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科维科特
“很棒的画面，但有很多问题，比如，太平面了。”
菈妮弯腰靠近，低着头仔细打量着草黄练习纸张上的碳黑线条。
给出一个这样的评价，她转而直起身子，将视线给到坐立在桌前，与波纳先生有着同样金黄头发的安静女孩，同时瞥了一眼对方身下带有小巧轮子的座椅。
还真是轮椅……嘀咕一句，菈妮头颅稍作低垂，语气略微僵硬地开口：
“你好，莱达小姐。”
“我是菈妮格瓦纳，之后的这段时间由我担任绘画教师，指导你人物画。”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莱达这才出声回应。
“好的，格瓦纳老师。”
莱达的双手交叠，放置在端坐并拢的腿上，显得文静又有礼貌。
而见自己从当代小说里扒出来的礼节没有出现差错，菈妮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取下脖子上的丝巾以及一只手提包。
在卡斯替卓，一位举止得体的女性被要求穿着长裙，上身应该配有丝巾和肩批，并且身上不应当出现口袋和收纳。
这样古怪的规矩已经不是第一次令她咂舌，而在这种“正式场合”她也只能抛弃自己常穿的工作服或是其他休闲服装，改为提包出门。
暗自抱怨一句，从包中取出被布条包裹的碳笔，菈妮一边磨起笔尖，一边借助记忆回想着在教会学校时，那些外聘的画家先生们是如何教导自己这些学生。
这样照葫芦画瓢，加上上辈子还做过家教，就算不能够教好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钉好画纸，出声提醒已经开始，菈妮抬起手上的碳条，嘴也没有闲着。
莱达则抿起嘴唇，拿出一个小册子伏在桌上，一副好学生记笔记的模样。
“首先，绘画应该严谨精确，尤其是人物画，我会先讲解人体解剖这一部分，因为如果不能理解内在的变化，你的那些练习作品便只是形体的描绘，不够严谨，缺乏理论，而学习了解之后，你将能够知晓骨骼，肌肉，再到表现在皮肤外在形状上的变化规律……”
“好理解了吗，莱达小姐。”
她一边讲解，时而停顿，时而抬起笔来勾勒线条，帮助莱达理解。
直到口干生涩，蠕动喉咙寻找水壶与配套的被子，菈妮才停止讲授，留下已经布满纸张的大片示例范画和注释。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鹅毛笔划过纸张以及喝水的咕咚声。
菈妮也趁着这空余的时间，打量着这间卧室的装潢，漂亮花纹的木质地板，规整砖石砌成并挂有毛毯隔音的的墙壁，没有衣柜，窗户是法兰少见的页窗。
或许是因为莱达的身体问题，屋中所有家具上那些常见的带有花纹的铜包角也换成了粘合的布质包边。
“挺好的，就是不方便打扫。”菈妮嘀嘀咕咕……
终于，书写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捧着册子的莱达检查起上面是否有遗漏的同时，偶尔也抬头观看例画。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得之前的练习太过平面，想要修改但却不知道如何下手……老师，你讲的真好。”
似乎理解了要点，莱达合上册子，带有湛蓝光泽的眼睛注视着菈妮说道，语气诚恳，表情认真。
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呛住，菈妮放下水杯，轻拍起胸脯，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重拾了信心：
“没什么，这也是我的老师所教导我的方式。”她指了指桌上莱达的那些练习作品。
“绘画艺术看重天赋，但努力同样重要，你的日常练习不应该中断，并且要加量……”
越发适应了现在老师的身份，加上曾经偶遇大画家荷尔拜因，菈妮说话也越来越有底气，以一种同不懂行的新人扯皮吹牛的心境闲聊起来，并美其名曰课外拓展。
