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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片血色入杏林

    “佩小姐?!”张木义看着佩洛这副模样,不禁脱口而出。

    “这非男非女,我如何能够嫁牠。”珺茉莉惊道。

    “不是嫁牠,是娶牠。”林妇人又解释道,“佩小姐虽是男儿身,可心中一片女儿情。自看到郡主以来就茶不思饭不想,心心念念想与郡主鸾凤和鸣,郡主可不能辜负佩小姐的一片深情。”

    “就算牠是女子,可两个女子又怎能嫁娶?”珺茉莉奇怪多于气愤。

    “佩小姐自认女子,可又有同性之好。总想嫁个不让须眉的女丈夫,这遍观这天下地下能配得上她的,也就只有郡主你了。”林夫人心中其实也是理亏,但事情至此,也只能自编箩筐。

    “林夫人,小女子有些糊涂。牠本是男儿身,只是因为心里觉得自己是女子,牠就是女子了?”

    “郡主说的不错”林夫人笑着颔首。

    “这个女子,又喜欢女子,是吗?”

    “郡主果然冰雪聪明。”林夫人连连点头。

    “然后,你的意思是让我娶这个一脸胡子的女人?贵国风俗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珺茉莉已经哭笑不得。

    “郡主莫不是答应了?”胡子女佩洛惊喜过望。

    “答应给你出殡!”只听得一声怒喝。张木义拔剑出鞘,剑锋指向佩洛咽喉,眼看就要刺出。

    “且慢!”胡子女佩洛急忙喊道。“这位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我与茉莉青梅竹马,将定终身,岂容你这个妖人玷污。我不占你便宜,拔剑!今日我与你力分生死!”张木义恨恨说道。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自古决斗,都是两男争一女。我身为女子,又如何能与公子决斗?公子如欲决斗,也应当是与郡主争锋。小女子自当嫁与胜者。”佩洛双目含春,娇羞不胜,向张木义抛了个媚眼。原来这佩洛竟是个男女不忌的主儿。

    珺茉莉却是心潮澎湃,禁不住地想。他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真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年。

    而张木义听到这歪理邪说,手持青锋,刺也不是,收也不是。心里只觉得自己这些年读圣贤书,格天下物,从未听过这种道理。隐隐觉得这种事情在那梦境中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你丫有病吧!”

    珺茉莉定了定心神,面向佩洛说:“佩观察,我与张廷尉早有婚约。此事固难从命,只能谢过观察大人的厚爱了。请了。”说完,一端茶。

    ……

    珺茉莉听着佩洛一行渐行渐远。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下抱住张木义,连连地说道:“你还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啊?”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来巢州为什么不找我?”

    “听说你流连那些青楼楚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听到你的弄月斋炸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对了,月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弄她?”

    “哎呀。你家里人知道我们俩的事吗?”

    “我们明天大婚吧!”

    “我该请谁来主婚啊?”

    “哎呀,不对啊。你身上有孝,那不是还要等几个月?”

    “哎呀,几个月还是不行,我身上还有重孝。最少还要一年多,我可怎么等得及。”

    “要不回牛家村,让叔父给个恩典?”

    张木义听着这一连串的疑问,和实打实的情深义重。心里那句“我只是想支开这个死人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软玉在怀,沁香绕鼻,明明想要推开,又怎么也舍不得。一手向天,一手举剑,好似广场上的雕像。

    “郡主,郡主。我回来了”樱桃这根救命稻草,居然回来了。

    珺茉莉放开张木义,“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就现身了,你是鬼啊!”娇怒地说道。

    樱桃看看两人,心里也是一阵欢喜。两人名虽主仆,实同闺蜜。茉莉郡主的这点小心思她早就知道。

    张木义连忙收起佩剑。一拱手道:“郡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下官这就去廷尉府衙办差。”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珺茉莉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心里想:他真是把我的事放在了心上。可就是不懂得怜惜人,再多陪我一会也好啊。

    ……

    廷尉府衙。在巢州州府左侧,重檐脊顶,斗拱交错,碧瓦朱甍,钉头磷磷,画栋朱帘,高台厚榭。简直不像一个衙门,更像一座园林。

    其实,本就是园林。原大同国都就设立在巢州城,后因西秦军兵锋之慑,南迁至信州。这廷尉府衙便是由皇家西苑改建而成。

    这几年,州里府库充盈,几次重修,反倒比西苑时更加富丽堂皇。平日里,风和日丽,惨呼连连,倒是别有一番风光。

    张木义已经入府数日,这几天正在翻阅卷宗,熟悉公事。

    这一日,一名署吏轻轻推开房门道:“禀廷尉大人。卯审堂有一案经月不决,按例当由大人亲理。卯令房署理命小人前来相请。”

