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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真与假孰分(1)

    他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画烛抢了先:“幻境南暝榜上说,伏音姐姐明日午时要被斩首示众。”

    容玦略有停顿:“为何?”

    付小林挑衅一笑:“你说为何,你这登徒浪子可比我聪明,你骗了小哑巴的真情,又屠了她的族亲,使她无从倚仗,你认为南暝留这么个无依无傍的王妃何用?”容玦的身子明显一晃,被画烛扶住,她这才留意到那人勃颈处流露而出的鞭伤,不禁惊呼出声。

    小林方觉形式不对,连忙弃了先前戏言,担忧道:“你、怎么了?”

    谁知容玦竟垂下眼帘,自语一句:“他怎么会这样对……”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小林听着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得作罢,又听那人唤出暗卫,随即吩咐一句:“备马!”

    画烛大惊,扯住他衣袖,脱口道:“干什么?”

    “劫法场。”那人语气淡淡,全然没了先前错愕。

    *

    灯色重影,月光入户。

    她醒来,就发现自己床侧闭目养神的某人。

    一时间,她似是忘了前尘旧事,只愕然于面前的他和脸颊干透的泪痕。

    他以手托颔,银白面具反射烛光,映在她眼中却是大写的别扭。

    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无时无刻都带着一副面具,若真是嫌自己相貌丑陋,那在他夺了赤凌的面后,也该褪下了。

    何必如此……

    她想着,并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可就在触碰到面具的一刹,却被那人扼住手腕。

    南暝澈睁开眼,看向那白皙手腕的主人,邪笑:“王妃这是作甚?你若是喜欢看本王这假面,本王给你看便是。”言毕,任由伏音抽回手,他褪下面具,露出姣好的面容。

    赤凌少时五官便颇为俊俏,被宫闱女眷传为“蓝颜祸水”,如今被嫁接到另一人的脸上,却是将这俊逸发挥到极致,不负当年盛名。

    伏音看着眼前酷似赤凌的面容,竟半晌无言。

    南暝澈勾唇浅笑,信手拈来伏音的一缕发丝,边摆弄边问:“不知我如今这模样比起那容子夜,如何啊?”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伏音眉心一蹙,抽回他手中的发,想起什么,便一口气说了,“多谢陛下相救,我嗜酒犯错,实在不关怀素沫儿的事,请陛下放过她们;另外,朔月受人指使,杀我并非本意,请陛下饶他一命,羽嫔也被他们劫走,还请陛下派人前往虚铜山庄救回她来!”

    “哦?谁告诉你,是本王救得你?”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眉眼中都掩饰不住笑意。

    合着她说了这么多,他南暝澈就听进去了前六个字?!

    “本王近日心情大好,大可告诉你,救你的人可是你苦苦寻觅的……”他俯身,温热的话语扫过她的耳畔,“赤凌哥哥啊!”

    伏音先是一震,再而眸中燃起了希冀,呢喃句“这次我果真没有认错”,就连忙抓住南暝澈的衣袖,问道:“他在哪儿?我要见他!陛下,我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南暝澈垂于两侧的手倏然一颤,似是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默了默,他说:“念在你明日午时就要被处决的份上,我便成全你们兄妹,让你俩见上最后一面,”说着,他不自觉地伸手,轻拍两下她的头顶,继而抽回他的衣袖,移步殿外。

    不久,一个脚踩木屐、手戴牢铐的人被带到伏音面前。

    他头发凌乱,衣衫斑驳可见血渍,一旁的人手一松,他便匍匐在地;伏音顾不得胸口疼痛,连忙上前扶起他,谁知他竟避开她的手,道一句:“王妃,您离奴远些,小心脏了您的手。”

    那一刻,伏音看到了他的脸,亦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由泪如雨下。

    他脸上已然模糊成一片,其上伤口或新或旧,有些个像是结了痂,不等脱落又被生生挖去,血肉混杂在一起,令人发指;他的声音,已然喑哑到辨认不清,伏音实在不忍去想,赤凌他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她一边安慰着说着“别怕”,一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双目直视他的眼,一遍遍说着:“赤凌,我是伏音啊……”

    他身体一颤,半晌竟难发一言。

    伏音向侍女讨来了木盆,为赤凌洗了头,仔细梳理后,她便与他互诉往事,却是避开容玦不谈。

    殿外。

    南暝澈要来一壶酒,坐于石桌,看着穹顶由星辰变为朝霞,终是等到赤凌从中带出。

    他缓步走近,两人点头示意。

    再入殿中,他发现伏音的眼已经红肿成兔子,对他瞠目斥责:“你怎么可以这样!赤凌与你无冤无仇,你夺他面容,又害他成这般模样!为何!你这卑鄙小人!”她已因先前那一幕惊颤,现下又见这南暝澈堂而皇之地出现,更觉烈火焚心,明知说这些无用,却是不吐不快。

    他犹自笑笑,任凭伏音叱骂,自斟一盏茶,轻啜一口:“你只认他是被我弄成这般,却不知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讨了他原先的那番好相貌罢了,害他者可是另有其人!”

    “谁?”

    “你不愿我提名儿的那个人。”他低声的一句,钻入她耳膜却是刻骨的疼痛。

    她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声音已经喑哑不成形,随即她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天旋地转,感觉顷刻间什么都塌了。

    南暝澈见状,忙揽她入怀,手探鼻尖,一息尚存。

    他轻舒一口气,传唤医女,将她放于榻上,转身离去。

    “王上,今日王妃的刑罚要推迟吗?”门槛处,侍从向他询问。

    “不必。”毫不迟疑,他脚步未顿,步于拐角。那里,正有一人待命。

    “许墨,戏演得不错,”南暝澈驻足,看向躬身请命的那人,“别忘了,午时按计划行事。”

    “是,王上。”许墨恭敬道,“只是……属下有个问题。”

    “说!”

    “王妃今日所言,与您给属下的多是相同,你怎会知道这些往事?难道赤凌还活着……”

    “许墨,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他微微皱眉,眼露锋芒,“难道需要本王教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许墨连忙跪下:“属下知罪,只是,他真的会上当吗,万一我被他识破,手刃不了……”

    “没有万一,”他轻拍许墨的肩,仍旧笑着,“人都会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无人例外。”

    对,无人例外,她也不会例外。

    “对了,朔月可有交代出什么?”

    “他宁死不说。狱卒用了各种刑罚,他咬口说是容玦授命,其他的事具无交代。”

    “哦,那就把我新封的雁嫔带到他面前,看他说些什么。”

    “啊?”许墨惊诧,眨眨眼应声,“是,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