随后她先是安排起练习计划，并且布置起作业。
“练习的对象，嗯，《解剖理论》就不错，这本书不太好弄到，但你的父亲应该能买来一本……嗯，用来提供参考。”
“教会学校中会布置作业，我们也应该这样，从今天开始的每周，也许当周，或者下一周之前，我们应该完成一次符合进度的作业……你觉得呢？莱达。”
两个多小时交流已经足够这二位虽然是师生关系但年龄并未相差很多的女孩熟络起来，虽然出于礼貌，莱达仍然称呼老师，但菈妮已经不再在对方的名字后带上小姐的称呼，语气也更加的轻快，不复先前的拘谨。
“没问题。”
见莱达答应下来，菈妮满意的轻拍手掌。
她又想起那副多丽萨小姐的画作还未完成，此时正搁置在波纳先生腾出来的朝南空房间内，于是叮嘱莱达认真练习，她则出门爬上楼梯，准备去赶那幅画的进度。
……
搭着车夫的手臂跨下有些高度的马车站稳，菈妮习惯性的低头出声致谢。
“我的荣幸，小姐。”
直到波纳家的马车从路口转了个圈，掉头驶向来时的商街方向，菈妮才松弛了身子，垮掉维持抬头挺胸的端庄站姿。
打开门，随后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径直走向诺拉尼所在的二楼房间，菈妮抬起手叩响门板。
但过去了很久，屋内也没有动静。
没人？不是说最近查得严吗，她不在家里待着？
菈妮感到有些疑惑，再次敲击房门，并对着门缝低声呼叫。
“没人。”
再次得到没有回应的回应，菈妮回到三楼换下衣服，锁上卧室的房门……自从那一晚女巫小姐的深夜造访，她再也没敢在入睡前不倒上门锁。
看了一眼破损了很久的凸肚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请人修好，菈妮拉好窗帘，随后翻身上床盖上毯子，没过多久便熟练地打起鼾来。
尖啸与蒙住视觉的迷雾散去，弯弧十字上的罪人也再次睁开眼睛。
龇牙咧嘴，适应了一会疼痛感，菈妮不敢耽误，凭借意念，抓住那些四下飘动的雾气……
之前菈妮就发现，在这片穹顶之下能逗留的时间没有规律，起初她以为能够停留和控制雾气的时间取决于自己的精神状态或者所谓的精神力。
比如毫无倦意，精神抖擞的时候应该能长时间控制雾气，但事实是待不上多久便头痛欲裂，不得不离开，好几次都是如此。
而有时候她忙了一天，精神疲惫，压根忘了这茬，也有可能进入其中，而且能待上很长。
二者似乎没什么关系……
雾气再次幻成人形，场景也逐渐明朗，伴随着微微的振动发声。
“酒保。”是诺拉尼。
背景的声音颇为嘈杂错乱，听不清楚。
她这又是去哪了……菈妮嘀嘀咕咕，忽然捕捉到在那场景声中，有男有女的喘息呻吟，不由得愣住一会。
“我们这不接待女人，你得往北边走，再右拐走到底……”
见对方还不离开，有着大红鼻子的彪壮酒保眼神上下扫视，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长得倒是不错，陪我去里面玩玩？我付你双倍价格怎么样？”
“找科维科特。”诺拉尼排出一枚马克，放在桌上。
这下子，或许是因为钱财，酒保立马收敛起油腻猥琐的表情，一把抓过马克，揣进怀里，指了指楼梯。
“跟我来吧。”
雾气组成的场景凹凸不平，模糊不清，但菈妮还是从大致的景象与声音，以及空气里弥漫的糜烂气味猜测出这应该是那些码头区常见的悬有字母牌子的“酒馆”
“不许携带武器或者超凡物……”
行至二楼的一个里间，酒保站立在门前，出声警告。
“我懂规矩。”诺拉尼平淡回应。
“很好，进去吧。”
酒保叩响房门，声音放低，恭敬的朝着屋内说了些话，随后拉开房门，侧身示意诺拉尼进入。
而几乎是在诺拉尼跨入房门的瞬间，组成场景与人物的雾气忽的停滞，卡顿，伴随着颤动，仿佛随时要维持不住而消散。
什么情况？我脑袋明明还不痛啊，今天这么快就没了？
以为这次的“偷窥”要不了了之，菈妮不由得感到沮丧，做好了收敛精神醒来的准备。
但那异常停顿的雾气却又好像恢复了信号，只过了十几秒便重新运动起来，而被戏耍的菈妮无可奈何，也只得继续看下去。
