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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毛艰难地将小鹿抱出山洞,洞外一猴一鼠早已等待多时,此刻见阿毛从洞中爬出,手上还抱了一只小鹿,急忙上前察看。

    老肥动作极快,一个箭步就蹿到阿毛跟前,哪知刚近得身来,只觉一阵寒意袭来,老肥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阿毛,早已眉眼结霜,呼吸之间,隐有寒气。老肥关切地看向阿毛,发出“吱吱”的叫声,听来甚是关切。阿毛艰难地喘了口气,对老肥与老疤说道:“这小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吃了冰玉莲籽,现在寒毒发作,怕是活不久了。”

    老疤负责看守此地,这时听说冰玉莲子被吃,心中深感愧疚,不敢直视阿毛。它对洞中那朵千年仙草的寒性再是了解不过了,巡视之时每次都只是远远观望,从不敢进入洞穴半步,然而相距甚远它亦能感受到洞中的丝丝寒意。此时听闻那至寒之物就在小鹿肚子里,也不禁为小鹿的命运而担忧。

    此地本就有些阴凉,这时又加上小鹿身上散发的寒意,一人两兽更觉得阴冷刺骨。老疤在久在此处活动,对此地很是了解,它指了指远处的一处石台,示意阿毛将小鹿放置于台上。此时正值午时,阳光刚好透过树枝的一片空隙直射在石台之上,冰凉的石台也有了些许的温度,企图藉以阳光的温度,来缓解寒毒带来的痛苦。

    阿毛将小鹿放于石台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小鹿身上,早已结冰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宛如冰雕一般,阿毛无心欣赏,他捡来枯枝,在石台上熟练地生起了一堆火。他指了指石台上的小鹿与火堆,吩咐老肥与老疤道:“我去别处寻些草药,看看能否救它,你们两个要在这好生照顾,切记不可乱跑,若是火堆引发山火,我一定将你们俩丢到火坑里去。”两兽连连点头。

    阿毛背起药篓往远处走去,小鹿不知还能撑多久,阿毛走的很急。他虽想救小鹿一命,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阿毛自小跟随师父学医,虽懂医理,却从未独自行医。此次的伤患,也并非人身,他所知人体的经络脏腑也不知用不用的上。他熟读医书典籍,一时也无法从中找出应对的办法,哎,若是师傅在便好了。他苦苦思索一阵,心中想道:“极阳为热,极阴为寒,热为阳,阳主生;寒为阴,阴主杀。阴寒为病,是最为肃杀毒厉之气,若要克制这股极其霸道的寒气,非得以至热至阳之物不可。”至阳至热之物么,阿毛思索片刻,心中一动,飞奔而去。

    山路之中荆棘丛生,地面湿滑,阿毛提气飞奔,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只觉周围树木越来越少,身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不知跑了多久,阿毛来到一处断崖,偏也奇怪,这仙芝山处处枝繁叶茂,唯独这断崖处方圆百米寸草不生,脚下石块久经岁月侵蚀,早已风化成砂。阿毛小心翼翼的来到断崖处,探出头向下望去,崖下只看到葱葱郁郁的古树,而这断崖峭壁上,却生长着一簇簇火红色的小草。这小草名为炙焰草,通体火红,叶似弯月,根茎枝叶皆可入药,乃是治疗伤寒良药,只生长于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长年吸收日之精华,又受仙芝山灵气熏养,故而药性至阳至烈。曾有人身受寒毒数十年,后入谷求医,木秋年仅用一片炙焰草叶入药,便治好了那人。

    阿毛曾随师父来此采药,隐约记得方位,一路误打误撞,竟被他找到此地。

    阿毛心中念道:“天幸离此地不远,小鹿兴许还有救,只是那炙焰草长在峭壁上,又该如何采摘。”他上次随师傅来此采药时,师傅修为高深,可御风而行,采这一株炙焰草更是如同家常便饭,可是师傅此时不在身边,自己方才摸到修炼的法门,远做不到师傅那般,这该如何是好?

    阿毛试着趴再悬崖边上,用找来的树枝去采摘炙焰草,尝试了半天,仍旧够不到。他在断崖边寻摸了一阵,希望能在崖上找到一株炙焰草,可惜搜索了小半天,断崖上除了光秃秃的砂石,并未有何发现。阿毛心中烦躁,一不留神被拦路的枯藤绊倒在地,他坐在地上举起柴刀狠狠劈向那拦路藤蔓,一刀下去藤蔓竟未有想象中的断做两截。想不到这藤蔓如此结实,阿毛灵机一动,有了!

