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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两处相距百十里路,阿毛操纵掠空符不过半个时辰即至。昨夜随师傅来此,并未好好观察过此地,此时由后山向远处望去,那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其中树木参天,瘴气丛生,绵延数十万里,在那森林的尽头,便是凶险万分的蛮荒之地。

    小白在温泉中浸泡过之后,体内的寒毒便又去了几分。阿毛见天色还早,又有掠空符这等便利的条件,便携小白去找老肥与老疤玩。老肥此时正兢兢业业地守在一片草药处,如有飞鸟来啄,它便一跃而起将鸟儿打飞,速度之快连鸟儿都避闪不及。此刻忽见阿毛从天而降,心中甚是惊讶,向阿毛吱吱呀呀,一阵比划,像在询问阿毛,未何仅过了一夜,他便能御空飞行。阿毛故作神秘,并未理它。老肥愤慨之余,见小白伤势已好,心情也是大好,便不计较了。

    正在此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上面忽然落地,“砰”地一声,落地发出的气流将一旁的枯叶掀起,吓得小白赶紧藏在了阿毛身后。那影子打了个哈欠,它直起身来,挠了挠头,憨憨的模样正是老疤,引得众伙伴哄然大笑。

    一连几日,经过阳眼温泉水的浸泡治疗,小白身上的寒毒已全部清除。而它通过这几天的玩耍,与小伙伴们相处的也更加融洽。

    这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晨曦的阳光斜照在药师谷中,给谷中的万物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棵粗壮茂盛古树下,传来了阿毛稚嫩的诵读声。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故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

    只见木秋年一袭白衫,斜躺在古树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一旁的阿毛端坐于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摞书,书上有只肥硕的松鼠正在呼呼大睡,正是老肥。阿毛正认真地读着手中的一卷医书,小白依偎在阿毛腿边,一切显得宁静而美好。

    忽然一个粗旷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谷中的安宁,“晚辈常傲,前来拜见木谷主。”

    阿毛听到之后愣了一下,谷中已经许久没有外人进入了,在阿毛的印象中,这些年出入谷中的,不过寥寥数人,都是师傅的知交好友,也不知这常傲是何来头。

    阿毛的诵读声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手中的书也随之放下,望向了师傅,小白也四处张望,想要找到发声之人。木秋年缓缓睁开双眼,对着阿毛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理会,让他继续诵读,接着闭目凝神。

    见师傅并未打算起身,阿毛暗自猜测,或许这谷外的常傲,并不是师傅的熟人呢,但是若非熟人,又怎么会找到药师谷的入口处,要知道,仙家洞天都会被本门高人设下禁制阵法,一来防御外敌,二来隐于山林,若无人引领,想要进入人家宗门内地,简直比登天还难。药师谷便有一座阵法,覆盖了整座仙芝山,阵法由仙芝山内磅礴的灵气支撑,入口仅隐在药师谷一处,不知这人怎么会准确找到入口处,阿毛猜测一阵,心思却不在手中的书上了。

    正在阿毛胡乱猜想之际,那道粗旷而又响亮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晚辈常傲,此来有万急之事,望木前辈现身一见。”声音听来甚是急切。

    万急之事?木秋年心道:“我曾立誓不再踏入人世,江湖中的恩怨是非早已不再过问,更何况自己已有二三十年未曾出谷,又有何万急之事能急到自己身上?”

    木秋年不为所动,依旧闭目斜靠藤椅。见师傅仍旧不理会那人,阿毛也不再猜测,拿起手中的书又认真诵读起来,师傅执意不肯见他,或许他过一阵便会知难而退了。

    阿毛刚又读完一页,还未翻篇,便又听到那自称常傲的人在谷外呼喊。“木谷主,晚辈知道您慈悲心肠,如今青州突发瘟疫,已扩散十几城,数十万百姓惨死,药师谷历代高人都常怀济世仁心,还望木谷主秉承先人高志,出谷相救。”

