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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片血色染杏林

    “敌袭!”说时迟,那时快。张土信不愧将门子弟,一手将珺茉莉扑倒在地,一手拽过桌面覆在两人身上,嘴里同时大声喊道。

    “嗖!嗖!砰!砰!”又是两只弩箭钉在了桌面之上,随即空中箭声不断,惨叫不绝,估计是又有人中箭。

    “四哥、四哥。你怎么样?”张土信见无人应答,眼中赤红。

    张家侍卫都是军中出身训练有素,陡逢大敌却不慌乱。除了几个突发时被射倒的几人,其他人都各自找到掩护之处藏身,随即抽刀,擎弓,口中交互敌情。“山上东南有敌!”“山下西南有敌!”“北侧有敌!”“敌有重弩!”

    大郎张金仁一边藏身,一边吩咐人将两个食材箱子拆开,这两个食材箱子内外两层,由十一面长方木盾拼成,上面居然还有护手。众人相互传递木盾,堪堪有了掩护。

    四郎张火智中箭后,倒在亭子里,别人看不到他的情形。三郎张水礼心忧兄弟,问道,“四弟怎么样了。”

    张土信呜咽道:“四哥殁了,给他报仇!不要放过一人!”

    虽说是心心切切想要为老四报仇,可手中只有几张六斗软弓,身处之地又相对开阔,根本无法与林中的重弩对射。

    这时,珺茉莉的侍卫也着急向郡主靠拢,又是两人被射伤,已是五去其三。

    张金仁四下观察。见三面受敌,一面溪水,无遮无拦,已被困在此处。林中五十步外影影绰绰,似有数十人。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行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老三张水礼呼喝道。

    “我们只要郡主一人性命,与张家无涉。你等留下郡主,我等放你们回去。”林中人答道。

    敌人虽然言语凶狠,但畏惧短弓,也暂且不敢前冲,一时间半山亭内外寂然无声,唯有风声吹动落花,春鹊叽喳流水。

    半山亭内,情势略缓。桌面与围栏支撑,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幺弟张土信与珺茉莉面面相对并卧其中。

    张土信刚刚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年少慕艾的年纪,与一妙龄女郎对面并卧,眼中肌肤吹弹可破,鼻间少女体香袭人,便觉有些尴尬。忽听脚下一声娇呼,两人拧头看去。只见茉莉的贴身丫鬟樱桃,蜷缩在两人脚下,好像是后臀中了一箭。

    珺茉莉一见樱桃不由得大喜,忙道:“樱桃,快把信炮拿出来。”樱桃一听,顾不得哀鸣,连忙在腰间摸索,递上来3个信炮。

    珺茉莉问张土信,“你带火烛了吗?”

    张土信一看这个信炮,实际上就是大号的双向炮,问了一句:“这能引来什么?”

    “巢州营。”珺茉莉答道。

    “他们抓的是你,你能确定巢州营不涉此事吗?”张土信大难临头,心思仍是缜密。

    “巢州司马是牛家村人,姓车。”珺茉莉盯着张木信的眼睛说,张土信微微颔首。

    “一炮持弓潜入,两炮着甲冲卡,三炮马军急行。大营离此二十里,马军最快两刻钟就能赶到。算上披甲功夫,最慢半个时辰也到了。”珺茉莉又解释道。

    “好!”虽然议定放炮传信,可是这个亭子里空间狭小,实在是难以操作,放炮声不及远又无异于自裁,只能冲出亭子,另寻他处。

    张土信手举一张木凳,慢慢的挪出亭子,起身急奔,弩箭不断飞来,一支弩箭擦过肩窝,张土信顺势一滚,与两位兄长合到一处。

    不及疗伤,张土信急急忙忙的与两位兄长说明了信炮的用法。不久,三炮响彻天空,远处不断有人应炮,消息明显是传递了出去。

    北侧林中一名刺客听到信炮声响,脸色大变。凄凄然的与身边众人说到“信炮一响,我等已无生路。如不想牵涉家人,不如挥刃向前,还能厚抚子孙。”

    又一人说道:“陈兄,此事本万无一失,谁知道能与张家碰上,他们又半道野炊未至险要,使我等功亏一篑,此乃天意。既如此,也不要辱没我等。大丈夫当毙于刀锋,总不能像妇人一般委于床榻。发号令并肩向前吧!”

    两声鸣镝,矢如雨下。在重弩的掩护下,林中刺客从三个方向一起向半山亭冲去。

    四兄弟没想到号炮没有引来巢州营,反倒是让这些刺客发狠前冲,一时有些慌乱。

    重弩虽强,可冲锋者阻碍射界。如此说来是张家一方远程占优,冲锋路上便射伤十数人。

    可惜的是,六斗弓力道不足,难透软甲,仅能伤敌面足。临阵不过三矢,转眼两方人就战到了一起。张家包括三兄弟在内,尚堪战者约十九人,人人携刀持盾,结阵而战。刺客一方尚余三十余人,多用刺剑,人多势众。甫一接战,竟难分上下。

