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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相别

    陈福醒了。

    喘完气后,他茫然的坐在床上。

    茫然地看着身边抱着自己哭的接不上气的娘,还有紧紧捏住自己胳膊的,站着不住颤抖的爹。

    “孩儿啊,有哪不舒服么?”

    “爹,我饿。”陈福笑着看着他爹。

    “死孩子,还笑呢。等着我给你做饭去!”陈见宽红着眼眶,起身去做饭。

    陈福一只手搭在他娘的胳膊上:“娘,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么。”

    “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吓娘,娘受不了啊。”吴柳紧紧的攥着陈福的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

    陈福动了动头,酸疼的紧,那感觉好像小时候第一次练武后的感觉。

    陈福好像做了一场梦。

    一开始,他躺在一片雪地里,从天边开始,周围的颜色一点点褪去。

    直到最后,连自己的颜色也褪去了。

    他在一片漆黑之中,不能动,不能说,听不见,看不见,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

    突然,黑暗中裂开了一道大缝,光撒了下来。他原以为那边是天,结果他却向天坠去。

    他跌入裂缝,裂缝那边是另一种意义的黑暗,很白,很深,很冷,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冰冷的白色中不停地下坠,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流逝,是真的流逝,就像流水一样。

    那种流逝的感觉让他绝望,他在一点一点被抽干,他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些流走的又都回来了,甚至更多了。

    那是从未有过的充盈。

    再后来,周围又开始有了色彩,他落回了地面,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像他的家。他看到了身边有两个人,他看到了烧的火红的炭盆,他闻到了一股药味,他听见了哭声。

    原来是醒了。

    陈见宽给他熬了一大锅猪肉粥,还放入了采来的草药。

    陈福躺在床上,盯着那锅粥冒出的热气。

    他感觉自己饿坏了,两天水米没进,再加上灵药催发身体恢复,他现在身上没有一点肥肉。

    粥终于熬好了,陈见宽把粥端到床前,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陈福大口地吞咽着猪肉粥,他感觉到每一粒米,每一块肉,是从未有过的香甜。陈福吃的快极了,没两口就被呛的直咳嗽。

    吴柳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到:“慢着点,你刚醒过来,别撑坏了。”

    陈福此刻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三大碗粥下肚也没把他的肚子填饱,最后把粥锅刮干净才罢休。

    他还是没饱。

    “爹,我想吃烤羊……”

    “吃个屁!刚醒了吃啥烤羊,歇两天再吃!”

    “我是病人!对我好点,我又晕了啊。”

    “是病人才不让你吃呢!”

    陈见宽正说着头上挨了吴柳一下子。

    “会不会小点声你!”

    吴柳瞪着眼看他,陈福装的一脸委屈,抱着他娘的胳膊。

    吴柳伸手还要打,陈见宽委屈地捂着脑袋跑到一边。

    “你就惯着他吧你,不跟你们娘俩说话了,我去处理村里的事。”

    陈见宽说着拿起了棉服就要出门,结果走到门口身子一斜,好悬没倒下。

    他太累了,他和吴柳这两天都太累了。两天的提心吊胆不眠不休,让他们两人的身子也处在垮掉的边缘。

    陈福想起身去扶,结果被吴柳摁了下去。

    吴柳走过去扶起陈见宽将他送到床边:“村里有咱哥他们呢,用不着你,赶紧去歇会吧。”

    正说着吴柳也是身子一斜,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陈福急忙起身,但他一动浑身都酸疼难忍。连滚带爬地过去查看,好在俩人都没什么事,只是太过疲惫直接睡着了。

    正巧三个哥哥进了门,一进门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灭门惨案。

    “啥情况啊这是!”

    “哥啊,别愣着了,过来给我们仨扶起来啊!”

    看见陈福还活着,仨人松了心,紧忙把地上的三人扶进屋内。

    将陈见宽两夫妇安顿好,三个人围着陈福的床坐着,三个人仔细的上下摸着陈福,一人一句的问完东问西。

    他们本来都以为陈福挺不过去了。

    那道骨头的口子,谁也没能想到陈福能活下来,甚至现在还躺在床上和他们说笑。

    “臭小子命真大啊你,哎?你伤口呢?你指甲头发怎么都这么长?”

    陈坤想看看他的口子,结果却没找到。

    “不知道,醒来就好了,全好了连个疤都没有,除了身上累的紧。”

    陈福听大哥说了心里也犯嘀咕,这么重的伤怎么就好了,好的这么快,好的没留一点痕迹。

    他摸着自己的皮肤,不仅没有口子,连之前练武留下的疤也没了,皮肤嫩的像新生的婴儿。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指甲,长的好像村里传说的女鬼一样,头发也不是原来的短发了。

    “行了,好了就行”“别管那么多了。”陈欢陈喜一边一个抱着陈福,好像要粘在上边。

    “行了你俩别抱着不松手了,赶紧让老七歇会儿。”陈坤说着就要上手掰。

    陈欢陈喜松了手,拿过被子给陈福盖在身上。

    “好好歇着,我们还得收拾村里的事。”“等晚一点我们再来看你!”

    陈坤手扶着老七的额头:“我们还有事,一会先叫我妈来照看,哪不舒服就跟你大伯母说,办完事我们就来。”

    “嗯……”

    陈福已经放松了神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陈坤确定陈福是睡着不是又昏过去后,又细细地给陈福掖好被角,三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这一觉睡的好香,他一点也没听到大伯母坐到他身边,也没感觉到大伯母给他盖好被踢开的被子。

    但是他在梦里还在琢磨。

    为什么呢?我是怎么好的?

    他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药,也不知道自己的青梅此刻已经远走。白家父女早已下了山,此刻正赶着马车,沿着文成河向西而行。

    父女两人从知道陈福昏迷起,就开始收拾行李,若不是白诚藏书多了些,也许昨日就走了。

    两人穿着厚衣,在寒风里赶着马车,白桃此时依依不舍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山。

    “爹,咱们还能回来么……这么多年了,咱们非得走么?”

    “……那人一天不死,咱们一日不得安宁。”

    白诚看了一眼望着远方的女儿,心里也不是滋味,扭头一挥马鞭,加快了速度。

    “看缘分吧,有缘自会相见,若是再见,你就嫁给陈福那小子吧。那孩子不错,他家里人也不错,村里人都不错……爹也舍不得这啊。”

    “嗯……”

    白桃点了点头,帽檐下的白发被风吹的乱舞。

    这一走,也许明日再见,也许此生不见。

    日光依照在那颗开的热烈的兰花树上。

    只是不知故人能否再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