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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来我往欲何求

    西秦战船越驶越近,船上兵丁的呼喝声隐隐传来“万里大江,航行自由!万里大江,航行自由!”船上还有人敲鼓吹号助威。若不是手里的弓箭,这艘船简直就像载着一群戏班。

    船只转眼到了码头附近,在出港航道上一横,居然下锚停了下来,船上人既不射箭,也不下船。只是停在那里喊什么“航行自由”的胡话。

    碧空如洗,大江静流,两岸青山摇曳。小排顺流,鸬鹚翻飞,一轮红日当空。江边景色绝美,只是这些不合时宜的喊声,就像传世名曲中的一点破音,甚是刺耳。

    “木义哥哥,这西秦是要开战,还是来送死?”珺茉莉见只有一艘战舰,也是不以为意。洁白的手指抚顺鬓边的几缕乱发,轻启红唇。

    “这些是湾歹附近的西秦水军。可能是他们看见车陆的船队,有些紧张吧。”张木义拿着一个铜管,一边调节,一边说。

    “湾歹在上游,车陆去了下游。他们紧张什么?”

    “谁知道呢?”西秦战舰上面的情况,在铜管里渐渐清晰。张木义看了看,收起铜管。对茉莉说:“连弩炮上的苫布都没有摘下,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这事该郡卫军管,我们再看看。”

    沐阳是大港,码头共分两处,一为军用,一为民用,每日船只如梭。这西秦船横在民港之前,沐阳港的进出船虽能避开这西秦船,但也渐渐局促。经过西秦船的商船上,总能看见一些水手,背夫,指着西秦人做喝骂状。西秦船上的兵丁也不还口,只是一直喊着“万里大江,航行自由!”,前面还有一个文士指挥,喊得甚是整齐,甚至内中还有一丝韵律,看来是久经操练。

    “木义哥哥,我想起来了。沿江诸国曾有一个契约,说得是:凡沿江各国商船航行自由,均输万物,各国不得在江上设卡拦截。”珺茉莉背完契约,又愤愤说道:“可是这航行自由,指的是在江中航行,哪有堵着人家港口,叫嚷航行自由的。”

    “西秦国不临大江,这个约定本就没他们的事。估计是利用这句话,来看看我们的反应,顺便看看水军军力吧。”张木义顺口答道。

    正说着,只见沐阳军港水寨中依次驶出三艘艨艟巨舰。风帆全满,对着西秦战船冲了过去,船上兵丁也大声喊着“大江之上,自由航行”。不一刻,第一艘艨艟在西秦战船身侧急急驶过,只见西秦战船摇摇摆摆,船上喊话的兵丁东倒西歪,这郡卫军水师经验老道,想浪翻西秦战舰。

    “赵统制还真是个秒人,竟能想出这个办法。”珺茉莉捂着嘴,笑着说。

    只见这西秦战船不断摇摆,慌乱中急急忙忙起帆,收锚。还有一些士兵晃晃荡荡的去掀开弩炮上的苫布。在前船已远,后船将至的瞬间,逃之夭夭。

    ……

    郡卫军大营分水、陆两寨,延绵数里。为防延烧,水寨分四营,陆寨分七营。各营人数不定,或多或少,天下也没几人知道这郡卫军人数多少,要问就是很多。郡卫军虽名为郡卫,其兵马钱粮、军将调度实则由监国府统领,用此名不过是避免刺激西秦,引发不测。

    郡卫军中军位于陆寨,大帐中一人,玉面美髯,身高丈二。手里捧着一卷《春秋》正在细细读着——嗯,将军是要读春秋的。

    门外有人来报,“西秦水师派人来了,大帅见是不见?”

    “不见。告诉他们,我们的艨艟是去上游打柴,如有冲撞,请多包涵。”这个将军就是赵炎平。

    ……

    七月末的天气闷热潮湿,张木义在正门拱手送别一位郡府大吏,反身回到内院。见樱桃快步走来,向他福了一礼:“公子,郡主让来问问,今天晚间是否有空过去郡府一趟。。”

    “哦,什么事?”张木义问道。

    “郡主请了空玄寺素席师傅,今天晚上想办一个素席宴。”樱桃答道。

    “都请了谁?”

