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关东十九国 » 第十章 木义不是镇关西

第十章 木义不是镇关西

    这几个人来到隔壁的食客面前,环视了一圈。为首一人,三十七八岁年纪,眉毛很长,唇边留着两缕胡子也很长,下颚却未蓄须,很是怪异,身上衣着是文士打扮,却又未带头巾,也是有些奇怪。只见他对食客中为首一人拱手道:“何员外,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可好?”

    前段时间礼房署理案发,国公府解了药行之困,给何员外大大省了一笔开销。他心情正好,此次来此是宴请几个外地行商,为重新打开商路。

    何员外向这人略一拱手:“托第五兄的福。府衙重开药行,生意尚可。第五兄坐下一起喝一杯?”

    第五这个姓氏原姓田,祖上也是大姓。因举族谋反,各支被先朝皇帝贬至各地为奴,以第一到第九为姓。改朝换代后,也无人再追究此事,但姓氏却没有改过来。

    这个第五说:“谢何员外盛情,不过这次要打扰员外的雅兴了。这两个东西坏了我行里的规矩,我要带他们走。就不打扰何员外了。员外要听曲,楼里有伺候的,请何员外随意。”

    何员外知道这个第五常是附近打行的头目,手段狠辣。虽不惧他,但也不愿多事。于是说:“既如此,第五兄请便。”

    第五常听到这话,将目光移向卖唱的两人,神色甚是不善。那个小妇人已经嘤嘤的哭了起来,老儿连连作揖告罪:“大官人,小老儿真不知道这里是大爷的地界,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晚了。还是跟我们走一趟的好。”第五常冷冷的说道,胡须一动一动,像是有了生命。

    楼下张木义的侍卫们见有人急冲冲上楼,担心主人,便跟了上来,发现与张木义无关,就站在楼梯口没动,只是望着张木义。

    第五常带人下楼,经过这几个侍卫的身侧。看了看他们,又回头看了看张木义。神情一变,再仔细打量一番。急忙转过身形,三步并做两步,抢到张木义身前。几个侍卫一见大惊,随后跟了过来,小琅也将手摸向两仪棍。

    只见第五常奔到张木义身前,扑通一下跪倒,叩首道:“小人第五常,参见大官人。”

    张木义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原来我是鲁智深。要不要三拳打死这个镇关西呢?嘴里却一本正经的说:“站起来回话。”第五常忙不迭的起身,刚要说什么,就听张木义又说:“坐着说话。”

    “在大人面前,哪有小人的座位。”这第五常看出张木义不愿透露身份,低声的说。

    张木义抿了一口酒:“站着太高,我懒得抬头,坐着吧。”

    第五常这才把屁股挨在椅子边上,堪堪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要多规矩有多规矩。他的几个伴当抓着“金翠莲”两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把楼梯口堵得满满当当,几个上菜的伙计也被堵在楼梯上。

    张木义指向“金翠莲父女”,面对当先的一个侍卫道:“小卢,让那两人过来。”

    又看向第五常,手指敲着桌子说:“你这是强抢民女吗?”

    第五常一听这话,心里知道,官字两张口。这位要是追究,不是强抢也是强抢。是吉是凶,就看今天这位的心情如何。屁股下的一小条椅子顿时有些发烫,但他在码头附近混迹多年,见过诸色人等,心理素质倒好。嘴里还是有条不紊的说道:“回大人,这酒楼歌舞曲艺的生意,已经与小人定了契约,不得外人进入。这两人是坏了规矩。”

    “坏了规矩,赶走就是,你要带他们去哪里?”张木义又问。

    “小人也是想把他们带出酒楼,赶走就是。”第五常低着头,恭谨的回答。这时候隔壁食客雅雀无声,支棱起耳朵也在偷听。何员外心里想,这年轻人必是高官,否则不可能让第五常如此伏低做小,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

    张木义久居江湖,知道如果这两人被第五常带走,一顿毒打都不能了事,搞不好以后就要日日受其盘剥。再看看戏台边的那些伶人,一个个年老色衰,生意惨淡,猜想酒楼也是不堪其苦。但犯不上降尊纡贵和这地头蛇纠缠。于是说:“我觉得这两人唱的不错,想留下听个曲子。你下去吧。”

    这第五常不知是福是祸,不敢多说,站起来,深施一躬,说:“那就不打扰大人的雅兴了,小人告退。”

    张木义向伙计招了招手,伙计满脸堆笑,一溜小跑过来。

    “这人既与你们酒楼签了契约,你为什么又到外面去找人?”张木义随口问道。

    “客人如果不选他们的人,自然可以去外面找,这契约里也是有写的。”伙计恭谨的回答。

    “这些货色,哪个客人肯要?那第五常是傻子不成,安排这样的人在这里?”张木义用头示意。

    “以前确有好的,昨天我家掌柜不合与这第五官人吵了起来,于是今天派来的就是这些。”伙计知道眼前这位是官府中人,得罪不得,有问有答。

    “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张木义问。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伙计答。

    张木义挥挥手,不再理他。又将目光移向“金翠莲父女”。问道:“你们也不懂这一行的规矩吗?”

