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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云开雾散时(1)

    伏音临行前对安垣说:“姑姑不在,你可要听话,没事千万别乱跑……”

    当时他头点得好生利落,嘴上也跟抹了蜜一样甜,软软说了老多让他姑、他“仇人”放心的话。

    然而事后,伏音前脚刚走,他就溜出了客栈,到对面茶舍打听依荷之墓,但奇怪的是,说书先生及众茶客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有人恐吓他,声称他若是再胡说就封他的嘴,安垣朝那人做了个鬼脸,随后跑得比谁都远。

    由此,他也寻思出一点究竟,那就是——依荷在这丝箩城算是个人物。至少在众多适龄男子眼里,她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并且他们显然不知这一妙龄女子亡故的事实。

    自古红颜多薄命。

    念至此,他不由唏嘘感慨一番,又紧接着替他的殷罗嫂嫂捏把汗,只因他晓得,男人生平忘不了的,一曰初恋,二曰亡友,可恰好,依荷妙人这两点全占,正戳小林哥的软肋,他殷罗嫂嫂再怎么争,也难争过一个死人呐!

    且不论安垣小小年纪何以如此操心,又是从市井的哪处听来的这些个话,只说后来他几经打听,于约定时间之前找到城外后山的山坳里,隐约看到一土堆一石碑伫立一隅时,恰好又瞧见付小林在旁停驻。

    安垣不禁糊涂了,他来替他姑战情敌解决终身大事,他付小林不在付伯灵前守着反倒跑来这里看什么初恋?

    许是角度太好,又窥见了个人影,他暗叫:糟了!

    好不凑巧,那人殷罗是也。

    他本无意掺和进去,只是见殷罗的神情颇为不佳,想出声提醒付小林,但听得林间窸窣一响,抬头一望便见有两女从声源处娉婷走出,恍然记起自己此行的原本目的。

    他看远处走来的两人,一前一后,前者身披素纱,螓首蛾眉,如出水芙蓉,像极了过去贴在父王旧院的画相人物;后者则较之略显一般,但她身材修长,端庄典雅,在他看来,依着面相倒有几分像殷罗。

    “小林,你怎么在这儿?”前者看到来人的面容,脸色不由白了。

    若是没猜错,这便是洛羽觞。

    安垣稳下心神,听得越发仔细。

    “很意外吗?”小林的目光掠过她,看清了后面的女子,不由一怔,“殷大小姐?”

    藏在树后的殷罗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拉住殷芙的手,连连叫着“姐姐”;后者神色多显茫然,她多次不解地向羽觞求助:“姑娘,她是……”

    “她是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妹妹,以后你就随她回家,不必再跟着我了。”

    小林还没弄清殷罗怎么来了这里,听完羽觞的话又生出一堆疑问,又听她接着问:“容子夜呢?”

    她总是这样,无论何时,哪怕现在于他有愧,总能摆出这幅淡然清高的模样。

    “找他找我不都一样?”小林突然笑了,眼中多带轻蔑,“反正都是对我爹的交代。”

    殷罗拉着殷芙的手僵住,连在旁听墙角的安垣也难掩神色长大了嘴。

    只见羽觞愣了一瞬,开口:“是啊,交代……”她顿了顿,随后轻声笑着,语气中多沾凄凉,“不知小林子要如何处置我呢?你带了剑,长不过六尺,顶多刺穿肉体,凭此祭奠付伯的亡魂,可你别忘了,这个身体原主是依荷,跟我没多大干系,你又能将我怎样呢?”

    是,她是宿主,刺穿她她连痛都觉察不出,他不能怎样!

    旁人皆听得稀里糊涂,“原主与宿主”、“祭奠亡魂”……诸如此类字眼,投掷于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无异于一记惊雷。

    “你!”瞧她如此坦然地默认,还丝毫不见悔意,付小林怒上心头,青筋绷紧,忍住不发作。

    “我?呵——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羽觞冷笑,将身后的殷芙推向殷罗,看向付小林的眼睛,一手往上抚上他的眉目,“怎么?你还沉浸在过去中不能自拔,不忍杀我?如果我告诉你,我从头至尾就是个寄生虫,别人给我驱壳,给我足够的经济地位,我就会任凭他差使,哪怕他让我杀人,杀死我曾经的恩人,我也在所不惜,你信吗?”

    “洛羽觞!”小林失声大吼,攥紧她的手腕狠狠掷下,因他用力过猛,让羽觞连带着身躯都磕到地上。

    被石子割破的手渗出了血,一如既往地,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旁的殷家姐妹去扶她,却都被她避开了。

    “付小林,你没猜错,就是我,”她爬起来,语气不见多少起伏,“是我害的付伯。”

    安垣屏息,看她抬起头镇定地看向付小林。

    “也许你会觉得很荒唐,但这就是我的选择。”

    小林叹息:“我以为你一直都想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开家舞坊或医馆,自在随性地过完余生。”

    “余生那么长,用一将死之人的性命换得物质上的消遣,有何不可?”

    他轻笑出声,笑声几近悲凉,道:“那便算我看走了眼!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我看到你!”

    羽觞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小林不罢休,朝着她的背影继续道:

    “你也别再去找容子夜,他让我代他来就说明——他不想杀你。”

    “洛羽觞,我要你活着,必须活着,让我爹在天上看着,然后用尽余生去忏悔!”

    ……

    小林望着那影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黑夜里;殷罗走上前来,把头靠在他肩上,却听他低唤:“羽觞……”

    她的心恍然静了,抬起头看向他的未婚夫君,他亦静静注视着远方,远方无声无息,她听见余下的声响从他喉结处喑哑而出,他说:“望如你所愿……”

    殷罗闭上双眼,似有泪从眼角滑落。

    藏匿在后安垣观完此事,却为付小林暗叹道:真是两笔偿还不清的风流债!

    *

    容玦临走前,交给付小林一纸信笺,小林识得,那是羽觞的笔迹。

    他告诉容玦,他知道凶手是她。

    容玦摇头。

    他疑惑,心却燃起希望。

    容玦告诉他,她的确受指使企图杀死付伯,但那时付伯已经亡故。

    他又问,凶手何人。

    容玦答,无人,付伯久病难愈,在睡梦中逝去。

    他懂了。

    一念起,无论如何,皆作抔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