不爽！
老子的东西，也是你能动的？活腻歪了是吧？
不过这一次，难度在于，他看不见敌人在哪。在这股力量的渗透中，他竟然毫无知觉。
望着手臂上的伤口，他陷入沉思。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做到的？
不是药物，不是精神催眠，是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
狼怪都有了，“狂犬病”还远吗。
勉强能解释的过去，不过心里还是没底。
那只骨狼一定做了什么手脚，问题只在于，它到底做了什么？
有哪里不对？
他问大脑。
这一次，大脑给予了沉默。
白天睡过之后，躺在床上，凌浩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骨狼的獠牙，看守的惨死，小女孩的眼泪，还有桑娅平静叙述的声音，都接二连三浮现在眼前，让他心烦意乱。
偏偏紧跟着，左臂又疼起来，那种疼到骨髓的痛楚，让人恨不得想把胳膊剁掉。
他努力忽视疼痛，把自己的思维引向正规。
特治组，特治组……这个案子有哪里值得关注的？因为受害者伤口与看守类似？
那又是什么让看守的死因被人怀疑？
是他杀了的那只骨狼……
四天前死了两个人，一个是山上的那个家伙，一个是看守。
把两人一狼联系起来，就能发现，山上那家伙是狼杀死的，狼是被枪打死的，看守没有枪，死于未知锐器穿透——其实是另一只狼。
但是，特治组那帮没有开透视眼的家伙不一定能猜到其中关节啊！
所以根据他们的线索，不一定能推理出行凶的是个狼人，反而是……
现场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有枪。
这么算，他倒有了嫌疑了！
艹！凌浩心里猛一惊，唰地坐起来，他妈的，特治组可能没先找到骨狼，找到我头上来了！
谁知道他猛地坐起来，睁开眼就对上一对大眼珠子。
狼一般的头颅对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留下濡湿的痕迹。黑暗中，给他吓得汗毛顿时全都立起来，下意识摆出攻击的姿态。
左手手臂上好像有一股热流，激发毛孔舒张，疼痛消融，整个手臂沉甸甸充盈着力量。
他单腿蹬着床沿，一腿半跪，手掌撑地，整个人融入流线中，构成一个强力、敏捷、流畅的战斗整体，仿佛下一秒就能以虎狼的姿态扑出去，咬住对方的喉咙，把爪子送进温热的胸膛里……
“汪呜~汪呜~”灰狗突然惊恐地夹住尾巴，一边转圈后退，一边四腿叉开，朝他梗直脖子大叫。
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如临大敌。
凌浩无意识地抬眸，在玻璃反射的光中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
他霎时清醒过来，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住了。
为什么，他刚刚居然会有那种念头？
茹毛饮血？
他确信自己刚才直奔的要害是……脖颈。
像个野兽一样，活蹦乱跳的动物在自己面前，不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体，而是一块待宰的肉。
不对，冷静下来，凌浩立即强迫大脑暂时隔绝杂乱信息的传输，调度出苏醒以来所有的记忆，短短几秒钟时间，一天的经历像按下加速键的电影，镜头闪过，进度条一拉到底。
带有异常的片段一个个挑拣出来，陈列在充满审视的思维区域，剔除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剩下那些就是呈堂证供。
从自己的行为中找到蛛丝马迹，他对自己的大意懊恼不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没察觉到，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
这很不对！
门外的灯一瞬间亮起，桑娅推门进来，灰狗扭头一溜烟从她脚下蹿过，差点把她绊倒。
“狗！它怎么还在这？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一脸错愕。
摁亮灯泡，桑娅巡视一遍房间里的杂物，最后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用一根手指挑开缝隙，往外左右看过后才走回来。
“可能是中间开了几次门，我们都没注意到它还躲在屋里，以为它走了就锁门了，正好我房门没关，它半夜溜了进来。”凌浩挠着头说，打了个大哈欠，“我刚睡着就让它吵醒了，真服了。”
“没怎么样吧？”桑娅紧张地问。
“没有，能怎么样，”凌浩笑了笑，“我俩互相把对方吓了一跳！”
桑娅哭笑不得，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睡吧，晚上记得把门窗关严实。”
凌浩点点头，表示他下次会注意。
其实，这个房间的门锁明明是坏的。
