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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拭剑斩情丝(2)

    南暝澈索性将小林推到一旁,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你带过来,不就是想亲手交给他;本王成全了你的心愿,又有何不妥?”又吹响暗哨,几个影卫翻飞而至,他拉起画烛道,“热闹已然凑完,王妃也如愿见到了自己的意中人,那我们……回去吧。”

    “那容子夜现在在哪儿?”不等画烛反应,小林忙问道。

    “本王怎么知道?”他冷哼一声,便不问小林,直接携着画烛上了不知暗卫从何处拉来的马车。

    “陛下此行究竟何意?”画烛追问,“若不是恰巧东芜那人绑架付小林,我们顺道凑了个热闹,不然此行压根一点用处都没有,陛下究竟为何要来这狩猎场?”

    南暝澈沉默不语,良久,他岔开话题:“你就不好奇你子夜哥哥的身份?”

    画烛忙道:“好奇好奇!”

    “他呀,是神女容星愿之子,也是……”他眸色渐深,“杀害西城主的真凶裴渊的亲生骨肉。”

    画烛面色一白。

    南暝澈撩开车帘,像是无比眷恋般回望远去的景象,低声道:“所以画烛,忘了吧,祈愿永生永世再也不和他相见,从今往后再也不踏足他的领域,忘了吧……”

    *

    伏音沿路返回,只见着阿蒙沙和拓木哲,没能瞧见容子夜,见他俩重归于好,她便没再多问,只沿着土路自西向东寻觅子夜。

    夕阳残照下,山花烂漫,没过多久,她在杂草丛生的溶洞角落中找到了他。

    “子夜,你躲在这里干嘛?”

    他坐在一处,正在擦拭被尘土染脏的剑,手边有皱褶的信笺,闻声怔忪间也只是朝伏音看了一眼,又垂眸继续他的动作,淡淡道:“我看阿蒙沙跟拓木哲已解开矛盾,就先行离开,来到这里借溶洞里溢出的水擦剑。”

    “他俩矛盾怎么解开的?之前不还因为文竹的事兵戈相见吗?”伏音好奇,“还有,文竹真是阿蒙沙毒死的吗,这拓木哲怎么说变就变啊?”

    “大概是知道了文竹以前动机不纯,拓木哲就对她的死不那么执着了吧。”容玦含糊道,“具体原因我当时没留意也不清楚……”

    “哦。”伏音悻悻然应了一声,“那现在?”

    “现在离狩猎结束还有很久,我在这儿坐会儿再走。”

    因赤凌之事,她怀揣心事,丝毫没有留意暗淡日光下容玦难辨的神色。

    “嗯,那我陪你。”她走近,倚着石壁乖巧地坐在他身侧,侧目认真欣赏他试剑的模样。

    啧啧,不得不说,她的眼光的确不错,这简单的擦拭动作一经子夜演绎就如画般赏心悦目,让人不忍移目。

    她痴痴看了他许久,见他将手中灵缺擦了又擦,丝毫没有停手开口的意思,不免诧异,问他:“这‘灵缺’沾染上不干净的邪祟了吗,为什么你要一直擦?难道因为我法术不高看不见?”

    容玦手下一顿:“抱歉,走神了。”

    伏音觉得他有点怪,见日光斜照下他的肤色有些苍白,用手摸下他额头,另一只手又摸了下自己的,眉头拧作一团:“奇怪,不烧啊……”她反复摸索几次,皆无异样,最后一次却被容玦抓住。

    “无碍。”他淡淡回应一句,即刻松开伏音的手腕。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她还是能感到他手心溢出的汗,以及比往日都要加重的力道,让她难免一愣。

    发觉自己下手有点重,容玦顿了顿开口,却一直未曾直视她:“赤凌……他走了吗?”

    伏音见他这幅别扭的模样,以为是吃了赤凌的醋,“扑哧”一声笑出声,拍拍他的肩:“容子夜啊容子夜,多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赤凌他应是打道回府了,你且放心,这次我哪也不会去,就在幻璃陪着你。”

    “我跟你讲啊子夜,”说着,她倚上容玦的肩,“今天他说了很多往事,谈到他小时候因为付伯的一次卜筮过上了凄惨的生活,其实想想,他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隐忍乔装,只为某天能登上权力的顶峰;他说得很对,我不是他,自然没法理解他的很多做法,但我明白,每个人的心愿志向不同,我没有资格去批判他,称他是多么有野心、与自己的愿想多么相悖,野心是每个上位者必须具备的素养,而那些手段又是每任帝王必修的学科。倘若某日,他真如我所愿弃了所谓‘野心’与‘手段’,他就不是他自己南暝澈了,而南暝江山也将随‘他’的消失易主……”因生出些许困倦,她闭上眼,声音软软糯糯的,语意听起来有点颠倒重复,却让容玦在片刻间感到几分岁月静好的惬意来。

    美好,却短暂。

    容玦贪恋般看她一眼,又随即别过头去,静默不语。

    “……正因为他童年缺失了太多东西,长大后他就想向世间索取更多东西,用以弥补内心的空虚,我都知道……其实他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看见世间种种玩物,什么都想讨要罢了,所以他利用我、欺骗我,我气一阵子之后,心底真就不怪他了……子夜,你别看我比他小那么多,但我懂的实际上比你俩都多,喂子夜,你在听吗?”

    听到身旁人微微“嗯”了一声,她得到了肯定,继续漫无目的地闲聊开来:“但是,今天听到他说他还想要更多东西时,我真的很失望、很伤心,觉得我记忆里的那个赤凌,突然不见了。”尽管她的语调很平静,他还是从中听出几丝哀恸。

    “之后,我对他说了狠话,约莫是‘永生永世,再不相见’之类的,那时我也只是想阻挠他的想法……我又不傻,能看出来,他待我是有几分真心的,不然单就我夺他心魄这一点,他早将我除去了……可我更多时候真的看不懂他,不知他下的每一步是甜蜜还是陷阱;我无法回应他,更没法拿自己全部的真心与之相待,所以我只能对他说决绝的话,让他不留一丝幻想,这样他才能忘记过去,实现他的报复。”

    “这样,于他于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和他,今生今世结不成伉俪,做不成兄妹,也做不了朋友,但是没关系,”她起身,“他还有他的南暝城,而我还有你。”

    自她明亮的眸子里,容玦窥到了自己,似有暖意漫上心头,却被他硬生生压制下去,他喉结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发出来声音:“伏音,你涉世不深,可能一时判断不出你对他抱有的是怎样的情感……”