    “只请了公子。”樱桃低下头,笑道。

    “我晚上过去。”张木义道:“都已经午时了,樱桃就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谢谢公子,郡主看不到我会找的。”樱桃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羞答答的递给张木义。“乞巧节的时候,小奴绣了一个荷包,也不知道好不好。”

    如果珺茉莉嫁给张木义,樱桃必是一个通房丫头。但这也有些失礼。送出荷包,樱桃也不等张木义回答,脸色通红,转身就逃了。

    张木义也不以为忤,看了看荷包,又摇了摇头。

    这时,就听得淅淅索索一阵脚步声。张木义抬头一瞧,竟是他在镇北府的丫鬟仆役们到了。张木义当初逃避西秦陕北幕府征辟,只身逃入江南,这些人就被留在了镇北府。如今,张木义入仕郡府,张家夫人接到张木义的信后,就将这些人送了过来。

    一群人见过张木义。为首一女肤如皓玉,眉目弯弯,三年未见,该凸已凸,该凹已凹。当年的美人胚子如今已经成了美人。她轻轻吐唇道:“公子安好。”眼眶已是红了。

    张木义一看,这正是当年的贴身丫鬟小琅,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情深意厚。多年不见,心中自是别有一番滋味。温声问到:“小琅,家里人还好?这么远过来,有没有累到?”

    “老爷、老爷听到四公子和五公子的事情,头发白了一半,夫人也是常常暗自垂泪。不过二老身体还好,就是时常念叨公子。奴家乘船坐轿也没受什么辛苦,就是也想公子。”说完,珠泪串串,已是不能自己。

    张木义听到这里,心里又痛又难。四弟、五弟为这巢州郡主而亡,父亲心中定是暗恨这巢州郡主,此时谈婚论嫁,不孝不悌,婚姻之事自是无从谈起。可他与珺茉莉又已两情相悦,情根深种。两人只能得过且过。论及四弟、五弟之仇,真凶实乃西秦,可要灭西秦,又谈何容易,尚需细细绸缪。,

    张木义压下心头潮涌,对小琅说:“你来了就好了。我这里无人操持内务,以后就辛苦小琅了。”

    “这是奴家本分。”小琅福了一福,说完递给张木义几封家书。回头一招手,只见无数箱笼鱼贯而入。

    “你是把弄月斋全搬了过来吗?”张木义惊道。

    “不单是弄月斋。老爷、夫人、大公子、三公子都送来了好多东西,单单仆役就百余人。”小琅望着公子手里的荷包,心想:公子终于长大了。

    幸亏廷尉府是旧时宫苑改建,要不这些人还真是难以安置。

    一番繁忙,众人堪堪安置了下来,廷尉府诸吏看到这个阵势,无不咋舌。

    日已西斜,郡主府使女又来相请,张木义从箱笼中选出一些礼物。喊上小琅,随着那使女穿廊过厅来到了弄月阁。

    小琅看一眼阁楼上的牌匾,低下头没说什么,随着张木义进到了阁中。

    珺茉莉这次没有弹琴,坐在案几前正写着大字。她弹琴虽不好听,但一手小楷圆润如意,端的好看。

    珺茉莉停下笔,看着张木义和身后的小琅。打量一番后,说:“听说今天下午廷尉府很忙啊。是镇北府来人了吗?”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来看看,这是小琅,自幼陪我长大的。”张木义转向小琅,“还不见过郡主。”

    “奴婢见过郡主。祝郡主万福金安。”小琅大力参见。

    “木义哥哥,你身边的人都这么清秀可人吗?可真是艳福不浅。”珺茉莉笑吟吟的说,“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向小琅招了招手。

    小琅走到近前,珺茉莉围着小琅转了一圈。“真是我见由怜,木义哥哥,把她让给我如何?”

    “既然郡主喜欢,”张木义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小琅心中大急,正没个寻摸处时。张木义咳嗽一声又说“自然是不行的。”

    “本郡主就知道你舍不得。来。”说着珺茉莉从手上褪下一个羊脂玉环,抓过小琅的右手,套了上去。“初次见面,还希望小琅妹妹喜欢。”

    “当不得郡主如此称呼!这也太贵重了!”这羊脂玉环价值不菲,小琅虽是婢女,但是在豪富之家长大,这玉环玉质细腻,凝润如脂,是上品中的上品,忐忑间望向张木义。

    “给你,你就拿着。以后你会常来,不要如此见外。”珺茉莉道:“我倒是羡慕你,能和他一起长大。”

    小琅冰雪聪明,一听这话,心知这位可能是未来的主母。当即跪下,扣了一个头道:“小琅谢过郡主。”

    珺茉莉看她行主母大礼,更是高兴。在樱桃耳边吩咐了几句,又对小琅说:“你好好服侍他,我不会亏待你。当然你也要帮我看好他,房里不要再出现其他人。起来吧。”又低声说道:“明天得闲你自己过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说完,偷偷的望向张木义。小琅连声应诺,站起身来。

    张木义两眼望向窗外火烧一样的云彩,像是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