    他去远处林间找来数十条手指粗细的藤蔓,编做一根长约三丈的粗藤。在崖边找了一块巨石,藤蔓一端系紧了巨石,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他用力的拉了拉粗藤,见巨石纹丝不动,便尝着试后退到断崖峭壁。阿毛双脚抵住峭壁,双手紧紧抓住粗藤,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过不多时,已采到一棵炙焰草,阿毛单手连根拔起,丢入后背的药篓中。见草药得手,阿毛艰难爬回崖上,他心中担忧小鹿,还没等气息喘匀,便向来处飞奔而去。

    等阿毛回到小鹿处,天色已渐晚。远远望去,只见老疤正在往火堆里添加枯枝,火堆里不断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一旁的老肥对着小鹿吱吱呀呀的比划,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是在给小鹿加油打气。两兽见阿毛走到跟前,急忙起身,指向奄奄一息的小鹿。阿毛心道不妙,立即跳上石台,上前查看。早先临别之时,小鹿身上已经被寒冰覆盖,此时看去,这冰霜更厚了。阿毛伸手抚摸了下雪白的鹿头,入手处传来刺骨的寒冷,小鹿已无力回应,双眼紧紧闭合,呼吸之间,口鼻之中尽是寒气。阿毛心知,这寒毒越来越盛,小鹿已经撑不下去了,只盼这株炙焰草能够起死回生。

    阿毛找来一块石头,形似药杵,就在这石台上将炙焰草捣碎,炙焰草的药汁如同血液一般,周围顿时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呛的两兽连连喷嚏。阿毛忍着寒意,撬开鹿嘴,将捣好的草药混合药汁喂进了小鹿的嘴里。阿毛看着濒死的小鹿,对它轻声说道:“小鹿啊小鹿,能否救得了你的性命,就看天意了。”

    这炙焰草究竟有没有效,阿毛心里也是没底,一人两兽就这样守在小鹿身边,呆呆地望着小鹿,期待能有奇迹发生。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小鹿忽地一声轻吟,阿毛发觉后立刻上前去,抚摸着小鹿雪白的身躯,小鹿身上已有微弱的热气生出,身上覆盖的冰霜也已有融化的迹象。又过了一阵,冰霜开始融化,融化的冰水顺着它那雪白的皮毛滴落在石台上,阿毛知道这炙焰草起了作用,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他轻轻抚摸着小白鹿的脖颈,方才一动也不动的小白鹿忽然打了个喷嚏,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阿毛借着旁边明灭不定的火光,望向小白鹿,他发现那双眸子明净而清澈,宛若繁星。好美的一只小鹿,他心中不禁赞叹。

    一旁的老疤与老肥见小白鹿醒转,精神也振奋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郁之气。老疤去远处捡来了枯枝,折断放进火堆里,让火势更大一些。小白鹿感受到温暖,知道是阿毛跟他的小伙伴救了自己,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它前蹄撑地,艰难地想要起身,可还未等站起身,便又重重摔了下去。阿毛急忙上前扶住它,对它说道:“你体内寒毒还未清除,身虚体弱,要多休养一阵。”小鹿仿佛听懂了阿毛的话,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乖巧地卧在阿毛身边。

    天色愈来愈晚,老疤与老肥用枯草做了一个舒适的窝,已经入睡。阿毛守在火堆旁,照看着小鹿。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虫声与鸟鸣,夜风袭来,吹的火苗摇晃,阿毛的影子也随之摇曳。夜黑风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独自在这深山密林中,心中也不免有些害怕。他开始想起师傅来,若是在往常,阿毛总会在天黑前赶回山谷,师傅就远远站在山脚的小路边等着自己。这次师傅闭关,自己没照看好冰玉莲花,该如何向师傅交代,师傅又会怎么处置小鹿呢。

    阿毛胡思乱想了一阵,睡意渐渐袭来,阿毛半睡半醒之际,小白鹿忽然一声痛苦的嘶鸣,清脆的鹿鸣在这深夜里格外的引人注意。阿毛一下子惊醒,看了眼身边的小鹿,只见它口鼻之中满是鲜血,已染红了雪白的脖颈,它眼眸中尽是痛苦之色,可怜地望着阿毛。紧接着一声轻咳,口中又吐出一滩鲜血,就着微微的火光,阿毛发现那鲜血中腾起一股股寒气,他伸出手去触摸,温热的鲜血之中,还夹杂着丝丝的寒气。糟了,想来是炙焰草的药效还不足以抵抗冰玉兰花,寒毒又起,阿毛已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看着小鹿命丧于此吗。或许只有师傅能救得了它了,只是它刚犯下大错,师傅肯不肯出手也未可知。看着小白鹿的生命渐渐流逝,阿毛心急如焚,已经顾不上太多,他叫醒了老疤与老肥,抱起小白鹿,准备回到谷中,求师傅出关医治,若师傅要责罚,就由自己来承担就好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正当他抱起小鹿,起身准备回去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毛,怎么此时还在山中逗留,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语气甚是关切。