    “小老儿父女原在主簿府伶班,主簿被拿问,我父女失了生计,今日才出来,并不知道有这个规矩。”那老的说话间,拜倒在地。“谢官人搭救,小老儿给官人见礼。”

    张木义心想,原来我不是鲁智深,而是那镇关西啊。

    一想到自己是镇关西,便没了兴致。随口问了几句,知道这老者确实姓金,女的名叫环娘。带着小琅便离开了酒楼。小琅回头看看这父女,对张木义说:“公子。府中无聊,不如把他们收下,日常也有个消遣,公子你看如何?”张木义想了想,一老一妇,也没什么危险,便答应了下来。

    ……

    珺茉莉这日无事,带着樱桃在国公府花园闲逛,三转两转,就转到了廷尉府后院。

    看见廷尉府好好的后花园空地上,摆着三口大缸,其中一口架着火在烧,一口空置,一口上面放着一个瓦溜。又有一捆一捆竹竿样的东西,堆在一旁。几个木头架子前面,几个工人用力转动着一个把手,把竹竿榨出汁液。另一侧几个仆人在搅拌着黄泥。

    “那是什么?”茉莉随口问樱桃。

    “甘蔗,榨糖用的。”樱桃答道。珺茉莉竟然没见过甘蔗。

    珺茉莉心中疑惑,这张郎榨糖作甚。打量了一会,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便不再想,走向张木义的书房。这个时候,他应当在书房。

    走到书房附近,就听得有人在唱“喜盈盈,进画堂,亲任主考选才郎。欲前又踟躇,踟躇复彷徨。大事难托恐虚妄,兄长他纨绔忒荒唐。纵有双亲在,婚事也须自主张。观诗心窃慕,无端动柔肠。愿今日得遇知己画眉郎,锦心绣腹,怀壮志,性温良,吟妙句,成佳章。凭我这一点,胜过那隔墙频奏凤求凰。”

    听到这里,珺茉莉突然想到,她第一次与木义在弄月阁相见,她弹的就是凤求凰,心中不由一喜。转念又想,木义哥哥怎么又招惹女子,又有些不快。于是聘聘婷婷走了过去,看到张木义正坐在葡萄架下,狼毫挥舞的写字,小琅在一旁笑吟吟研磨。

    “木义哥哥,你哪里找的姑娘,歌唱的像黄鹂一样。”珺茉莉看了看唱曲的环娘,看她只是略有颜色,看穿着应是伶人,心中稍安。

    张木义一抬头,笑着说:“茉莉今天怎么有空?”

    珺茉莉并不回答,近前觑眼一看,说道:“在写家书啊,有什么事?”

    张木义道:“我过两天要去博安一趟,有些事要向家父禀明。”

    珺茉莉惊道:“博安很远。你下个月要参加府察的呀!”

    张木义微笑道:“十月份府察,博安来回最多一个月,总赶的回来。”

    听张木义这么一说,珺茉莉蹙起眉头道:“你去博安做什么?那里是庐州地界,是去看令柔姐姐吗?”

    张木义道:“我不去庐州,只到博安看看。”

    珺茉莉却又“嗤嗤”的一笑,说道:“博安是个小地方,又没有什么风景,你去看什么?难道是谁家闺阁小姐有信来了?”

    张木义笑笑,就在珺茉莉的注视下继续写信,就听珺茉莉说:“木义哥哥,我左右府中无事,陪你走一趟如何?”

    张木义将信写完了,交给小琅。说:“等墨干了,快马送到镇北府。”又对珺茉莉说:“我在信里提了亲事,不知结果如何。此去博安是办正事,不是游山玩水。你且随我来。”

    珺茉莉楞在那里,张木义走了几步,回头看茉莉没动,便拉了拉她的手,说:“有枣没枣打三竿,总要试试的。”

    ……

    几人转到后花园。张木义指着场中的工人说:“茉莉,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木义哥哥总是做大事的。”珺茉莉笑着说。

    张木义走到一口缸前,拿开瓦溜,捻起一撮雪白色的粉末,递向茉莉。“尝尝。”

    珺茉莉俯过螓首,在张木义的手指上舔了一下,小琅和樱桃转头看向天际。

    “甜的,是糖霜。”珺茉莉看看张木义。

    张木义笑着点了点头。

    “这糖霜贵重,我每月都用不了多少。难道这些人是制糖霜的?”珺茉莉一蹙眉。对张木义说:“这可不行,廷尉府人多眼杂。这方子要露了出去,可不好办。我在城南有一座庄园,人迹罕至,再派点兵丁把守,才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