    木秋年闻言心中一凛,心中思索道:“这瘟疫怕是非同寻常。”原来这江湖上除了药师谷外,还有不少能医善药的门派,不说远的,这南宫世家便是杏林大家,他们医术精湛,世代效忠皇族,在朝为官。世间爆发瘟疫,本应由南宫世家处理,如今求到自己门口,定是连南宫世家也一时束手无策,看来此事相当棘手啊。

    而常傲刚才的话语中,提到药师谷历代门人都以济世救人为先,若自己对此事不闻不问,见死不救,传出去必将坏了药师谷的名声,若仅是自己,倒也罢了,自己早已将声名置之度外,但是本门声誉绝不可玷污,这个常傲,花花心思倒是不少,心中虽不悦,但他决定还是见一见常傲。

    木秋年起身,手掐法诀,指尖顿时真气流转,向周边激射而出,没入空气之中。远处几十米处,虚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逐渐扩大,渐渐形成一道一人可通过的门,还没等阿毛通过门口看清那边的情形,一道人影便飞身而入,还没站立定,就开始抱怨:

    “嘿嘿,木前辈,您总算开门了,亏得小子我记性好,这地方七拐八拐的,可真是不好找,小子我叫了半天的门,您也不应一声,我还以为入错了山门,拜错了庙。”

    只见这人身高体阔,肤色黝黑,强健的身躯显得孔武有力,满脸浓密的络腮胡须,若是细看,这脸颊处还有两道可怖的疤痕,隐于这胡须下,在他开口说话之时,这两道疤痕也随之颤动,看起来有些凶恶。此时他一身黑色劲装,风尘满面,定是从万里之外的青州星夜兼程而来,见他为了百姓如此奔波,想来也是一个济弱扶倾的汉子,阿毛对其已是有几分好感。看他与师傅说话如此熟稔,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许与师傅交情不浅。

    阿毛正打量着这人,忽见那人也朝自己看来,还没等木秋年开口说话,那人便已大步朝自己走来,两人相隔不过十几米,顷刻便已到近前,阿毛家教甚严,礼数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拱手行礼。

    只见那常傲一手握住阿毛的小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嘿,好个俊俏的小子。”然后望向木秋年,打趣道:“木前辈,您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娃娃,我看他眉目之间,长得倒是跟前辈你有点像,莫不是您这么多年闭关,生了个儿子出来,看不出来您还真是老而弥坚,不减当年风范啊。”

    这常傲说话竟如此没溜儿,几句话把木秋年气得白须横飞,险些乱了道心。木秋年怒极而动,势若雷霆,随手一掌挥出,真气磅礴而出,令常傲避无可避,根本来不及反应,“嘭”的一声,身躯已飞出数十米远,重重的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一击之下,常傲气血翻涌,浑身酸痛,过了一阵才缓过气来,哀嚎道:“哎哟,哎呦,木前辈,晚辈再也不敢胡说了,您下手可真重,我这骨头都快被你拍碎了。”他艰难爬起来站在一旁,还冲着阿毛做了个鬼脸。他知道木秋年并未真正要与自己动手,只想教训自己一下,否则元婴道人的一击,恐怕连自己的骨灰都要拍散了。阿毛和小白见到这一状况也是吓得不轻,待在一旁不敢出声。

    木秋年出手教训过常傲,怒气也消了不少,他又斜倚在藤椅上,向常傲招了招手,问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若再胆敢胡说八道,老夫撕烂了你的嘴!”

    阿毛听师傅此问,不禁有些疑惑,“咦?这人刚才在谷外已经说了,是为了青州的瘟疫来请师傅出山相救,师傅又为何明知故问?”

