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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画展

    弗朗索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伴随着敲击声。

    “别睡了,菈妮,等会还得去荷尔拜因先生的画展,门票很贵的。”

    秦川看着满地的物件,散落的书籍,仿佛有人在房间内打了一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况自己脖子上还有一道渗血的鲜红伤口,怎么见人?不知道的以为我上吊没死成摔了下来。

    “菈妮?”弗朗索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问,随后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几乎认为他在后退助跑,打算破门而入,秦川随手抄起一条布带,草草的缠绕在脖子上,以小跑的速度跑向房门。

    他打开一道缝,朝着门外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早,弗朗索瓦,我有些睡过头了。”

    说“早”时,秦川下意识的使用了通用语,尽管念得有些别扭,但也马上调整过来,熟练流利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你知道的,昨晚喝的有些多了……”

    秦川忐忑不安的看着门外站立的弗朗索瓦,不自觉的解释起来,声音也尽量的放轻,以符合现在女性的身份。

    弗朗索瓦面有疑色的扫了他一眼,注意到了门缝后凌乱的地面,于是探出头去打量,开口问道:

    “你房间怎么这么乱,我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秦川则连忙移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遮住身后的凶案现场。

    “我……我摔了一跤。”

    “而且,你该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秦川眨巴了两下眼睛,是的,这身体可是个女孩子,你就不怕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

    虽然昨天就是他背着喝醉的菈妮送回房间。

    高高大大,头发金黄的弗朗索瓦挠了挠头,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一只手扶着门框,靠着墙继续说道:

    “那你也得快点,荷尔拜因先生的画展上午九点开始,我们这可离得远了,公共马车也得一个小时。”

    王都法兰有着类似公共汽车一般的马车,由两匹马带动,路上有固定路线,每天的早上四点到晚上九点开放。

    菈妮等人住在科索沃河南边地势更低的西区,离举办画展的东区王都脚下很远,如果是步行需要走上半天。

    “记得,记得打扮一下,菈妮,起码编一下头发,挑件裙子,画展里可都是体面人。”

    弗朗索瓦嘀嘀咕咕地补充道,对菈妮的不修边幅而感到无奈。

    “好的好的,我去换衣服。”

    他话音刚落,秦川便立刻合上了门板,并顺手搭上了插栓的铁链。

    眼前还是那一片的散乱,书本,地毯,但清晨的光线已经开始变得明亮,从破损的凸肚窗中透过微微晃动的窗帘布照射进来,给这满地狼藉也蒙上一层温暖的光线。

    秦川长出了一口气,将碎玻璃扫到角落,又拾起掉落的书本和纸张,抚平地毯,在衣柜中找了件浅色裙子穿上,随后借助菈妮的熟悉,从桌面上找出一个小盒子。

    他对着镜子,从中取出一小抹膏状物,小心翼翼的在脸上摸匀。

    此时涨紫,缺氧的脸颊已经有些好转,但仍然带有颜色,看上去很怪异,不得不用这种类似粉底的化妆品遮住。

    不过这里居然也有粉底,果然不论哪个时代,哪个世界,女人总是会热衷于美丽。

    得益于上辈子交过两个女朋友,有一些这方面的经验,秦川熟练的遮住了脸上的怪异,没有浪费这种对菈妮而言有些昂贵的化妆品

    他又拿起那条随手取来的薄布,以领布的样式缠绕在脖子上,以此挡住那道吓人的勒痕。

    秦川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不怎么对劲,终于灵光一闪,在领布上打了个长结。

    这样便充满了少女气息,符合菈妮的身份,秦川满意地点了点头,站在高而窄的穿衣镜之前打量起全身。

    年轻的气息很好的在这件款式新颖,但不跳脱的米色长裙上凸显出来,即使是做工粗糙,有些凹凸不平的镜面也没能掩盖住女孩的活力。

    害挺好看。

    秦川砸吧了两下嘴巴,发出啧啧的声音,接受了自己穿越并占据一个死去女孩身体的事实。

    现在,自己就是菈妮了。

    ………………

    “……我觉得,你有些过度打扮。”

    弗朗索瓦坐在公共马车靠后的窗口座位,此刻全身摇摇晃晃,打量着身旁的女孩,声音有些发抖地小声说道:

    “你还是之前那个样子,我看着顺眼一些。”

    太怪异了,弗朗索瓦从来不知道菈妮还会扎这么样式复杂的发型,至于那贴合脖颈的洁白领布,上面还打了两个充满少女心的长结,明明菈妮之前还总抱怨这玩意既不方便,出汗还热得要死。

    只是扫了一眼,秦川便看向窗外以掩饰自己尴尬的神情。

    我也不想!要不是脖子上有伤痕,才懒得戴这捂汗的玩意。

    秦川现在的心情就像过年回家时,父母和亲戚一个劲的讨论自己,当事人想走还被拦住被迫听着一样。

    马车快速驶过一个路口,拐弯的离心力使得一车的人微微向右倾斜。

    秦川观察着一路而来的景色:古朴的建筑,有些颠簸的道路,行人的穿着,心下一动,他低着头转过身子,招手示意弗朗索瓦:

    “你说,有没有某些人,他们有强大而神奇的力量,就像,就像……”

    秦川尽力地寻找词汇,打算描述一个小说中炫酷的法师,毕竟是穿越而来,总该对那种事物感到好奇。

    “超凡者?你是想说超凡者吗?”

