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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都是世上苦命人

    罗家的田亩已经变卖,三百贯给了黄老爷。老妻治病,又卖了房产;剩了十几贯,往来巢州,上下打点,此刻已是涓滴不剩。听到张木义如此问,才想起明日饭折都是难找。

    罗秀才摇摇头,道:“家事未靖,还无心考虑此事。”看看大罗小罗,心里才觉得,她们在此也算是个好的归宿。

    张木义点点头,说道:“我还要在博安盘桓几日,办些事情。罗先生既然秀才出身,学识定是不浅,不如就帮我忙活忙活如何?”

    ……

    这夜起了西风,岸边的垂柳上下翻飞,楼船也随着不断摇曳,舱房里的拔步床也随着舱板一同摇晃。

    好一阵子,风才慢慢的停了,垂柳恢复了可人的样子,星光打在楼船上,斑斑点点。拨步床也不再摇晃,张木义打开幔帐,借着星光,看着床上的张五可。这少年血气方刚,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宴会结束便把五可拖到了这里。

    张五可瞧见木义看她,羞得把头埋进被子。小琅坐在门口嘟着嘴,咬着牙,听到里面结束。便敲门问道:“公子要洗漱吗?”

    张五可听到小琅的声音,把被子捂得更紧。张木义挑开宫灯,屋里顿时亮了起来。向外面喊到:“打点热水进来。”被子里有人闷闷的说:“快把灯熄了,羞死人了。”张木义看见被子左右蠕动,被子里伸出一只玉臂到处乱摸。

    张木义把床边小衣推了过去,见那手摸到小衣连忙抓住,受惊一样缩了回去。被子里上下翻腾,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大一会,小琅和杨桃抬着一个木桶进来。也难为她们,能在船上烧了这许多热水。张五可自被角里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睛,说:“麻烦小琅姐姐了。”

    张木义不甚雅观的坐在椅子上,只在腰间围着一件长袍。看见木桶放稳,边跳了进去,长袍也随着入水。

    小琅从木桶里拽出长袍,放在一边,又拿过一条毛巾,帮木义搓洗了起来。

    张木义看着小琅神色不豫,便笑嘻嘻的说:“你家人在哪里啊?我想见见他们。”小琅知道张木义是想抬举他家里人。淡淡的说:“公子还记得我以前叫什么吗?”张木义想了想:“好像是叫六贯。”

    “那公子知道小奴为什么叫六贯吗?”小琅又问。张木义摇摇头,小琅说:“我父母早亡,我哥哥为了六贯钱,就把小奴卖进了镇北府,那时我才八岁。”小琅手中慢了下来,好像在想着什么。“自那时起,我就没了亲人。直到到十岁那年,老夫人把我安排到公子身边做事。小奴才活得像个人。我的亲人现在只有公子。对了,公子为什么唤我做这个名字。”

    张木义一边享受着背后的柔荑,一边说:“你刚来那天,目光凌厉,眼神凶狠,像狼一样。便随口叫你小狼。登记入册的时候,有人说这不是女子的名字,便改成了小琅。”

    “那是被人欺负怕了,院外的仆妇婆姨惯会捧高踩低,要不是到你身边,恐怕小奴早就死了。”小琅说到这里,想起以前的事,眼圈有些泛红。

    张五可和杨桃在一旁听着,也是有些黯然。她俩一个瘦马出身,一个丫鬟之命,幼年时都是飘零,就起了同命相怜之感。张木义沉吟片刻,说道:“小琅,我想把你收房。”

    小琅一笑,灯火下看去更是娇俏可爱。听她说道:“我自然早晚是公子的。但是这事不和郡主说一下,怕是不妥。”说完,把眼光看向张五可。

    “郡主?”张五可疑问的看向张木义,张木义没有和张五可提过郡主的事。

    小琅低着头,一边在张木义身上忙活,一边说:“我家公子是郡主娘娘的情郎,五可妹妹要是这么回去,恐怕会……”

    “你别吓唬五可,郡主那里我去说。”张木义打断小琅的话,从浴桶里起身,随手拿起一条毛巾,胡乱擦干,游鱼一样钻进被子,说:“水还热,你也去洗洗,一会凉了就不好了。”

    张五可看着小琅,扭捏着不肯从被里出来,反而盖得更加严实。

    小琅赶忙把木义的中衣拿来递给张木义,“还是穿好吧,今天风大。”又对张五可说道:“那小琅就不耽误妹妹更衣了。”说完就出去了,走的时候看了看那张小榻。

    看到小琅出去,张五可把木义的头扭向床里,飞快的钻进了浴桶,杨桃急急跟了过去伺候。

    张五可长出了一口气,对木义说道:“那郡主不会杀了我吧。”张木义拿过衣服一边穿,一边说:“茉莉外刚内柔,她不会对你如何的。”