桑娅追到外面把灰狗撵了出去，重新锁好门关灯。
夜晚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在这流动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激流在碰撞，迸发，尖嚣……
凌浩用拇指摩挲着左臂，躺床上睁着眼，平复自己的心跳。
以前他的脾气也算不上好，但是从来没有在暴怒之下失去过理智。
记着，是从来没有。
身为融合体，他的自主意识对身体有比常人更高的支配权。
清醒状态下，他能改变自己心跳的频率，能控制自己的五感捕捉的范围和精确度，能调整释放肾上腺素等激素，刺激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保持亢奋，如果他想，可以一整晚持续精力充沛。
人对自己体内发生的生理反应能掌控的部分其实……少的可怜，与其说你拥有自己的身体，更贴切的是你只不过拥有这具身体几十年的使用权。
比起个人意志，大脑才更像是对这具身体了如指掌的主人，它的权限甚至在人的意志之上，那些非条件反射活动既不需要汇报，也不接受指令。
命令自己的身体器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普通人一般没有机会体验。
在凌浩眼里，大脑更像是一位AL管家，它代理了绝大多数生理活动，在人体中具有最有最高权位，其他身体组成部分则作为它的附庸接受支配。
个人意识本质上也是大脑的产物，是它的代表，但从习惯上可以理解为，大脑是个人意志的附庸。
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这种典型的金字塔式支配关系，很适合形容人的身体。
无论做什么，人首先要向大脑传递指令，大脑再通过激素和电信号将指令传达给身体。各项活动都绕不开大脑这个指挥官，人本身无法命令身体直接执行。
而这位管家有时候并不是一位忠实的执行者，它不仅会无视指令，还能驳回……
你想睡觉？不，你不想。
你想写作业？不，你不想。
你试图憋气把自己憋死？不，你……呃，好吧你可以。
你开心就好。能憋死算我输。
正是这位除了不靠谱之外哪都靠谱的管家，牺牲小节，从大局出发，保证了生命尽最大可能存续下去。
它在疼痛到极致时自动切断神经传递，让人体陷入昏厥，希望你不被痛死。
虽然你会丧失抵抗力。
它在感受到外源性物体进入身体时启动免疫系统，清除异物，升高体温。
虽然今天你和病毒必须得死一个。
它在受到惊吓时调配激素，促进心跳加快，提高人体反应速度，希望你成功渡过危险。
虽然你会把魂吓掉。
它就像身体里的一道保险，设定好了刻板的程序，它的选择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在漫漫岁月的生命延续中最经得起考验的。
但是凌浩没有。
他的支配权，在大脑之上。
他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同时也意味着，他能让自己直到最后死于血管破裂，大脑都对这一指令漠然无睹。
他可以憋气到缺氧失去意识，或者呼吸加快到引起碱性中毒。大脑只是象征性示警，但绝不会凌驾于他的指令之上。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生存的能力，相反，简直是自我毁灭的金手指。
他本该在胚胎发育阶段死去，但是他没有。
十九年来，他无时无刻有机会选择自我了断，结束这一世黑暗望不见尽头的生活。
但是他没有。
他扛着偷来的炸药走出一号基地，不是为了死在最后一秒的曙光里的。
虽然其中出现一些变故，非常大的变故，但他最初的想法，是让所有从他身上谋利的宰种，把他们吃下去的，连同他们被打碎的牙一起吐出来。
他有胆量带着过去的疤痕在全新的世界活下去，他没想过做一个正常人，他享受这种整个身体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而且已经形成了依赖。
但是现在，有只看不见的黑手，一只卑鄙的木马，正在从他手指头缝里扣走什么东西。
这很让他不爽！
老子的东西，也是你能动的？活腻歪了是吧？
不过这一次，难度在于，他看不见敌人在哪。在这股力量的渗透中，他竟然毫无知觉。
望着手臂上的伤口，他陷入沉思。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做到的？
不是药物，不是精神催眠，是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
狼怪都有了，“狂犬病”还远吗。
勉强能解释的过去，不过心里还是没底。
那只骨狼一定做了什么手脚，问题只在于，它到底做了什么？
有哪里不对？
他问大脑。
这一次，大脑给予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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