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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东有文人竹(1)

    是在警示她吗?

    等她把笑颜和嗔怒都收敛,逐渐回过神,她却发现石桌旁仅剩下她一人。

    敲打玉镯,玉镯作响,如约传出南暝澈的声音:

    “小王妃,明日裴渊会派容玦迎接东芜公主,你要想办法让他带你去,届时你想法子接近她手下一个叫文竹的侍女,她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话只说一半,就不能一气说完吗?

    伏音着实无奈,揉揉额角。

    不过,说来也巧,不用她费脑子,容玦就拎了她一同前去,在她以为计划会一直顺理成章地进行时,原本大差不离的事情却在恍然不觉中偏离轨迹,起因是源于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刺客。

    那时正值东芜公主驾到,数串珠帘迤逦而下,勾勒出她纤细的手,不白不胖,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随后她盈盈下轿,露出一双拴着铃铛的赤足和有灵性的大眼睛,上下每一个细胞却透出一股与之截然不同的英气,毫不张扬做作,再而,她迈步立在容玦前面,冲他礼貌一笑:“我是东芜公主阿蒙沙,你好,幻璃的盟友。”

    很有淑女风范。这是伏音看到她的第一眼设下的初步判定,然而在不久后,她亲自推翻了这一判定。

    未及容玦做出回应,周遭就突然涌现出许多黑衣人。

    黑衣人各个身手敏捷,手握刀斧,逮人就砍,容玦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右腿微抬,旋转,做出一横踢,又把剑刺向周遭黑衣人的身子骨,伏音愣了片刻,见一黑衣大汉逼近,微微侧了下身子,又以肘击其腰侧,抢走他腰间佩刀,胡乱挥砍,以对付其他刺客。

    黑压压的一片,如今日的天气叫人喘不过气。

    刀剑乱挥地久了,伏音感到疲累,奈何那群“乌鸦”不叫人消停,一波又一波地围攻他们,但这些人显然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意图,顶多就是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三两下胡乱砍砍,她的手微滞,发现周围虽都在打斗,却未见有人挂彩,确切来说,她嗅不出半点危险的气息。她转头,那个叫阿蒙沙的公主,面色平静坦然,未见慌张,像早有预料,也像在好整以暇地观摩这场“来势汹汹”的打斗。

    “可以了吗,公主殿下,”他淡淡开口,“如你所愿,臣已应战许久,现下是时候该回宫复命了!”

    随行者哗然,黑衣人俱收手,看向自家主子——阿蒙沙,后者气定神闲地开了瓶牛乳。

    隔着几个人头,伏音看见他持剑而立,剑锋在逼近一人的脖颈时收手,插回剑鞘,这一系列连贯动作被他使的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倒有几分翩然君子的味道,就凭此情此景,伏音认为容玦被阿蒙沙纳入候选名单是再肯定不过的事,想当年,她可就是因他的这份傲气而费尽心思去了解他的,然而凡事皆有例外,这公主偏偏不好这口。

    且听那阿蒙沙评判道:“无趣,刻板,庸俗。”

    伏音仿佛看到这三个词狠狠地往容玦脸上拍,心里却像偷吃蜜的孩子,越发欣喜。

    足铃泠泠作响,阿蒙沙三下两步跳到容玦面前,仰起头细细打量:“长得倒是不赖,可惜——”她拉长了音节,“太白太嫩,像个个花心白萝卜,年纪不大还故作老成,一看就不怎么靠谱。”

    伏音“扑哧”一声轻笑出声,引得容玦脸色一黑,只见那公主伸舌舔了舔嘴边的牛乳,继续道:“传言南暝前王妃伏音早年间钟意于你,现任王妃薛画烛前些日子也对你芳心暗许,你还真是个炙手可热的驸马,只可惜本公主对你没兴趣,本想好好考验一下迎客王臣,因他很有可能是幻璃新主内定的人选,但本公主一看是你,就想着算了吧,毕竟我还不想跟一个沽名钓誉的人喜结连理!”

    阿蒙沙说完盈盈一笑,退后几步,见伏音神色有异,指指她问:“小丫头,你有话要说?”

    伏音听她说的越来越过分,也不觉得好笑了,脸本的比容玦还黑。先前说他无趣就说呗,说他不靠谱就说呗,看不上就看不上,不想嫁就不嫁,啥叫沽名钓誉?仅凭他人的几句话,你丫的就要给容玦冠上这么大的帽子?那一刹那,先前她的那什么淑女风范,什么灵气英气,在伏音眼里通通都成了浮云。

    她酝酿了下,卯足劲,正要开口,却听容玦抢先道:“她无话可说。”她微怔,转头又见那厮既不气也不恼,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她身旁。

    阿蒙沙挑眉:“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无话可说?”

    “公主殿下,恕奴婢冒昧,你既没考虑过嫁给我家侯爷,他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又与你何干?莫不是没事找事,多管闲事?”

    容玦忙扯住伏音衣袖,好似生怕她如豺狼虎豹硬扑上去,吓坏了那麦秸色的小公主;伏音朝容玦重哼一声,眼里明摆着“没出息”仨字。

    阿蒙沙反是一笑,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长相略丑的姑娘,久而神色一凝。

    “公主,时候不早,该去幻璃宫了。”身旁的小侍女提醒道。

    “嗯。”阿蒙沙点点头,却紧盯着伏音瞅,伏音被她盯得发毛,见她表情凝重,更是大气不敢出,很快便见容玦移步,挡在她俩中间。一旁小侍女催促着,阿蒙沙未曾久滞,只是在她足铃轻响移步之际,伏音分明看到阿蒙沙对容玦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想跻身上前,都被容玦阻了去,伸头看,却见他神色凝重,久久无言。

    一旁的小侍女在离开前给伏音递了个眼色,她一愣,这才记起被她抛掷脑后的任务,暗叫糟糕。

    想必这位侍女就是她要找的文竹,小小年纪就混入皇家内部而不被人觉察,想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伏音思忖之余,手仍拉着容玦胳膊,保持着照外人看来很亲昵的姿势,容玦转身,发现伏音杵在原地,貌似在神游,并没打断,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回神,想起她之前言语里对自己的种种袒护,笑容不经意间曼上嘴角。

    只可惜……

    ……“原是灵果呐,”阿蒙沙轻声说,“神女之子,她看上你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笑容逐渐淡去,剩下仅有的苦涩。

    “那个没礼貌的黑丫头对你说了什么?”

    对上她关切的神情,他心头一颤,又轻轻拂下她的手,淡漠回答:“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