    见得急切间不能得胜,陈姓刺客大喊。“二弟你缠住他们。我去杀了那娘们。”说完,转身带着七八个人急急冲向半山亭。

    半山亭里只有珺茉莉两个女子,见没有了重弩威胁,正在亭子里观望,看见刺客向他们冲来,唬的一佛生天二佛出世,转身就向山顶跑去。

    五郎张土信正在厮杀中,看见有人向半山亭冲击。面色一沉,手中木盾向前一击,把当前刺客撞得满脸开花,上前一刀了解了性命。与随身四个侍卫冲出包围,截在陈姓刺客当前,陈姓刺客脚步一缓,狰狞的对张土信吼道:“小娃娃,让开。要不老子捅死你。”

    张土信并不答言,二话不说,垫步拧身就是一剑。张土信武功虽好,毕竟气力尚未完全长成,陈姓刺客又是剑法大家。没几招便渐渐不支,接连中了几剑,气力不支。于是便掷出木盾,双手持刀拦腰横砍。

    陈姓刺客侧身跃起,反手递出一剑,想要逼退张土信。可这娃娃热血上头,不闪不避,硬生生切下刺客一条大腿。自己却被一剑划开咽喉,就此身亡。

    其余几个侍卫也相继或被打倒,或被刺到在地。剩余的几名刺客却没有恋战,越过半山亭,继续追击茉莉二女。转眼间,场中只剩陈姓刺客在抱腿惨嚎。

    后面战群中的老大、老二两人望到这一幕,目眶欲眦。可刺客人数甚众,虽然砍倒数人,却始终无法脱身。只能结成战阵,堪堪自保。

    二女正在奔逃,两方已经相距不远。茉莉自忖今日将命亡于此的时候,就听见前面有一个念念不已的声音大喊“茉莉,趴下。”

    珺茉莉闻言就是一个前扑,双肘嗑的生疼,耳边只听得如爆豆一般的声音响起,身后惨呼连连。

    旁边的樱桃面无血色,立在当场,裙裾间慢慢洇湿一片,缓缓委顿在地,浑身筛糠,一支弩箭在身后一颤一颤,仿佛有了生命。

    脚步拓拓,好像无数人从她身边冲过。珺茉莉缓缓坐起身,耳边有人小声笑着说。“让你趴下,谁让你去狗抢屎。还真像当初那么笨。”

    茉莉一回头。一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孔,正解下披风,递向樱桃。“快点围上,叫别人看见,小心嫁不出去。一个笨蛋,一个胆小,可别说是我朋友。”

    说完,这个人抽出宝剑,冲向战团。茉莉转过身坐在山路上,一边笑着,一边哭着,呆呆的望着劈刺的身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事情也想不起,竟然痴了。

    樱桃惊魂已定,站起身来满不在乎的把弩箭从屁股上拔下去,又将披风围在身上,一边嘀咕,“他总胡说,我自然是和郡主一起的,难道郡主还嫁不出去吗?哎呀,要找个地方洗一洗,这可怎么见人,刚才可吓死我了。”

    说完见没有回应,低头看向郡主,见郡主没有反应。又惋惜的说:“可惜了这缎锦楼的包包,好生生的被射了个洞。”,又惊呼道“哎呀,郡主。我的胭脂盒都漏了。这是增荣阁的最新款,好贵的,郡主你可得给我买新的。”见郡主还是没有反应,又望向战场。低声的说:“他来了,应该就没事了,他总有办法。”

    当然没事,两女身边已经多了四五个大汉在左右保护。只是这些大汉正憋着笑,表情古怪至极。

    ……

    喊杀声渐渐的小了,没了。战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十几个人被绑成一串,周边围着一群拿着铁管的和尚。炉子倾倒,引发一小片火灾,没有延烧开,慢慢灭了。受伤的人正舔舐着伤口。

    张家三兄弟围着张火智、张土信两人尸身默默不语,几个将门子弟虽然年轻,但见惯生死,并无嚎啕之状。

    大兄张金仁突然在沉默中开口:“四弟最为武勇,老五最为勤奋,本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今天被宵小偷袭,枉死于此,我们必当为其报仇。”

    三郎张水礼举起一支带血的弩箭,两腮隐隐抽动。道:“四弟、五弟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复,有如此箭。”说完一把将箭折为两段。

    “二弟你最聪颖,你觉得是谁干的?我要灭了他的族。”大兄张金仁又恨恨的问道。

    “先逐个拷问吧。这些人虽然是死士,但不是还没死吗?没死就能问出东西。”挺拔的身形顶着一张俊美又惨然的脸。这人正是张木义,张家二郎。

    熊熊的炉火重新燃烧了起来,做着午食的同时,里面还插着一根烧红的铁钎。营地里惨叫连连。一个活的刺客,正一边受刑,一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战死。

    一番拷问后,也只知道这些活着的刺客是南邵的游侠,因家人被挟持,来此刺杀巢州郡主。所有人都听命于陈导和李开二人,详情只有这二人知道。这李开的尸体已经凉了,陈导断了一条腿,什么也不肯说。大郎、三郎正围着陈导研究着人体构造。

    二郎张木义站在溪水边望着天空,好像正想着什么。茉莉望着木义,也好像在想着什么。

    一阵马蹄声传来,数百余名骑士冲到山腰。为首一人搬鞍下马,脸上被杏枝抽的血痕斑斑,汗水浸透伤口,滋味自不必细说。面对珺茉莉双手一叉。“末将,巢州司马帐前马军校尉——车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