    张五可不再多问。但她久在行院,见多识广,心里却知道。一个郡主,一个歌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使郡主没有什么心思,底下人察言观色,恐怕也会替她办了。坐在桶里,竟然默默无语。

    ……

    次日一早,陈潮生带着几个从人,来到码头找张木义。

    张木义也已经带着安寿、小卢、张刀、李增还有罗秀才在码头等候。两处汇合,便一起向陆家堡进发。

    此来,陈潮生带了几匹好马。张家是弓马之家,张木义好久未曾骑马,便兴冲冲的要了一匹骑上,快马加鞭就向陆家堡方向奔去。陈潮生一见,哈哈一笑,也是拍马跟上。

    陆家堡距离码头不远,快马驱驰,不多时就靠近陆家堡聚落。道路一折,前面路上突然出现一顶小轿,后面的轿夫看见奔马驰来,身形就是一摇,就听轿里一女惊呼一声,张木义两人急急勒马。旁边窜出一个绿衣丫鬟,指着张木义大声道:“什么人敢在陆家堡纵马?惊吓了我家小姐,你担待的起吗?”

    张木义望向那轿子,看轿帘一挑,一张秀脸露了出来。张木义觉得有些面熟,便凝神细瞅。那绿衣丫鬟却是不干了,挡在轿帘前,厉声说道:“哪来的色坯!我家小姐是你看的吗?”

    就听轿内女子说道:“莫不是张家二郎?”

    张木义急忙滚鞍下马,牵着马走到近前。不确定的问道:“你是陆家三姐?”绿衣丫鬟见这男子认得自家小姐,便让开轿帘,只是在一旁不住的打量张木义。这陆家三小姐曾去空玄寺进香,当时张陆两家尚有婚约,两人在寺中打过照面。

    见到故人,陆三娘便从轿中下来,与张木义见礼攀谈。

    陆三娘说道:“张公子不是在空玄寺参禅吗?怎么有空来到这里?”

    张木义便说:“贵府七公子前些日子去我家办事,我家下人有所冒犯。这次登门,木义专为致歉而来。”

    这陆三娘就是与张大郎退婚的正主,听到这话不觉得神情黯然。低声说道:“退婚之事,不信不义。此乃家父之命。檀云是不认的。”檀云是陆三娘的闺名,订婚时已经报给张府。

    张木义心下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认又能如何。可又不好接话,便把手指向码头,说道:“陆小姐,你看我那船如何?”

    艨艟战舰本就巨大,这黄家又加了一层阁楼。楼船在码头里鹤立鸡群。陆三娘远远望去,称赞道:“张家的船果然气派。”

    说话间,后面小卢他们跟了上来,众人便结伴向陆家堡走去。张木义也不再骑马,牵着马走在轿子边,给陆三娘讲这船的来历。期间有些趣事,逗得陆三娘娇笑不止,害得那绿衣丫鬟不住的用眼斜楞张木义。

    陆家堡聚落十分繁华,犹胜于博安县城,人流如织,道路两侧招牌林立,还有些海外奇珍异品居间叫卖,令众人眼界大开。

    几人行行停停的走到了陆家堡大门之前。十几个甲士在墙头、垛口持兵护卫,甚是雄壮。陆家私军也是名震天下的劲旅,惹得小卢几个不断侧目相望。

    陈潮生昨日已派人递上拜帖,众人一到,中门大开。陆家几个兄弟,笑呵呵的迎了出来,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不豫,应当就是那陆七郎。不过看情形,众兄弟对陈潮生更是热络,显然是经常登门。

    陆三娘从角门返回阁楼,张木义几人便随着陆家兄弟进入正厅。

    ……

    诸人坐定,张木义便说:“此前,陆七公子到襄州拜访。我家下人无礼,家中已经重重责罚了那贱奴。为表歉意,”说到这里,招呼安寿捧上一剑。对陆七郞说道:“这是我家珍藏的炉鸣剑,请七公子笑纳。”

    只见这剑,绿鲨皮为鞘,上嵌七颗蓝玉宝石,金制游龙缠绕期间;乌木剑柄,后嵌龙眼大的一颗珍珠,剑格雕为瑞兽,珠玉作眼,黄金饰尾。再抽出宝剑,寒气逼人,刃若秋霜,端是一把宝剑。骏马宝剑都是少年人的挚爱,那陆七郞一看这剑,便喜不自胜。对张木义说道:“下人无礼,与张府何干。二哥本就不必来此致歉,小弟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张木义亲来道歉,又赠宝剑,给足了陆家面子,陆家几兄弟也颔首称是。

    陆七郞说完,把剑直接配在了腰间。看向张木义说道:“二哥,你这剑正配这身衣服。莫不是打听好了我穿什么,故意送来。”众人哈哈大笑,却没人提起那退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