    常傲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正色道:“木前辈,三日前,青州突发瘟疫,至今已蔓延十几城,无数百姓因此惨死,至今也无良方可以遏止,万不得已,前来叨扰前辈,望您出手相救。”

    木秋年心中早已有数,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你可知我已有二十多年未曾出谷。”

    常傲与木秋年相熟已久,自是知道木秋年当年起誓再不涉足人世,无奈道:“晚辈知晓。”

    木秋年继续说道:“既然知晓,便不该来此,这世间之人,生也好,死也罢,全都与我无关了,你还是另寻高人吧,此次见你,全看在往日情分,此事休要再提。”说罢起身向屋舍内走去。

    常傲见木秋年态度如此坚决,竟无转圜余地,连忙道:“木前辈,晚辈知道,当年之事,是天下人有亏于药师谷,致使您心中有怨气,但是当下情况万急,已不容耽搁,晚辈求您看在无辜百姓的份上,放下怨恨,出手相救。”说罢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

    阿毛见此情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自记事以来,师傅教他的都是时刻要怀慈悲之心,施仁爱之术,普救苍生。他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师傅变成这样。

    木秋年不为所动,他虽站住了脚步,但说出的话却令常傲心如死水,“我意已决,你还是另寻他法吧,出口就在那里,不要在此白费心思了。”说罢指了指阵法的出口,已有逐客之意。

    常傲眼见无望,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他站起身指着木秋年破口大骂道:“木老头,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世人都说什么药师谷慈悲心肠,妙手回春,我呸,都他娘的是唬人的,也枉费你这一身救人的本事,你想赶老子走,你听好了,今天你若是不出山,老子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尽管来打我好了,老子若是哼一声,便是你的种。”

    一顿骂将阿毛惊出一身冷汗,他担心师傅怒而出手,以刚才师傅随手一击便将常傲击翻在地来看,常傲恐怕小命不保。

    木秋年身形一震,怔怔地看着常傲,听他骂完,面上不见喜怒,片刻之后,才说道:“随便你吧,谷内屋舍很多,你喜欢住多久都可以。”说罢转身便进了屋舍内。

    “呸,谁稀罕住你这破地方。”常傲重重地吐了口浓痰,恨恨地说道。接着他叹了口气,面上难掩失望之色,此次无功而返,接下来要怎么办,虽然心中大不情愿,他也准备离开另寻他法了。

    正思绪万千中,常傲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阿毛,他正怯生生地站在一旁,腿边站了一只雪白的小鹿,看起来很是灵动可爱。常傲对着阿毛嘿嘿傻笑了一下,毕竟刚在自己还在破口大骂人家的师门长辈,饶是他脸皮再厚,也不免有些尴尬。

    常傲情绪低落,他走了过去,半蹲在阿毛旁边,伸手摸了摸阿毛的头,歉意地说道:“小兄弟,刚才我打趣你是木前辈之子,实乃逞嘴皮之快,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阿毛摇了摇头,表示并未放在心上。常傲起身,向远处木秋年的屋舍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对阿毛说道:“小兄弟,后会有期。”说罢转身便向出口走去。

    阿毛见他此时要走,心中不忍,忙喊住他:“大叔,且慢走!”常傲转身,望向这个七八岁的少年,诧异道:“小兄弟,还有什么事?”阿毛望着常傲,满脸关切地说道:“你这就要走了吗,如果不能让师傅出手相救,那青州的百姓该怎么办?”常傲听得阿毛语气真切,言语之中已经将青州百姓记挂在心里。他无奈地说道:“木前辈决心已定,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用。”说罢拱了拱手,道了句告辞。“你可以再去求求师傅啊!”眼见他又要走,阿毛连忙追上去。

    “小兄弟,没有用的。”常傲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师傅心中有很深的执念,当年的一些事令他心中有怨,几十年来耿耿于怀,我能理解你师傅,所以并不会怪他。”他拍了拍阿毛的肩膀,示意他留步,转身便要离去。

    眼见这魁梧的身形便要消失在出口,阿毛情急下脱口而出:“大叔,请暂且留步,等我去劝劝师傅。”常傲闻言心中一亮,或许这孩子能说的动他师傅也说不定,他紧紧握住阿毛的小手说道:“多谢了,小兄弟,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替青州百姓谢谢你。”

    阿毛坚定的说道:“我定尽力说服师傅,大叔在此等我片刻。”说罢便朝师傅的屋舍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