    阿毛回过身去,见那人鹤发童颜,一袭白袍,散发着熟悉好闻的草药味,正是药师谷谷主木秋年。

    木秋年这天刚好出关,见夜幕渐渐落下,却仍不见爱徒归来,他知道阿毛素来懂事,从不会让自己担忧,心想怕是遇到什么事了。仙芝山有阵法为屏障,若有强大妖物想进入仙芝山,必会触动阵法,将其隔离在阵外,是以进出阵法的,都是普通生灵,既无妖兽威胁,料想也无大碍。木秋年虽不太担心,但天色已晚,若是阿毛在山中迷了路,也是不妙,他决定进山寻找爱徒。

    木秋年少年入道,修行已有三百余年了,这个年纪若在俗世,已堪称人瑞。然而修行之路漫漫,这三百余年光景,对修道者来讲,不过弹指即逝。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生命太过短暂,若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远离尘世喧嚣,通过不断修炼,便可获得强大的力量,借而延长寿命。

    人若要修炼,首要便是感应天地间灵气。要感应天地灵气,需要放下执着于外界的心驰神往,清净无为,让神归其舍,自然静极生动,运化阴阳。通过修炼法门,将灵气引入丹田,化为自身元气,待元气在体内充盈,再引气打通全身经络,使元气通畅无阻,若是经脉打通,便可得寿百余年,这个过程称作炼气期。。

    待经脉打通后,便要控制体内灵气沿周身经脉运行,借而强化筋脉,骨骼,血肉,亦可凭借体内元气释放法术。若常年修行,又可再多百余年寿命,这一阶段称为筑基,这筑基,是修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阶段,所谓高楼万丈,立足于基,筑基愈稳,将来所达到的境界便会更加高深。

    肉身通过强化,便可容纳更多元气,经过自身长时期的精、气、神的炼养,使神气相合,气结精凝,人体先天精气于丹田凝聚成丸,此丸便称作“金丹”。只有修成金丹,才算真正踏入了修真之路,若是成功凝结金丹,便又有几百上千年寿元。

    证得金丹,便可飞天遁地,呼风唤雨,在凡人看来,已同仙人无二。在金丹期,或由自身修炼,或借助天材地宝,不断凝练金丹,使金丹具有更加精纯强大的能量,待到能量达到极点,金丹破碎,元婴自成。元婴初生时会引得天劫降下。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世间万物都要遵循。天劫是自然界对强横生命的一种制约,只有经历过天劫的洗礼蜕变,才能炼就神体,超然物外,渡不过者则化为劫灰,灰飞烟灭。若是历经天劫不灭者,便可迈入更加强大的境界,元婴期,获得几乎无尽的生命。然而元婴修士,已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木秋年便是其中之一。

    元婴生出时,便会由丹田冲入中宫,与修道者神念俱合。元婴初生,尚还弱小,若要使其强大,便要修道者以天地仙灵之气修炼。待元婴变强,便可以念驱使元婴,元婴本就是以仙灵之气所炼就,能量极为精纯,故而施展起来的法术威力倍增。若元婴修炼大成,便可脱离肉身,修炼者以元婴之态存于天地,是为化神期。

    化神境界等若仙人一般,是时间顶尖的存在,终年参悟大道,不问世事,世上鲜有其名。若参透天地造化,便可历劫飞升仙界,至此与日月同寿,永生不灭。

    木秋年以三百岁之龄已跨入元婴之境,足见其天分极高,已是世间少有,世间大多修士穷其生命也迈不过金丹界的门槛,若是等到身体机能变弱,还未突破,亦逃不过生老病死。

    木秋年腾空而起,驱动元婴,神识瞬间覆盖周围数百丈,这方圆百丈风吹草动,木秋年了如指掌。待木秋年感应到阿毛的气息,便施展遁法,向阿毛飞去。他速度极快,宛如一道流光,百里之遥,转瞬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