    弗朗索瓦满不在乎的反问,声音大的整个马车的乘客都能听见。

    秦川则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想要去捂住他的嘴巴。

    哥,你小点声,这种事情是大庭广众能随便说的?

    但他却发现弗朗索瓦面色如常,那些乘客也只有寥寥几个转过头来扫了一眼,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怎么会是呢?

    “你紧张什么,荷尔拜因先生不就是位超凡者吗。”弗朗索瓦一把打掉菈妮伸来的手,疑惑的开口:

    “我总觉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秦川却没听进去他的话,全然还在回味上一句“不就是……”当中。

    有些呆愣,来不及细想,清脆的铜铃敲击声便从车头传来,是车夫,他停稳了这辆四轮的马车,正在摇晃车厢上被细线拴住的铃铛。

    “香榭汀街,嘿!别睡了。”车夫喊了一声,又伸出脚去踢了一下身后的厢壁。

    这动静使得厢内前段一个正熟睡的男人迷迷糊糊醒转,边揉眼睛边扶着栏杆地下了车。

    “我们也在这下吧。”弗朗索瓦嘀嘀咕咕的说着,起身越过秦川,大踏步的跨下了台阶。

    二人踏实的站在站台的地面,呼吸早晨带有些许潮湿的新鲜空气,朝着画展的会场行去。

    眼前的景色已经有了大的变化,那种西区凹凸不平,偶有死去老鼠尸体的街道在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香榭汀街位于王都脚下,靠近国教大教堂以及贵族连街,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居住在这片区域的人们,即使是没有全职工作的家庭妇女每周的收入也在十五芬尼左右。

    也只有在贵族连街或者香榭汀街这样的地段,才有资本,有资格举办一场属于国宝级画师的作品展览。

    菈妮在教会学校中选修的就是艺术,这之中包括了歌唱,器乐,绘画和文学,而除了这些“偏文科”,学生们还必须学习一定的通识和算数内容。

    秦川知道菈妮的文学涵养有些……捉襟见肘,记忆中她写的许多十三行诗或者长诗经常会弄得班上的同学捧腹大笑,在这一点上弗朗索瓦和她很相似。

    绘画则是菈妮为数不多的强项。这个时代的作画还有些停留在宗教作品的阶段,虽然已经开始追求朴素写实的美,但离临近秦川印象里现代的标准审美还差的远。

    她很有想象力,动手能力也较为出色,无论是素描还是油画的画面都很有内容,大体也很完整,尤其擅长描绘人物,而对物体的刻画较弱。

    弗朗索瓦则和她反过来,菈妮擅长人像,尤其是半身色彩人像,弗朗索瓦则热衷于建筑物速写。

    学校的司铎曾夸赞他速写的一副法兰大教堂仰视视角图,称他分毫不差的描绘出了主的地上礼堂的神圣,庄重和威严。

    此时的弗朗索瓦的手中正提着一个皮革箱子,里面是裱装好的画作。

    荷尔拜因的画展并不只是画展,类似的展览中总不缺乏出手阔绰,腰囊万贯的富商和贵族,像他们这样携带作品,看似参观学习,实则推销自己的落魄画家不在少数。

    心头一动,秦川回想起菈妮的房间,却没在印象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找到她的画架和作画工具……而自己也两手空空。

    等等,我的画呢?我去,不会没带吧?

    菈妮相当惦记这次的展览,希望在这天带着作品,碰上艺术界的伯乐,甚至早在半个月前打听到消息就开始积极准备,花了整周的时间打磨作品,几乎是一有时间就投入到作品里来。

    这种坏消息使得秦川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怎么办?现在坐马车去取画肯定是来不及了,还得赶回来……给人家小姑…我害惨了。

    秦川有些慌乱的转头看着弗朗索瓦,却发现他正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笑着,显然是知道了自己正处于一种什么情况。

    弗朗索瓦扬了扬手中的皮箱,咧着嘴开口道:

    “我昨天和你说什么来着,让你别喝那么多酒,落在家里了吧?”

    “不过……”弗朗索瓦收起贱兮兮的笑容,打开手里的皮箱举到秦川眼前。

    “就知道你肯定不靠谱,我早就给你收了进来。”

    皮箱里是几张裱好边框,背后有薄木板的画布,有些是素描,有些是小规格的油画布,一部分署名“菈妮·瓦格纳”,其他的则签着弗朗索瓦的名字:“弗朗索瓦·贝克德尔”

    秦川翻找一会,发现菈妮的那副《致狄留特阁下》果然在里面,才终于放下心来,于是瞪了弗朗索瓦一眼。

    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