菈妮弯腰靠近，低着头仔细打量着草黄练习纸张上的碳黑线条。
给出一个这样的评价，她转而直起身子，将视线给到坐立在桌前，与波纳先生有着同样金黄头发的安静女孩，同时瞥了一眼对方身下带有小巧轮子的座椅。
还真是轮椅……嘀咕一句，菈妮头颅稍作低垂，语气略微僵硬地开口：
“你好，莱达小姐。”
“我是菈妮格瓦纳，之后的这段时间由我担任绘画教师，指导你人物画。”
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莱达这才出声回应。
“好的，格瓦纳老师。”
莱达的双手交叠，放置在端坐并拢的腿上，显得文静又有礼貌。
而见自己从当代小说里扒出来的礼节没有出现差错，菈妮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取下脖子上的丝巾以及一只手提包。
在卡斯替卓，一位举止得体的女性被要求穿着长裙，上身应该配有丝巾和肩批，并且身上不应当出现口袋和收纳。
这样古怪的规矩已经不是第一次令她咂舌，而在这种“正式场合”她也只能抛弃自己常穿的工作服或是其他休闲服装，改为提包出门。
暗自抱怨一句，从包中取出被布条包裹的碳笔，菈妮一边磨起笔尖，一边借助记忆回想着在教会学校时，那些外聘的画家先生们是如何教导自己这些学生。
这样照葫芦画瓢，加上上辈子还做过家教，就算不能够教好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钉好画纸，出声提醒已经开始，菈妮抬起手上的碳条，嘴也没有闲着。
莱达则抿起嘴唇，拿出一个小册子伏在桌上，一副好学生记笔记的模样。
“首先，绘画应该严谨精确，尤其是人物画，我会先讲解人体解剖这一部分，因为如果不能理解内在的变化，你的那些练习作品便只是形体的描绘，不够严谨，缺乏理论，而学习了解之后，你将能够知晓骨骼，肌肉，再到表现在皮肤外在形状上的变化规律……”
“好理解了吗，莱达小姐。”
她一边讲解，时而停顿，时而抬起笔来勾勒线条，帮助莱达理解。
直到口干生涩，蠕动喉咙寻找水壶与配套的被子，菈妮才停止讲授，留下已经布满纸张的大片示例范画和注释。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鹅毛笔划过纸张以及喝水的咕咚声。
菈妮也趁着这空余的时间，打量着这间卧室的装潢，漂亮花纹的木质地板，规整砖石砌成并挂有毛毯隔音的的墙壁，没有衣柜，窗户是法兰少见的页窗。
或许是因为莱达的身体问题，屋中所有家具上那些常见的带有花纹的铜包角也换成了粘合的布质包边。
“挺好的，就是不方便打扫。”菈妮嘀嘀咕咕……
终于，书写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捧着册子的莱达检查起上面是否有遗漏的同时，偶尔也抬头观看例画。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得之前的练习太过平面，想要修改但却不知道如何下手……老师，你讲的真好。”
似乎理解了要点，莱达合上册子，带有湛蓝光泽的眼睛注视着菈妮说道，语气诚恳，表情认真。
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呛住，菈妮放下水杯，轻拍起胸脯，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重拾了信心：
“没什么，这也是我的老师所教导我的方式。”她指了指桌上莱达的那些练习作品。
“绘画艺术看重天赋，但努力同样重要，你的日常练习不应该中断，并且要加量……”
越发适应了现在老师的身份，加上曾经偶遇大画家荷尔拜因，菈妮说话也越来越有底气，以一种同不懂行的新人扯皮吹牛的心境闲聊起来，并美其名曰课外拓展。
随后她先是安排起练习计划，并且布置起作业。
“练习的对象，嗯，《解剖理论》就不错，这本书不太好弄到，但你的父亲应该能买来一本……嗯，用来提供参考。”