    廷尉府二十五处机构,其中,设十班房,按甲、乙、丙、丁等天支排序,负责缉凶、捕人等事。

    又设十二审堂,按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命名,负责审谳、决狱、平反等。

    又有天地二牢,其中天牢负责关押杀人、谋逆重犯,地牢负责关押民事纠纷轻犯。另设观事厂负责侦缉军民。

    廷尉府可谓权势滔天。

    ……

    “哦,是什么案子?”张木义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是郡学诸生诉主簿府礼房一案。”署吏恭恭敬敬地答道。

    张木义瞥了署吏一眼,道:“你带我过去吧。”心里琢磨,正愁没有办法切入主簿府,此案倒是一个抓手。

    来到卯审堂大堂。卯堂署理已经移至侧座,将正堂让给了这位新鲜上位的廷尉大人。

    张木义也不矫情,四平八稳的入座,一边拿起诉状,一边说。

    “堂下何人,有甚冤情,速速报来。”

    堂下有数名学子模样的人,其中一人面白如玉,长身树立。一稽首道:“禀告堂尊。我等乃巢州郡学学士,学生姓杜,名房,巢州人士。”

    “所诉何事?”张木义问。

    “我等状告主簿府礼房,篡改经史,上辱先烈,下辱蒙童,有不臣之心。”杜房一挺身,拱手道。

    “不臣之心,何以见得?”事情越大越好,张木义心里不由微微一乐。

    “第一桩。据国朝国史记载:绝东率三千破竹军入秦阵,斩敌万二,力竭殉国。

    礼房今年新编国史改为:绝东率三千破竹军入秦阵,全军覆没。”杜房禀道。

    “新史记载并无不妥,车将军当年确无一人生还。杀敌过万也不过臆测而已。”旁有一人突然插话道。

    “你又是何人?”张木义看向陪审末席,只见一人身着廷尉府官服,五十余岁的年纪,手捋花白胡须,摇头自得。

    “下官乃卯堂副理宫未尽,当日廷尉大人入值时,下官也曾参见过大人。”此人答道。

    “胡说八道!据西秦国史记载,殁于此战者为数九千七百三十四人。

    巢安山秦贼万人冢墓志铭上记载:掩尸一万一千八百四十二具,何谓臆测!

    此数,秦人认得,我国反倒不认。莫不是廷尉府衙被秦人吓破了胆?”杜房目眦欲裂,恨恨说道。

    “你接着说。”张木义不给那个卯堂副理说话机会,让杜房继续。

    “第二桩,礼房下发的《开蒙答疑》插图不堪入目。学生不忍详述,请大人自行翻看。”杜房将手指向堂案上的几本书册。

    张木义翻开书册。第一章“绝淫祀,宣正道”所配插图,为一个被砸烂的千乘神君庙。

    千乘神君庙实际就是大同国民为祭祀车绝东将军自发修建的庙宇,这分明就是将车将军的庙打入了异端。

    张木义心头火起,一拍桌案。“礼房署理何在!”

    宫未尽站起身来回答:“大人,礼房署理并未到案。”

    “庭审一月,谋逆大案,被告尚未到堂听审。你们卯堂也真是忠于国事。”张木义冷冷看向副理宫未尽。

    宫未尽不以为然,答道:“按国朝法令,传讯礼房署理需廷尉府衙上请巢州府,并由巢州府出具公文后方可实行。”

    “卯堂原来是副理大人做主啊?”张木义又将目光移向卯堂署理。

    卯堂署理名叫陈清,三十余岁。木雕泥偶一般,喏喏道:“此案,此案。此案一直由宫副理负责。”

    “谋逆大案,由副理负责。我廷尉府还有什么更大的案子要劳烦署理大人吗?”张木义接着问。

    “下官最近身体欠佳,故此由副理督办此案。”陈清一抹额头,还真是汗如雨下。

    “既然身体欠佳,法不外人情。本官就给陈大人一个方便。你且回家休养吧,卯堂之事暂由本官亲领。”张木义一言之间,就剥了陈清权柄。

    陈青长出一口大气,似卸掉千斤重担。“谢大人!”随即向张木义深施一躬。飘飘然下堂去了。

    “传未、庚、辛、壬四房都头前来。”

    其中未房都头张来,是张木义的亲随,张木义入住廷尉府后,便安插进了未房。

    张来侍卫出身,弓马娴熟。几日就在班房中站稳了脚跟,班房中众差役虽然挨了几顿毒打,但是也对其敬佩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