“教会学校中会布置作业，我们也应该这样，从今天开始的每周，也许当周，或者下一周之前，我们应该完成一次符合进度的作业……你觉得呢？莱达。”
两个多小时交流已经足够这二位虽然是师生关系但年龄并未相差很多的女孩熟络起来，虽然出于礼貌，莱达仍然称呼老师，但菈妮已经不再在对方的名字后带上小姐的称呼，语气也更加的轻快，不复先前的拘谨。
“没问题。”
见莱达答应下来，菈妮满意的轻拍手掌。
她又想起那副多丽萨小姐的画作还未完成，此时正搁置在波纳先生腾出来的朝南空房间内，于是叮嘱莱达认真练习，她则出门爬上楼梯，准备去赶那幅画的进度。
……
搭着车夫的手臂跨下有些高度的马车站稳，菈妮习惯性的低头出声致谢。
“我的荣幸，小姐。”
直到波纳家的马车从路口转了个圈，掉头驶向来时的商街方向，菈妮才松弛了身子，垮掉维持抬头挺胸的端庄站姿。
打开门，随后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径直走向诺拉尼所在的二楼房间，菈妮抬起手叩响门板。
但过去了很久，屋内也没有动静。
没人？不是说最近查得严吗，她不在家里待着？
菈妮感到有些疑惑，再次敲击房门，并对着门缝低声呼叫。
“没人。”
再次得到没有回应的回应，菈妮回到三楼换下衣服，锁上卧室的房门……自从那一晚女巫小姐的深夜造访，她再也没敢在入睡前不倒上门锁。
看了一眼破损了很久的凸肚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请人修好，菈妮拉好窗帘，随后翻身上床盖上毯子，没过多久便熟练地打起鼾来。
尖啸与蒙住视觉的迷雾散去，弯弧十字上的罪人也再次睁开眼睛。
龇牙咧嘴，适应了一会疼痛感，菈妮不敢耽误，凭借意念，抓住那些四下飘动的雾气……
之前菈妮就发现，在这片穹顶之下能逗留的时间没有规律，起初她以为能够停留和控制雾气的时间取决于自己的精神状态或者所谓的精神力。
比如毫无倦意，精神抖擞的时候应该能长时间控制雾气，但事实是待不上多久便头痛欲裂，不得不离开，好几次都是如此。
而有时候她忙了一天，精神疲惫，压根忘了这茬，也有可能进入其中，而且能待上很长。
二者似乎没什么关系……
雾气再次幻成人形，场景也逐渐明朗，伴随着微微的振动发声。
“酒保。”是诺拉尼。
背景的声音颇为嘈杂错乱，听不清楚。
她这又是去哪了……菈妮嘀嘀咕咕，忽然捕捉到在那场景声中，有男有女的喘息呻吟，不由得愣住一会。
“我们这不接待女人，你得往北边走，再右拐走到底……”
见对方还不离开，有着大红鼻子的彪壮酒保眼神上下扫视，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长得倒是不错，陪我去里面玩玩？我付你双倍价格怎么样？”
“找科维科特。”诺拉尼排出一枚马克，放在桌上。
这下子，或许是因为钱财，酒保立马收敛起油腻猥琐的表情，一把抓过马克，揣进怀里，指了指楼梯。
“跟我来吧。”
雾气组成的场景凹凸不平，模糊不清，但菈妮还是从大致的景象与声音，以及空气里弥漫的糜烂气味猜测出这应该是那些码头区常见的悬有字母牌子的“酒馆”
“不许携带武器或者超凡物……”
行至二楼的一个里间，酒保站立在门前，出声警告。
“我懂规矩。”诺拉尼平淡回应。
“很好，进去吧。”
酒保叩响房门，声音放低，恭敬的朝着屋内说了些话，随后拉开房门，侧身示意诺拉尼进入。
而几乎是在诺拉尼跨入房门的瞬间，组成场景与人物的雾气忽的停滞，卡顿，伴随着颤动，仿佛随时要维持不住而消散。
什么情况？我脑袋明明还不痛啊，今天这么快就没了？
以为这次的“偷窥”要不了了之，菈妮不由得感到沮丧，做好了收敛精神醒来的准备。
但那异常停顿的雾气却又好像恢复了信号，只过了十几秒便重新运动起来，而被戏耍的菈妮无可奈何，也只得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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